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陆书瑶傅思舟《梦醒故人已离去》
傅思舟的青梅生日前,他刚结束一年的驻外任命回到京市。
飞机刚落地,他就看见出口处的人群中,陆书瑶穿着一身笔挺的警服,怀里抱着一大束玫瑰。与她一贯的清冷不同,那一刻她眼底只有他。
上空,无人机在夜幕下排列出“欢迎回家”的字样。
傅思舟笑着拉住她的手,两人紧紧相拥。
可当天晚上,他却意外听到另一个名字。
陆书瑶在他不在的这一年里,身边多了个小尾巴。
那个叫许驰的男同事,是刚调进重案组的新人法医,因工作经常与陆书瑶并肩。
他个子不高,戴着一副眼镜,眉眼间却有几分与傅思舟相似。
许驰跟在她身边追了整整一年,陆书瑶始终不曾给过回应。
直到一次行动中,嫌疑人掀翻的吊灯险些砸下,许驰扑过去替她挡下,头破血流。
自那之后,他的身影便悄然留在了她生活的各个角落。
傅思舟推开门的手顿在半空,包厢里传来陆书瑶和同事说话的声音。
“队长,姐夫现在回来了,那许驰怎么办?”
陆书瑶毫不犹豫地说,“我爱的人自始至终都只有阿舟一个,跟许驰没有关系。”
“可许驰天天跟着你,姐夫要是误会呢?要不让他调走?”
包厢一片沉默,半晌,她淡淡道,“不用,你们别管。我来解决这件事,你们谁都不要在他面前提起这些事。”
“其实许驰也挺好,他很细心地关心着你的一切,也不仗着你的身份在外面做什么,上次还替你挡了砸下来的吊灯。姐,实在不行,你和他也联系着,我们替你瞒姐夫......”
“砰!”一声,酒杯重重落在茶几上。
陆书瑶的脸阴沉得吓人:“你们在胡说什么?你们的姐夫只有傅思舟一个。以后谁再提许驰,就是不把我当队长!”
众人噤若寒蝉,没人再敢吭声。
只有傅思舟,他透过半敞的包厢门,清楚地看到昏暗的灯光下陆书瑶微颤的指尖。
陆书瑶有个小习惯,她自己都不知道。
只要她一说谎,她的指尖就会神经质地颤抖。
傅思舟的目光盯着她的指尖,脑中的思绪乱成一团麻,她刚刚说的这些话哪句是假的?
回来的喜悦在这一刻被彻底冲淡。
他还没来得及理清思绪,屋内的人就已经发现他站在门口。
“姐夫,你回来了啊,快进来。”
陆书瑶猛地抬头,起身快步向他走来,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地试探。
“阿舟,站在这里多久了?怎么不进来?”
傅思舟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手,笑道,“刚回来,我刚想推门,就被你们发现了。”
陆书瑶望向抓空的掌心,眉间闪过一丝不满,孩子气般地再次抓住他的手。
傅思舟无奈地看着她,这次没有再躲开。
陆书瑶强势地和他十指相扣,将他领到座位上坐下,细腻的掌心传来源源不断的暖意。
傅思舟笑了一下,他想可能是灯光太暗,他看错了,其实陆书瑶的手并没有抖。
“姐夫,你要不回来,我们还看不到她这一面呢,她平时都一副冰冷冷的样子。”
陆书瑶视线扫向他们,眉目间带着得意,“之前目中无人是因为人还没回来。”
包厢中顿时响起一片哄笑声。
突然,响起一片玻璃破碎的声音!
傅思舟循声望去。
一个穿着灰色制服的男人跌跌撞撞站在那里,怀里还抱着几瓶啤酒,脸色苍白。
脚底下是满地的酒瓶碎片。
陆书瑶见到男人瞬间沉下脸,其他人也不敢出声。
傅思舟心底隐隐有种预感,他开口问道,“我们没有点酒,请问你是?”
男人仿若才回神般,他声音发抖,语气懦弱,“对不起对不起,我现在就走!”
他转身就跑,却一脚踩进玻璃碎片,瞬间尖叫出声,跌倒在地。
傅思舟被眼前的一幕震在原地,下意识要起身扶他。
陆书瑶却突然出声,“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有人摔成这样,你们看不见吗?带他出去!”
