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薇薇（江云薇）《妈妈失踪后，所有人都开始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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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失踪后，全世界都说她是坏人。
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堵在我家楼下，打着横幅没日没夜的嘶吼，逼我和妈妈说出她的下落。
他们说妈妈辜负了上级的信任，是群众里的叛徒，警队里的耻辱。
同学们欺负我，我去找老师，她却嫌恶的把我推倒在地上。
“你妈害死了那么多人，就是打死你也是活该！”
以前一年到头都见不了两次的妈妈，如今天天都能看见。
电视上每天都有她的照片，播新闻的阿姨说她是通缉犯。
爸爸受不了，准备丢下我自己离开。
我抱着他的腿求他带我一起走，却被他一脚踹开。
“我怎么可能带你走！”
“你是通缉犯的女儿，是我人生中的污点！”
我不知道什么叫通缉犯。
但我知道，我的妈妈是好人。
他们不该这样冤枉一个好人的。
我看过妈妈失踪前发给我的视频。
她被那群坏人打的满脸是血，却仍然颤抖着唇跟我道歉。
“薇薇，对不起，妈妈不是不要你了，妈妈只是......快牺牲了。”
我后悔了，我不该删掉那条视频的。
那时的我，只是觉得妈妈的样子太可怕了。
我不想看到她流血，至少不想在屏幕看到。
我删了那条视频。
所以现在不管我怎么哭喊，都没人肯相信我。
这大概就是大人常说的，老天爷对我的惩罚吧！
爸爸每天都以泪洗面，他哭的好伤心，我也想安慰他一下。
但我每次靠近，都会被他怒吼着推开。
“滚，滚远点！”
“别碰我，我嫌你脏！”
哭到崩溃时，他还会对我拳打脚踢。
“你为什么不去死啊！你要是死了我就不用想起她了！”
“你是人渣的女儿，当初你生下来时我就该掐死你的！”
明明他以前最喜欢我了，总是亲我，还说他最爱我。
妈妈不在家时，他也把我照顾的很好。
可现在，他眼里只有恨意。
他打的我全身都疼，连站都站不起来，但我不怪他。
毕竟妈妈回不来，他应该也很伤心。
新闻里说，妈妈害死了好多人。
就因为她的叛变，很多警察都遭到报复牺牲了。
那些警察的家属都很恨她，连带着也恨我和爸爸。
同学们说我是贱种，母债女偿，我也应该以死谢罪。
但凭什么！
妈妈是好人，我以后也会成为像她一样的好人！
我攥着拳头上去和他们拼命。
妈妈说过，勇敢的人才能拯救世界。
可他们人太多了，我被按在地上，鼻血都被打出来了。
动静太大，惊动了校长。
他匆匆忙忙赶来，看到被打的人是我，只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我委屈的要死，却倔强的不肯哭出声来。
妈妈说，我是警察的女儿，流血流汗，就是不许流泪！
我忍着眼泪，咬了打我打的最厉害的那个男生。
明明没怎么用力，只在他胳膊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牙印，他却叫的比杀猪还惨。
老师赶来时，他们正揪着我头发把我头往马桶里按。
额头被打的血肉模糊，滴落的鲜血染红了整个马桶。
老师却像看不见一般，只把捂着胳膊惨叫的小胖子抱进怀里。
爸爸被叫来了学校。
炽白的灯光下，他憔悴的像是老了十岁。
以前但凡有人敢欺负我，他都会立刻赶来学校，拍着桌子让对方给我道歉。
他说我不用怕任何人，他和妈妈永远都会替我撑腰。
可现在，他却弯着腰，不停给对方家长鞠躬道歉。
“对不起，是我没管教好女儿，我会想办法赔你们医药费的！”
小胖子的妈妈冷哼一声，满脸鄙夷。
“你老婆是个畜牲，你女儿也是小畜生！”
“我要是你，早就抱着她跳楼了，你们就算活着也是恶心人！”
我拳头都捏紧了，脸也涨的通红。
“我妈不是畜牲，她是英雄！”
换来的，却是重重一巴掌。
爸爸指着我鼻子，气得浑身发抖。
“闭嘴！你妈这种人不配叫做英雄！”
“江云薇，你听清楚了，你妈她是个叛徒！”
“不是，我妈妈不是叛徒，她是英雄！”
我尖叫着后退，忍了这么久的泪水还是没出息的涌了出来。
爸爸抬手掐住我的脖子，一字一句的说道：
“她出卖了自己的战友，害死了很多人，唯一活下来的人亲眼看见，她笑着上了毒贩的车！”
“所以，你妈没有被冤枉，她就是彻头彻尾的叛徒！”
我的心像被撕扯出一个大洞，连反驳都失去了力气。
只能麻木的任由爸爸按住我的头，鞠躬道歉。
我想呐喊，想嘶吼，想告诉所有人，妈妈是好人，她没有出卖别人。
但没有证据，没人会相信我的话。
唯一能证明妈妈清白的视频，是被我亲手删掉的。
我才是最对不起她的人。
回家的路上，我哭的很惨。
额头上的伤口不停流血，我连路都不怎么看得清了。
