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林墨《杀狗充电桩》

昨天 1阅读

为了给我蹲了一夜抢到的新款SU7充电。
我跑了三个月手续，供电局、物业、消防，章盖了厚厚一沓。
终于在今天装上了充电桩。
可我车还没充上电，对门的邻居就拎着一把铁锤冲了出来，当着半个小区邻居的面，把我的充电桩砸了个稀巴烂。
他还不罢休，把一条死狗摔在我脚下，指着我鼻子吼：“你装的这杀人桩漏电！电死了我的狗！你得赔我一百万！”
他老婆躲在后面哭，业主群里@我全家，一口一个“杀狗犯”。
我没理会歇斯底里的他，而是径直走到他老婆面前。
看着她手臂上被衣袖遮住的陈旧瘀伤，轻声问了一句“嫂子，昨天深夜，你在厨房磨刀，真的是为了给狗剔骨头吗？”
01
今天，是我最开心的日子，我的充电桩终于装上了。
可我的车还没充上电，对门的邻居王磊就拎着一把铁锤冲了出来。
“砰！”
崭新的充电桩外壳应声碎裂，电路板裸露在外。
“砰！砰！”
铁锤一下下砸在我三个月的心血上，也砸在围观邻居的心上。
他还不罢休，把一条死狗摔在我脚下。
那狗血肉模糊，内脏都混着泥淌了出来，腥臭味瞬间钻进鼻腔。
王磊指着我的鼻子大声吼到。。
“你装的这杀人桩漏电！电死了我的狗！”
“你得赔我一百万！”
他老婆李娟躲在后面，哭哭啼啼，手机屏幕亮着，业主群里正疯狂@我全家。
一口一个“杀狗犯”，一口一个“滚出小区”。
王磊的父母也闻讯赶来，他妈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啕大哭。
“我的儿啊！我可怜的孙子啊！养了三年的宝贝狗，就这么没了啊！”
他爸则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个丧尽天良的畜生！杀条狗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们家磊磊把它当亲儿子养，你赔得起吗！”
业主群里早已炸了锅，王家的七大姑八大姨轮番上阵，每一条艾特都像一盆脏水。
“@林墨，你还有没有良心？一条活生生的命啊！”
“这种人怎么能住在我们小区？安全隐患太大了！”
“赶紧把杀人桩拆了！滚出小区！”
我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衣服，扔在审判台上。
周围邻居的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像无数根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我身上。
物业经理终于强来迟，他擦着额头的汗，看都没看地上那堆废铁。
第一句话，是对我说的。
“林先生，邻里和睦最重要。”
“要不……您看，您先把充电桩拆了？平息一下大家的情绪。”
我还没等开口，周围的邻居立刻附和。
“是啊是啊，于经理说得对，安全第一。”
“一条狗命也是命啊，太吓人了。”
“赶紧拆了吧，看着就瘆人。”
我的解释，我的辩白，我的供电局安全证明，在他们七嘴八舌的声讨中，显得如此的苍白无力。
他们不关心真相，他们只关心自己的“安全”，只享受这场站在道德高地上的狂欢。
此刻，我感觉仿佛被全世界孤立。
拳头攥得死死的，在爆发前的那一刻，我逼着自己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我放弃了和这群人讲道理。
他们用一条死狗和一段剪辑视频，给我判了死刑。一夜之间，我成了邻居口中的‘杀人犯’，单位里的‘危险品’，全世界的敌人。
仅仅一夜之间，王家就给我判了死刑。
一段精心剪辑过的视频在业主群和本地论坛里疯传。
视频里，只有王磊抱着狗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的“慈父”形象，和我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冷血”侧脸。
配文更是诛心：“冷血邻居装充电桩电死爱犬，拒不承认，天理何在！”
转发破千，评论区成了对我公开处刑的法庭。
“这种人就该滚出小区！”
“看着人模狗样的，心怎么这么毒？”
“查查他家背景，别是什么逃犯吧？”
02
第二天到单位，迎接我的是同事们躲闪的眼神和窃窃私语。
午休时，领导把我叫进了办公室，脸上是公式化的关切。
“小林啊，最近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看网上有些……传言。”
他点了点桌上的手机，屏幕上正是我那张“冷漠”的侧脸。
“单位是讲形象的地方，这种负面新闻，影响不好。”
“你……自己处理好，不要影响到工作。”
他没有问我真相，只是在警告我，别把麻烦带到单位。
我报了警。
警察来了，例行公事地勘察现场，然后把我们两家叫到一起调解。
我拿出供电局盖了红章的安全验收报告，一条条解释充电桩的安全保护措施。
