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简稚意祁以琛《愿得两心成双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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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五周年,简稚意收到的礼物,是丈夫追求其他女人的视频。
视频里那个女人一身素色锦衣,手里捻着佛珠坐在蒲团上,而向来对这些嗤之以鼻的祁以琛竟身穿僧袍陪她从早坐到晚。
简稚意攥紧手机,颤抖地递到刚回家的祁以琛面前,用手语质问。
祁以琛皱起眉,忙碌一天让他的耐心所剩无几。
“对,我承认我对她是动了心,可是我也很爱你,七年了,你得允许我会犯错。”
“但是你放心,等我玩腻了,我会好好回归家庭的。”
这些话像刀子一样捅进了简稚意的心脏。
她不相信,以前爱她爱到与全世界为敌的祁以琛会变心。
人人都知道,京圈大佬祁以琛娶了一个出身在乡下的小哑巴。
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祁以琛身边的兄弟们就打赌他什么时候会玩腻。
可从十八岁到二十四岁,他不仅没腻还宠了她整整七年,把她养得连头发丝都金贵无比。
为了给她一个世纪婚礼,不惜反抗整个家族,甚至断绝关系自立门户也要娶她的祁以琛。
那个曾在她病重时寸步不离、紧抱着她说‘没了你我的世界就是无声的’祁以琛。
那个在女儿出生时,哭着说‘谢谢您给了我全世界’的祁以琛……
那样的他,怎么会说变就变?
七年感情,五年婚姻,还有他们可爱的女儿暖暖……这些难道都敌不过一时的新鲜感吗?
她只能安慰自己没事的,等他玩腻了就会回家好好过日子。
可她等来的,不是祁以琛的回归,而是他变本加厉的荒唐。
一个寻常的黄昏,饭菜温在桌上,简稚意正给女儿读着绘本,玄关处传来声响。
祁以琛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正是视频里那个女人,江清宁。
他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将外面的女人带回了他们的家。
祁以琛平静介绍:“清宁喜欢清静,以后会住在这里修行。”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机器的轰鸣声。
简稚意亲眼看着那些女儿精心照料的花朵被连根拔起。
“那里太吵了,我让人改成禅院,方便清宁静坐。”
江清宁的目光淡淡扫过桌上色彩诱人的几道家常菜,在看到那盘女儿最爱吃的糖醋小排后,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
祁以琛立刻捕捉到了她这细微的不适,毫不犹豫地对旁边的佣人吩咐道:
“把这些都撤了,清宁修心之人,忌荤腥,从今天起,这个家里不允许再出现任何荤食,鸡蛋牛奶也在禁忌之列,全部换成素食。”
简稚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冻得她四肢百骸都在发僵。
她的手指因极力克制愤怒而颤抖得厉害,手语打得又快又重:‘暖暖正在长身体!不能只吃素!’
江清宁此时才微微抬眼看向简稚意,她的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悲悯般的淡漠。
“口腹之欲皆是业障,清净饮食方得自在。祁太太,这也是为了积累福报。”
简稚意差点被她这番说辞气笑了,好一个积累福报!踩着她的婚姻,毁着她的家庭,这就是所谓的福报?
可日复一日,餐桌上只剩下寡淡的绿色,女儿的小脸渐渐失去了红润,她常常在夜里饿得睡不着,大眼睛里满是委屈。
简稚意她尝试过沟通,用颤抖的手语向祁以琛哀求,哪怕只是给女儿一杯牛奶,一个鸡蛋。
但祁以琛的眼神甚至没有从江清宁身上移开:
“清宁说了,幼童灵体最易沾染浊气,纯净素食就好,你别用世俗之见害了孩子。”
江清宁捻着佛珠,淡淡补上一句:“慈母多败儿,祁太太,执念是苦。”
执念?作为一个母亲,想让自己的孩子吃饱饭,是执念?
