小说：圆圆沈奕《月光不曾落在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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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公沈奕有极其严重的洁癖。
新婚夜，他因为嫌脏，没有碰我。
我们的孩子，是我数次试管才得来的奇迹。
产后恶露，我虚弱地请求他帮忙，他却捂着鼻子退到门边，眼神里充斥着无法掩饰的厌恶。
“抱歉圆圆，我受不了这个。”
那一刻，我的心比身体更凉。
我以为我早已习惯，爱他就是要承受这些痛苦，连一次拥抱都是奢望。
我甚至开始相信，他天生如此，情有可原。
直到我在朋友圈，看到他的小师妹林芝晒出的照片。
他温柔地蹲在她面前，手里捧着的，正是她换下的沾了经血的内裤。
配文是：“某人，居然说爱我的一切，连这个都愿意亲手洗。”
沉默片刻，我保存了那张截图，转头就发在了有着所有同学的校园群里。
……
手机几乎是立刻震动起来，屏幕上“老公”两个字疯狂闪烁。
我接起电话，那头传来沈奕一如既往温和的嗓音，听不出丝毫波澜。
“圆圆，我看到你发的照片了。”
他顿了顿，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丝疲惫，“你先别激动，听我解释好吗？”
背景里隐约传来林芝低低的啜泣声。
“芝芝昨天痛经很严重，几乎晕倒在实验室。”
“我只是作为师兄去照顾一下。她一个人住，身边没人，那种情况下我帮她处理一下，是人之常情。”
儿童房里传来儿子被吵醒的哭声，沈奕在电话那头轻轻叹了口气。
“圆圆，你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
“我知道你最近情绪不稳定，但先冷静下来好吗？把照片删了，这样对大家都好。”
我一句话都还没说，沈奕却已经喋喋不休了半天。
我从没见过他这副样子。
我握着手机，全身冰凉：“沈奕，你记得我痛经痛到蜷缩在床上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吗？你说忍一忍就过去了。”
“我刚生完孩子，求你帮我换一张产褥垫时，你站在门口亲口告诉我你受不了那个味道。”
“现在都可以亲手帮别的女人洗内裤了？”
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
“圆圆，我们说好要互相理解的。”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失望。
“我的情况你一直都知道。这是心理疾病，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你为什么总是不能体谅我呢？”
“那谁来体谅我？”我的声音抑制不住地发抖。
“我一直很感激你的付出。”他避重就轻，语气依然平静，“但你现在这样，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会吓到孩子。你先删了照片，我们好好谈，可以吗？”
这时，林芝带着哭腔的声音隐约传来：“师兄，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让嫂子误会了……”
沈奕的声音放得更柔了些：“没事，芝芝，不怪你。”然后转头对我说，“圆圆，你看你，你都把芝芝吓成什么样了？”
“她年纪还小。先把照片删了，别让外人看笑话，好吗？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我们都理智一点。”
为了孩子。
他又一次，用最温柔的语调，说出了最残忍的威胁。
我了解他，我知道，他不达到目的是不会罢休的。
我看着屏幕上那张刺眼的照片，看着聊天群里不断跳出的猜测与询问，再听着儿童房里儿子渐渐低下去的抽泣声，一股无力感袭来。
我沉默着，点开了群聊，按下了删除。
“删了。”
“很好。”他的语气舒缓下来，“我知道你只是一时冲动。你累了，早点休息，我们明天再谈。”
我没有听他的话，立刻把孩子送回了娘家。
妈妈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叮嘱我要好好休息。
回家的路上，暴雨如注。
当我浑身湿透地推开家门时，沈奕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手边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
他抬起头，看到我狼狈的样子，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怎么淋湿了？”他的语气里带着惯常的温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快去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地板都弄湿了，阿姨明天又要多花时间打理。”
他放下书，站起身，却始终和我保持着一段距离：“你身上寒气重，今晚就先睡客房吧，免得互相影响休息。”
我站在原地，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在光洁的地板上晕开一小滩水渍。
我看着他那张冷静的脸，看着他眼神里那抹永远挥之不去的排斥，忽然笑了。
“沈奕，”我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我们离婚吧。”
他愣住了，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措手不及的神情。
“圆圆，你别闹脾气……”他试图维持镇定。
“就因为今晚的事？我说过了，我和林芝真的没什么。她只是师妹，当时情况特殊...”