包厢里的人瞬间回神,纷纷起身,七手八脚地将男人带走。
傅思舟若有所感地抬头,正好对上男人满眼伤心地看着陆书瑶,眼中还划过一丝对自己的怨恨。
人都走后,周围安静下来,陆书瑶兀自喝了几杯酒,拿起茶几的车钥匙。
“今天太晚了,我先送你回去。”
傅思舟穿上外套,没什么反应,“不用了,司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陆书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也没有多想。
“好,那我明天再去找你。”说完她转身离开,脚步匆忙。
陆书瑶边看手机边向楼上走,没注意到远远跟在身后的傅思舟。
几分钟后,傅思舟站在一间房门口,脚下是被撕破的短裙,他死死盯着房内纠缠的两个人。
心口像被钝刀剜开,疼得他指尖发颤。
他缓缓掏出手机,拨通母亲的电话,声音沙哑而克制。
“妈,我决定调去港市,一周后就走。”
“不和陆家那孩子留在京市吗?和她闹别扭了?”
话筒中传来傅母担忧的声音,傅思舟鼻尖一酸,他强压下嗓音中的颤抖。
“我最喜欢的前辈在港市,只有在那边我才能更好地发挥我的专业才能,是陆书瑶想让我陪她留在京市,但我现在不想了,我要去港市追求自己的梦想。”
傅母见此也不多问,温声道,“好,妈支持你的决定,我给你定一周后飞港市的机票。”
傅思舟挂断电话,屋内还在传来女人压抑的低吟声。
是傅思舟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每个在国外的晚上,都是由这个声音在手机听筒里伴他入睡的,没有一天失约。
傅思舟强撑着颤抖的身子靠在墙壁上。
他没想到白天才和他表白说要一直在一起的人,晚上就和另一个男人滚在一起。
里面的声音开始突然变得高亢,传进傅思舟的耳朵,他再也忍不住起身冲到远处的洗手间。
铺天盖地的呕吐声在空荡的洗手间响起,傅思舟指尖泛白,用力扒着马桶边缘,直到感到喉咙里苦汁遍布,他才脱离般瘫在地上。
好恶心,真的好恶心......
一年的驻外任命,他把所有的苦和累打破了揉碎了咽进肚子里,浑身上下数不清的伤口,最严重的一道伤口横亘在心脏的位置,足足十五公分。
他把一切做到最好,带着满身的伤疤和荣誉回来,只为了能够更好的陪陆书瑶在京市。
而今晚眼前的一切,狠狠地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巴掌。
傅思舟死死地捂着胸口,那道伤疤隐隐泛疼,他难以忍受地弓起身子。
过了很久,他撑起身子,背影挺拔笔直,带着最后的尊严和倔强回到家。
第二天傅思舟醒来后,手机里有几条陆书瑶的消息,他没点开,也不想回。
下午他带着申请调职港市的文件推开领导办公室的门,他是提前回来的,上面还没安排他的调任。
领导拿出一年前傅思舟走市提前交给他的留任京市的申请书,叹了口气。
“真的决定好了?”
傅思舟接过文件,摸着早已干涸的字迹。
一年前自己对陆书瑶的坚定选择,如今变成了一把刀,狠狠地插进他的心脏,嘲笑他的愚蠢和可笑。
傅思舟狠狠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时,眼中一片清明。
他将手中的留京文件干脆利落地撕碎。
“决定了,我要去港市。”
“好,这几天我就会给你打好申请,和港市那边通一下消息。”
傅思舟走出办公室时,刚好碰到陆书瑶走过来。
身后还有个所谓的“小尾巴”。
陆书瑶看到他匆忙赶过来,带着一丝焦急。
“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傅思舟面色淡淡,“手机静音了没听见。”
陆书瑶舒了口气,和从前一样宠溺地看着他,“下次到家记得告诉我一声。”
傅思舟看着她姣好的容貌,昨晚的场景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他到不到家重要吗?那个时候她还有精力担心他的安全吗?
心底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傅思舟转身想走。
却被许驰拦住。
比自己矮了半个脑袋的男人磕磕绊绊地开口,“季......季队,你好,我是队里的法医许驰,以后请......请多指教!”