绝望之下,简稚意只能偷偷卖掉首饰换成现金,趁着没人时带女儿偷偷去买牛奶鸡蛋,
可某天女儿实在太饿,忍不住在厨房角落偷偷喝藏起来的半盒牛奶,被江清宁撞个正着。
江清宁没有说话,只是用那种悲悯的眼神看着吓得瑟瑟发抖的孩子,然后转身离开了。
当晚,祁以琛勃然大怒。
他不仅严厉斥责了简稚意带坏孩子,还将她锁进了储藏室,并警告所有佣人不得给她送食物。
女儿被吓坏了,哭得撕心裂肺,却被祁以琛强行抱走,交给佣人看管。
江清宁的声音在门外幽幽响起:“孩子灵性受损,需斋戒三日,以清业障。”
被关在黑暗里的简稚意,听着女儿渐行渐远的哭声,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呜咽,却一个字也喊不出。
等她终于被放了出来后踉跄着冲出去寻找女儿,却发现家里异常安静。
佣人眼神躲闪,低声告诉她,小姐早上一直哭闹,刚刚趁着她打盹的功夫,自己跑出了大门……
简稚意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她像疯了一样冲出去,还没跑到小区门口,就听到了刺耳的急刹车声和人群的惊呼声。
她看到穿着小裙子的女儿,像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蝴蝶,静静地躺在冰冷的柏油路上。
她的小手边,滚落着一小块……还没来得及吃下去的奶油面包。
世界在她眼前变成了慢镜头。
简稚意跌跌撞撞地扑过去,抱起女儿尚存一丝温热却迅速流逝的小身体,她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泪从眼眶中汹涌而出。
她徒劳地用手捂着女儿头上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整个世界在她耳边轰然倒塌。
她最后的全世界,在她怀里,一点点变冷。
最终她承受不住事实,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檀香中悠悠转醒。
头痛欲裂,心脏的位置空荡荡地疼。
她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不是医院,而是江清宁的那个禅院。
她猛地坐起身,眩晕让她几乎再次倒下,她环顾四周,发疯般地寻找,却看不到那抹小小的身影。
她看到旁边矮几上放着纸笔,颤抖着手抓过来。
‘我女儿呢?我的孩子在哪里?!’
纸张被用力推到江清宁面前。
江清宁缓缓睁开眼瞥了一眼纸上的字。
她的语气轻柔,却字字如冰锥,刺穿简稚意仅存的所有希望:
“她的肉身沾染尘世污浊,实是不祥,我已派人将其抛入净海,助她早登极乐,得以解脱。”
抛入……净海?
解脱?
简稚意拿着纸笔的手僵在半空中,整个人像被瞬间抽干了灵魂的雕像。
她那个才那么小,那么软,会扑进她怀里说保护妈妈的女儿……
被他们……像丢弃垃圾一样……丢进了大海里?
连最后一面都不让她见?
连一个体面的葬礼、一个小小的坟墓都不给她留?
甚至用不祥这样的字眼来玷污她短暂无辜的生命?
笔从她僵直的手指间滑落,掉在冰冷的石板上。
她没有哭,没有叫,甚至没有任何表情。
她就那么愣愣地坐着,眼睛空洞地望着前方。
良久,她起身行尸走肉般回到卧室,从保险柜里取出早就拟好的那份离婚协议书。
这曾是祁以琛给她的承诺,要是哪天他负了她,他会净身出户放她自由。
本以为一辈子都用不上,可没想到一辈子这么短。
那一晚,简稚意躺在冰冷的床上,睁着空洞的双眼,一夜未合。
窗外天色慢慢泛起鱼肚白,晨曦微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她毫无生气的脸上。
当天光完全亮起,她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那份离婚协议书径直走向那座禅院。
江清宁坐在蒲团上,听到脚步声,她缓缓睁开眼,看到形容枯槁的简稚意,以及她手中那份文件。
简稚意将协议书递到她面前。
江清宁垂眸瞥了一眼,并未伸手去接。
“祁太太,这是何意?这是您和以琛的婚姻契约,给我做什么?我并不能为你们做决定。”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简稚意,“还是说……您是在怪我,认为是我毁了您的家庭?”