“特殊到可以让你为她洗沾了经血的内裤？”我平静地打断他，“沈奕，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不只是林芝。”
他眉头微蹙：“那是什么？就因为我不碰你？我说过很多次，这是我的心理问题。我们不是一直都很好吗？恋爱的时候...”
“恋爱的时候？”我轻声重复，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是啊，恋爱的时候。记得第一次牵手前，他反复用消毒湿巾擦拭手指，却还是坚定地握住了我的手。
第一次接吻前，他紧张地漱口三次，却依然温柔地吻了我的嘴唇。
记得他第一次来我狭小的公寓，明明对每寸空间都感到不适，却还是坚持为我下厨，戴着无菌手套在厨房忙碌了一下午。
那时的沈奕，洁癖依然严重，却愿意为了我一次次突破自己的界限。
他会红着耳朵说：“圆圆，只有你，让我想要尝试克服。”
而现在...…
“沈奕，”我抬眼看他，泪水在眼眶打转却没有落下。
“你还记得求婚那天说过什么吗？你说，虽然你不能给我一个正常的婚姻，但你会用其他方式爱我。可是现在呢？你连最基本的关心都不愿意给我了。”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冷静：“我一直在用我的方式关心你。给你最好的物质条件，让你不用工作，这不就是爱吗？”
“那儿子呢？”我忍不住提高声音，“你连抱都不愿意抱他！他是你的亲生儿子啊！”
“他还小，免疫力不够健全，我这是为他好。”他理所当然地说，随即话锋一转，“说到儿子。”
“圆圆，你确定要离婚吗？”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你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来源，靠什么抚养孩子？法官会把抚养权判给一个连自己都养不活的母亲吗？”
我如遭雷击，浑身冰冷。
“你...…”我的声音颤抖，“你在威胁我？”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他向前一步，声音压低，“圆圆，别闹了。我们好好过日子，不行吗？我保证以后会更关心你，只要你不再提离婚。”
看着他此刻的表情，我突然明白了。
他不是不懂什么是爱，只是不再爱我了。
那些为林芝破例的行为，那些对我的苛刻要求，不过是因为不爱了而已。
可现在的我，确实没有能力与他抗衡。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为了儿子，我必须隐忍。
“...好。”我垂下眼帘，掩去所有情绪，“我不提了。”
他明显松了口气，脸上重新挂上温和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个咄咄逼人的男人从未存在过。
“这才对。”他走上前，依然保持着一段距离，但语气已经软化，“明天实验室师兄弟聚餐，你跟我一起去吧。大家都好久没见你了。”
我点点头，没有看他。
“那快去洗澡吧，别着凉了。”他柔声说，转身走向主卧，轻轻关上了门。
客房的床冰凉。我蜷缩在床上，听着主卧传来的水声，一滴泪终于滑落。
第二天晚上，我如约陪沈奕前往餐厅。
包间里已坐满了他的师兄弟，喧闹声中，一道纤细的身影格外刺眼。
林芝也在。她穿着一件米色针织连衣裙，肩上披着一件眼熟的深灰色羊绒外套。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眼就认出，那是我用第一份工资，精心挑选送给沈奕的生日礼物。
他曾说料子太扎，从来没穿过。
此刻，却如此自然地搭在林芝肩上。
林芝察觉到我的目光，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声音娇俏：
“嫂子来啦？你别误会哦，昨天我不小心弄脏了裙子，师兄好心借我外套遮一下的。”她说着，手指还下意识地拢了拢那件外套。
我想说什么，却被沈奕的眼神打断了。
他在一旁神色自若地帮我拉开椅子。“芝芝还是个小姑娘，毛毛躁躁的。”
随即，他俯身在我耳边轻声说：“圆圆，不要那么小气，一件衣服而已，不要让林芝难堪。”
我只得沉默地坐下。
即便如此，我也不想因为不值当的人失了面子，为沈奕，也是为我自己。
席间，气氛热络。有人起哄让林芝喝酒，她蹙着眉，连连摆手，目光求救似的望向沈奕。
“她不会喝，我替她。”沈奕几乎没有犹豫，自然地拿过林芝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周围响起一阵意味不明的哄笑，有人调侃：“奕哥还是这么会照顾小师妹啊！”
我坐在一旁，像个局外人。
他曾用同样的理由，在我被客户灌酒时，冷静地告诉我：“成年人要为自己负责，圆圆，我不能每次都替你解围。”
而现在，他让我知道，凡事都是有例外的。
饭局终于散场。我们走到停车场，夜风微凉。
“芝芝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我们先送她。”沈奕拉开后座车门，很自然地对我说。