傅思舟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陆书瑶。
如果他留任在京市,就会顶替陆书瑶的位置,而陆书瑶就会下到空缺的副队职位。
但这一切都是内部决定,只有他和陆书瑶知道,任职文件没下来之前,谁也不会向外说。
陆书瑶也愣了,她扫了一眼许驰,冷声道,“谁让你多嘴的?”
身子却不自觉地挡在许驰面前,仿佛傅思舟是什么洪水猛兽。
许驰眼睛刷的一下红了,他瑟缩了一下,躲在陆书瑶身后,“季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队长有说过让我保密,是我忘了!”
傅思舟皱了皱眉,“我不是你的队长,不用这么叫我。”
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许驰抬起头,眼泪滚落下来,“对不起,您别生气,是我做错了事情,我这就去提交辞职报告。”
傅思舟怔住,还未说话陆书瑶就沉声开口。
“阿舟,够了,多大个事?至于你这么上纲上线吗?”
傅思舟瞪大眼睛,气笑了。
“我根本没说什......”
“够了!”陆书瑶直接打断,“你别吓唬许驰了,他不像你胆子大,而且他今天晚上特意为你准备了迎接派对。”
傅思舟深吸一口气,拒绝道,“我不去。”
陆书瑶沉下脸,“阿舟,你不要辜负同事的好意。”
“同事?我好像没说留在京市吧。”
陆书瑶笑得有些无奈,“好了,别闹大小姐脾气了,你不和我留在京市还能去哪?”
傅思舟也笑了,“你怎么就确定我一定......”
身后传来一声惊呼打断了他的话。
许驰捂着脑袋,小声道,“队长,我头疼。”
陆书瑶立刻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边走边问,“是不是那次的后遗症又复发了?”
许驰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隔着厚重的镜片直直地对上傅思舟的目光,挑衅又嚣张。
傅思舟压下心中的酸涩,面无表情地回视过去。
陆书瑶,你错了。
这次我不会再留在你的身边了。
派对上,陆书瑶坐在傅思舟旁边,许驰独自坐在一个角落,时不时的看陆书瑶一眼,带着委屈和失落。
陆书瑶却仿佛无知无绝般,眼里只有傅思舟。
同事们主动和傅思舟讲述陆书瑶这一年经历的事情,傅思舟边喝水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大家还记得仓库那次任务吧?”
傅思舟抬眼望去,是白天和许驰说过话的一个男同事。
“记得记得!队长那次太厉害了,一个人往前冲,但队长真的要感谢一下许驰,要不然她就要被开瓢了。”
“别看许驰个头一般,没想到关键时刻那么勇敢,身上什么装备都没有就敢替队长挡下那个吊灯。”
“昏迷送医院后,给队长吓的整整守了三天三夜没有合眼。”
他们说的话题逐渐围绕陆书瑶和许驰,傅思舟默默攥紧手中的杯子,玻璃上的纹路硌得他手心生疼。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只是安静地听着,原来在这一年里许驰和陆书瑶已经关系亲密到了这个地步。
“诶,你们还记得吗?上次有一个嫌疑人只是多看了许驰一眼,就被队长眼神警告了,那一眼,啧啧啧!简直是杀气腾腾!”
傅思舟垂下眼,心脏传来闷闷的钝痛。
一个小小声从角落传来。
“好了......你们别打趣我了,队长的男朋友还在旁边呢,傅......”
许驰刚说出口,傅思舟便掀起眼皮看去。
许驰顿了一下,“傅先生,你别听他们乱说,队长对我只是同事之间的关心。”
陆书瑶这时也开了口,“好了,你们尊重一下许驰,别开玩笑了。”
言语之间不是对他们的阻止,而是对许驰的呵护。
傅思舟坐在他们中心位置,却像一个外人,和他们格格不入。
他深吸一口气,“啪”的一下放下杯子,“我去趟洗手间。”
傅思舟站在走廊放空,余光突然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瞳孔骤缩,是一个在逃的嫌疑人!
傅思舟屏住呼吸,悄然地跟在男人后面。
距离神不知鬼不觉地缩进,正当他要碰到他时,许驰突然在后面喊他。
“傅先生,你在这里做什么?”
