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林康《应员工要求摆烂后，他们悔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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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着小组赶年终指标，却被他们说压榨下属，
还被全网网暴。
既然大家想要轻松工作，我干脆取消所有和年终奖相关的工作内容。
下班准时走，绝不加班。所有人欢呼叫好。
但最后方案排名一出，大家却慌了。
......
周一早上九点半，我刚开完晨会。
我的八个组员，直接把我堵在了会议室门口。
为首的老周，手里捏着一张A4纸。
“林哥，我们……我们有点想法，想跟你反馈一下。”
我没接。
目光扫过他，和他身后那一张张熟悉的脸。
有跟着我拿了三次项目冠军的老将。
有我手把手从实习生带起来的新人。
此刻，他们的表情混杂着躲闪、不安，以及一丝决绝。
像一群准备弑父的儿子。
我心里咯噔一下，但脸上没露分毫。
“说。”
老周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似乎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
接着看，他把那张纸拍在会议桌上，声音拔高，像是给自己壮胆。
“林哥！我们受不了了！”
“每天开完会加两小时需求复盘，周末还得搭上半天做方案优化！”
“你这是内卷！是压榨！”
跟在他身后的短发女孩小林，立刻跟上。
“就是！我们也有自己的生活，也要陪家人陪孩子！”
“项目是做不完的，钱是赚不完的，但命只有一条啊！”
一句命只有一条，说得义正辞严，
仿佛我不是他们的组长，而是要把他们送上战场的屠夫。
我看着他们，笑了。
“所以，这张纸上，是你们所有人的联名签字？”
“对！”
老周梗着脖子。
“我们要求，立刻取消所有非必要的加班！”
“我们要幸福感！要劳逸结合！”
“幸福感……”
我咀嚼着这三个字，突然觉得可笑。
我带的这个产品研发组，五年拿下三个行业标杆项目，
去年公司唯一的最高创新奖，就挂在我们部门的墙上。
他们口中的压榨，换来的是他们远超同行的项目奖金和晋升速度。
这难道比不上他们所谓的幸福感吗？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拿起那张联名信，从他们让开的一条缝里，走了出去。
回到工位，我还没坐稳。
手机突然嗡嗡震动起来。
公司内部论坛的匿名版块，一个帖子被顶上了热门第一。
标题鲜红：
【扒一扒那个快要逼死下属的工作机器，产品研发组的林魔头！】
我点了进去。
主楼截取了我上周在项目动员会上的一句话。
原话是：“想拿下A客户这个百万级订单，时间紧任务重，方案的每一个细节都必须反复打磨，死磕到底！”
截图里，只留下了七个字。
“方案细节必须反复磨”。
配图，是几张组员写满了批注、改了十几遍的方案草稿。
照片拍得很有技巧，灯光昏暗，旁边放着空了的咖啡杯和吃到一半的面包。
完美营造出一种被压榨到深夜的氛围。
评论区已经炸了。
“卧槽，林康？早有耳闻，听说他组里的人没有晚上十二点前回过家的。”
“何止，上周末我还看到他们组灯火通明。”
“太可怕了，这是拿命换钱啊！”
“天天这么搞，项目做出来又有什么幸福感？人都快猝死了！”
“抵制内卷！从我做起！”
我面无表情地滑着屏幕，看着那些ID后面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在点赞，在附和。
我甚至在里面看到了老周的小号。
他说：“唉，有苦难言。”
底下几百个“抱抱楼主”“心疼你”的回复。
真像一出精彩的猴戏。
我正看着帖子，就收到人力总监的邀请。
我深吸一口气，察觉应该是和这件事有关系。
推门进去，陈总监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
“林康，来，坐。”
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论坛上的事，看到了吧？”
“嗯。”
“公司很重视员工的意见，特别是关于工作压力和幸福感的反馈。”
陈总监说话永远这样，滴水不漏。
“我知道你对项目要求高，对团队负责，但有时候，方式方法也要注意。”
“过刚易折，水至清则无鱼嘛。”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
“这样，从今天起，你先暂停所有额外的加班安排。”
“我们会启动内部调查，你好好配合。”
“在调查结果出来前，先让团队……放松一下。”
