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姜笙《拔掉那根救命针，爸爸说弟弟更需要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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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曾是我唯一的超人。
他会把我举过头顶，会给我买所有我想要的玩具。
会郑重其事地告诉我，我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小棉袄。
直到继母带着弟弟进了门。
爸爸的爱就有了重量，全都倾斜到了弟弟那边。
有次我们全家去郊外野餐。
因为我患有严重的蜜蜂过敏症，出门时爸爸总会在我包里放一支救命针。
后来弟弟为了抢走我手里的风车，故意捅了马蜂窝。
我被蜇得快要喘不上气，拿出救命针时。
弟弟却指着我，对他哭喊：
“爸爸，是姐姐推我！我也被蜇了，我好难受！”
爸爸看到这一幕，猩红着眼一巴掌打掉了我手里的针。
“你看你弟弟都快没气了！就忍一下！先拿给你弟弟用。”
他把针剂扎进了只是在地上打滚撒泼的弟弟胳膊上。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皮实点，你弟弟金贵，可不能有事！”
说着他他抱着弟弟匆匆跑向医院。
他忘了，我们住的林间小屋是老式木门，风一吹就会自动锁上，从里面根本打不开。
我躺在木地板上，呼吸越来越困难。
徒劳地伸着手想，爸爸只是太着急了。
他以前那么爱我，等他发现弟弟是装的，一定会马上回来救我的，对吗？
毕竟，我也是他的女儿啊......
1
“姐姐，把风车给我！”
苏泽尖叫着扑过来，胖乎乎的手直直抓向我怀里的七彩风车。
那是我爸爸姜立伟花了一晚上给我做的，每一片扇叶上都画着我最爱的向日葵。
我紧紧抱着风车，后退一步：“这是爸爸给我的。”
“你爸现在也是我爸！他说了，你得让着我！”
苏泽见抢不到，小脸涨得通红，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目光突然落在了不远处树下的马蜂窝上。
他阴险一笑，抓起一块石头就砸了过去。
“不给我，我就让马蜂蜇死你！”
“嗡——”
蜂群炸开，黑压压地朝我涌来。
我只觉得脖子上一阵尖锐的刺痛，随即是手臂，脸颊。
完了。
我有严重的蜜蜂过敏症。
喉咙瞬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
我跌跌撞撞地从随身的小包里摸出那支救命针，颤抖着想要拔掉针帽。
就在这时，什么没沾到的苏泽，突然“扑通”一声躺在地上，开始打滚。
“爸爸！妈妈！救命啊！”他凄厉的哭喊声划破了林间的宁静。
“姐姐推我！我也被蜜蜂蜇了！我好难受，我要死了！”
闻声赶来的爸爸和继母苏晴，恰好看到这一幕。
爸爸一把推开我，冲到苏泽身边。
“泽泽！你怎么样？哪里被蜇了？”
苏泽指着自己光滑的手臂，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是姐姐！她把我推到马蜂窝上！爸爸，我喘不上气了！”
爸爸猩红着眼回头，视线落在我手里的救命针上。
“啪！”
他一巴掌狠狠打掉我手里的针，那支小小的针管飞了出去，滚进草丛。
“姜笙！你看你弟弟都快没气了！你还只想着自己！”
我被打得一个踉跄，脖子上的肿胀感让我头晕目眩，几乎站不稳。
我张着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徒劳地指着自己的脖子，又指了指在地上撒泼的苏泽。
不是的，爸爸，他在装。
我真的好难受爸爸，我的脖子好不舒服。
你看看我爸爸，我喘不上气了。
可爸爸根本不看我。
他捡起地上的救命针，毫不犹豫地拔掉针帽，一把按在苏泽的胳膊上，将所有的药剂都推了进去。
“你是姐姐，要让着弟弟，忍一下怎么了！”
“你弟弟金贵，他可不能有半点事！”
苏晴站在一旁，看着我迅速变得青紫的脸，嘴唇动了动，脸上写满了担忧。
“立伟，要不……看看笙笙……她的脸……”
“看什么看！”爸爸怒吼着打断她。
“没看泽泽都快不行了吗！赶紧去医院！”
他一把抱起还在“痛苦”呻吟的苏泽，头也不回地冲向停车的方向。
苏晴焦急地看了我一眼，最后还是咬着牙，跟着跑了过去。
风中传来她最后的话语。
“笙笙，你忍一忍，我们送完弟弟马上就回来！”
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
院子里的木门啪的一声合上了。
世界，一下子安静得可怕。
我倒在地上，视线开始模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爸爸，你忘了。
这个林间小院，用的是老式的木门，风一吹就会自动锁上，从里面根本打不开。
而我一个小女孩根本够不着插销。
2
我不能死。
爸爸只是太着急了，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要自救，旁边就是另外一户来野炊的人家。
我一定要坚持到爸爸回来。
这个念头支撑着我，我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冰冷的草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扑向那扇木门。
手搭在门板上，用力一推。
“咔哒。”
门纹丝不动。
我慌了，用肩膀死死抵住门板，使出吃奶的劲去撞。
“砰！砰！”
除了扬起一阵灰尘，厚重的木门连一丝颤动都没有。
喉咙里的肿胀感越来越强，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里面筑巢，堵住了我所有的空气。
我靠着门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可吸进肺里的空气却少得可怜。
窗户！
我抬起头，看向不远处那扇高高的窗户。
那是唯一的希望。