我沉默地坐进后座。后视镜里，林芝靠在窗边，脸色有些苍白。
车行半途，她突然捂住嘴，发出干呕的声音。
“停车！”沈奕立刻靠边，语气带着明显的紧张。
他快速下车，绕到另一边，轻轻拍着林芝的背，递上纸巾和矿泉水。
林芝缓过气，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声音带着哭腔：
“师兄……对不起……我、我好像……怀孕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我看到沈奕扶着她手臂的手骤然收紧，他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小声的对林芝说了些什么。
再转向我时，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圆圆，你先自己回去。林芝不舒服，我必须亲自送她。"
他为了另一个女人，将我抛在深夜街头。
我的泪水终于从眼角滑落。
我独自回到家。站在客厅中央，我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平静地开口：
"对，是我……"
……
挂断电话之后，我收到了林芝发给我的信息。
“明天早上我在医院等你，你应该会想知道，我怀的是谁的孩子吧？”
我没有回复，但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第二天，我如约来到医院。林芝特意选了妇产科走廊的长椅作为见面地点，周围到处是来往的孕妇和家属。
她穿着宽松的裙子，气色红润，与昨日在车上那副呕吐的样子判若两人。
“嫂子，你来了。”她笑得甜美，眼底却带着得意，“检查报告刚出来，宝宝很健康。是沈师兄的。”
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亲耳听到这个消息，我还是控制不住的愣在了原地。
原来，他不是因为嫌脏才不愿意碰我。
他只是不爱我。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试图用疼痛维持冷静。“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重要吗？”她歪着头，像是非常无辜，吐出的却是最恶毒的话。
“重要的是，奕哥哥说他从未体会过这样的心动。他说你像一具没有温度的标本，他看着你就恶心，碰都不想碰。”
“怎么？都这样了，你还不肯放过他，非要和他在一起吗？”
我猛地抬手，她却抢先一步抓住我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我肉里，脸上依然挂着笑：
“急了？你知道他为什么愿意碰我吗？他说我单纯，干净！你那些可笑的试管手术……”
她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像刀子扎进我心口，“他每次陪你去医院，回来都要在浴室洗整整两个小时！他说只要想到那些仪器在你身体里进出，就觉得……脏。”
“你闭嘴！”我浑身发抖，几乎能听见自己巨大的心跳声。
“我偏要说！”她逼近一步，眼底闪着狠毒的光，“你产褥感染发烧那晚，他在哪儿？在我床上！他抱着我说，终于能呼吸到干净的空气了！”
我咬着牙，终于控制不住地扇了她一巴掌：
“啪！”清脆的声音响起。
“无耻！”
她没有躲，只是捂着脸。
“这就无耻了？”她轻笑。
“你不会不知道，不被爱的才是小三吧？”
“他还说，等孩子生下来，就会和你离婚。他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就在我几乎要失控的瞬间，地面猛地一晃。
“地震了！”
巨大的惯性让我和林芝同时摔倒在地。
天花板上的碎块和灰尘簌簌落下，砸在身边。
我下意识地蜷缩身体护住头部，在混乱和尘土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踉跄着冲了过来。
是沈奕。
他会不会……
是来救我的？
沈奕的目光焦急地扫视，瞬间就锁定在我们两人身上。
那一刻，我看见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剧烈的挣扎和犹豫。
就在那一秒，我的目光和他对视。
然而，也仅仅是一秒。
“芝芝！”他嘶哑地喊了一声，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跨过散落的障碍物，冲向离他稍近的林芝。
他一把将她从地上捞起，不顾周围肮脏的灰尘，紧紧地将她护在怀里，用自己的后背对着不断掉落的碎屑。
“别怕，我带你出去！”他对着怀里的林芝急促地说着，转身就朝着相对安全的楼梯口方向冲去。
自始至终，他没有再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