“警察同志，这个桩有过压、过流、漏电三重保护，任何一项异常都会瞬间断电，根本不可能电死一条狗。”
王磊不等我说完，就一拳砸在桌上。
“你放屁！”
“我的狗就是被你的桩电死的！它死的时候，浑身都还在抽抽！”
他转头看向角落里的李娟。
“娟儿，你跟警察同志说！”
李娟浑身一颤，低着头，声音细得像蚊子。
“是……是电死的。”
警察的笔在本子上来回画着圈，最后只写下“邻里纠纷”四个字。
“林先生，现在没有直接证据证明狗的死因和你的充电桩有关。”
“但王先生这边情绪激动，财产损失是事实，你们还是尽量协商解决。”
我据理力争。
“我的财产损失呢？我的名誉损失呢？他当众砸了我的东西，还造谣诽谤！”
王磊瞬间暴起，指着我的鼻子。
“你还有脸说！一条狗命跟你那破铁桩能比吗？杀人犯！”
警察拦住了他，却对我摇了摇头。
“林先生，冷静点。我们会批评教育他，但毁坏财物金额不大，也构不成刑事案件。”
“你们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各退一步吧。”
我看着他们和稀泥的态度，心一点点沉下去。
有理说不清，这就是我现在面临的困境。
王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在业主群里掀起了新的狂潮。
“@林墨，警察都调解了，你还想怎么样？非要逼死我们家王磊吗？”
“杀狗犯！滚出小区！”
“这种人住在我们楼，晚上谁还敢出门？万一漏电把人电死了怎么办？”
我但凡在群里发一句解释，立刻就会被几十上百条辱骂淹没。
他们不需要真相，他们只需要一个可以攻击的靶子，一场可以抱团发泄的狂欢。
邻居们看我的眼神也变了。
电梯里遇到，他们会立刻低下头，假装看手机，然后等下一趟。
带着女儿在楼下散步，原本一起玩耍的小朋友，被家长飞快地拉走，嘴里还念叨着。
“离他家远点，他家是坏人。”
女儿仰着头问我。
“爸爸，我们是坏人吗？”
我无言以对。
连女儿幼儿园的老师都打来电话，旁敲侧击地“关心”我们家的家庭氛围。
我被彻底孤立了。
工作，生活，社交，全部被这张无形的网勒得喘不过气。
03
第二天，王磊把战场转移到了我公司楼下。
白底黑字的横幅，刺眼得很。
“XX公司员工林墨，冷血无情电死小狗，天理难容！”
前台小姑娘吓得脸白，电话直接打到了我们部门。
百叶窗的缝隙里，王磊他妈坐在地上，熟练地拍腿哭嚎，声音刺穿了玻璃。
“黑心公司的黑心员工！还我孙子的命来！”
周围同事的余光，带着鄙夷和幸灾乐祸，全黏在我身上。
领导的脸黑如锅底，办公室的门被摔上。
“林墨。”
他将我的升职申请表甩在地上。
“公司要形象，你现在严重影响了声誉，自己说，怎么办？”
我弯腰，捡起那张纸，上面是我熬了几个通宵的心血。
“领导，这是诬告。”
“我不要过程！”他拍着桌子。
“我只要结果！三天，把人弄走！”
“否则，你主动辞职。”
从他办公室出来，世界都安静了。
我成了公司的瘟疫。
回到家，是更深的绝望。
门上，被人用红油漆喷了三个大字。
杀狗犯。
黏稠的红色，像血一样往下淌。
楼道拐角，王磊探出头，笑得阴森。
“林墨，新门牌好看吗？”
我没理他，只想快点进门。
“别急着走啊。”
他晃过来，嘴里的烟雾喷在我脸上。
“对了，你女儿上哪个幼儿园来着？”
我的血瞬间凉了。
“小太阳幼儿园？离这儿不远。”
他凑到我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像蛇在吐信：
“放学路上，小孩子一个人，可得小心点。”
“车多人杂，万一磕了碰了……多不好啊。”
我猛地回头，双眼赤红。
他却笑着后退，举起手，一脸无辜。
“开个玩笑，邻居一场。”
说完，他哼着小曲下楼了。
我站在门口，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深夜，母亲打来电话，声音里是压抑的哭腔。
“儿子，村里都传开了，说你在城里……要坐牢了！”
父亲抢过电话，又急又气。
“林墨！到底怎么回事！你要是真犯了事，咱就去自首！”
我听着电话里父母焦急的声音，心被攥得生疼。
“爸，妈，没事。”
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邻里纠纷，误会，快解决了。”
“别信外面的话，等我过阵子……就回去。”
挂了电话，我一拳砸在墙上。
血顺着指节流下，我却感觉不到疼，只有一片麻木。
他们不仅要毁了我，还要刨我的根。
女儿从房间跑出来，怯生生拉住我的衣角。
她仰着小脸，眼睛里满是害怕。
“爸爸，你流血了。”
她小心地帮我吹了吹，小声问。
“甜甜妈妈不让甜甜跟我玩，她说我们是坏人。”
“爸爸，我们是坏人吗？”
女儿清澈的眼睛，映出我的狼狈。
我一直以为退让和讲理有用，但现实给了我一巴掌。
对付无赖，只能用无赖的方式。
我摸了摸女儿的头，看着她的眼睛，心中最后一点犹豫，彻底烧尽。
04
我坐在电脑前，调出了我自费安装在门口的监控。
昨日，午夜两点十三分，一道鬼祟的身影出现在小区的垃圾站。
是王磊。
