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盼儿《我的前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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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到一个同城帖子，“收养完孩子后发现自己怀孕了，请问可以把他可以送回孤儿院吗？”
底下一群出点子的人，
“这孩子绝对是有点什么问题才会被遗弃到孤儿院的，随便找个借口送回去就行！”
“既然怀孕了肯定要把他送回去啊，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孩子更重要！”
“简单，说家里没钱养得起他就行，一般这种孩子都自卑，会自愿回去的。”
我心里感到一阵庆幸。
虽然我也是被爸妈领养的孩子，但这些年他们把我视如己出。
哪怕我天生耳聋眼瞎，也未曾有过一丝嫌弃。
为了报答他们的恩情，我不仅早早就辍学打零工来补贴家用，甚至眼球和耳道在工厂的恶劣环境下还变得越来越糟糕。
刚退出帖子，妈妈就走了进来一脸担忧地说。
“盼儿，你爸生意上出了点问题，家里掏不出钱给你”
“妈吃苦不要紧，可不能苦了你啊…”
01
妈妈说完这句话，我的神情突然开始恍惚。
这难道是巧合吗？
妈妈见我久久不回应，又赶紧补充了一句。
“盼儿，要不你先回孤儿院待一段时间，等家里情况好起来了再把你接回来？”
好像是怕我不相信似的，她还从手机里打开了银行app，里面的余额确实只剩下几毛钱。
就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妈妈的手机又突然弹出了一条消息。
【您的欠款将于本月15号为最后还款期限，如无法正常还款，会录入征信系统。】
我瞬间松了一口气，看来妈妈说的是真的。
是我多心了，居然会怀疑这些年对自己一直这么好的爸妈。
回过神来后我皱着眉毛，满脸担忧地问。
“爸爸的生意出了什么问题这么严重？”
“我多打两份工的话能帮上一些忙吗？我还可以让组长给我多排班，这样一个月下来能多五百钱。”
妈妈瞬间脸色大变，不假思索地说。
“让你回孤儿院你就回去！你还真把自己当家里人了！”
说完她立马就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过分，赶紧又耐着性子补充了一句。
“妈的意思是，你拼死拼活挣的钱还不够还款的零头的，妈舍不得你这么累。”
“这些欠款还是让我和你爸来想办法吧，说到底你也才是个十六岁的孩子。”
我看着妈妈为难的表情，心里很不是滋味。
自从出生就患有严重的耳疾和眼疾，我从小就被人遗弃在路边，是孤儿院把我捡了回去。
直到七岁那年我才被爸妈领养。
他们从小就给我灌输，
“就你这个耳聋眼瞎的小孩，也就我们家心善收养你了，你以后可要好好报答我们俩！”
这些年虽然家里经济状况也不算太好，哪怕接近十年过去了，我也没有拥有自己的房间，只能睡在客厅地板上。
但我却把他们视作生命里唯一的光，从小就包揽了所有的家务。
甚至初三毕业后我就自愿辍学，到黑工厂里打工补贴家用。
在我十岁生日当天，爸妈还给我送了一份贵重的礼物。
一个进口助听器和矫正弱视的眼镜，那才是我第一次能够清晰地看见听见这个世界的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爸爸妈妈慈祥的笑容也成为了我脑海里第一个清晰的画面。
为了不让妈妈为难，我只能点了点头答应了她的请求。
“好，那我先回孤儿院，我还是会和以前一样把工资打到你卡里的，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和我说。”
妈妈眼里闪过一丝窃喜，张了张嘴开口笑着说。
“那你现在就回去吧。”
我看着墙上的钟表，此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脸色有些为难。
“这么急吗？能不能明天一大早我就回去？”
妈妈却脸色瞬间大变，对着我怒吼。
“不行！你今天十二点前必须从这里离开！”
说完她就开始收拾着我的行李，与其说是行李倒不如说是几件衣服，随便一卷放到一个塑料袋里就收完了。
她把塑料袋递给我，将我推出门外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我拿着轻飘飘的袋子，才发现在这个家生活了十年，属于我自己的东西原来才这么点。
但是好在妈妈和爸爸给我的爱足够重，足以支撑我走到了现在。
由于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平时发的工资都原封不动转给妈妈了，所以只能徒步回到城市另一边的孤儿院。
走到孤儿院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我在门口远远就看到了当年对我特别好的唐老师，这些年我都有定期回来探望她。
