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星言齐枫眠《曾许比翼连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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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习生整顿职场拿我开刀,爱我如命的总裁男友为我出气要捧杀他,将我赶下副总之位,反手提拔他当副总。
他给实习生买豪车代步,买别墅当宿舍,都说是捧杀局的一环,求我忍耐。
直到我妹妹心脏病发,我求男友预支工资给妹妹当手术费,他一口答应。
可手术当天,我在医院从天亮等到天黑,没等到打款,只等来实习生发的朋友圈嘲讽:
「我家总裁哥哥人善被人欺,员工要预支工资,万一跳槽不还怎么办,我直接驳回啦!ps:某些人以后想骗钱想些合理的理由!」
妹妹不治而死,男友才姗姗来迟打电话来哄:
「别生气了,让橙橙的手术再拖两天,我忍辱负重,都是为了让苏筱菡捧得越高,摔得越惨,你放心,过两天他生日,我会让他出丑,失去一切,到时候我和你办个豪华婚礼,让橙橙高兴高兴!」
可我早就明白,所谓捧杀,只是偏心的借口。
我不会再要他了。
「卫,你真要跟我们一起走吗?太好了,我们两天后出发!」
电话那头,国外大厂的HR无比激动。
他们等了我七年,甚至专门在国内建了分公司,就为了方便挖我。
「嗯。」
太平间里,静的能听见回音。
我最后看了眼才十岁的妹妹橙橙泛青的脸色,在死亡通知书上签字,找到医生。
医生说火化需要提前缴费两千。
橙橙病危后,我多年存款见了底。
这些年我一心围着男友齐枫眠转,没有朋友,他将我拉下副总位置后,同事也和我疏远。
现在,我连一个愿意借我钱的人都找不到。
我下意识看向自己右手腕上的手手链。
这是当年齐枫眠送我的定情信物,花了他三个月工资,他说我在他心里价值千金。
今天我本想挂二手平台卖掉,但估价只有3000,远远不够三万的手术费。
杯水车薪,我犹豫再三没出手。
或者,天意让我卖掉它。
我挂了2000的低价,很快有同城卖家联系我。
急匆匆出去准备交易时,却被迎面而来的黑衣保镖撞倒在地。
手机也摔出一道裂痕。
再抬眸,齐枫眠推着坐轮椅的苏筱菡急匆匆走进医院,前呼后拥跟着不少医护人员和保镖。
他一脸焦急,额头挂着细密的汗珠。
不经意和我四目相对,视线很快移走。
护士将我扶起来,忍不住唏嘘:
「同人不同命啊,这个女总裁的老公只是崴了脚,就让全医院的医护人员同时去会诊,有的小姑娘得了心脏病,却连手术费都凑不出来……」
我摇头手链示自己没事。
下一秒,齐枫眠却大跨步折返回来,手链情凝重。
拉着我就下了地下车库。
坐进车里,四下无人,他皱眉。
「你怎么要钱都要到这里来了?!」
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冲,他眉头一松。
「筱菡下楼梯时崴了脚,他特别矫情,没我陪着死活不肯做检查。」
「我知道你还在因为他没给你预支工资的事生气,钱我给你,你快走!别让筱菡看见,他会误会!」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嘴上说苏筱菡矫情,眼中却是化不去的宠溺。
曾经,他担心的人是我。
我只是胃痛,就在我病床边枯坐一天,亲自给我熬粥,烫得满手水泡。
齐枫眠拿出手机。
下一秒,我的手机叮咚响起。
到款200元。
他笑着解释:
「筱菡喜欢查岗,要是知道我私下给你太多钱会不开心,你用这200给橙橙买些营养品,让他开心开心?」
「小孩子能有什么事,吃点好吃的,再抱着哄一哄就好了。」
我攥紧手机。
明明我和他才是正牌情侣,现在却像做贼一样。
良久,自嘲一笑,将这200反手转了回去。
安静的地下车库里,转账提示音显得无比清晰。
他原本想下车的动作一滞,终于意识到不对,转过身来拍拍我的手。
「星言,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可是要捧杀苏筱菡,就要让她拥有一切,等她失去的时候才会痛彻心扉,才能给你出气啊!」