“放松一下”。
听着他轻描淡写的说辞，我笑了，接着点点头。
“好。”
“我服从公司安排。”
从人力总监办公室出来，我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回到自己的座位，我拉开了最下面的抽屉。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本装订好的册子。
A客户核心需求深度拆解与应对策略手册。
一百二十页。
从客户的组织架构，到关键人物的性格偏好，再到每一个技术需求的底层逻辑和潜在风险。
每一个字，都是我过去三个通宵，熬着红眼，一个一个敲出来的。
上礼拜为了帮组里一个新人补齐技术短板，我自费几千块给他买线上课程。
这礼拜为了让大家在方案评审会上不被问倒，我陪着他们一遍遍做预演，直到凌晨。
老周说他儿子要上重点小学，差一笔钱，我二话不说，把自己的项目奖金分了他一半。
我的心，此刻像是被泡在冰渣里。
既心凉，又窒息。
好，
既然你们想要轻松工作。
你们觉得毫无幸福感。
那我就给你们。
我打开工作软件，在组内群里，发了一段话。
【通知：根据公司最新指导精神及各位同事的反馈，为提升团队工作幸福感，即日起，本组做出如下调整：】
【取消每日下班后的需求复盘会。】
【取消所有周末的方案优化安排。】
【项目只推进基础核心需求开发，所有优化、扩展类需求暂缓。】
【请各位同事严格遵守工作时间，准时下班，无特殊情况，严禁加班。】
发完，我按了静音，把手机倒扣在桌上。
但群里却炸了。
尽管我设置了静音，但手机屏幕边缘不断闪烁的光，还是昭示着大家的喜悦之情。
最先跳出来的，是老周。
他发了一个磕头的表情包，后面跟着一句。
“感谢林哥！感谢公司！终于能按时回家陪儿子写作业了！”
小林紧随其后。
“太棒了！这才是人性化管理！工作就应该劳逸结合！”
其他人也纷纷冒泡。
“支持！”
“林哥英明！”
“终于解放了！”
一片欢腾。
他们不知道。
或者说，他们不在乎。
就在昨夜，我收到了一封来自A客户项目总监的邮件。
【林经理，贵司的初步方案我们非常欣赏，已将贵团队列入“核心战略合作伙伴”的候选名单。】
【本周五，我们需要一份你们在项目攻坚阶段，针对方案细节的深度优化成果报告，用以最终确定三个核心参与名额。】
【名额，将直接与后续长达五年的战略合作深度绑定。】
【期待你们的精彩表现。】
三个核心名额。
五年战略合作。
我本来打算，靠着这封邮件，今天给大家再鼓鼓劲，周末加个班，
把那本需求拆解手册里的干货，直接做成优化报告，锁定胜局。
但现在，不需要了。
我拿起手机，解锁。
将客户的函件截图，和我刚刚根据基础需求重新拟定的一份只有五页、简陋的新方案，一起丢进了群里。
然后，我@了所有人。
【@全体成员这是A客户的最新要求和我们的新方案，周五前提交。按新工作模式，正常推进即可。】
然后，我关掉了聊天窗口。
之后的项目推进，彻底变了味。
以前那种剑拔弩张、分秒必争的紧张感，消失得无影无踪。
办公室里，第一次在下午四点，就飘起了下午茶的香味。
老周和小林成了办公室的快乐源泉。
他们一个负责分享最新的搞笑视频，一个负责组织大家团购奶茶点心。
组员们上班的状态，也从专注模式切换到了摸鱼模式。
有人戴着耳机，一边敲代码，一边跟着节奏抖腿。
有人打开购物网站，为凑满减优惠，和邻座的同事讨论得热火朝天。
甚至连最基础的需求文档，都没人去仔细看了。
但整个研发组，还有一个例外。
那个刚毕业一年，我亲自招进来的小姑娘李晓雯。
她似乎很不适应这种氛围。
好几次，我看到她想讨论一个技术细节，但话到嘴边，看到周围人闲散的状态，又咽了回去。
她开始利用下班后的时间，偷偷留在工位上，背我们之前一起复盘过的需求文档。
那天，她又留到了七点。
老周拎着他儿子的书包，从外面回来拿东西，正好撞见。
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夸张地叫了一声。
“哟，晓雯，还没走呢？”
晓雯吓了一跳，慌忙想把文档关掉。
老周却大步走过去，按住了她的鼠标，笑嘻嘻地当着全组还未走的人的面，大声调侃：
“哎呀，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都说了不加班了，别这么卷了嘛！”
“再这样下去，小心没人跟你玩哦。”
他语气轻佻，带着一种过来人的优越感。
周围响起一片哄笑声。
晓雯的脸，唰地一下全红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她默默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关掉了那个文档。
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隔着玻璃，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心里最后一点温情，也随之熄灭。
