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姜雪宁许年《花褪残红,情已落》
实习生整顿职场拿我开刀,爱我如命的总裁女友为我出气要捧杀他,将我赶下副总之位,反手提拔他当副总。
她给实习生买豪车代步,买别墅当宿舍,都说是捧杀局的一环,求我忍耐。
直到我妹妹心脏病发,我求女友预支工资给妹妹当手术费,她一口答应。
可手术当天,我在医院从天亮等到天黑,没等到打款,只等来实习生发的朋友圈嘲讽:
「我家总裁姐姐人善被人欺,员工要预支工资,万一跳槽不还怎么办,我直接驳回啦!ps:某些人以后想骗钱想些合理的理由!」
妹妹不治而死,女友才姗姗来迟打电话来哄:
「别生气了,让安安的手术再拖两天,我忍辱负重,都是为了让林嘉明捧得越高,摔得越惨,你放心,过两天他生日,我会让他出丑,失去一切,到时候我和你办个豪华婚礼,让安安高兴高兴!」
可我早就明白,所谓捧杀,只是偏心的借口。
我不会再要她了。
「许,你真要跟我们一起走吗?太好了,我们两天后出发!」
电话那头,国外大厂的HR无比激动。
他们等了我七年,甚至专门在国内建了分公司,就为了方便挖我。
「嗯。」
太平间里,静的能听见回音。
我最后看了眼才十岁的妹妹安安泛青的脸色,在死亡通知书上签字,找到医生。
医生说火化需要提前缴费两千。
安安病危后,我多年存款见了底。
这些年我一心围着女友姜雪宁转,没有朋友,她将我拉下副总位置后,同事也和我疏远。
现在,我连一个愿意借我钱的人都找不到。
我下意识看向自己右手腕上的手表。
这是当年姜雪宁送我的定情信物,花了她三个月工资,她说我在她心里价值千金。
今天我本想挂二手平台卖掉,但估价只有3000,远远不够三万的手术费。
杯水车薪,我犹豫再三没出手。
或许,天意让我卖掉它。
我挂了2000的低价,很快有同城卖家联系我。
急匆匆出去准备交易时,却被迎面而来的黑衣保镖撞倒在地。
手机也摔出一道裂痕。
再抬眸,姜雪宁推着坐轮椅的林嘉明急匆匆走进医院,前呼后拥跟着不少医护人员和保镖。
她一脸焦急,额头挂着细密的汗珠。
不经意和我四目相对,视线很快移走。
护士将我扶起来,忍不住唏嘘:
「同人不同命啊,这个女总裁的老公只是崴了脚,就让全医院的医护人员同时去会诊,有的小姑娘得了心脏病,却连手术费都凑不出来……」
我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下一秒,姜雪宁却大跨步折返回来,表情凝重。
拉着我就下了地下车库。
坐进车里,四下无人,她皱眉。
「你怎么要钱都要到这里来了?!」
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冲,她眉头一松。
「嘉明下楼梯时崴了脚,他特别矫情,没我陪着死活不肯做检查。」
「我知道你还在因为他没给你预支工资的事生气,钱我给你,你快走!别让嘉明看见,他会误会!」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嘴上说林嘉明矫情,眼中却是化不去的宠溺。
曾经,她担心的人是我。
我只是胃痛,就在我病床边枯坐一天,亲自给我熬粥,烫的满手水泡。
姜雪宁拿出手机。
下一秒,我的手机叮咚响起。
到款200元。
她笑着解释:
「嘉明喜欢查岗,要是知道我私下给你太多钱会不开心,你用这200给安安买些营养品,让她开心开心?」
「小孩子能有什么事,吃点好吃的,再抱着哄一哄就好了。」
我攥紧手机。
明明我和她才是正牌情侣,现在却像做贼一样。
良久,自嘲一笑,将这200反手转了回去。
安静的地下车库里,转账提示音显得无比清晰。
她原本想下车的动作一滞,终于意识到不对,转过身来拍拍我的手。
「许年,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可是要捧杀林嘉明,就要让他拥有一切,等他失去的时候才会痛彻心扉,才能给你出气啊!」
可失去一切,痛彻心扉的人,好像是我。
去年林嘉明刚入职,豪言要整顿职场,竟拿我这个副总开刀。