可失去一切,痛彻心扉的人,好像是我。
去年苏筱菡刚入职,豪言要整顿职场,竟拿我这个副总开刀。
我让她打印文件,她说她是来工作的不是打杂的。
我让助理给我买杯咖啡,她挺身而出将咖啡泼我一脸,让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后来我即将谈成上亿订单,她死活不交出公章,怀疑我转移公司财产,客户被撬,一个月的熬夜努力打了水漂。
我和齐枫眠提了几句,他决定为我出气,设立一个捧杀局。
欲使人灭亡,必令其膨胀。
一开始,齐枫眠每次阴阳怪气夸赞苏筱菡的时候,总会冲我心照不宣地眨眼。
我也忍不住偷笑,陪他演戏,假装被打击到,让苏筱菡无比得意。
可后来,这场戏越来越真。
齐枫眠对苏筱菡的夸奖,是溢出的欣赏。
对我的漠视与敷衍却不像作假。
一年前,我失去了自己的副总之位。
一周前,我的妹妹因为看到准姐夫给别的男人买房气到心脏病发。
手术百分之百的成功率,却因为我这个没用的姐姐没凑到手术费让她惨死。
现在,在我面前的男友,也在不知何时变了心。
一时间,我满目凄凉。
「齐枫眠,我们——」
分手吧三个字还没出口。
他的电话响了起来。
备注「筱菡宝宝」的人打来的。
齐枫眠开门下车,避开我接听。
可他以前从不避着我,甚至开免提怕我误会。
打完还会和我嘲讽苏筱菡的自以为是,自作多情,发誓此生唯爱我一人。
现在,他倚在车门,手指摩挲着衣角,一脸甜蜜。
随后惊讶大声道:
「你的脚还伤着呢,别来找我!」
下一秒,我就看到地下车库的入口走来一个一瘸一拐的瘦长身影。
齐枫眠忙不迭去迎接,一把接住苏筱菡。
苏筱菡一眼看见了坐在副驾驶的我,露出残忍得意的笑。
快走几步,将我从车里扯了出来。
「卫星言,谁让你坐阿眠的车的,万一弄脏真皮座椅你赔得起吗?该不会你还想和他借钱?吸前男友的血,你还有没有点廉耻?」
像是宣示主权,她熟练地从齐枫眠口袋中拿出手机,解锁。
看到转账记录,直接把手机摔在地上。
「齐枫眠!我为你考虑,可你却旧情难忘,也不用你带我看什么病了,我腿断了就好了!」
她赌气离开。
在公司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齐枫眠在他面前不敢辩驳,就要去追。
想到什么,硬生生停下脚步。
转头轻轻拉住我的手摇晃,郑重承诺。
「星言,还有两天,你再忍一忍,以后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以前他最喜欢这么哄我,我也最爱看他这幅样子,一双明亮的眼睛满是诚恳,就这么定定地看着我,让我忍不住心软。
以前被他这样撒娇耍赖,我总是满心甜蜜。
可现在,我只觉得厌恶。
「噢,还有橙橙,到时候我给橙橙转去最好的医院,再带他去迪士尼玩,他不是最喜欢去那玩吗?」他突然补上一句。
他以为再提起橙橙,可以安抚我的情绪。
但他不知道,橙橙已经死了,就在我给他打那99通电话的时候,在他为苏筱菡崴脚而大惊小怪的时候。
不等我抽手,他转身去追苏筱菡。
我矗立在原地,用衣角擦拭手背。
可齐枫眠,两天后,是我离开的日子。
我不要你了。
离开地下车库后,我很快找到买家。
对方是一个年轻的男孩,用怜悯的目光探寻着看向我,似乎很好奇我为什么会把一块包养的这么好的手链低价出售,又为何憔悴至此。
「手链很好,你确定要卖?」
「确定」
我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厉害。
男孩得到确定答案后,欢天喜地的给我把钱转了过去。
交易完后,一个同龄女孩骑着电动车来接他。
男孩赶紧跑了过去,虽然隔着一段距离,我还能听到他欢快的声音:
「亲爱的,你猜我给你买了什么?」
真好,他们一定不会像我们这样不幸。
终于拿到钱,能给橙橙火化了。
抱着橙橙的骨灰到家时,夜幕四合。
齐枫眠没回来。
却破天荒和我报备,说苏筱菡腿疼不方便,他只能留在医院照顾。
上次报备,还是好几个月前。
我头一次没吃醋要他补偿,也没回他的消息。
感情已经没了,何苦让人家在费力气敷衍我呢?
我打开了办公软件,发送辞职申请。
一直没得到审批。
可能是忙着照顾苏筱菡吧?