一个月后。
A客户的中期审核结果，以邮件的形式，发到了我的邮箱。
没有提前电话和沟通。
这是一个不祥的信号。
我点开了附件。
是一份几十页的PDF评估报告。
我直接拉到最后一页的总结部分。
【贵司提交的方案V0版本，经我方技术委员会评估，存在以下严重问题：】
【核心业务逻辑存在多处断裂，无法形成闭环。】
【方案细节过于粗糙，大量潜在风险点未被识别与说明。】
【整体架构缺乏前瞻性思考，与我方长期战略规划不符。】
最后，是最终的评审排名。
我们的名字，后面跟着一个鲜红的数字。
【第八名。】
我记得很清楚，初审时，我们是第一。
排名下面，还有一行加粗的黑字。
【评审结论：终止合作，取消后续开发资格。】
我深吸一口气，把这封邮件，连同评估报告，一字不差地，转发到了组内群里。
群里寂静。
足足过了五分钟。
小林发了一个问号。
“？”
没有人理她。
又过了两分钟，她发了一句。
“林哥……这是……什么意思啊？”
还是没有人理她。
老周的头像，在“正在输入中”和正常状态间，反复横跳了七八次。
最后，他发出一句。
“是不是……客户搞错了？”
我只回复了他两个字。
“呵呵。”
这下群里彻底乱了。
“怎么会这样？我们不是初审第一吗？”
“第八名？这不可能！”
“终止合作？那我们这一个多月不是白干了？”
“我的项目奖金啊！”
“林哥！快想想办法啊！你去跟客户解释一下啊！”
看着那些惊慌失措的文字，我冷笑。
解释？
当初这些人联名逼宫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要解释？
在论坛上骂我林魔头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要解释？
现在，晚了。
这时，老周红着一双眼，冲进了我办公室。
他身后，跟着组里所有的人。
“林哥！”
老周的声音都在发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我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我需要给你什么交代？”
“这个项目！黄了！”
他几乎是在咆哮。
“我的晋升！我们所有人的奖金！全都没了！”
“这都是因为你！林康！”
他开始口不择言。
“你要是早点把你的那个什么手册拿出来！你要是带我们再冲一冲！怎么会是这个结果！”
“你就是故意的！你在报复我们！”
他身后的几个人，也开始窃窃私语，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怨毒。
好像项目失败，不是因为他们的懈怠和摸鱼，而是因为我的不作为。
我笑了。
慢慢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从抽屉里，拿出那张被他们联名签字的A4纸。
“老周。”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
“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
“取消加班，是你们要求的。”
“准时下班，是你们要求的。”
“追求轻松，追求幸福感，也是你们要求的。”
“我完全满足了你们所有的要求。”
“怎么？”
“现在，你们后悔了？”
我往前逼近一步，目光从他们每一个人脸上刮过。
“你们想要的，不是没有内卷，没有压力的工作吗？”
“你们想要的，不是劳逸结合，皆大欢喜的幸福感吗？”
“现在，我给你们了。”
“你们，如愿了啊。”
接着，我转身，从打印机里拿出另一份文件。
把它拍在老周面前。
“这是A客户的审核失分报告，一共二十七页。”
“你们可以，传阅一下。”
老周的手在抖。
他不敢去拿。
我帮了他一把。
翻开第一页，指着上面用红圈标出的第一条。
“‘核心业务逻辑存在多处断裂，无法形成闭幕’。”
“老周，你还记得吗？”
“我们之前为了逻辑闭环，熬了三个通宵，做了七版预案。”
老周的嘴唇开始发白。
我翻到第五页。
“‘方案细节过于粗糙，大量潜在风险点未被识别与说明’。”
“小林，这条你熟。”
“你负责的那部分，我帮你找了十六个风险点，让你写进补充说明里。”
“现在报告里说，一个都没有。”
小林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我一页一页地翻。
每翻一页，就念出一条评审意见。
每念一条，就点一个人的名。
这些被红色字体标注的严重缺陷，
每一个，都曾是我们废寝忘食，反复打磨的细节。
会议室里，瞬间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