简稚意缓缓地摇了摇头,脸上没有任何怨恨的表情,只有一片虚无的死寂。
她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打字,然后将屏幕转向江清宁。
‘你拿去让他签字。你给他的,他都会签。’
江清宁看着那行字,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
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又像是在维持体面,最终轻轻摇头:
“破坏他人家庭姻缘之事,有损阴德,我修行之人,实在做不出来。”
简稚意再次低头打字,然后将手机屏幕几乎怼到江清宁眼前:
‘机会只有一次,你不想要名分?’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破了江清宁那层伪善清高的外壳。
她捻佛珠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
江清宁垂着眼睑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之久,终于伸出手接过了那份离婚协议书。
“我只是代为转交,一切由以琛自己定夺。”
说着,她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手机,当着简稚意的面,拨通了祁以琛的电话。
电话响了不过两声,就被接通了,速度快得惊人。
往常这个时间,正是祁以琛一天中最忙碌的时候,会议一场接一场。
他的私人手机通常由助理保管,几乎从不接听无关紧要的电话。
能让他秒接的,如今看来,只有江清宁。
电话那头传来祁以琛清晰而温和的声音。
“清宁?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禅院需要添置什么东西?”
这语气,与昨日对着简稚意时的冰冷不耐,判若两人。
“以琛,没什么大事,只是我现在突然很想见你,可以吗?”
电话那头几乎没有丝毫犹豫。
“好,你等我,我马上回来。”祁以琛甚至没有问一句为什么。
不到二十分钟,玄关处就传来动静。
祁以琛推门而入,额角甚至带着一丝匆忙赶回而产生的细汗。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禅院中央的江清宁,眼神瞬间柔和下来。
“清宁,怎么了?这么急叫我回来?”他快步走到江清宁面前,语气关切。
江清宁微微垂眸,将手中那份离婚协议书递了过去。
“没什么要紧事,我看中了西山一处更僻静的老宅,想将它改建为新的禅院。”
祁以琛闻言,竟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失笑,语气里带着无限的宠溺和纵容:
“我这点小事,你让助理拿去办,或者直接告诉我签哪里就好,何必亲自等我回来?劳你费神。”
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从西装内袋掏出钢笔,看也没看文件的具体内容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毫不犹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好了。”他将签好字的文件递还给江清宁,眼神温柔,“以后这种小事,直接吩咐助理,或者告诉我一声就行,别累着自己。”
江清宁接过文件,微微颔首:“知道了,以琛。”
祁以琛又温言嘱咐了几句,这才因公司急事再次匆匆离去。
简稚意紧紧攥住了那几张薄薄的纸,她没有再看江清宁一眼,转过身走进了暖暖的房间。
这里的一切都还保持着暖暖离开时的样子。
床上散落着几个可爱的玩偶,小书桌上放着涂鸦到一半的画,窗台上摆着一个小花盆,里面是暖暖和妈妈一起种下的、还没来得及发芽的种子……
简稚意反手锁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
她蜷缩起来,抱住自己,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却发不出一点哭声,只有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抽气声在空荡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和佣人小心翼翼的通传:“太太,暖暖小姐幼儿园的老师来了,把小姐留在学校的东西送回来了……”
简稚意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
她挣扎着站起来,打开门。
门口站着暖暖的老师,手里捧着一个纸箱,里面装着暖暖的小水壶、她最喜欢的手工小毯子、几本绘本和一些小巧的手工作品。
老师的眼睛也是红红的,看着简稚意,嘴唇动了动,却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
最终只是哽咽着说了一句:“祁太太,节哀……”
简稚意颤抖着接过那个沉甸甸的纸箱,如同接过了女儿最后的一点重量。
她对着老师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再次关上了门。
她将纸箱放在地上,一件件拿出女儿的东西抱在怀里。
巨大的悲伤再次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
她抱着女儿的小毯子,终于无法再压抑,失声痛哭起来。
她的哭声隐约传到了外面。
正在禅院打坐的江清宁被这持续不断的哭声扰得蹙起了眉头。
她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不悦和烦躁。
她叫来一个佣人,语气冷了几分:
“怎么回事?不是说了吗?那孩子去了净海,是洗涤业障、早登极乐的好事,这是福报,有什么好哭的?”