我放下手机不管。
两天的时间比较紧张,先收拾行李,明天再亲自去公司收尾。
他之前送我的衣服,从开始十几块钱的地摊货,到后来动辄几千上万的名牌衬衫,统统扔掉。
衣服的价格随着时间的变化而飞速升高,就像我们的生活也越来越富裕,但是我们的感情,远不如穿地摊货的时候真诚了。
箱子再往下,是我写给他的99封情书,从暧昧期到热恋,再到住在一起,字字句句,都是少女炽热的真心。
但是现在,火光映着我的脸,纸片在火焰中颤抖,却再不能给我丝毫的温暖。
柜子一点点的变空,7年的感情渐渐泯灭了痕迹。
相爱时最珍贵的回忆,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也不过是多余的垃圾。
我看这些东西如此,齐枫眠看我,应该也差不多吧?
清理掉这些恋爱时用的东西,我发现,原来我剩下的东西这么少,一个行李箱就能轻松装下。
七年时光,凝聚成一个20寸的行李箱。
来时如此,去时亦是如此。
相爱一场,了无痕迹。
大概是因为我没回他消息,齐枫眠又发来一条消息:
「你乖乖在家等着我,明天有惊喜,保证让你满意!」
我关掉手机,倒头就睡。
梦里,橙橙惨白的小脸和齐枫眠看向苏筱菡宠溺的神态反复交织,撕扯着我的神经。
隔天一早,我还在睡梦中,齐枫眠的助理笃笃敲门。
他看见屋内堆着行李箱,愣了一下:
「卫小姐,您这是要去旅行?」
我头有些疼:「嗯。」
他没追问:
「齐总请你出门。」
我本不想去,却被他身后保镖强行请走。
目的地是一家婚纱店。
齐枫眠穿着帅气的西装,站在灯光下,桃花眼里满是深情笑意。
这一幕,我曾经无数次的在梦里想象过,唯独没想到,真正看到这种情景,是在他为了另一个女人伤害我之后。
他把我拉进试衣间,拿出一套雪白婚纱,亲自帮我穿上,又蹲下来帮我整理曳地的裙摆。
看着他头顶发旋,我有些恍惚。
我们有多久没这样亲近了?
为了彻底捧杀苏筱菡,他再没和我亲近,说演戏要骗了自己,才能骗过别人。
整理好裙摆,他拉起我的胳膊,满意的欣赏我穿婚纱的样子。
他忽然一停:
「手链呢?」
没等我回复,轻笑道:
「又放进盒子里保养啦?」
「你也太小心了,我不是说过以后给你换一条嵌蓝宝石吗?等婚礼的时候,我就给你换一条手链,我们漂漂亮亮的举行婚礼。」
他原来还记得他说过的话,但是他却把那条嵌蓝宝石的手链带到苏筱菡手上了。
我并不是一定要多昂贵的手链,可是看到自己的未婚夫把对我的承诺给了别人,怎么可能高兴呢?
其实不只是手链,他的心,也早给了苏筱菡了吧?
我心情复杂,齐枫眠毫无察觉,依然是喜气洋洋的样子:
「我的美女老婆就适合穿这种裙子,明丽又端庄!」
「咱们的婚礼我已经找人设计好了。」
「是你最喜欢的海滨婚礼,还有橙橙喜欢的蔷薇花门,到时候让她给我们当花童,好不好?」
提起橙橙,我心中一阵疼痛,手也忍不住抖了一下。
他以为提橙橙这个杀手锏有了效果,说得更高兴了:
「对了,现在橙橙住院,你帮橙橙挑一下礼服吧?」
他一挥手,工作人员拉来一排排精致漂亮的小礼服裙,有泡泡袖的、有蕾丝花边的、卫多还镶嵌着珍珠或水钻。
确实是橙橙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会喜欢的样子。
礼服裙在灯火下愈加精美夺目,像一个个易碎的美梦。
裙子全都是橙橙的尺码,但是橙橙已经没有穿这些漂亮小裙子的机会了。