前面的男人回头瞟了傅思舟一眼,大步快速离开。
傅思舟咬牙,刚要跟上就被许驰拦住了去路。
“你还真把自己当成队长男朋友了?你只不过比我早认识她而已,有什么可骄傲的?!”
眼看着男人就要逃出视线,傅思舟想要推开许驰,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我告诉你!陆书瑶最后一定会是我的!”
傅思舟气急,一把将他掀翻在地。
“啊!”许驰大叫一声。
傅思舟往前跑去,男人已经不见踪影。
他回过头,陆书瑶已经从后面赶来,她扶起许驰,看向傅思舟的眼神如刀子一般刮在皮肤上。
“你做什么?许驰身子不好,他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冲我来就行。”
许驰坏了他的大事,现在陆书瑶又这么护着他,傅思舟冷着脸,满腔的怒火。
许驰虚弱地靠着陆书瑶,小声说,“队长,你别怪傅先生,是我不好挡了他的路,他推我也是应该的。”
傅思舟冷冷的盯着许驰,他寒着嗓音道,“你知道就好。”
傅思舟想抬脚离开,却被一只纤细的手抓住手腕。
陆书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给许驰道歉。”
傅思舟不敢置信地抬头,“你说什么?”
“我让你给许驰道歉,你推的人不应该道歉吗?阿舟,在国外一年怎么养成了现在这样的性子?”
手腕上的长指甲嵌进了傅思舟的皮肤,他忍着疼痛,皱眉道,“你知不知道他刚才坏了我多大的事,如果不是他拦着我,我早就抓到了......”
“够了,不管因为什么,你推人就是不对,现在向许驰道歉。”
傅思舟咬紧牙关,倔强地看着她,“如果我偏不呢?”
房间里的同事都走了出来。
“姐夫,你不能仗着是队长的男朋友就欺负我们同事啊!”
“就是,你推了许驰,必须要道歉。”
“大家之后都是要一起做同事的,你这样我们也不想和你做同事。”
所有人都围着傅思舟,铺天盖地的指责砸到他身上。
傅思舟看向陆书瑶,陆书瑶神色没有一丝波澜,依旧是一句话,“给许驰道歉,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以后大家都是同事,不要弄的太僵。”
傅思舟眼中满是倔强,死死攥着拳头。
小时候他长得矮小,经常被欺负。
陆书瑶用力推开所有人,挡在他前面,瘦小的身子却说着最让人安心的话。
“以后你们再欺负傅思舟,我就把你们打的满地找牙!”
而现在她和那群人站在一起,逼着他道歉。
傅思舟指尖深深浅掐进掌心,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底蔓延上来的酸涩。
可到底还是红了眼眶。
他轻声道,“好,我道歉。许驰对不起,我不应该推你。”
这句话说完,仿佛在瞬间卸掉了傅思舟身上所有的力气,他努力挺直脊背,维护着自己的尊严。
陆书瑶眉目舒缓下来,又恢复了往日对待他的样子。
她放开许驰,走向傅思舟,“好了阿舟,我们接着......”
傅思舟垂下眼,侧身避开她的手。
“我累了,先回家了。”
陆书瑶坚持要送傅思舟回家,傅思舟拗不过她,也就同意了。
路上,傅思舟偏头安静地望着窗外,夜景在他的视线中一祯祯略过,短短一年,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
许驰选的聚会地方太偏,会经过一段黑暗无灯的小路。
冷风开始袭来,傅思舟摇上车窗。
这时,陆书瑶的手机在空气中突兀的响起,是许驰。
“队长,我头好痛。”
陆书瑶愣了一下,语气中全是担心。
“白天我说去医院,你就是不去,现在很难受吗?”
许驰虚弱的应了一声,“嗯,现在想吐。”
轿车在漆黑的夜色中猛的停住,轮胎和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我马上就回去接你。”
傅思舟攥紧安全带,隐隐意识到陆书瑶想要干什么。
陆书瑶挂断电话后,看向傅思舟,“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把许驰送到医院就来接你。”
傅思舟指尖发抖,眼底被心中的酸涩逼得通红,他颤声道,“陆书瑶,你要把我丢在这里吗?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陆书瑶愣了一下,眉心微动。
她刚要说什么,同事又打来了电话。
“不好了队长,许驰晕过去了,你快来!”