“一直哭哭啼啼,怨气深重,只会扰得家宅不宁,阻碍她往生。”
佣人吓得低着头,不敢说话。
江清宁捻动着佛珠,沉吟了片刻,吩咐道:“去,给我取一盒针来。”
下一秒,房间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几名身材粗壮的佣人面无表情地闯了进来,不由分说地架起瘫软在地、沉浸在悲痛中的简稚意。
简稚意猝不及防,怀中小毯子掉落在地。
她挣扎着,用尽力气想要挣脱,可她早已身心俱疲,那点微弱的反抗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她被强行拖出了房间,拖过走廊,一路拖到冰冷空旷的客厅,被死死摁在了一张硬木椅子上。
江清宁缓步走来,手里拿着一盒细长、闪着寒光的银针。
她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悲天悯人的表情,眼神却冷得如同寒冰。
“阿弥陀佛。”她低吟一声,像在施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祁太太,你执念太深已成心魔,这不仅阻碍你自身解脱,更会化作孽力,纠缠那孩子,让她无法往生极乐。我这是在帮你,也是在帮她。”
话音未落,她捏起一根针,精准而狠厉地刺入了简稚意手臂的一处穴位!
尖锐的刺痛瞬间传来,简稚意身体猛地一颤,喉咙里溢出痛苦的呜咽。
她想蜷缩,想躲避,但身体被佣人们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江清宁眼神淡漠,手下不停,一根又一根的针扎下去,落在手臂、肩膀、甚至颈侧。
“散去这身怨气,方能得清净,那是她的福报,你当为她高兴才是。”
她甚至开始刻意寻找关节附近,皮肉最薄贴近骨头的地方下针。
那种尖锐的刺痛钻心刻骨,简稚意疼得浑身冷汗直冒,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却被佣人更用力地摁住。
她发不出惨叫,所有的痛苦都化作无声的泪,汹涌地从眼眶中滚落,打湿了衣襟,也打湿了冰冷的地板。
就在简稚意意识几乎要再次涣散的时候,玄关处传来了开门声和脚步声。
是祁以琛回来了。
一丝希望从简稚意眼中骤然亮起。
她艰难地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望向门口的方向,泪水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祁以琛的身影。
祁以琛显然看到了客厅里的景象,他脚步一顿,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你们在干什么?!”
然而,还没等祁以琛走近,江清宁却率先一步迎了上去,用身体挡住了他大部分视线。
“以琛,你回来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
“祁太太近来心绪不宁,郁气积胸,时常梦魇惊悸,长此以往恐伤根本。我略通一些宁神静气的针灸古法,正试着为她疏导。”
她侧过身,看似让祁以琛能看到简稚意,实则用自己的身体隔开了他探究的目光,并示意佣人将简稚意按得更紧,让她无法做出更大的动作。
“只是过程难免有些酸胀刺痛,祁太太一时难以适应,反应才激烈了些。都是为了她身体着想,希望能助她安眠。”
祁以琛的目光越过江清宁的肩膀,看到简稚意满脸泪痕被佣人禁锢在椅子上的模样。
他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江清宁立刻敏锐地捕捉到他的情绪,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上委屈和无奈:
“以琛是觉得我此法不妥?怪我多事了?我只是见祁太太日渐消瘦,心中不忍……若是你觉得不好,那我以后不再插手便是。”
说着,她微微垂眸,露出一副好心被误解的黯然神色。
这一招以退为进立刻奏效。
祁以琛见状,立刻将心头那点怪异感压下,反而对江清宁生出歉意。
他怎么能否定清宁的好意?她可是修行之人,心怀慈悲,所做的一切定然都是好的。
他连忙放缓了语气,甚至带上了安抚:
“清宁,我怎么会怪你?你肯为她费心,是她的福气。我只是看她似乎很痛苦。”
“通则不痛,痛则不通。”江清宁温声解释,“过了这一阵,便会舒坦多了。”
祁以琛闻言,彻底打消了疑虑。
他点了点头,语气里满是心疼地对江清宁说:“只是辛苦你了,这些琐事还要劳你动手,别累着自己。”
江清宁拍了拍他的手,笑了下:“无妨,这是我该做的。”
她转过身,重新拿起一根闪着寒光的银针再次走向简稚意。
这一次,针尖对准的是一处更为敏感、痛感更烈的穴位。
当那根针再次狠狠扎入时,简稚意甚至连颤抖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软软地瘫倒在椅子上,无边无际的黑暗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吞没。
简稚意是在一阵消毒水的味道中醒来的。
模糊的视线里是医院纯白的天花板。
身体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样,无处不泛着酸软和钝痛,尤其是手臂和肩膀,连稍微动一下指尖都牵扯起钻心的痛楚,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稚意?你醒了?”