齐枫眠满意的拿起一件缀珍珠的粉白双色的连衣裙:
「你看这件怎么样?我觉得这件挺漂亮的,橙橙穿上一定像个娇贵的小公主。」
说着,他还拉着我的手去摸裙摆:「我不知道小女孩爱穿什么,但是这料子真不错,柔软透气,适合小孩子穿。」
他一遍遍的说着橙橙的名字,给我虚构着一个永远不会到来的未来。
我忍不住一阵恶心,下意识起身甩开齐枫眠的手。
齐枫眠愣了一下,有些不悦:「还再为昨天的事生气呢?」
我攥了攥拳。
想起橙橙临死前,哭着问我:
「哥哥,为什么姐夫还没来救我?」
想起当初齐枫眠把橙橙当眼珠子一样爱护,关心她的病情,给她成夜讲睡前故事,却不知疲倦的样子。
和齐枫眠结婚,一度是我的终极梦想。
可永远不能完成了。
「齐枫眠,婚礼——」
听我提起婚礼,他才神色缓和,宠溺一笑,手指放在我的唇上:
「咱们的计划马上就要收尾了,明天是苏筱菡生日,我会在所有人的面前宣布,将她开除赶出公司。」
「她名下的房产车子,都会起诉追回。」
「她这些年早就习惯了骄奢淫逸,不是五星级饭店都不吃。我倒要看看,当她一无所有,所有人都能踩她一脚的时候,还敢不敢整顿职场!」
下一秒,试衣间的帘子被猛然掀开。
齐枫眠刚要训斥助理。
看见是苏筱菡,瞬间慌了神:
「筱菡,你怎么来了?」
苏筱菡站在门口,冲齐枫眠凄然一笑:
「齐枫眠,我以为你真的心疼我的脚伤,所以找人试我明天的礼服。」
「要不是卫星言通知我,让我看好戏,我还不知道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也不用等到明天了,你给我的一切,我现在就还回去!」
她颤抖着手脱下身上的高定西装,价值百万的蓝宝石手链,砸向齐枫眠。
拔下胸前副总胸牌时,她目光带着恶意,故意往我脸上扔。
我的脸颊被胸牌后面的针划破,渗出一条血线,很疼。
齐枫眠目光从没看我一秒,只是死死盯着苏筱菡,被砸中也毫不避让。
他的眼神那么愧疚、那么怜爱。
我浑身一颤。
最爱我那一年,他也这样看我。
那是我刚放弃国外大厂邀约,陪他白手起家开始创业。
为了省钱,我馒头就咸菜,因为营养不良,加上应酬胃出血进了医院。
恍惚间,看见齐枫眠握着我的手,满眼心疼,发誓以后不会让我受委屈。
眼神是做不了假的。
果然,诺言只有说出口的那一瞬间是真心的。
现在,这目光已经属于苏筱菡。
「齐枫眠,以后我们就是陌生人,我祝你和卫星言百年好合!」
苏筱菡眼中含泪,一副决绝的模样。
转身时,却忽然蹲在地上捂着心口。
齐枫眠惊慌失措,跪在地上拿出随身携带的药:
「筱菡你有哮喘,别激动,快把药吃了!」
「别过来!我不想看见你!」
苏筱菡大口大口喘着气,像电视剧小白花女主角一样,倔强,坚强地起身离开。
我下意识伸手拉住要追去的齐枫眠解释:
「这事不是我告诉她的,我不知道你会让我来试礼服,更不会——」
齐枫眠却像触到瘟疫一样将我甩开。
他满眼厌恶:
「卫星言,一天时间你都等不了吗?筱菡要是出事,我要你生不如死!」
我的手指僵硬在半空,唇角扯出讽刺的笑。
同床共枕七年的恋人,为了苏筱菡要让我生不如死。
我缩回了手。
齐枫眠毫不犹豫追了出去。
助理急忙走上前善后。
「卫小姐,齐总是一时情急,我在他身边这么多年,我知道他心里是有你的。」
我自嘲一笑,他心里如果有我,又怎么会为了苏筱菡而不接我电话,以至于妹妹错过了最佳抢救时机?
如果他心里如果有我,又怎么会为了苏筱菡抛下我,还要让我「生不如死」?