他四下张望，确认无人后，从巨大的垃圾桶后面，拖出一条早已僵硬的死狗。
那条狗，正是他口中视若亲儿子的“宝贝”。
视频里，他脸上没有半分悲伤，只有一种近乎狰狞的算计。他费力地将狗的尸体拖进楼道，水泥地上，划出一道刺耳的、断断续续的声响。
我将视频进度条拉到最后，定格在他关上家门的那一刻。
他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诡异的笑。
我没有立刻把这段视频发到业主群。
那只会引发新一轮的骂战和狡辩，他们会说我伪造视频，会说这狗是电死后才被拖回去的。
舆论的浑水里，真相永远是第一个被淹死的。
我要的，不是一场喧闹的口水仗，而是让他永无翻身之地的致命一击。
而这致命一击的扳机，握在另一个人手里。
李娟。
深夜十一点。
我站在楼道的阴影里，像一个耐心的猎人，等待着我的猎物。
楼上传来轻微的开门声，紧接着，是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虚浮，无力。
是李娟，她提着一小袋垃圾，像个游魂一样走了下来。
她低着头，神情恍惚，连楼道里多了一个人都没有发觉。
直到她走到我面前。
“嫂子。”
我开口，声音不大，。
她吓得浑身一哆嗦，手里的垃圾袋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看清是我，她像只受惊的兔子，转身就想往楼上跑。
“别怕。”我挡住她的去路，“我只想给你看个东西。”
我点亮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惨白的脸。
视频开始播放。
从王磊鬼祟出现，到他拖着死狗消失在门后。
每一帧画面，都像一把重锤，砸在李娟的神经上。
她的嘴唇开始哆嗦，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威胁我女儿，说知道她在哪上幼儿园。”我收起手机，声音压得极低，“嫂子，你也是有儿子的人，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情。”
提到儿子，她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挣扎。
“你手臂上的伤，是他打的吧？”我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过她任何一丝表情变化，“他打你，打狗，现在又来威胁我的孩子。这种人，你还要护着他吗？”
她猛地摇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是哪样？”我步步紧逼，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是我想象你深夜在厨房磨刀，磨得寒光闪闪吗？”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崩溃的阀门。
“我……”她嘴唇开合，刚想把那些不见天日的秘密和盘托出。
这时。
“臭娘们！倒个垃圾磨蹭什么！死哪去了！”
楼上传来王磊暴躁的怒吼，紧接着是房门被狠狠摔上的巨响。
李娟刚刚涌起的所有勇气，瞬间被这声音击得粉碎。
她惊恐地瞪大眼睛，浑身不停的颤抖。
王磊很快就出现在楼梯口，他光着膀子，浑身酒气，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锁在我俩身上。
“好啊你个贱人！”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来，一把揪住李娟的头发，将她狠狠地掼在墙上，“老子在外面为了这个家奔波，你他妈的在楼道里偷人？”
“砰”的一声闷响，李娟的头撞在墙上。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清脆地回荡在寂静的楼道里。
李娟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一道鲜红的血迹从她嘴角流下。
“住手！”我厉声喝道。
王磊这才把目光转向我“怎么？林大善人，想英雄救美？我告诉你，今天谁也别想走！”
他松开李娟，攥着拳头朝我冲来。
就在他的拳风即将砸在我脸上时，我看着他，平静地开口。
“那条狗，不是你打死的。”
他的拳头停在我鼻尖前，脸上满是惊疑。
他脸上的狞笑僵住了，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惊疑，死死地盯着我，又转向他身后那个抖如筛糠的女人。
“你……你他妈胡说什么！”
他色厉内荏地吼道，却不敢再上前一步。
我没有理会他的惊疑，目光越过他，落在他身后那个瑟瑟发抖、眼神空洞的女人身上。
是你杀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