我让他打印文件,他说他是来工作的不是打杂的。
我让助理给我买杯咖啡,他挺身而出将咖啡泼我一脸,让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后来我即将谈成上亿订单,他死活不交出公章,怀疑我转移公司财产,客户被撬,一个月的熬夜努力打了水漂。
我和姜雪宁提了几句,她决定为我出气,设立一个捧杀局。
欲使人灭亡,必令其膨胀。
一开始,姜雪宁每次阴阳怪气夸赞林嘉明的时候,总会冲我心照不宣地眨眼。
我也忍不住偷笑,陪她演戏,假装被打击到,让林嘉明无比得意。
可后来,这场戏越来越真。
姜雪宁对林嘉明的夸奖,是溢出的欣赏。
对我的漠视与敷衍却不像作假。
一年前,我失去了自己的副总之位。
一周前,我的妹妹因为看到准嫂子给别的男人买房气到心脏病发。
手术百分之百的成功率,却因为我这个没用的哥哥没凑到手术费让她惨死。
现在,在我面前的女友,也在不知何时变了心。
一时间,我满目凄凉。
「姜雪宁,我们——」
分手吧三个字还没出口。
她的电话响了起来。
备注「嘉明宝宝」的人打来的。
姜雪宁开门下车,避开我接听。
可她以前从不避着我,甚至开免提怕我误会。
打完还会和我嘲讽林嘉明的自以为是,自作多情,发誓此生唯爱我一人。
现在,她倚在车门,手指摩挲着衣角,一脸甜蜜。
随后惊讶大声道:
「你的脚还伤着呢,别来找我!」
下一秒,我就看到地下车库的入口走来一个一瘸一拐的瘦长身影。
姜雪宁忙不迭去迎接,一把接住林嘉明。
林嘉明一眼看见了坐在副驾驶的我,露出残忍得意的笑。
快走几步,将我从车里扯了出来。
「许年,谁让你坐小雪的车的,万一弄脏真皮座椅你赔得起吗?该不会你还想和她借钱?吸前女友的血,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像是宣示主权,他熟练地从姜雪宁口袋中拿出手机,解锁。
看到转账记录,直接把手机摔在地上。
「姜雪宁!我为你考虑,可你却旧情难忘,也不用你带我看什么病了,我腿断了就好了!」
他赌气离开。
在公司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姜雪宁在他面前不敢辩驳,就要去追。
想到什么,硬生生停下脚步。
转头轻轻拉住我的手摇晃,郑重承诺。
「许年,还有两天,你再忍一忍,以后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这是她最喜欢用的撒娇方式,以前被她这样示弱,我总是满心甜蜜。
可现在,我只觉得厌恶。
「噢,还有安安,到时候我给安安转去最好的医院,再带她去迪士尼玩,她不是最喜欢去那玩吗?」她突然补上一句。
她以为再提起安安,可以安抚我的情绪。
但她不知道,安安已经死了,就在我给她打那99通电话的时候,在她为林嘉明崴脚而大惊小怪的时候。
不等我抽手,她转身去追林嘉明。
我矗立在原地,用衣角擦拭手背。
可姜雪宁,两天后,是我离开的日子。
我不要你了。
离开地下车库后,我很快找到买家。
对方是一个年轻的女孩,用怜悯的目光探寻着看向我,似乎很好奇我为什么会把一块包养的这些好的表低价出售,又为何憔悴至此。
「表很好,你确定要卖?」
「确定」
我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厉害。
女孩得到确定答案后,欢天喜地的给我把钱转了过去。
交易完后,一个同龄男孩骑着电动车来接她。
女孩轻快的跑了过去,虽然隔着一段距离,我还能听到女孩欢快的声音:
「亲爱的,你猜我给你买了什么?」
真好,他们一定不会像我们这样不幸。
终于拿到钱,能给安安火化了。
抱着安安的骨灰到家时,夜幕四合。
姜雪宁没回来。
却破天荒和我报备,说林嘉明腿疼不方便,她只能留在医院照顾。
上次报备,还是好几个月前。
我头一次没吃醋要她补偿,也没回她的消息。
感情已经没了,何苦让人家在费力气敷衍我呢?
我打开了办公软件,发送辞职申请。
一直没得到审批。
可能是忙着照顾林嘉明吧?