一个人心里是不可能同时装下两个人的,我从前的坚持,只是一场漫长的自取其辱。
血顺着脸颊淌到下巴,助理担忧的问:
「我先带你去医院处理脸上的伤口吧?」
我摇头拒绝,只是脱下自己身上婚纱。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穿着也滑稽。
弯腰放婚纱的时候,我伸手,摸了摸齐枫眠刚才给我看得那条连衣裙。
果然是很好的料子。
可惜,橙橙没机会穿了。
助理捕捉到了我这个细微的动作,连忙说:「您是想把裙子带回去,给您妹妹试试吗?我现在就叫他们包起来。」
我摇摇头,声音疲惫而空洞:「别忙了,用不上了。」
手机适时传来叮咚一声。
辞职申请被通过了。
看来,齐枫眠真的恨透了我。
也好。
离开婚纱店,我去公司拿档案。
路过时,众人嘲讽:
「听说了没,某个人想要骗齐总的钱被苏总发现,灰溜溜地来辞职了!」
「想当初某人也是齐总的心头宝,可风水轮流转,比不过真爱呀。」
这些冷嘲热讽,我早听腻了,心中毫无波动。
苏筱菡上位后,各种给我穿小鞋,鸡蛋里挑骨头,一份方案打回来十回。
我改方案改到凌晨,第二天她又说,还是用第一版吧。
职场老油条看清风向,跟着把活堆给我。
其实刚开始,齐枫眠很关心我的情况,那些欺负我的人,齐枫眠明着不会说什么,过段时间却会找茬训斥他们。
苏筱菡看到齐枫眠这个态度,也不敢做得太过分。
可后来,齐枫眠对苏筱菡越来越关心,对我越来越冷淡,也就不关心我有没有受别人欺负了。
捧苏筱菡的更容易被提拔,欺负我的人毫无代价。
其实从那个时候,我就该明白齐枫眠的变心了
我却还幻想着等齐枫眠捧杀局结束那天,打脸众人。
现在想想,太幼稚。
齐枫眠发来消息:「刚才我有点激动,你别生气,这两天哄哄橙橙,回头我一定会补偿你们的。」
我随手按灭的手机,不愿再看他敷衍人。
我推开档案室的门,却和设计部的主管段子轩打了个照面。
他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招呼道:「卫姐,你也来了。」
我看了眼他手中的档案,诧异的问道:「你这是……」
对方神态有些落寞:「唉,苏筱菡呗,给我们部门空降了一个海归精英,我就回家喽!」
这个主管,当时是我招进来的。
齐枫眠开始「捧杀局」后,很多人都开始捧着苏筱菡欺负我,唯有这个主管对我还是以前的态度。
现在苏筱菡空降别人,却把他这个技术骨干给撵回家,多半的冲我来的。
说到底,这是我连累了他。
我苦笑:「怪我,应该和你保持一点距离的。」我真是低估了苏筱菡的卑鄙和狭隘。
段子轩的视线滑过我脸上的伤,苦笑道:「我只是换一个工作而已,反正这乌烟瘴气的我也待不下去了。」
「倒是你,多心疼心疼自己,以你的学历和能力,去哪不吃一碗饭啊。」
我点点头,没说话,现在橙橙已经死了,我当然要走了。
段子轩却误解了我的意思:
「也是,你和我不一样,在一起这么久,确实不好分开,更何况你妹妹身体还不好,住院吃药,总是要花钱的。」
「我看齐总对橙橙还挺好的,你就为了妹妹放宽心吧。」
段子轩本是想安慰我,但是他还不知道橙橙已经因为没手术费,不治而死了。
听到他提起橙橙,我忍不住又是一阵心痛。
他提起橙橙,齐枫眠也试图提橙橙想让我消气,就连秘书上午都提橙橙来缓和气氛。
可是,橙橙早已经死了,连带着我这几年的快乐和期盼,一起化成了灰。
我档案取得相当顺利。
档案室的人生怕和我粘上一点关系,也被苏筱菡赶走,胡乱把档案塞到我手里,还往后退了一步。
要出门的时候,一个苏筱菡昔日的狗腿子却拦住了我:「站住,别急着走啊!」
对方的眼神在我的箱子上打了一个转:
「你之前在储藏室整理材料,会不会落下什么东西?你不如回去找找,不然人走了,可就不能回来找东西了。」
苏筱菡的人哪有什么好心?我抽身欲走:「不用了。」
人都没了,谁还在乎什么东西呢?
旁边几个人却围了过来,帮腔道:
「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我们怕你丢东西才好心提醒你的。」
「是啊,看你穷的都要骗钱了,我们才提醒你。」
「你不会想着离开公司后,又说丢了什么值钱东西,想讹诈我们吧?」
最后一天,我不愿意节外生枝,硬邦邦的丢下一句:「用不着,我就算丢了东西也不会回来要的!」