陆书瑶沉下脸,“你和许驰不一样,你不怕黑,又会武功,我送完他立刻就来找你。”
傅思舟咬紧牙关,满眼都是倔强,“都晕倒了他们不会叫救护车吗!你去了有什么用?!”
陆书瑶黑眸中满是斥责,她大声道,“你能不能懂点事!”
狭窄的车内甚至能听到陆书瑶的回音,一下一下冲击着傅思舟的耳膜。
他眼前又浮现出之前陆书瑶对许驰的维护,铺天盖地的委屈和悲伤席卷而来,傅思舟的眼泪一瞬间夺眶而出。
他崩溃的大喊,“所以我就活该被你丢在这里吗?!陆书瑶,你要因为许驰抛弃我吗?”
陆书瑶冷着脸,望向他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傅思舟,你太不懂事了,你就在这里好好反思一下。”
话落,她强制性的将傅思舟拽出车外,傅思舟被她拽的一个踉跄,差点跪在地上。
陆书瑶看都没看一眼,转身开车扬长而去。
傅思舟站直身子,轿车很快消失在视线中。
心脏像是有一把刀在胡乱翻绞着,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来气来。
寒冷刺骨的风刮在他的脸上,傅思舟伸手去摸,只摸到一片湿润。
他狠狠咬了咬舌尖,努力让自己变得清醒。
黑漆漆的路上没有一盏路灯,陆书瑶给他挑选的皮鞋难穿又磨脚。
傅思舟所索性脱掉鞋,赤脚走在路上,尖锐的石子划破他的脚掌,他却仿佛无知无觉,麻木的走着。
突然,后面一阵劲风袭来。
傅思舟下意识躲开,却晚了一步,下一秒便被人打晕。
傅思舟是在一阵纷乱中醒来的,双手双脚都被粗大的绳子死死绑着,耳边隐隐传来说话声。
“老大,这个男的怎么办?”
一个男人沉声道,“许先生说了,让我们把人直接处理掉。”
傅思舟心下一惊,是许驰找人劫持的他?
他将身后的手悄无声息的挪到自己后腰,按住裤兜里面的录音器,随后缓慢地解着手腕上的绳子。
他睁开眼,打算拖延一下时间。
傅思舟虚弱的开口,“是谁让你们绑架我的?”
绑匪见他醒了很惊讶,下一秒就要对他动手。
傅思舟用力的咳嗽了两声,显得更加虚,他轻声道,“反正我也逃不掉了,你们总得让我死个明白吧?”
绑匪停下动作,想了一下,轻蔑的说,“行吧,我们就送佛送到西,告诉你吧,是许驰许先生雇我们来的,他可是花了大价钱。”
录音器的红光闪烁着。
傅思舟慢慢低下头,轻声道,“原来是他啊。”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猛的撞向离他最近的绑匪,手上的绳子跟着落地。
傅思舟一把夺过绑匪手上的刀!下一秒便砍断脚上的绳子,快速朝仓库外跑去。
漆黑的夜色像吞噬人的庞然大物,傅思舟拼命的朝前跑,剧烈的呼吸让胸腔传来撕裂感,心脏上的伤口开始阵阵发疼。
突然,他脚下一滑,整个人瞬间踩空。
傅思舟坠进了海底!
冰凉的海水不断涌入他的耳朵和口鼻,他拼命地向上挣扎,却被水草缠住脚腕。
腥咸的水涌进喉咙,胸口传来剧烈的撕裂感。
他渐渐没了力气,闭上了眼睛。
傅思舟仿佛陷入了一个可怕的梦境,眼前是陆书瑶幻化扭曲的一张脸。
她一会儿说爱他,要永远对他好,一会儿又死死地掐着他的脖子,让他把许驰还给她。
强烈的窒息感传来,傅思舟猛地惊醒!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早已浸透他的衣衫。
刹那间,脸上落下一只温暖细腻的手。
陆书瑶轻声问道,“怎么了?做噩梦了?”
傅思舟还处于梦中的恐惧中,听到陆书瑶的声音下意识将她推开。
“别碰我!”