爸爸却没像以前一样抱住我，他甚至连扶都懒得扶我一下。
或许他真的不爱我了。
如今的他，疏离、冷漠，连看我的眼神都没有一丝温度。
进门后，他也不肯理我，自顾自回房间收拾东西。
他装了很多东西，却没有一件是我的。
我不知道他要去哪，但我能感觉到，他不要我了。
惊恐不安攥紧了我的心脏，我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爸爸，你不要我了吗？”
他没抬头，也没看我，只沉默着收走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
我愣愣的看着这一切，直到他抬手，摘下妈妈和他的照片。
玻璃相框被砸碎，照片滑落出来，被他狠狠踩在脚下。
他像疯了一样又踩又跺，嘴里还不停怒吼咒骂。
“林思清，你为什么不去死啊！你要是早点死了该多好！”
“你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让我怎么活，让你女儿怎么活！”
“连菜市场的农民都知道你的事，没一个人肯卖菜给我，他们说，我们全家都该被千刀万剐！”
我听不懂他说的话，但我知道，被他踩在脚下的，是妈妈唯一的照片。
自从妈妈加入缉毒队后，她就烧掉了自己所有照片。
就连这张婚纱照，都是爸爸求了她很久才留下来的。
我找不到妈妈了。
如果连照片也没了，我怕自己以后会认不出她来。
爸爸又一次抬起脚时，我扑了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护住照片。
那一脚踩在了我手上。
好疼啊，爸爸太用力了，鞋跟踩烂了我的手掌。
爸爸眼里的悔意稍纵即逝，快的我都没能捕捉到。
他冷冰冰看着我，语气坚定。
“让开，把照片给我！”
手上全是血，染红了妈妈的脸。
我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抬起头，同样坚定的看向爸爸。
“不行，这是妈妈最后一张照片！”
“爸爸，妈妈告诉过我，她快要牺牲了！”
“如果她不在了，那这就是唯一能成为她遗像的照片，我不能让你毁了它！”
爸爸咬着牙，狠狠甩了我一巴掌。
“你胡说！”
“你妈她就是为了钱才会选择当叛徒的，她把我们扔在这里受罪，自己不知道在哪逍遥，只有你这个蠢货才会相信她牺牲了！”
“把照片给我，我要她彻底消失在我们生命里！”
他猩红着眼冲进厨房，拿出一把剪刀。
我想他一定是疯了，才会不管不顾的跟我争抢起来。
剪刀太过锋利，等我反应过来时，食指已经被剪掉了一小截。
看着躺在地上的断指，我心底只有一个念头。
妈妈说过，要当警察的人身体不能有残缺。
我连哭都来不及哭，捧着断指跪在爸爸面前。
“爸爸，求求你，赶紧送我去医院吧！”
“我答应过妈妈，如果她真的回不来，那我就继承她的警号，替她抓光所有毒贩！”
“爸爸，我以后要当警察的，我的手指不能断！”
我爸还是没能走成。
因为失血过多，我在他眼前昏死过去。
医生说，我的手指接上了，但能不能恢复还不好说。
病房里来了两个叔叔，他们问我要不要和爸爸和解。
爸爸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受了刺激，我当然不会怪他。
那两个叔叔语气平静，眼底却带着毫不遮掩的鄙夷。
临走前，他们还不忘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
“呸，为了这种人浪费我们时间，他们为什么不干脆捅死对方好了！”
“林思清害死我们十几个兄弟，她老公和女儿凭什么还能活的好好的！”
虚掩的门缝处传来他们义愤填膺的对话，听的我心口一阵绞痛。
我很想告诉他们，我和爸爸过的并不怎么好。
去死很难，但活着更难。
最难的，是有尊严的活下去。
每天来给我换药的护士也很讨厌我。
打点滴时，她会故意找借口多扎我几次，还会用针头狠狠戳我。
我把嘴唇都咬破了，也没喊过一句疼。
妈妈身上有很多伤，我都看过。
她的背上有一条很长很长的刀疤，腿上也有被子弹打穿留下的印记。
我问过她疼不疼，她却笑着摇头。
“薇薇，妈妈面对的是最穷凶极恶的人，要是怕疼还怎么战胜他们！”
其实我知道，没有人会不怕疼。
那条视频里，妈妈没了一只手，左边眼睛都成了血洞。
她在笑，但我能看出来，她一定很疼，疼到肩膀都控制不住的颤抖。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希望她能快点牺牲。
最起码这样，她就不会那么疼了。
爸爸没再问我要过妈妈的照片，或许是因为他对我多少有点愧疚。
我每晚都抱着妈妈的照片睡觉，期盼能在梦中再见一见她，哪怕是她满身鲜血的样子也行。
某个午夜梦回的时候，我睁开眼，恍惚中看见爸爸拿着妈妈的照片坐在窗边，有两滴泪顺着他脸颊滑落下来。
出院后，他带着我搬去了别的城市。
一个没人认识我们，也没人找我们麻烦的地方。
离开家的时候，我什么也没带，只拿走了妈妈的照片，还有她留给我的一枚警徽。