我放下手机不管。
两天的时间比较紧张,先收拾行李,明天再亲自去公司收尾。
她之前送我的衣服,从开始十几块钱的地摊货,到后来动辄几千上万的名牌衬衫,统统扔掉。
衣服的价格随着时间的变化而飞速升高,就像我们的生活也越来越富裕,但是我们的感情,远不如穿地摊货的时候真诚了。
箱子再往下,是我写给她的99封情书,从暧昧期到热恋,再到住在一起,字字句句,都是少年炽热的真心。
但是现在,火光映着我的脸,纸片在火焰中颤抖,却再不能给我丝毫的温暖。
柜子一点点的变空,7年的感情渐渐泯灭了痕迹。
相爱时最珍贵的回忆,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也不过是多余的垃圾。
我看这些东西如此,姜雪宁看我,应该也差不多吧?
清理掉这些恋爱时用的东西,我发现,原来我剩下的东西这么少,一个行李箱就能轻松装下。
七年时光,凝聚成一个20寸的行李箱。
来时如此,去时亦是如此。
相爱一场,了无痕迹。
大概是因为我没回她消息,姜雪宁又发来一条消息:
「你乖乖在家等着我,明天有惊喜,保证让你满意!」
我关掉手机,倒头就睡。
梦里,安安惨白的小脸和姜雪宁看向林嘉明宠溺的神态反复交织,撕扯着我的神经。
隔天一早,我还在睡梦中,姜雪宁的助理笃笃敲门。
她看见屋内堆着行李箱,愣了一下:
「许先生,您这是要去旅行?」
我头有些疼:「嗯。」
她没追问:
「姜总请你出门。」
我本不想去,却被她身后保镖强行请走。
目的地是一家婚纱店。
姜雪宁穿着曳地的婚纱,坐在灯光下,笑盈盈看我。
这一幕,我曾经无数次的在梦里想象过,唯独没想到,真正看到这种情景,是在她为了另一个男人伤害我之后。
她把我拉进试衣间,拿出一套浅色高定的西服,亲自帮我穿上,低头帮我系领带。
看着她头顶发旋,我有些恍惚。
我们有多久没这样亲近了?
为了彻底捧杀林嘉明,她再没和我亲近,说演戏要骗了自己,才能骗过别人。
帮我系袖扣时,她忽然一停:
「表呢?」
没等我回复,轻笑道:
「又放进盒子里保养啦?」
「你也太小心了,我不是说过以后给你换百达翡丽吗?等婚礼的时候,我就给你换一块名表。」
她原来还记得她说过的话,但是她却把表带到林嘉明手上了。
我并不是一定要一块名表,可是看到自己的未婚妻把对我的承诺给了别人,怎么可能高兴呢?
其实不只是表,她的心,也早给了林嘉明了吧?
我心情复杂,姜雪宁毫无察觉,依然是喜气洋洋的样子:
「我的许大帅哥就适合穿这种衣服,气宇轩昂!」
「咱们的婚礼我已经找人设计好了。」
「是你最喜欢的海滨婚礼,还有安安喜欢的蔷薇花门,到时候让她给我们当花童,好不好?」
提起安安,我心中一阵疼痛,手也忍不住抖了一下。
她以为提安安这个杀手锏有了效果,说得更高兴了:
「对了,现在安安住院,你帮安安挑一下礼服吧?」
她一挥手,工作人员拉来一排排精致漂亮的小礼服裙,有泡泡袖的、有蕾丝花边的、许多还镶嵌着珍珠或水钻。
确实是安安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会喜欢的样子。
礼服裙在灯火下愈加精美夺目,像一个个易碎的美梦。
裙子全都是安安的尺码,但是安安已经没有穿这些漂亮小裙子的机会了。
姜雪宁笑盈盈的拿起一件缀珍珠的粉白双色的连衣裙:
「你看这件怎么样?我觉得这件挺漂亮的,安安穿上一定像个娇贵的小公主。」
说着,她还拉着我的手去摸裙摆:「这料子也不错,柔软透气,适合小孩子穿。」
她一遍遍的说着安安的名字,给我虚构着一个永远不会到来的未来。
我忍不住一阵恶心,下意识起身甩开姜雪宁的手。
姜雪宁愣了一下,有些不悦:「还再为昨天的事生气呢?」
我攥了攥拳。
想起安安临死前,哭着问我:
「哥哥,为什么嫂子还没来救我?」