他们却不肯让开,换了个位置拦住我的路,和我推搡了起来。
寡不敌众,我只好抱紧箱子:「行,我带着箱子去检查一下。」
要是把箱子留在外面,按照他们这几个人的德行,我才是真的要丢东西了。
别的东西倒没什么要紧,只是里面有一个玻璃的音乐盒。
那是橙橙用自己的压岁钱给我买的,是我为数不多的念想。
见我抱着箱子往里走,几个人立刻拦住了我:「谁准你抱着箱子进去?要是夹带走了东西,回头齐总找我们,我们找谁去?」
「对,你必须把箱子留在外面,人进去检查就行了。」
很明显,他们想骗我一个人进去,然后要对我的箱子做手脚。
我搂紧箱子:「我不去检查了,我要回去,丢东西我也不回来找公司要。」
这几个人却继续往前逼近,吵嚷着不让我走,其中一个趁机抓住我的箱子:
「这么死抓着不放,该不会偷了公司的东西吧?」
他们几个人把我按住,另外几个人开始动手抢我的箱子。
他们从箱子里翻出了橙橙送给我的那个音乐盒。
我的心骤然悬起:「不要,你们别动这个!」
对方把音乐盒举了起来:「我好像在苏总的办公室看过一样的东西呢?你不会是拿了苏总的东西吧?」
「这个破玩意我就留下了,等苏总回来给他看过再说吧!」
如果真是苏筱菡的东西,以他们对苏筱菡溜须讨好的德行,绝不敢说是「破玩意」。
我又气又急,但是只能低声哀求:
「求你了,这是我妹妹留下的东西,你还给我,我保证以后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出现在你们眼前。」
对方眼中闪过一丝恶劣的笑意:「是吗?可我还是怀疑这是偷的。」
「这样的赃物,还是摔碎了干净!」
「住手」我厉声喝道。
对方吓得一哆嗦,转而又嗤笑道:
「你不会还以为自己是副总吧?现在齐总早就不要你了,苏总才是齐总的心尖子。」
「我就算打掉你的大牙,齐总也会觉得我是在给他的心上人出气,只有高兴的。」
我尽量稳住情绪:「你又没给齐总打电话,你怎么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我这个东西,齐总见过,不如你给他打一个电话吧?要是他肯给我做证,你就让我把东西带走。」
「要是齐总不赞同你,你岂不是白对着苏筱菡献殷勤了?」
对方犹豫了一下:「打电话就打电话,谁怕谁?」
对他来说,打电话是最有利的选择。
如果齐枫眠给我做证,那就说明他对我没有彻底绝情,刁难我也讨好不了齐枫眠。
如果齐枫眠不给我做证,他也让苏筱菡看到了他的忠心,也不算白闹这一场。
电话好久才接通,对面传来齐枫眠不耐烦的声音:
「我不是说过,今天要和苏总出门,工作上的事情先放一放,我明天回去再处理吗?」
苏筱菡的狗腿赶紧唯唯诺诺的解释道:
「不是工作上的事,是卫星言的事。」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什么事?」
「他的箱子里有一个玻璃音乐盒,我怕是偷拿的公司的东西,想请您看看认不认识,是不是他的东西,我把照片给你发过去,您看一下。」
齐枫眠说:「我看过了,这个音乐盒确实是……」
下一秒,苏筱菡的声音传来:「这个音乐盒好像是我之前丢的那个,看着怪烦的,你们把它砸了吧。」
「你的意思呢?阿眠?」
齐枫眠踌躇片刻,最终还是说道:「听苏总的,这个音乐盒既然是他的,那就听他处置吧?」
我忍不住绝望的喊道:「齐枫眠,你明明知道那是我的东西,是橙橙送给我的!」
「求你了,我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但是别把橙橙的东西毁掉好不好?就当是给我最后留一点念想行不行?」
「求你了,齐枫眠我求你了!」
我歇斯底里地哭喊,顾不上别人或诧异或鄙夷的目光,只希望齐枫眠能稍微顾念一点旧情、或稍微想起一点点对橙橙过去的疼爱,不要让人毁掉橙橙留给我最后的念想。
苏筱菡的声音带着笑意:「当然了,公司内部发生的事情,还是要齐总说了算的。」
「你的意思呢?齐总?」
她在逼他,也是在向我示威:看看你的未婚夫,是向着你,还是向着我呢?
齐枫眠沉默片刻,冰冷的甩出一句:「按照苏总的意思来」
说罢,匆匆挂了电话。
我不敢置信的望着电话,齐枫眠,他怎么能这样?