爸爸的眼神说不出的嫌弃，可看到我手上渗血的纱布时，他还是闭上了嘴。
我们的新家比原来的更大，也更干净明亮。
但我却不怎么喜欢。
我每天都拉着爸爸，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回自己的家。
我怕妈妈回来了会找不到我们。
他总是沉默着甩开我的手，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厌恶。
终于有一天，他忍无可忍，揪着我的头发狠狠给了我两巴掌。
“够了，我忍着恶心把你带出来，不是为了让你提醒我自己还有个人渣妻子！”
“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么折磨我！”
“当初我就不该只剪掉你的手指，我应该连你喉咙也一起剪破！”
我仓惶着后退，心底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
爸爸恨妈妈，他也恨我。
再抬头，我看向他的眼神都变得陌生起来。
“我说过了，妈妈不是人渣，她是被冤枉的！”
“你们都不相信，没关系，我会自己去找她，我要让她亲口告诉你们，她不是坏人！”
从那天开始，爸爸不再和我说话。
他做的饭只够他一个人吃，偶尔有没吃完的，他也会立刻倒进垃圾桶里。
每天他都只在桌子上放五块钱，刚好够我买两个包子。
我知道，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逼我妥协。
他想让我忘记妈妈，忘记那个给我们带来耻辱的人。
但我偏不。
哪怕饿得两眼发黑，我也不肯服软。
我变得越来越沉默，开始频繁的离家出走。
新闻上说过，妈妈是跟着那群坏人去了缅北。
我问过豆包，它说我应该先坐火车去云市，再穿过边境，就能到缅北了。
火车票很贵，我买不起，只能靠捡垃圾攒钱。
有时候会翻出来别人吃剩的汉堡或者鸡腿。
我咽着口水，拼命忍住不让自己去吃它们。
妈妈说过，再苦再穷也得有骨气，不能给她丢人。
刚开始离家出走时，爸爸还会着急。
他报了警，和社区的阿姨一起找了我好几天。
看到我在垃圾堆里四处翻捡时，他窘迫的脸都红透了。
他像疯了一般捶打我，怒吼声极其刺耳。
“江云薇，你是不是犯贱啊！我供你吃供你穿，你还要来捡垃圾恶心我！”
“你就这么缺钱吗？你和你那个畜牲妈妈一样，都是为了钱可以不要尊严的人！”
我张了张嘴，想告诉他我真的很缺钱。
每天只有五块钱，我没办法吃饱饭，而且我还得存钱去找妈妈。
可看到他失望的眼神，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后来，他也变得麻木起来。
不管我离开家多久，他都不会找我。
社区阿姨却不肯放弃我，她总是拖着我的手把我送回家，然后在爸爸房间里和他彻夜长谈。
我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
有一次我半夜起来喝水，看见他们在客厅里拥抱接吻。
我觉得格外愤怒。
妈妈还没找到，爸爸就已经背叛了她，这不公平！
后来，爸爸告诉我他要结婚了。
他不再打我，只拉着我的手放在阿姨肚子上。
“薇薇，这里有个小宝宝，以后就是你的弟弟妹妹了！”
他的语气很温柔，看我的眼神却比以前更加漠然。
我推开他，满眼戒备。
“这不是我的弟弟妹妹，只有妈妈的孩子才是我弟弟妹妹！”
阿姨跌坐在地上，捂着肚子哭出声来。
爸爸气得眼睛都红了，一拳砸在我脸上。
“你是不是要害死我才开心？”
“我这么努力想逃出深渊，你却拽着我想把我拖回泥泞里，有你这样的女儿算我倒霉！”
“既然你放不下那个畜牲，那你就去找她好了！滚，滚出去！”
我没哭，只平静的点头。
“我会找到妈妈的，就算她真的牺牲了，我也会代替她告诉所有人，她不是叛徒！”
我的平静让爸爸彻底崩溃了。
他抄起扫把，狠狠抽打在我头上。
“我求你了，你赶紧去死吧！”
“每一次我快走出来时，你都会站出来提醒我，曾经那段婚姻有多不堪！”
“我快受不了了，只要你消失，一切就会好起来，我有了新的宝宝，你留下也只会破坏我的家庭！”
我听懂了，这是他的家，却没有我的位置。
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额头流下，模糊了我的视线。
头皮像是被撕裂一般，疼得钻心。
却远不及我心里的痛楚。
口袋里，妈妈留给我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
一个陌生号码给我发来一段视频。
我又看到妈妈了，她比之前看起来更加可怕。
但这次，我不怕了。
我颤抖着举起手机，满是鲜血的脸上绽放出一丝笑意。
“爸爸，我找到妈妈了！”
“你看，她就在我手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