我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每移动一寸，都感觉生命在流逝。
好不容易爬到窗下，我扶着墙壁，一点点站起来。
窗台很高，我踮起脚尖，才勉强够到窗栓。
那是一个老旧的铜质插销，已经生了锈，卡得死死的。
我的手指因为缺氧而变得麻木无力，用了好几次力，插销都纹丝不动。
不行……我快没力气了……
视线里，窗外的树影开始旋转，扭曲成一团团墨绿色的怪物。
我想起小时候，有一次我也被蜜蜂蜇了，那次比现在轻微得多。
爸爸抱着我，疯了一样冲向医院，一路上闯了好几个红灯。
他抱着我，眼泪掉在我的脸上，声音都在抖。
“笙笙别怕，爸爸在，爸爸不会让你有事的。”
“爸爸……”
我靠着墙，绝望地滑落在地，喉咙里挤出微弱的音节。
你不是说，不会让我有事的吗？
就在我意识快要消散时，我听到了汽车引擎的声音。
由远及近。
是爸爸！
他回来了！
我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一丝光亮，求生的本能让我再次爆发出力量。
我抓起身边一个爸爸用来垫桌脚的小木块，用尽全力敲打着地板。
“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
爸爸，我在这里！快来救我！
门外传来了爸爸焦急的说话声。
“都怪我，太急了，把泽泽的退烧药忘在屋里了。”
是苏晴的声音，带着哭腔。
“你快进去拿！泽泽在车里又开始闹了，说头疼！”
“好好好，我这就去！”
“咔嚓”
插销打开的声音，是我听过最动听的音乐。
门被推开一条缝，爸爸探进半个身子，他的目光快速地在客厅里扫了一圈，径直冲向沙发，拿起上面的药箱。
他没有看到我。
我蜷缩在窗下的阴影里，被一张桌子挡住了大半。
而我敲击地板的声音，微弱得如同心跳，被他急促的脚步声完全掩盖。
“笙笙呢？看到笙笙了吗？”苏晴在门外焦急地问。
“谁知道！”爸爸的语气充满了不耐烦，“估计是看我们走了，自己闹脾气，跑去外面玩了！别管她！”
跑去外面玩……
我多希望我真的能跑到外面。
我拼命地想发出声音，想让他看看我，哪怕只看一眼。
可喉咙里只能发出绝望的“嗬嗬”声。
“砰！”
木门被重重地关上，也将我最后的希望，彻底隔绝。
外面再次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这一次，它毫不留恋地远去了。
我手里的木块滑落在地。
我躺在黑暗里，身体越来越冷。
原来，他不是忘了，他只是不在乎了。
眼角滑下一滴滚烫的泪。
爸爸，你的小棉袄，好像真的要漏风了。
3
车上，苏晴抱着额头发烫的苏泽，心神不宁。
“立伟，我还是不放心，笙笙的脸色太难看了，我们真的不该把她一个人丢下。”
姜立伟紧握着方向盘，手背上青筋暴起。
“她那是装的！为了博取同情！你没看到她拿着针想干什么吗？她甚至想独吞泽泽的救命药！”
“可泽泽他……”
“妈妈，我头好晕，肚子也疼……”
苏泽适时地哼唧起来，往苏晴怀里缩了缩，小声地，用只有苏晴能听到的声音说。
“妈妈，如果你护着姐姐，我就告诉爸爸，你偷偷给她钱买零食，不给我买。”
苏晴的脸色一白，瞬间噤了声。
她确实背着姜立伟，偷偷给被“区别对待”的姜笙塞过几次零花钱。
她知道姜立伟重男轻女，想补偿一下这个可怜的女孩。
可这件事要是被姜立伟知道，以他的脾气，又是一场天翻地覆的争吵。
姜立伟从后视镜里看到她沉默的样子，冷哼一声。
“你不知道，她什么德行。这孩子心眼太多，随她那个妈，自私自利！”
他嘴上骂得狠，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个画面。
那是三年前，也是在郊外，姜笙不小心被蜜蜂蛰了，引发了第一次过敏。
他抱着呼吸困难，小脸涨红的女儿，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要停了。
医生说，再晚来五分钟，就危险了。
从那以后，肾上腺素急救针就成了他随身携带的东西，比钱包还重要。
他怎么就……把针给了活蹦乱跳的小儿子？
刚才姜笙那张青紫的脸，和三年前的样子，何其相似……
一丝恐慌，像藤蔓一样，悄悄缠上他的心脏。
“要不……我们还是回去看看吧？”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声音里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爸爸！我喘不上气了！我要死了！”
后座的苏泽突然开始剧烈地咳嗽，小脸憋得通红，一副随时要断气的样子。
姜立伟心里那点刚升起的犹豫，瞬间被儿子的“危急”状况冲得烟消云散。
他猛地一踩油门，车子飞速朝山下的医院驶去。
“泽泽别怕！爸爸在，爸爸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没看到，在他转回头的一瞬间，后座的苏泽悄悄睁开一只眼，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
天黑了。
当姜立伟和苏晴带着“并无大碍”的苏泽回到小屋时，屋子里一片死寂。
“姜笙！还在闹脾气？晚饭不吃了？”姜立伟对着紧闭的卧室门喊了一声。
无人应答。
苏晴不放心地推了推门，发现门从外面锁着。
“她还在外面吗？”苏晴疑惑。
“肯定是下午我们走了，她自己进去，不知道怎么把门带上了。”
姜立伟不耐烦地打开插销，推开门。
房间里空空如也，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人，不在里面。
“怎么会？”苏晴慌了，“不在房间，她会去哪儿？”
姜立伟也愣住了，他环顾着这个小小的一居室，那个不祥的预感再次攫住了他。
他想起了下午回来拿药时，那微弱的，但当时因为担心儿子没在意的“咚咚”声。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一寸寸地，移向了那个被桌子挡住的角落。
他走了过去。
然后，他的脚步，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