触及到傅思舟眼底的厌恶,陆书瑶猛地一愣,眼中的担忧快要溢出来。
“阿舟,怎么了?”
傅思舟疲惫地摇摇头。
陆书瑶伸出手擦掉他头上的冷汗,傅思舟偏了偏头,没躲过。
陆书瑶语气带着轻轻的责备,“我们在悬崖下的海边找到了你,你一个人跑那么远做什么?为什么不在原地等我?”
傅思舟扯了扯唇,嘲讽道,“陆书瑶,你以为我是自己走过去的吗?我是被绑架了!绑架我的人就是许......”
病房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陆书瑶循声望去,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许驰。
他穿着洗着发白的衣服,拎着果篮进来。
陆书瑶表情严肃,“你来做什么?”
许驰垂下眼,宽大空荡的衣袖里露出瘦弱的手臂,他举着手中的水果,颤声道,“大家都很担心傅先生,让我作为代表来看望一下他。”
陆书瑶没有接过果篮的意思,语气冰冷,“知道了,放下你就走吧。”
许驰睫毛微微缠着,一副倔强的样子,眼中却盛满了对陆书瑶的爱意。
“我就是来看看傅先生,没别的意思。”
陆书瑶拧着眉,没有再说话。
身子却站起来,将病房里唯一的椅子让给了许驰。
她回头摸了摸傅思舟的头,轻声道,“你刚才说绑架你的人是谁?”
听到这话,许驰的身子下意识颤了一下。
傅思舟笑了一下,双眼盯着陆书瑶,“怎么?你要帮我教训他吗?”
陆书瑶眉头紧皱,沉声道,“我当然不会放过那个人。”
闻言,傅思舟点点头,刚要启唇,一旁的许驰突然出声。
“傅先生我给你切块菠萝吧,看你吃完我就走,也算是我回去对他们有个交代。”
他说完便拿过水果刀开始切,切得笨拙又费力,还差点切到手。
陆书瑶的眼睛紧紧盯着许驰的手,生怕他伤到自己。
几秒后,她一把抢过水果刀,“够了!我来,你老实坐着!”
明明是不耐烦的语气,傅思舟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无奈与宠溺。
许驰讷讷地点了一下头,随后笑了。
在陆书瑶的视线盲区朝傅思舟轻轻启唇,“你看,她最在乎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傅思舟无所谓地扯了扯唇,并不想理会他。
既然他这么想要陆书瑶,那就给他好了。
切完后,陆书瑶插过一块菠萝喂给傅思舟,被傅思舟冷脸避开。
“我不吃。”
陆书瑶愣了一下,下意识就要放下叉子。
许驰突然低低抽泣起来,“对不起,我应该买更贵的水果,可是这已经是我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陆书瑶皱眉,又拿起叉子,强势地将菠萝喂进傅思舟的嘴里。
傅思舟瞬间瞳孔骤缩,剧烈地挣扎起来。
他菠萝过敏!
陆书瑶叹了口气,起身强硬地将握住傅思舟的手。
她低声哄道,“听话,吃吧,你吃完就让他走。”
傅思舟瞬间遍体生寒,他无力地挣扎着。
曾经陆书瑶能将自己的喜好倒背如流,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
现在她却为了许驰的一句话,忘记了他的一切,逼着他吃过敏的食物。
心里像是被撕开一个大口子,空荡荡的,风一吹就生疼。
泪水无力地顺着眼角流下,一块又一块的菠萝堵在食道,四肢很快传来疼痛。
傅思舟渐渐不再挣扎,任由绝望透支他最后的一丝爱意。
直到他脖子上布满红点,面色涨红,呼吸困难。
陆书瑶才意识到不对劲。
她倏地瞪大眼睛,想起傅思舟菠萝过敏!
陆书瑶焦急地按铃喊医生。
病房一片混乱。
等许驰和医生都走后,陆书瑶握着傅思舟的手都在颤抖,眼中满是心疼,“让你吃你就吃,你怎么不反抗?”