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她看到祁以琛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脸上充满担忧。
他伸手似乎想探她的额头,却被简稚意偏头躲开。
祁以琛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他收回手,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还在生气?清宁也是一片好心,她那是祖传的宁神针法,虽然过程是难受了点,但都是为了你好。”
“医生说你只是身体太虚,加上情绪激动才晕倒的,好好休养就没事了。”
简稚意闭上眼,连一个眼神都不想再给他。
见她这样,祁以琛叹口气换了个话题。
“别耍小性子了,等我忙完公司这阵子最棘手的事情,我们就出去度假,就我们两个人,我们把不愉快都忘了,好不好?”
忘了?女儿尸骨未寒,她遭受如此凌虐,他轻飘飘一句“忘了”?
简稚意的手指在被单下猛地攥紧,针扎般的疼痛再次袭来,却远不及心口万分之一。
见她依旧毫无反应,甚至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祁以琛沉默半晌才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还在为暖暖的事生气,怪清宁事先没跟你商量就把她送走了。”
简稚意倏地睁开了眼睛,送走?
祁以琛见她终于有了反应,以为说中了,继续道:
“清宁说了,那孩子性子太软,需要锻炼,她联系了一家非常好的独立成长学校,最适合磨练心性。”
“孩子总不能永远养在温室里,总要学会自己飞翔的。你别太担心,等过段时间,我们一起去接她回来就是了。”
一起去接她回来?
她的女儿,明明已经被江清宁抛入了冰冷的大海。
而他,却在这里告诉她,女儿只是被送去独立学校锻炼了?还说过段时间一起去接回来?
她看着祁以琛那张明明熟悉却在此刻显得无比陌生的脸,这一刻,简稚意彻底明白了。
他不是在骗她。
他是真的相信了江清宁的鬼话。
简稚意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只剩下麻木的审视。
祁以琛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就是不愿意给自己一个好脸色的样子,耐心终于告罄。
他皱起眉头,语气里带上了明显的不悦和指责:
“简稚意,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我是对她动心,但那也只是暂时的新鲜感,等我腻了,自然会回归家庭。”
“暖暖也是我的女儿,我难道会害她吗?送去锻炼也是为了她好!你现在这样没完没了地甩脸色,有意思吗?简直就是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
简稚意听着他的话,心里冷笑。
回归家庭?这个家早就被他亲手砸得粉碎,他还想回到哪里去?
她已经不在乎他会不会回来了,更不在乎他什么时候腻。
他和江清宁,爱怎样就怎样吧。
她现在唯一想的,就是等。
等离婚冷静期结束。
拿到离婚证的那一刻,她就立刻带着暖暖留下的最后一点东西离开。
去一个没有他们的地方,陪着她的暖暖。
出院那天,天气阴沉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简稚意换好衣服,独自办理了手续,只想安静地离开。
然而,刚走到医院门口,那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就停在了面前。
祁以琛从驾驶座下来,看到她后快步走过来,想要接过她手里的包。
简稚意侧身避开,眼神疏离。
祁以琛的手僵在半空,脸上掠过一丝不快,但很快又调整表情。
“上车吧,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们一起去山顶的云顶餐厅,清宁在那里定了位置,我们回家好好庆祝一下。”
庆祝?简稚意抬起眼,用目光询问。
如今还有什么值得庆祝?
“今天是清宁正式修行满三周年的日子,意义非凡,她特意定了最好的观景位,也当是给你出院接风。”
简稚意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她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没有当场吐出来。
她冷冷地摇头,后退一步,用手语清晰地表达:‘我不去,你们自己庆祝吧。’
祁以琛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正要开口,后车门却在此时打开了。
江清宁一身素雅的新中式衣裙,优雅地下车。
她脸上挂着温婉得体的微笑,一步步走到简稚意面前,强硬地挽住了简稚意僵硬的手臂。
“稚意姐,身体刚好,别站在风口。”
她的声音温柔似水,然后微微侧头,将唇凑近简稚意的耳畔。
那一瞬间,她脸上的温婉笑容丝毫未变,接着她用只有简稚意能听见的声音: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乖乖跟我去,我或许能发发善心,找人把你女儿从冰冷的海水里捞出来。”
简稚意的身体猛地僵住。
“如果你不去,那她就只能永远留在那又黑又冷的海底,被鱼虾啃噬,连块小小的骨头都留不下,永世不得超生了哦。”
“怎么样?”