想起当初姜雪宁把安安当眼珠子一样爱护,关心她的病情,给她成夜讲睡前故事,却不知疲倦的样子。
和姜雪宁结婚,一度是我的终极梦想。
可永远不能完成了。
「姜雪宁,婚礼——」
听我提起婚礼,她才神色缓和,莞尔一笑,手指放在我的唇上:
「咱们的计划马上就要收尾了,明天是林嘉明生日,我会在所有人的面前宣布,将他开除赶出公司。」
「他名下的房产车子,都会起诉追回。」
「他这些年早就习惯了骄奢淫逸,不是五星级饭店都不吃。我倒要看看,当他一无所有,所有人都能踩他一脚的时候,还敢不敢整顿职场!」
下一秒,试衣间的帘子被猛然掀开。
姜雪宁刚要训斥助理。
看见是林嘉明,瞬间慌了神:
「嘉明,你怎么来了?」
林嘉明站在门口,冲姜雪宁凄然一笑:
「姜雪宁,我以为你真的心疼我的脚伤,所以找人试我明天的礼服。」
「要不是许年通知我,让我看好戏,我还不知道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也不用等到明天了,你给我的一切,我现在就还回去!」
他颤抖着手脱下身上的高定西装,价值百万的手表,砸向姜雪宁。
拔下胸前副总胸牌时,他目光带着恶意,故意往我脸上扔。
我的脸颊被胸牌后面的针划破,渗出一条血线,很疼。
姜雪宁目光从没看我一秒,只是死死盯着林嘉明,被砸中也毫不避让。
她的眼神那么愧疚、那么怜爱。
我浑身一颤。
最爱我那一年,她也这样看我。
那是我刚放弃国外大厂邀约,陪她白手起家开始创业。
为了省钱,我馒头就咸菜,因为营养不良,加上应酬胃出血进了医院。
恍惚间,看见姜雪宁握着我的手,满眼心疼,发誓以后不会让我受委屈。
眼神是做不了假的。
果然,诺言只有说出口的那一瞬间是真心的。
现在,这目光已经属于林嘉明。
「姜雪宁,以后我们就是陌生人,我祝你和许年百年好合!」
林嘉明眼中含泪,一副决绝的模样。
转身时,却忽然蹲在地上捂着心口。
姜雪宁惊慌失措,跪在地上拿出随身携带的药:
「嘉明你有哮喘,别激动,快把药吃了!」
「别过来!我不想看见你!」
林嘉明大口大口喘着气,像电视剧小白花女主角一样,倔强,坚强地起身离开。
我下意识伸手拉住要追去的姜雪宁解释:
「这事不是我告诉他的,我不知道你会让我来试礼服,更不会——」
姜雪宁却像触到瘟疫一样将我甩开。
她满眼厌恶:
「许年,一天时间你都等不了吗?嘉明要是出事,我要你生不如死!」
我的手指僵硬在半空,唇角扯出讽刺的笑。
同床共枕七年的恋人,为了林嘉明要让我生不如死。
我缩回了手。
姜雪宁毫不犹豫追了出去。
助理急忙走上前善后。
「许先生,姜总是一时情急,我在她身边这么多年,我知道她心里是有你的。」
我自嘲一笑,她心里如果有我,又怎么会为了林嘉明而不接我电话,以至于妹妹错过了最佳抢救时机?
如果她心里真有我,又怎么会为了林嘉明抛下我,还要让我「生不如死」?
一个人心里是不可能同时装下两个人的,我从前的坚持,只是一场漫长的自取其辱。
血顺着脸颊趟到下巴,助理担忧的问:
「我先带你去医院处理脸上的伤口吧?」
我摇头拒绝,只是脱下自己身上西服。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穿着也滑稽。
弯腰放西服的时候,我伸手,摸了摸姜雪宁刚才给我看得那条连衣裙。
果然是很好的料子。
可惜,安安没机会穿了。
助理捕捉到了我这个细微的动作,连忙说:「您是想把裙子带回去,给您妹妹试试吗?我现在就叫他们包起来。」
我摇摇头,声音疲惫而空洞:「别忙了,用不上了。」
手机适时传来叮咚一声。
辞职申请被通过了。
看来,姜雪宁真的恨透了我。
也好。
离开婚纱店,我去公司拿档案。
路过时,众人嘲讽:
「听说了没,某个人想要骗姜总的钱被林总发现,灰溜溜地来辞职了!」