傅思舟嗓音干涩,用尽浑身的力气挣脱掉陆书瑶的手。
他目光淡淡,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一字一句道,“我反抗了,但你逼我吃。”
陆书瑶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心慌。
她颤声道,“对不起阿舟,是我忘了。”
傅思舟冷漠地看着她,没有任何动作。
陆书瑶慌了神,她无措道,“阿舟,是我错了,你罚我吧好不好?你别不理我,你别......这样看着我。”
傅思舟眼神麻木,身上早已失去了力气。
他语气很轻,好像风一吹就散了般。
“陆书瑶,如果我说绑架我的人是许驰,你会替我报仇吗?”
陆书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傅思舟在说什么后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傅思舟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
下一秒,陆书瑶说出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阿舟,就算你刚才生气,但许驰也不是有意的,他不知道你菠萝过敏,你何必要把这么大的罪名栽赃到他的身上?”
那一丝丝光彻底消失了。
傅思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安静地坐在病床上看着陆书瑶。
宽大的病号服穿在他身上空荡荡的,回国仅仅几天,他就瘦的不像样子。
陆书瑶心下一紧,伸手盖住傅思舟的眼睛,她不想让他这样看着自己。
她轻声道,“是我话说重了,我跟你道歉,但是不论怎么样,你都不能污蔑许驰。”
傅思舟缓缓闭上眼,他突然不想告诉她真相了。
就等他离开后陆书瑶以后自己发现吧。
他不想再和他们有任何交集了。
傅思舟拂开陆书瑶的手,淡淡道,“我想要休息了,你走吧。”
陆书瑶看着落空的掌心,还想再说什么傅思舟已经翻身躺下不再看她。
她垂下眼,嗓音有些干涩,“好,那我明天再来看你,你好好休息。”
深夜,傅思舟收到一组照片。
屏幕上的陆书瑶在熟睡,睡袍微微敞着,锁骨上满是红痕。
许驰带着恶意的话语紧跟着发来。
“你是她男朋友又怎么样?她现在还不是在我的床上?”
傅思舟看了一眼便关上手机,内心已经麻木,感受不到疼痛了。
第二天他回到家里,将陆书瑶这些年送他的所有东西都打包了起来。
情书、项链、戒指......
视线一晃,傅思舟弯下腰,捡起一个有些破旧的平安符。
小时候他发过一次高烧,昏迷了几天几夜。
陆书瑶急得不行,听说山上的寺庙很灵,她便不管不顾地爬上去,一步一磕头为自己求来这个平安符。
回来时额头早已血肉模糊,却在听到傅思舟醒来的一瞬间,开心地笑了。
随后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傅思舟摩擦着手中的平安符,喉间蔓延上一阵苦涩。
半晌,他将平安符放进箱子。
陆书瑶来找傅思舟时,正好看见这一幕。
想起刚才去医院找他却只看到空无一人的病房,心中霎时涌上一股不安,她急忙出声,“阿舟,你这是在收拾什么?出院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傅思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一些不要的垃圾而已。”
陆书瑶环视了一下周围,傅思舟的东西都还在。
她渐渐放下心来,接过箱子,“下次让佣人收拾就好。”
傅思舟扯了扯唇,敷衍地应了一声。
陆书瑶,没有下次了。
陆书瑶来找他去看福利院的小女孩,那个孩子是他们第一次执行任务时救下来的,之后他们每年都会去看她。
傅思舟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去港市,点了点头,“好。”
陆书瑶松了口气,傅思舟没有拒绝她。
小女孩在看到傅思舟后,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小舟哥哥,你都一年没有来看我了。”
傅思舟摸着她的头,“哥哥去执行任务了,有没有乖乖听院长的话?”
小女孩还没说话,身后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傅思舟回过头,看到许驰和掉落一地的水果。
许驰慌乱的解释着,“我不知道你们今天会来。”
小女孩甜甜地打招呼,“许驰哥哥好。”
傅思舟什么都没说,只是看向陆书瑶。
陆书瑶下意识开口,“上次你没有来,我怕小孩子心里难受,就带着许驰来的。”
傅思舟点点头,没什么表情。
小女孩在旁边甜甜的补充道,“哥哥我和你说,许驰哥哥是陆姐姐的男朋友哦,上次他们两个人牵手来的。”
陆书瑶瞬间变了脸色,她张了张嘴。
傅思舟却没有看她,而是点着小女孩的鼻子,“是吗?那你答应哥哥,下次他们俩牵手来的话,你闭上眼睛,小孩子不许看哦。”
陆书瑶听后,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她没有顾及许驰,伸手将傅思舟拽到角落。
“你为什么不说我是你女朋友?你就不想问我和许驰为什么牵手吗?”