江清宁稍稍退开一点,看着简稚意瞬间惨白如纸的脸和剧烈颤抖的瞳孔,笑容愈发。
“是想让你女儿入土为安,还是想让她……永沉海底?”
简稚意站在那里呆住了。
入土为安……
这四个字瞬间击溃了她所有的防线和坚持。
明知道这可能是一个骗局,明知道眼前这个女人蛇蝎心肠。
可是,那是她唯一的女儿啊!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渺茫希望,哪怕只是能找回一点点……
她不能让她永远留在那么冷、那么黑的地方。
简稚意闭上眼睛,认命般点了点头。
……
车子最终在山脚下停住,并未如常驶入盘山公路。
简稚意看着窗外荒凉的景色,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她看向祁以琛,询问:‘怎么了?车坏了?’
身旁的江清宁微微一笑推开门下车,她看向车内的简稚意,轻声开口:
“今日是我修行三周年的重要日子,也是为稚意姐出院祈福,更是祈愿暖暖在外一切安好,这样的诚心,若只是坐车直达,未免显得轻浮了。”
她伸手指向那条蜿蜒陡峭通往山顶的石阶小路。
“所以,从这里开始,你一步一步,跪行上山吧,这份苦难修得的功德,必定能保佑暖暖,这份母爱,上天会看到的。”
简稚意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看着江清宁。
祁以琛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恍然的神色。
“清宁说得对,稚意,就当是为了暖暖,你就辛苦一下。”
江清宁俯身,用只有简稚意能听到的声音开口:
“记住,要一步一步跪着走,如果你偷懒,那你女儿只能永远留在那里了,我也不会告诉你她到底在哪片海域。”
说完,她直起身,对祁以琛柔声道:
“以琛,我们坐缆车上山吧,别耽误了吉时。”
黑色的迈巴赫再次发动,驶向通往缆车站的岔路,很快消失在山路尽头。
空旷的山脚下,只剩下简稚意孤零零一个人。
她缓缓地屈下了膝盖。
第一下,膝盖磕在冰冷坚硬的石阶上,钻心的疼瞬间传遍全身。
她咬着牙,没有停顿,挪动另一条腿,再次跪下。
一步一跪,一跪一痛。
石阶粗糙,很快磨破了她的裤子和膝盖,鲜红的血渗出来,在灰白的石面上留下浅浅的印记。
她的身体摇摇欲坠,每一次起身和下跪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被银针扎过的地方更是痛楚难当。
但她没有停下。
她咬着牙,一步一步,向着山顶跪行。
简稚意不知道自己跪行了多久。
她的裤腿早已被磨烂,膝盖处一片血肉模糊,鲜血混着灰尘和沙砾黏在伤口上。
汗水浸透了她的后背,又被风吹干。
她的嘴唇干裂,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终于在意识快要涣散时,她看到了云顶餐厅的轮廓。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腿,爬完了最后几级台阶,重重地瘫倒在地面上。
她急促地喘息着,眼前阵阵发黑,膝盖处传来的剧痛让她几乎晕厥。
她勉强抬起头,视线模糊地搜寻着。
餐厅巨大的落地窗内,祁以琛和江清宁正相对而坐。
桌上摆放着精致的素斋,祁以琛正体贴地为江清宁布菜。
他们甚至没有看向窗外,完全沉浸在二人世界里。
直到江清宁看见她后才走了出来,山风吹起她的衣角,更显得她飘逸出尘。
她缓缓走到狼狈不堪的简稚意面前,微微俯下身。
看着简稚意血肉模糊的双膝,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真是伟大的母爱,令人动容,你的诚心,上天一定会看到的。”
简稚意艰难地抬起手,用沾着血和灰的指尖在手机上打字:
‘暖暖在哪里?你答应我的……’
江清宁静静地看完那行字后,脸上那丝怜悯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嘲笑。
“哦,你说那个啊。”
“我骗你的。”
“海水那么深,怎么可能捞得回来呢?”
她歪了歪头,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丝戏谑。
“不过,你这一路跪上来,功德无量,想必她在地下,也能沾光早登极乐了。你应该高兴才是,不是吗?”