「想当初某人也是姜总的心头宝,可风水轮流转,比不过真爱呀。」
这些冷嘲热讽,我早听腻了,心中毫无波动。
林嘉明上位后,各种给我穿小鞋,鸡蛋里挑骨头,一份方案打回来十回。
我改方案改到凌晨,第二天他又说,还是用第一版吧。
职场老油条看清风向,跟着把活堆给我。
其实刚开始,姜雪宁很关心我的情况,那些欺负我的人,姜雪宁明着不会说什么,过段时间却会找茬训斥他们。
林嘉明看到姜雪宁这个态度,也不敢做得太过分。
可后来,姜雪宁对林嘉明越来越关心,对我越来越冷淡,也就不关心我有没有受别人欺负了。
捧林嘉明的更容易被提拔,欺负我的人毫无代价。
其实从那个时候,我就该明白姜雪宁的变心了
我却还幻想着等姜雪宁捧杀局结束那天,打脸众人。
现在想想,太幼稚。
姜雪宁发来消息:「刚才我有点激动,你别生气,这两天哄哄安安,回头我一定会补偿你们的。」
我随手按灭的手机,不愿再看她敷衍人。
我推开档案室的门,却和设计部的主管李杉打了个照面。
他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招呼道:「许哥,你也来了。」
我看了眼他手中的档案,诧异的问道:「你这是……」
对方神态有些落寞:「唉,林嘉明呗,给我们部门空降了一个海归精英,我就回家喽!」
这个主管,当时是我招进来的。
姜雪宁开始「捧杀局」后,很多人都开始捧着林嘉明欺负我,唯有这个主管对我还是以前的态度。
现在林嘉明空降别人,却把他这个技术骨干给撵回家,多半的冲我来的。
说到底,这是我连累了他。
我苦笑:「怪我,应该和你保持一点距离的。」我真是低估了林嘉明的卑鄙和狭隘。
李杉的视线滑过我脸上的伤,苦笑道:「我只是换一个工作而已,反正这乌烟瘴气的我也待不下去了。」
「倒是你,多心疼心疼自己,以你的学历和能力,去哪不吃一碗饭啊。」
我点点头,没说话,现在安安已经死了,我当然要走了。
李杉却误解了我的意思:
「也是,你和我不一样,在一起这么久,确实不好分开,更何况你妹妹身体还不好,住院吃药,总是要花钱的。」
「我看姜总对安安还挺好的,你就为了妹妹放宽心吧。」
李杉本是想安慰我,但是他还不知道安安已经因为没手术费,不治而死了。
听到他提起安安,我忍不住又是一阵心痛。
他提起安安,姜雪宁也试图提安安想让我消气,就连秘书上午都提安安来缓和气氛。
可是,安安早已经死了,连带着我这几年的快乐和期盼,一起化成了灰。
我档案取得相当顺利。
档案室的人生怕和我粘上一点关系,也被林嘉明赶走,胡乱把档案塞到我手里,还往后退了一步。
要出门的时候,一个林嘉明昔日的狗腿子却拦住了我:「站住,别急着走啊!」
对方的眼神在我的箱子上打了一个转:
「你之前在储藏室整理材料,会不会落下什么东西?你不如回去找找,不然人走了,可就不能回来找东西了。」
林嘉明的人哪有什么好心?我抽身欲走:「不用了。」
人都没了,谁还在乎什么东西呢?
旁边几个人却围了过来,帮腔道:
「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我们怕你丢东西才好心提醒你的。」
「是啊,看你穷的都要骗钱了,我们才提醒你。」
「你不会想着离开公司后,又说丢了什么值钱东西,想讹诈我们吧?」
最后一天,我不愿意节外生枝,硬邦邦的丢下一句:「用不着,我就算丢了东西也不会回来要的!」
他们却不肯让开,换了个位置拦住我的路,和我推搡了起来。
寡不敌众,我只好抱紧箱子:「行,我带着箱子去检查一下。」
要是把箱子留在外面,按照他们这几个人的德行,我才是真的要丢东西了。
别的东西倒没什么要紧,只是里面有一个玻璃的音乐盒。
那是安安用自己的压岁钱给我买的,是我为数不多的念想。
见我抱着箱子往里走,几个人立刻拦住了我:「谁准许你抱着箱子进去?要是夹带走了东西,回头姜总找我们,我们找谁去?」