他明知道那是橙橙的东西,我以为他就算对我变心,但是对橙橙至少是真心疼爱过的。
即使我们要分开,他一个成年人怎么也不至于为难小孩子。
但是,他为了哄苏筱菡高兴,不惜颠倒黑白,硬要拿橙橙的遗物,来哄苏筱菡回心转意。
看着被高高举起的音乐盒,我拼命的扑过去,却被苏筱菡的狗腿子们强行按到了地上
我近乎绝望的哀求着:「不要,求求你了!只要你不把它砸毁,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求你了,求你了!」
对方挑眉:「真的吗?」
我心中升起一丝希望,急忙点头:「真的,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求你了。」
对方打开音乐盒,舒缓的音乐声传来,我忍着眼泪抬头,眼中流露出一丝卑微的希冀。
对方假装沉思道:「哎呀,那我应该提一个什么要求呢?」
突然,他猛地把音乐盒摔下:「不如,你自己把它拼起来吧?」
一瞬间,我眼前的世界好像变成了慢动作。
可我努力扑过去抢救,却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音乐盒摔在地上,瞬间变成了无数的玻璃碎片。
碎片满地,唯有音乐盒里的机械齿轮还没有摔坏,自顾自的奏乐着。
我头脑一片空白,缓缓抬头,双眼血红的看向那个捧腹大笑的人。
他还在笑着,牙龈都露出来了。
我大脑一热,一拳砸了过去。
走出公司,我就看到苏筱菡发了新朋友圈。
照片是夕阳下他们紧紧交握的双手。
那块被苏筱菡扔掉的蓝宝石手链,重新戴回她的手腕。
配文:
「他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说,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我摸了摸红肿的脸颊,自嘲一笑。
齐枫眠现在,算是如愿以偿了。
回家已晚,我饿了一天,给自己煮了包泡面。
吃到一半,齐枫眠却回来了,身上萦绕着淡淡的酒气。
他酒精不耐受,我心疼他从不让他应酬。
有一次我在酒桌上给他挡酒,被人灌了好几瓶,酒席结束就进医院了。
可是我把他的身体看得比自己还重要,他却可以为了苏筱菡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要是以前,我肯定会关心地问他去哪喝酒了,给他煮醒酒汤。
现在我眼也不抬,闷头吃面。
他甩掉高跟鞋,鼻尖动了动,眉头紧锁。
「怎么不等我?不是说过,别在家吃这种垃圾。」
齐枫眠不喜欢方便面的味道,觉得廉价恶心。
现在想想,恶心的是我们曾经吃苦奋斗的岁月。
他走过来:「今天的事,你听我解释。」
看着他因醉酒而显得虚浮无力的脚步,我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厌烦。
他不小心撞到我放在行李箱上的包,里面我要出国的证件散落一地。
捡起护照,他脸色微变,忽然一笑:
「卫星言,你伤心了,闹着要出国呀?」
他毫不在意地随手把护照放回包里。
「你好大的醋劲,连苏筱菡离家出走那一套都学会了。」
他越说越笃定,继续分析道
「助理问你要不要把橙橙的礼服包起来,你还说用不上了?不就是想让秘书转告给我,让我知道你生气了吗?」
「你生气你直接和我说就好,干嘛赌气说衣服用不上,早点给橙橙看看漂亮衣服,孩子也高兴啊。」
他要是顺手推一下箱子,就能知道,行李箱不是空的。
可他连这顺手一下都懒得验证。
他的心,已经全落到苏筱菡身上了。
失望到了极点,我已经没有多少情绪了:
「你和苏筱菡相处就好,不用管橙橙了。」
齐枫眠一怔,以为我是在说下午,橙橙音乐盒摔坏的事。
「我知道下午的事,我做的太过分,可是这不是为了把苏筱菡骗回来吗?」
「毕竟只是一个物件,哪里有我们准备了一年的好戏重要。」
「橙橙那里,你帮我瞒着,我会尽快买一个最相似的音乐盒带回来的。」
瞒着?
哪里还需要瞒着,我的橙橙已经死了,而我这个没用的姐姐,不仅救不了她的命,就连她留下的一件东西也保不住。
大概因为和苏筱菡和好,他心情不错,按着我的肩膀好脾气道:
「今天我入戏太深,对你凶了些,我和你道歉。」
「但是咱们策划了一年的捧杀局,不能就这么潦草收尾。」
「苏筱菡我已经劝回来了,只是短时间内,他肯定会警惕,你和橙橙再等等,顶多一个月,我找到合适的机会就让他出丑。」
「不过我知道你着急,我可以——」
从两天,到一个月。
说到底,只是他舍不得。
何必想尽借口骗我。
「不用了。」
我打断他,嗦干净最后一口面,抽出纸擦了擦嘴。
「我们分手吧。」
说出这句话,我如释重负。
齐枫眠为我按肩的手一僵。
我拂开他的手,起身收拾垃圾。
他酒精上头,哄我的耐心告罄,一下冷了脸:
「卫星言,我不就去哄了一下筱菡,你竟然要和我分手?」
「还是因为我没给你预支那三个月的工资?你妹妹又没事,不是没有那点钱要死了,你和我发什么脾气?」