江清宁那几句轻飘飘的话,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瞬间捅穿了简稚意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就在江清宁带着那丝戏谑的笑意,准备直起身离开的瞬间。
瘫软在地的简稚意忽然动了。
她猛地从地上弹起,沾满血污的双手如同铁钳,死死揪住了江清宁那身素雅昂贵的衣领!
“啊!”江清宁猝不及防,被拽得一个踉跄,脸上的从容和嘲弄瞬间被惊恐取代。
简稚意拖着血肉模糊的双腿,用尽全身的力气,拽着尖叫挣扎的江清宁,踉跄着走向她刚刚一步步跪行上来的石阶边缘。
“放手!疯子!你放开我!”
江清宁吓得花容失色,尖叫声划破了山顶的宁静,她拼命向后挣扎,高跟鞋在石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餐厅里的祁以琛被外面的动静惊动,快步冲了出来。
“简稚意!你在干什么!住手!”
祁以琛怒吼一声,冲过去一把抓住简稚意的手臂,巨大的力道几乎捏碎她的骨头,随后粗暴地将她从江清宁身上扯开!
将江清宁扯进怀中后,反手一记极其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简稚意的脸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整个人偏向一侧,耳朵里嗡的一声,世界瞬间失聪,脸颊上迅速浮现出清晰的五指红痕,嘴角渗出血丝。
她踉跄着倒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体,没有直接摔下台阶。
祁以琛将吓得瑟瑟发抖的江清宁紧紧护在怀中,怒不可遏地瞪着被打懵了的简稚意,眼神里充满了厌恶:
“简稚意!你疯了吗?!你竟然想害死清宁?!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这个毒妇!”
简稚意抬起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红肿的脸颊。
指尖传来的刺痛和那丝温热的血迹,让她混沌的大脑有了一瞬间的清明。
她抬起眼,目光越过祁以琛,落在他身后。
江清宁正柔弱无力地靠在祁以琛怀里,脸颊埋在他胸前,肩膀微微颤抖,好像受了天大的惊吓和委屈。
她的身体晃了晃,世界在她眼前旋转,变暗。
随后重重摔倒在冰冷坚硬的山顶地面上失去了知觉。
简稚意是在一阵令人窒息的檀香味中醒来的。
她睁开眼,视线花了片刻才聚焦。
身体像是被重型卡车反复碾过,尤其是脸颊和膝盖,传来阵阵钝痛和紧绷感。
她试图动一下,却发现自己虚弱得连抬起手臂都困难。
而江清宁正坐在她身旁,正拿着一串佛珠闭目诵经。
听到动静,江清宁立刻睁开眼,脸上堆起虚伪的关切:“稚意姐,你终于醒了?真是吓死我了。”
这时,禅院门口传来脚步声。
祁以琛端着一杯水走进来,看到简稚意醒了,脸色稍缓,但语气依旧带着责备:
“你醒了?这次你真该好好谢谢清宁!”
“你晕倒后,是她不顾自己受惊,坚持要把你带回禅院静养,还一直守着你,为你诵经祈福,向苍天祈祷你平安,看看清宁多大度。”
简稚意闭上眼,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们。
谢她?谢她把自己逼到这一步?谢她假惺惺的表演?
见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祁以琛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冒了上来:
“简稚意!你别不知好歹!清宁以德报怨,半点没计较你想害她的事,你倒先耍起脾气来了?!”
江清宁连忙起身,温柔地拉住祁以琛的手臂,柔声劝道:
“以琛,别说了。稚意姐刚醒,身体还虚着,情绪不稳定也是正常的。你去帮我看看厨房炖的安神汤好了没有,好吗?这里交给我。”
祁以琛看着江清宁如此识大体,对比简稚意的态度,更是觉得前者无比可贵。
他叹了口气,点点头转身离开了禅院。
确认祁以琛走远,禅院的门轻轻合上。
江清宁脸上那副温柔慈悲的笑容瞬间褪去。
她踱步回到简稚意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怎么样?看清楚了吗?现在在以琛心里,谁才是最重要的?我说东,他绝不会往西。”
简稚意艰难地撑起身子,在手机屏幕上打字:
“你们爱怎样就怎样。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了,祁太太的位置,你想要,拿去就是,没必要在我面前演这些。”
“拿走?”江清宁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说拿走就拿走?我可不像你那么天真。只要你还活着,只要你还顶着祁太太的名分一天,就永远是个变数,是个麻烦!”