「对,你必须把箱子留外面,人进去检查就行了。」
很明显,他们想骗我一个人进去,然后要对我的箱子做手脚。
我搂紧箱子:「我不去检查了,我要回去,丢东西我也不回来找公司要。」
这几个人却继续往前逼近,吵嚷这不让我走,其中一个趁机抓住我的箱子:
「这么死抓着不放,该不会偷了公司的东西吧?」
他们几个人把我按住,另外几个人开始动手抢我的箱子。
他们从箱子里翻出了安安送给我的那个音乐盒。
我的心骤然悬起:「不要,你们别动这个!」
对方把音乐盒举了起来:「我好像在林总的办公室看过一样的东西呢?你不会是拿了林总的东西吧?」
「这个破玩意我就留下了,等林总回来给他看过再说吧!」
如果真是林嘉明的东西,以他们对林嘉明溜须讨好的德行,绝不敢说是「破玩意」。
我又气又急,但是只能低声哀求:
「求你了,这是我妹妹留下的东西,你还给我,我保证以后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出现在你们眼前。」
对方眼中闪过一丝恶劣的笑意:「是吗?可我还是怀疑这是偷的。」
「这样的赃物,还是摔碎了干净!」
「住手」我厉声喝道。
对方吓得一哆嗦,转而又嗤笑道:
「你不会还以为自己是副总吧?现在姜总早就不要你了,林总才是姜总的心尖子。」
「我就算打掉你的大牙,姜总也会觉得我是在给她的心上人出气,只有高兴的。」
我尽量稳住情绪:「你又没给姜总打电话,你怎么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我这个东西,姜总见过,不如你给她打一个电话吧?要是她肯给我作证,你就让我把东西带走。」
「要是姜总不赞同你,你岂不是白对着林嘉明献殷勤了?」
对方犹豫了一下:「打电话就打电话,谁怕谁?」
对他来说,打电话是最有利的选择。
如果姜雪宁给我作证,那就说明她对我没有彻底绝情,刁难我也讨好不了姜雪宁。
如果姜雪宁不给我作证,他也让林嘉明看到了他的忠心,也不算白闹这一场。
电话好久才接通,对面传来姜雪宁不耐烦的声音:
「我不是说过,今天要和林总出门,工作上的事情先放一放,我明天回去再处理吗?」
林嘉明的狗腿赶紧唯唯诺诺的解释道:
「不是工作上的事,是许年的事。」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什么事?」
「他的箱子里有一个玻璃音乐盒,我怕是偷拿的公司的东西,想请您看看认不认识,是不是他的东西,我把照片给你发过去,您看一下。」
姜雪宁说:「我看过了,这个音乐盒确实是……」
下一秒,林嘉明的声音传来:「这个音乐盒好像是我之前丢的那个,看着怪烦的,你们把它砸了吧。」
「你的意思呢?小雪?」
姜雪宁踌躇里片刻,最终还是说道:「听林总的,这个音乐盒既然是他的,那就听他处置吧?」
我忍不住绝望的喊道:「姜雪宁,你明明知道那是我的东西,是安安送给我的!」
「求你了,我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但是别把安安的东西毁掉好不好?就当是给我最后留一点念想行不行?」
「求你了,姜雪宁我求你了!」
我歇斯底里的哭喊,顾不上别人或诧异或鄙夷的目光,只希望姜雪宁能稍微顾念一点旧情、或稍微想起一点点对安安过去的疼爱,不要让人毁掉安安留给我最后的念想。
林嘉明的声音带着笑意:「当然了,公司内部发生的事情,还是要姜总说了算的。」
「你的意思呢?姜总?」
他在逼她,也是在向我示威:看看你的未婚妻,是向着你,还是向着我呢?
姜雪宁沉默片刻,冰冷的甩出一句:「按照林总的意思来」
说罢,匆匆挂了电话。
我不敢置信的望着电话,姜雪宁,她怎么能这样?