傅思舟挣开她的束缚,面色平淡,“我不在乎,只是你们下次来的时候不要在小孩子面前做这些,她还太小。”
陆书瑶还要说什么,傅思舟的视线突然被许驰吸引。
许驰的眼镜摘了下来,傅思舟紧紧盯着他的侧脸。
眼前闪过小时候被关在地下室中的画面,他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几秒钟后,他瞳孔骤缩!
傅思舟猛的推开陆书瑶,大步走向许驰。
许驰抬起头,傅思舟神情激动,一把掐住许驰的脖子,狠声道,“你有没有哥哥或者弟弟?”
许驰瞪大眼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傅思舟的力道极大,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许驰。
这时陆书瑶从后面赶来,大力将他的手掰开。
傅思舟顾不上手上的疼痛,颤声道,“陆书瑶!你看他像不像......”
陆书瑶垂着眼皮,语气中没有一丝波澜。
“你认错人了。”
傅思舟用力摇头,大声道,“不可能!就是这张脸......”
“啪!”
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凝滞。
陆书瑶重复道,“我说,你认错了。”
傅思舟被打的偏过头,脸上火辣辣的疼,却让他更加清醒。
他猛的看向陆书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还没等他再开口,陆书瑶一个手刀,将他劈晕了过去。
傅思舟再睁开眼时,是在自己家中。
他动了动手腕,听到一阵锁铐声。
他看向眼前的人,嗓音干涩,“什么意思?”
陆书瑶拿出棉签,润着傅思舟干裂的嘴唇。
他轻声道,“许驰不知道他哥哥绑架过你,那是他哥做的,和他没关系,你不要迁怒于他,我终有一天会帮你抓住他哥的。”
傅思舟的身子剧烈颤抖着,他以为在面对陆书瑶对许驰的维护时,他早已不会有任何反应。
可现在他依然觉得心口像是被硬生生的撕开,让他痛不欲生。
他颤声道,“小时候绑架我的凶手至今还逃之夭夭,你现在让我善待凶手的弟弟!陆书瑶,我当时被打的遍体鳞伤,医生说我差一点就死了!”
陆书瑶的睫毛颤了一下,避开这个话题,“许驰明天有个颁奖,我不希望你影响他的心情。”
这句话像利刃一样狠狠扎进傅思舟的心里,他怕自己影响凶手弟弟的心情,就将自己绑在这里。
傅思舟突然笑了,笑着笑着就剧烈的咳起来,胸腔传来阵阵的撕裂感。
他弓下身子,努力压下喉间的腥甜,而后慢慢抬起眼,眼中一片麻木。
“你要把我囚禁在这里?”
陆书瑶沉默下来,态度却已经表明一切。
傅思舟扯了扯唇,这一刻灵魂仿佛被彻底的抽离,徒留一片荒芜。
“一天之后就放你出去,这个颁奖对许驰之后的道路很重要。”
话落,陆书瑶站起身,逃一样的朝门口走去。
在她即将踏出门时,傅思舟在身后缓缓开口。
“在遇到许驰之后你帮我找过凶手吗?”
陆书瑶怔在原地,僵着脊背。
“陆书瑶,你还记得你为什么选择这个职业吗?”
傅思舟的声音很轻,却如千斤重一般砸在她的身上。
室内一片死寂。
陆书瑶慢慢垂下头。
几秒后,她走出门。
房间中传来水杯落地的声音。
她脚步顿了一下,还是离开了。
当初就是因为傅思舟被绑架过,陆书瑶才会选择这个职业。
那时候她握着他的手,眼神坚定,“我会找到那个绑架你的人,亲手让他付出代价,阿舟,我以后一定会保护好你。”
傅思舟望着一地的玻璃碎片,无声地扯了扯唇。
这样的保护他要不起。
次日,傅思舟挣开手铐,手腕上全是暴力打开后的勒痕,让人触目惊心。
他将录音器和手机卡扔在床上,转身前往机场。
陆书瑶,从此我们一刀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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