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林招娣《为了吃低保,妈妈让我装傻十八年》
我妈说我三岁了还不会叫妈,是个天生的傻子。
她拉着我去镇上做鉴定,穿白大褂的人问东问西,拿些小方块让我搭。
我其实搭得挺好,可我妈却在桌子底下狠狠掐我大腿根。
我疼得眼前一黑,哇的一声就哭了。
把搭好的积木一把推倒,口水流得到处都是。
证很快办下来了,智力残疾四级。
我妈揣着那本子,比捡了钱还开心。
她捏着我的脸,笑着说,
“小傻子,以后妈就靠你了!”
我用力点头,咧嘴傻笑。
虽然并不知道,这个小红本本意味着什么。
但我知道,一个月三百五的低保金,能让我和妈妈吃上肉,这就够了。
......
六岁那年,隔壁小胖背着新书包去上学。
那书包花花绿绿的,晃得我眼睛疼。
我扒在门框上看,口水流了一地,心里像有指甲在挠。
我小声问我妈:“妈,我能去上学吗?”
她当时正在数这个月的低保钱。
闻言她猛地抬头,眼神像刀子一样剜了过来:
“你去干啥?你一个傻子,上学不是浪费钱?”
我擦了擦口水,声音更小了,像蚊子哼哼,
“我不傻……”
她腾地站起来,一把揪住我耳朵,热气喷在我脸上,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砸在我心上:
“闭嘴!再说一句你不傻,晚饭就别吃了!”
她翻出我哥穿旧的带着馊味的衣服套在我身上,又把我的脸和手用泥巴抹得脏兮兮的,指甲缝里都是黑泥,这才松了口气,
“记住了,在外头,你就是个傻子。傻子不能干净,不能聪明,不能上学!”
从那天起,我林招娣,就成了村里公认的小傻子。
村里的孩子见了我,像见了瘟神,远远就躲开。
“快跑!傻招娣来了!傻子会传染!”
有时候躲不及,石头就砸过来了。
额头上被砸出血,温温热热流下来,糊住眼睛,看什么都是红的。
我哭着回家,我妈在灶台前做饭,头都没回。
“哭什么哭?傻子被打两下怎么了?又打不死。”
她撩起围裙,胡乱给我擦了一把,血和泥混在一起,结成了痂,糊在脸上,更脏了。
她看着我的脸,反而有点满意:
“这样好,看着就像个傻子。”
从那以后,我不能有朋友,不能有干净衣服,不能看任何带字的东西。
家里糊墙用的旧报纸,我偷偷揭下来,藏在柴火堆里看。
借着灶膛里微弱的光,一个字一个字地认。
被她发现,一把火全烧了,火星子溅到我手背上,烫出一个个拇指大小的水泡。
“看什么看?你看得懂吗?记住了,你是傻子!你见谁家傻子认字?”
她眼睛瞪得溜圆,里面没有一点温度,只有恐惧。
她害怕我变得正常,害怕失去那点钱。
日子一天天过去,低保金从三百五涨到了五百,又涨到了八百。
我的傻,成了我和妈妈最稳定的收入来源,也成了我妈攥在手心里的救命稻草。
十二岁那年,村里来了扶贫干部,挨家挨户走访。
到我家时,干部看着缩在角落里浑身脏臭的我,皱紧了眉头。
他拿出一个苹果递给我,很和气地问道:“小朋友,你几岁了?”