“唐姨姨！”我朝她挥手，一夜赶路的疲惫瞬间消散。
我笑着跑到唐姨姨身边，想要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下一秒，唐姨姨却直接把我推开，满脸鄙夷地说。
“你还有脸回来？”
02
我顿时愣在原地，脑子嗡的一声几乎停止了思考。
根本不知道唐姨姨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唐姨姨，发生什么事了…”
唐姨姨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我的助听器传来嗡的一声电流声，瞬间刺激得我蜷缩在地上。
“要是知道你是这种孩子，当初就不应该把你从路边捡回来！”
我瘫倒在地上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耳后传来的刺痛感还没散去。
强撑着身子我缓缓开口，
“我回孤儿院是有原因的，唐姨姨你可以听我说吗…”
此时孤儿院里的工作人员和孩子们听到动静都纷纷出来围观。
其中大部份都是小时候照顾过我的叔叔姨姨，还有从小的玩伴们。
他们脸上全部都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仿佛我真的做了罪不可恕的事情一样。
唐姨姨冷笑了一声，将装满我衣服的塑料袋一脚踢出了孤儿院大门。
“什么原因，李建华和张玫早就告诉过我了，你这种人不配回来我们院里！”
我抬头看着唐姨姨的脸，她慈祥的脸上充满了愤怒，看着我的眼神也是无尽的恨意。
因为我身体上的缺陷，唐姨姨从小就特别照顾我，甚至经常把自己饭里的鸡腿留给我吃。
由于我视力不好，经常会磕磕碰碰把孤儿院的东西打落在地，唐姨姨也从来没有怪罪过我。
难道真的因为爸爸做生意失败，我要重新回到孤儿院里。
而对我恶语相向吗？
“唐姨姨，对不起，我这就走。”我连滚带爬地捡起那几件散落在地的衣服，就想转身离开。
没想到孤儿院里的孩子们却没想放过我，他们明明是我从小到大的玩伴，此时却纷纷开始对我阴阳怪气。
“怎么当初李先生李太太领养了你这么个坏种？还不是他们心善，看见你是院子里身体最残缺的孩子，才收养的你！结果你却做出这种事！”
“你这种恩将仇报的人，活该眼瞎耳聋！老天都看不过眼了！”
“就是，要是李先生李太太当初收养的是我，他们还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吗！”
说完，他们一窝蜂冲了上来打落了我的矫正眼镜，我的世界瞬间就变得模糊不已。
我跪在地上四处摸索着眼镜，却只摸到被踩碎的镜片，顿时手掌传来了刺痛感。
哪怕看不清，我也知道自己此时双手已经满是鲜血。
我捡起破烂不已的镜框，死死地攥在手里。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给爸爸妈妈带来负担了。”
“我知道被领养出去的孩子再回来孤儿院是不合理的，我这就走…”
我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凭着模糊的画面摸索着走出了孤儿院的大门。
下一秒，身后突然传来唐姨姨的声音。
“李盼儿，以后你永远不要回来了！我们院不欢迎你这种人！”
“居然在外面欠了几十万赌债，我真替李先生李太太感到寒心！”
03
有一瞬间我竟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唐姨姨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满脸震惊地问。
“唐姨姨，你在说什么？”
虽然我看不清唐姨姨的脸，但是她的声音里的颤抖让我知道她此时的表情一定很激动。
“我在说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
“你真以为李太太没有提前和我们打招呼吗，她早就和我们说过你在外面欠下了几十万赌债，现在追债的都跑上门问她要钱！”
“她为了保护你才让你回孤儿院躲风头的！”
“但是我们孤儿院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像你这种天生的坏种是绝不可能再回到我们院里来的！”
站在她身后的孩子们也纷纷跟着附和。
往日里和我关系最好的那几个玩伴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恶心死了！还装作跟个没事人一样回来，真以为我们不知道真相？”
“院里的老师从小就教我们做人要善良，可是你呢，明明已经被人领养过上幸福的日子，却做出这种缺德的事！还不如当初让你死在路边好了！”
“跟你在一个院里长大我都觉得可耻！滚开，我永远不想见到你！”
我脑子嗡的一声炸开，几乎完全无法思考。
心中有太多的疑惑充斥着我的脑子，让我愣在原地满脸错愕。