她明知道那是安安的东西,我以为她就算对我变心,但是对安安至少是真心疼爱过的。
即使我们要分开,她一个成年人怎么也不至于为难小孩子。
但是,她为了哄林嘉明高兴,她不惜颠倒黑白,硬要拿安安的遗物,来哄林嘉明回心转意。
看着被高高举起的音乐盒,我拼命的扑过去,却被林嘉明的狗腿子们强行按到了地上
我近乎绝望的哀求着:「不要,求求你了!只要你不把它砸毁,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求你了,求你了!」
对方挑眉:「真的吗?」
我心中升起一丝希望,急忙点头:「真的,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求你了。」
对方打开音乐盒,舒缓的音乐声传来,我忍着眼泪抬头,眼中流露出一丝卑微的希冀。
对方假装沉思道:「哎呀,那我应该提一个什么要求呢?」
突然,他猛地把音乐盒摔下:「不如,你自己把它拼起来吧?」
一瞬间,我眼前的世界好像变成了慢动作。
可我努力扑过去抢救,却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音乐盒摔在地上,瞬间变成了无数的玻璃碎片。
碎片满地,唯有音乐盒里的机械齿轮还没有摔坏,自顾自的奏乐着。
我头脑一片空白,缓缓抬头,双眼血红的看向那个捧腹大笑的人。
他还在笑着,牙龈都露出来了。
我大脑一热,一拳砸了过去。
走出公司,我就看到林嘉明发了新朋友圈。
照片是夕阳下他们紧紧交握的双手。
那块被林嘉明扔掉的百达翡丽,重新戴回他的手腕。
配文:
「她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说,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我摸了摸青紫的嘴角,自嘲一笑。
姜雪宁现在,算是如愿以偿了。
回家已晚,我饿了一天,给自己煮了包泡面。
吃到一半,姜雪宁却回来了,身上萦绕着淡淡的酒气。
她酒精不耐受,我心疼她从不让她应酬。
有一次我在酒桌上给她挡酒,被人灌了好几瓶,酒席结束就进医院了。
可是我把她的身体看得比自己还重要,她却可以为了林嘉明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要是以前,我肯定会关心地问她去哪喝酒了,给她煮醒酒汤。
现在我眼也不抬,闷头吃面。
她甩掉高跟鞋,鼻尖动了动,眉头紧锁。
「怎么不等我?不是说过,别在家吃这种垃圾。」
姜雪宁不喜欢方便面的味道,觉得廉价恶心。
现在想想,恶心的是我们曾经吃苦奋斗的岁月。
她走过来:「今天的事,你听我解释。」
看着她因醉酒而显得虚浮无力的脚步,我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厌烦。
她不小心撞到我放在行李箱上的包,里面我要出国的证件散落一地。
捡起护照,她脸色微变,忽然一笑:
「许年,你伤心了,闹着要出国呀?」
她毫不在意地随手把护照放回包里。
「你好大的醋劲,连林嘉明离家出走那一套都学会了。」
她越说越笃定,继续分析道
「助理问你要不要把安安的礼服包起来,你还说用不上了?不就是想让秘书转告给我,让我知道你生气了吗?」
「你生气你直接和我说就好,干嘛赌气说衣服用不上,早点给安安看看漂亮衣服,孩子也高兴啊。」
她要是顺手推一下箱子,就能知道,行李箱不是空的。
可她连这顺手一下都懒得验证。
她的心,已经全落到林嘉明身上了。
失望到了极点,我已经没有多少情绪了:
「你和林嘉明相处就好,不用管安安了。」
姜雪宁一怔,以为我是在说下午,安安音乐盒摔坏的事。
「我知道下午的事,我做的太过分,可是这不是为了把林嘉明骗回来吗?」
「毕竟只是一个物件,哪里有我们准备了一年的好戏重要。」
「安安那里,你帮我瞒着,我会尽快买一个最相似的音乐盒带回来的。」
瞒着?
哪里还需要瞒着,我的安安已经死了,而我这个没用的哥哥,不仅救不了她的命,就连她留下的一件东西也保不住。
大概因为和林嘉明和好,她心情不错,按着我的肩膀好脾气道:
「今天我入戏太深,对你凶了些,我和你道歉。」
「但是咱们策划了一年的捧杀局,不能就这么潦草收尾。」
「林嘉明我已经劝回来了,只是短时间内,他肯定会警惕,你和安安再等等,顶多一个月,我找到合适的机会就让他出丑。」
「不过我知道你着急,我可以——」
从两天,到一个月。
说到底,只是她舍不得。
何必想尽借口骗我。
「不用了。」
我打断她,嗦干净最后一口面,抽出纸擦了擦嘴。
「我们分手吧。」
说出这句话,我如释重负。
姜雪宁为我按肩的手一僵。
我拂开她的手,起身收拾垃圾。
她酒精上头,哄我的耐心告罄,一下冷了脸:
「许年,我不就去哄了一下嘉明,你竟然要和我分手?」
「还是因为我没给你预支那三个月的工资?你妹妹又没事,不是没有那点钱要死了,你和我发什么脾气?」