苹果又红又亮,散发着清甜的香气,是我从来没吃过的东西。
我看着他,差点就脱口而出:十二岁。
但我妈就站在干部身后,死死盯着我,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我知道那口型,是傻子。
我立马心领神会,接过苹果,嘿嘿傻笑起来。
放在嘴里就啃,连皮带核,嚼得咔嚓响,口水顺着下巴往下淌,滴在脏衣服上。
干部叹了口气,摇摇头走了。
那天晚上,我妈给我煮了个鸡蛋,算是奖励。
她一边剥蛋壳,一边说:
“招娣,你今天表现得好。妈就知道,你没傻透,还知道装。”
蛋清很嫩,蛋黄噎得我直伸脖子。
我心里又酸又涩,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原来妈妈知道我在装。
她什么都知道。
这场戏,从始至终,都不只是我一个人在演。
装傻这件事,成了我和我妈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也是我们之间最残酷的拉扯。
她需要我傻,来维持那份越来越离不开的钱。
我需要装傻,来换取偶尔的奖励和安宁。
比如一个鸡蛋,一个梨子,或者一件不那么破的衣服,以及她短暂的和颜悦色。
但她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防我过于聪明,害怕我脱离她的掌控。
只要我稍微流露出对书本的好奇,她就会暴躁地毁掉一切带字的东西,仿佛那些字是毒药。
我偷偷用树枝在地上写字,被她发现,她能抄起扫帚追打我半条村,骂得全村都能听见:
“小傻子还学人写字?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被打得遍体鳞伤,晚上她却会拿着药酒进来。
一边粗暴地给我揉淤青,一边红着眼睛,声音沙哑地说:
“招娣,你别怨妈。妈没办法,咱家穷,没了那钱,咱都得饿死。你就当帮帮妈...”
有时候,她看着我清亮的,与傻子毫不相干的眼神,会突然恐慌,用力摇晃我的肩膀:
“记住没?你是傻子!你天生就是傻子!这辈子都是!”
她像是在说服我,更像是在说服她自己,试图用声音盖过心底的疑虑和不安。
十八岁生日那天,低保金涨到了一千二。
同时,村干部带来消息,说上面政策有变,对我这种成年残障人士可能需要重新评估。
我妈彻底慌了。
那一千二,早已不只是低保,是她活了十八年的精神支柱,是她对抗所有不如意的盾牌。
她看着我,眼神复杂难辨。
十八岁的我,即使穿着破旧,脸上刻意弄脏,也难掩那份不属于傻子的清秀轮廓和过于沉静的眼神。
“招娣,”她第一次用这么柔和的语气叫我,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颤音,
“最后一次,你再帮妈一次。只要通过了评估,以后妈再也不逼你了。”
她给我换上最破最脏的衣服,在我头发上抹了鸡食,一遍遍教我:
“别人问你叫什么,你就流口水傻笑。问你一加一等于几,你就说等于苹果...”
评估那天来的,不只是村干部,还有穿着白大褂的陌生医生,看起来很专业。
我心里怦怦跳,手心全是汗。
我知道,这可能是我唯一摆脱傻子身份的机会。
我妈站在医生身后,双手紧紧绞着衣角,眼神里全是卑微的乞求和不容置疑的威胁。
医生拿出画册,指着一只猫问我:“这是什么?”
我看着图片上那只慵懒的猫,又看看我妈。
我妈的嘴唇在微微发抖,脸色苍白。
我张了张嘴,脑子里闪过十八年来的每一天。
砸在头上的石头,烧掉的报纸,馊掉的衣服,她偶尔给的鸡蛋,晚上偷偷抹泪的背影,还有那一千二百块钱。
这些画面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把我牢牢捆住。
我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图片,咧开嘴,露出一个极其扭曲的笑容。
然后发出了让在场所有人都震惊的声音...
“汪!汪汪!”
我学着小狗叫,又学着小狗吐舌头,最后指了指画册上那只猫,一脸天真的看着医生。
医生愣住了,笔停在评估表上。
村干部别过脸去,不忍再看。
我妈则重重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几乎虚脱,靠在墙上方才站稳。
评估有惊无险地过了。
红本本保住了,钱也保住了。
晚上,我妈做了一桌子菜,有鱼有肉,前所未有的丰盛。
她给我夹了最大的一块红烧肉,自己却不吃。
只是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奇怪的如释重负的空虚,仿佛赢了什么,又仿佛失去了更多。
“吃吧,招娣。”她说,“以后没事了......”
我低头吃着肉,味同嚼蜡。
因为我知道,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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