她直起身,拍了拍手。
禅院的侧门被推开,一个低着头看不清面容的佣人提着一个沉重的汽油桶走了进来,浓烈刺鼻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江清宁的脸上露出一个疯狂的笑容:“只有你彻底消失了,这个位置,才能坐得稳,不是吗?”
她对着那个佣人扬了扬下巴。
那佣人毫不犹豫地开始将汽油泼洒出去。
江清宁后退几步,退到禅院门口安全的地方,手里扬起打火机。
咔哒一声。
幽蓝的火苗触碰到浸满汽油的地面。
火焰瞬间咆哮着腾空而起,禅院瞬间化作一片火海,热浪灼人,浓烟滚滚!
“清宁!”祁以琛的惊呼声从远处传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
他冲过来的瞬间,看到离火焰最近的简稚意时,他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瞬间血色尽失。
“稚意!”他下意识就要朝她的方向冲去。
然而就在这时,站在门口被浓烟热逼得剧烈咳嗽的江清宁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几乎要软倒在地。
祁以琛的脚步猛地顿住。
最终还是转身,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门口,一把将几乎窒息的江清宁死死护在怀里,用自己的后背挡住灼热的气浪快速冲向大门外。
将江清宁带到安全地带后,祁以琛立刻扶住她双肩,声音因恐惧和焦急而沙哑:
“清宁!你怎么样?呼吸!慢慢呼吸!”
他看着她痛苦咳嗽、脸色发青的模样,心揪紧了。
“以琛……我……我喘不过气……”江清宁依偎在他怀里,声音微弱。
祁以琛心疼不已,紧紧搂着她:“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去医院!”
就在这时,他像是才猛然想起什么,倏地抬头看向那烈焰熊熊的别墅就要往回冲:“稚意还在里面!”
“以琛!别去!太危险了!”
江清宁立刻死死抱住他的胳膊,哭得梨花带雨,“火太大了!你会没命的!”
就在他这片刻的挣扎和煎熬中。
一个身影踉跄着从浓烟和火焰翻滚的大门内冲了出来!
是简稚意!
她头发凌乱,脸上沾着烟灰,身上的衣服也被火星燎破了几处。
她怀里紧紧抱着那个装着女儿暖暖遗物的纸箱。
她冲出来后,弯下腰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祁以琛看到简稚意冲出来他立刻松开江清宁,快步朝简稚意走去,想要查看她是否受伤。
“稚意,你……”他的话音未落,衣袖却被猛地拽住。
“以琛……我好难受……”江清宁整个人柔弱无力地倚靠着他,眼泪涟涟。
祁以琛的脚步硬生生顿住。
就在这时,简稚意缓缓直起身。
火光映照下,她的脸色异常平静。
她用手语清晰地比划着:‘我没事。’
然后,她指了指依偎在祁以琛怀里的江清宁:‘她看起来更需要医生,你可以先带她去医院。’
她的眼神平静无波,没有丝毫怨意或委屈,却让祁以琛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泛起一阵尖锐的酸涩和愧疚。
但他看着江清宁苍白的脸色,终究是心一横。
“稚意,那你照顾好自己!我马上回来!”
他匆匆丢下这句话后,一把打横抱起虚弱不堪的江清宁,转身大步冲向停在一旁的车子,小心翼翼地将她放进后座,自己也迅速坐进去,催促司机立刻开往医院。
车子发动,绝尘而去,红色的尾灯很快消失在街道的拐角。
熊熊燃烧的别墅前,只剩下简稚意孤身一人。
她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发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轻笑。
祁以琛,你看,最后关头,你的选择从来都不是我。
这样也好。
她最后望了一眼那栋曾经承载着她所有的爱的家,眼神里再无一丝留恋。
她拿出手机,指尖快速在屏幕上操作。
她直接联系了最好的票务代理,支付了远超平常价格的高额费用,订下了最快一班的飞机。
做完这一切,她收起手机走向路边,抬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车子平稳地驶向机场,窗外的城市霓虹飞速倒退。
她靠在椅背上,怀里紧紧抱着女儿的遗物落下一滴泪。
祁以琛,从此以后,你是你,我是我。
你爱谁,护谁,宠谁,都与我再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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