提起妹妹,我心中绞痛,红了眼。
眼泪却早就在安安去世那天哭干了。
「对,就是因为那三个月工资。」
「姜雪宁,你可以给林嘉明眼都不眨的买上千万的豪宅,给我三万块钱就那么难吗?」
提到钱,姜雪宁满眼讽刺,一脚踢开垃圾桶:
「钱钱钱!」
「难怪你一直说不想玩捧杀了,原来是虚荣,嘉明说的没错,你也不过一个骗我钱的俗人。」
我知道姜雪宁是孤儿,从小就穷,对钱有执念。
我理解她,所以在一起后,几乎从不主动谈钱。
我以为我的体谅,必然会换来她的感激和爱意。
感情好的时候,她也确实大方,不惜拿出三个月的工资,给我买一块表当礼物。
可现在,我却连给妹妹救命的钱都要不出来。
我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淡漠道:
「虽然我被你从副总职位撤下去,可我做的工作量一点都没少,你应该支付我同价位的工资,不多,补我七万就好。」
七万,买断七年感情,从此一笔勾销。
我可以用这笔钱在国外给安安买个墓地。
姜雪宁目光冷得淬冰:
「许年,我忍辱负重一年,不都是为了你!真要论,如果你不是我男朋友,你根本当不了什么副总,等和我结婚了,一切都是你的,你急什么?」
「不就是七万块钱,我给你,七十万,七百万又何妨!」
她抄起手机砸向我。
我没有躲,被砸中颧骨。
白天被胸针划破的伤口又开始流血。
姜雪宁瞳孔一缩,赶紧跑过来看我的伤势。
我捡起手机,转给自己七万块钱。
「谢谢。」
姜雪宁咬唇,摇晃着身子倒在沙发上蜷成一团,眉头紧皱。
我知道她这是在赌气,做出身子不舒服的样子,让我去哄她。
但我不想哄她了。
我真的很累了。
我去厨房洗碗,放好,将台面水珠擦干净。
她还以为我去厨房给她煮醒酒汤了,闭着眼小声吩咐:
「生姜不要太多。」
我无声地自嘲一笑,拎起行李,开门离开。
浓情蜜意的时候,总以为相爱是轰轰烈烈的事。
原来真正要走的时候,不是大吵大闹,声响连惊动一个微醺的人都做不到。
我随意找了个酒店住下。
林嘉明发来视频挑衅。
监控视角下,林嘉明酒吧买醉,被紧随而来的姜雪宁抢过酒杯。
姜雪宁极尽卑微,跪在他的脚边,求他戴上价值百万的百达翡丽。
「嘉明,我错了。一开始我是为了许年整蛊你,可你正直善良,不肯收我送的任何东西。你第一次收我送的礼物,我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开心。或许,我早就爱上了你……」
这才是她的真心话吧?
所有的拖延,安抚,只是偏心的借口。
林嘉明得意:
「许年,别忘记给小雪盖被子,要是她梦中喊我的名字你也别太生气。」
「毕竟她心里的人是我,这种事是强求不来的。」
要是以前我肯定会因此发疯。
现在,我只是回复道:
「自己的女朋友自己照顾,钥匙在门口盆栽下。」
按灭手机,一夜好梦。
隔天,我早早在机场和未来同事接应。
手机突然响起,是姜雪宁的电话。
我本来想关掉,却顺手按了接通。
我心里一阵愤怒悲凉,这些年,立刻接她的电话已经成了肌肉习惯。
现在都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了,居然还是改不掉。
「今天怎么没来上班?」
我觉得稀奇,她难道不知道我离职了。
刚要开口。
她嘟囔道:
「昨天我喝醉了,你怎么可以把林嘉明叫来照顾我?你这个醋精自虐有意思吗?」
「今天虽然是他生日,但我不会让他太出风头,决定先把副总之位还给你。」
「你快点来公司,我专门让助理去医院叫安安来陪你了,开心吗?婚礼的事情嘛,稍微晚一点,我保证让你满意。」
我熟悉她,知道她在给我台阶下。
对她来说,这已经是难得让步。
「姜雪宁,我们没领证。」
姜雪宁哦了一声,手指卷起文件的页角,唇角一扬:
「我知道你想婚礼前先领证,也不是不能答应你,今天去?」
我语气平淡:
「所以,不需要婚礼,我们早就分手了。」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忽然响起助理报告声:
「不好了,姜总,许先生的妹妹——」
姜雪宁皱眉,羞恼摆手:
「别叫安安来了,副总任命仪式也取消,不就是闹分手,以为谁会一直哄着他?」
「他想耗着,就让他耗着,看看最后是谁着急!」
她有恃无恐。
如果是往常,着急的一定是我。
我急着结婚领证,急着和好,所以每次争执都是我先求和。
如果安安没死,还需要找她要医药费,那我更会急着求和。
可是恋人之间,一定要拿捏着对方的急迫来作威作福吗?
我不知道,也不想再考虑了。
助理有些急了:
「不是的,姜总,医院说许先生的妹妹已经去世了,他还买了去国外的机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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