张了张嘴想要为自己辩解，但是却不知道该从何下口。
等我缓过神来，他们已经关上了孤儿院大门，将我挡在了门外。
任凭我怎么呼喊，都没有任何人理我。
走投无路的我只能打开手机拨通妈妈的电话，想要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却发现妈妈和爸爸都把我的手机拉黑了。
就连微信也是传来了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我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刷到的那个帖子，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我立即从历史浏览记录里打开了当初的那个帖子，下面果然又多了不少回复。
其中一条回复格外显眼。
【据我所知合法领养后，把孩子送回孤儿院是犯法的！但也不是没有办法，除非孩子犯了非常严重的错误，让家庭无法再抚养她，就可以合法的将他送回孤儿院了！】
博主立即回复了该评论，
【请问什么样的错误能让孩子自愿回去？】
评论继续回复博主，
【啧，你随便给他搞点罪名，孤儿院自然就自知理亏，把孩子接回去了。】
【注意，不能让孩子知道这些，你得让孩子以为是他自己的错！这样他以后就不会缠着你了！】
博主连续回了好几条谢谢。
我从头顶到脚趾都被一股寒意侵袭，几乎无法思考。
即使我不想代入，也没有办法控制脑子里的怀疑。
我刷新了一下帖子，想看看有没有更多的线索。
下一秒，页面上却显示。
【帖子已被删除】
04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发帖的人真的是爸爸妈妈？
如果是妈妈怀孕了，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子而对我产生了隔阂，就算直接和我说我也会体谅她的。
毕竟这些年的养育之恩我都铭记在心里。
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如果觉得我是多余的那个，我会祝福他们并且自己回到孤儿院。
但是为什么要捏造我在外面欠下了几十万赌债的事实？
难道真的没想过我会因此被孤儿院赶出去吗？
这些年他们对我难道就没有一丝感情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要在我十岁的时候给我买了助听器和矫正眼镜。
如果他们不爱我，为什么要将我养在身边将近十年。
太多太多的疑惑让我无法思考，我必须要亲口向爸爸妈妈确认这件事。
于是我开始往家的方向走回，由于矫正镜只剩一小块镜片在镜框上，有好几次我都差点被飞驰而过的汽车撞飞。
回到家里已经是深夜。
我敲响了熟悉的大门，很快大门就被打开，迎面而来的是爸爸惊慌失措的表情。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回去吗！赶紧走！”
我在爸爸的脸上看到了从来没有见过的冷漠表情，正想开口询问。
妈妈听到动静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到我的身影后居然直接破口大骂。
“老公！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别让她进屋！晦气！”
话音刚落，爸爸就一掌将我推了出去，我狠狠地摔倒在了楼道里。
此时眼镜上的最后一块镜片也掉落，我的世界从此变得只有一片模糊。
妈妈刚刚的话还回荡在我的耳边，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我十七岁的生日。
往年生日爸爸妈妈都会特地带我到当地的小庙里拜神，祈祷我一生平安顺遂。
为什么今年一切都变了？
我六神无主地走在大街上，任凭汽车在我眼前疾驰而过，也没有丝毫波动。
下一秒，一辆闯红灯的小车就直冲冲地朝我撞来，我瞬间被撞飞到空中。
顿时失去了意识。
在睁眼已经在医院的病床上，周围都是对我抢救的医护人员。
“不好了，病人大出血！血库已经告急！”
“同学，请问你家人的联系方式是什么！我们需要立即联系他们过来输血！”
我虚弱地摇了摇头，“我是孤儿，收养我的人和我没有血缘关系，献不了血，我不想麻烦他们过来。”
医疗器械传来了心率过低的警报声，我知道自己已经处于生死边缘。
突然护士传来了惊呼声，
“医院的系统里有和患者DNA一致的人！可以确认是患者的亲生父母！”
我原本已经虚弱至极的心脏突然剧烈地跳动。
没想到临死前还能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我想亲眼看看当初把我遗弃在路上的人到底长什么样。
“护士小姐姐，可以告诉我他们的名字吗。”
下一秒，护士的话差点让我直接晕死过去。
“李建华，张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