提起妹妹,我心中绞痛,红了眼。
眼泪却早就在橙橙去世那天哭干了。
「对,就是因为那三个月工资。」
「齐枫眠,你可以给苏筱菡眼都不眨的买上千万的豪宅,给我三万块钱就那么难吗?」
提到钱,齐枫眠满眼讽刺,一脚踢开垃圾桶:
「钱钱钱!」
「难怪你一直说不想玩捧杀了,原来是虚荣,筱菡说的没错,你也不过一个骗我钱的俗人。」
我知道齐枫眠是孤儿,从小就穷,对钱有执念。
我理解他,所以在一起后,几乎从不主动谈钱。
我以为我的体谅,必然会换来他的感激和爱意。
感情好的时候,他也确实大方,不惜拿出三个月的工资,给我买一条手链当礼物。
可现在,我却连给妹妹救命的钱都要不出来。
我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淡漠道:
「虽然我被你从副总职位撤下去,可我做的工作量一点都没少,你应该支付我同价位的工资,不多,补我七万就好。」
七万,买断七年感情,从此一笔勾销。
我可以用这笔钱在国外给橙橙买个墓地。
齐枫眠目光冷得淬冰:
「卫星言,我忍辱负重一年,不都是为了你!真要论,如果你不是我女朋友,你根本当不了什么副总,等和我结婚了,一切都是你的,你急什么?」
「不就是七万块钱,我给你,七十万,七百万又何妨!」
他抄起手机砸向我。
我没有躲,被砸中颧骨。
白天被胸针划破的伤口又开始流血。
齐枫眠瞳孔一缩,赶紧跑过来看我的伤势。
我捡起手机,转给自己七万块钱。
「谢谢。」
齐枫眠咬唇,摇晃着身子倒在沙发上蜷成一团,眉头紧皱。
我知道他这是在赌气,做出身子不舒服的样子,让我去哄他。
但我不想哄他了。
我真的很累了。
我去厨房洗碗,放好,将台面水珠擦干净。
他还以为我去厨房给他煮醒酒汤了,闭着眼小声吩咐:
「生姜不要太多。」
我无声地自嘲一笑,拎起行李,开门离开。
浓情蜜意的时候,总以为相爱是轰轰烈烈的事。
原来真正要走的时候,不是大吵大闹,声响连惊动一个微醺的人都做不到。
我随意找了个酒店住下。
苏筱菡发来视频挑衅。
监控视角下,苏筱菡酒吧买醉,被紧随而来的齐枫眠抢过酒杯。
齐枫眠极尽卑微,跪在他的脚边,求他戴上价值百万的蓝宝石手链。
「筱菡,我错了。一开始我是为了卫星言整蛊你,可你正直善良,不肯收我送的任何东西。你第一次收我送的礼物,我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开心。或许,我早就爱上了你……」
这才是他的真心话吧?
所有的拖延,安抚,只是偏心的借口。
苏筱菡得意:
「卫星言,别忘记给阿眠盖被子,要是他梦中喊我的名字你也别太生气。」
「毕竟他心里的人是我,这种事是强求不来的。」
要是以前我肯定会因此发疯。
现在,我只是回复道:
「自己的男朋友自己照顾,钥匙在门口盆栽下。」
按灭手机,一夜好梦。
隔天,我早早在机场和未来同事接应。
手机突然响起,是齐枫眠的电话。
我本来想关掉,却顺手按了接通。
我心里一阵愤怒悲凉,这些年,立刻接他的电话已经成了肌肉习惯。
现在都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了,居然还是改不掉。
「今天怎么没来上班?」
我觉得稀奇,他难道不知道我离职了。
刚要开口。
他嘟囔道:
「昨天我喝醉了,你怎么可以把苏筱菡叫来照顾我?你这个醋精自虐有意思吗?」
「今天虽然是她生日,但我不会让她太出风头,决定先把副总之位还给你。」
「你快点来公司,我专门让助理去医院叫橙橙来陪你了,开心吗?婚礼的事情嘛,稍微晚一点,我保证让你满意。」
我熟悉他,知道他在给我台阶下。
对他来说,这已经是难得让步。
「齐枫眠,我们没领证。」
齐枫眠哦了一声,手指卷起文件的页角,唇角一扬:
「我知道你想婚礼前先领证,也不是不能答应你,今天去?」
我语气平淡:
「所以,不需要婚礼,我们早就分手了。」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忽然响起助理报告声:
「不好了,齐总,卫小姐的妹妹——」
齐枫眠皱眉,羞恼摆手:
「别叫橙橙来了,副总任命仪式也取消,不就是闹分手,以为谁会一直哄着她?」
「她想耗着,就让她耗着,看看最后是谁着急!」
他有恃无恐。
如果是往常,着急的一定是我。
我急着结婚领证,急着和好,所以每次争执都是我先求和。
如果橙橙没死,还需要找他要医药费,那我更会急着求和。
可是恋人之间,一定要拿捏着对方的急迫来作威作福吗?
我不知道,也不想再考虑了。
助理有些急了:
「不是的,齐总,医院说卫小姐的妹妹已经去世了,他还买了去国外的机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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