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蓝佳佳顾煜《我不做金丝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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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娱乐圈当金丝雀的第十年，突然接到断联二十年的爸妈电话。
他们说村里终于通电视了，才发现我做了大明星。
要我把弟弟接进城里享福。
“你发财也不知道主动给家里来个电话，真是白眼狼！”
“女孩子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干什么？有这么好的工作也不知道介绍给你弟弟，就知道自己独吃独占，自私鬼，还好二十年前就把你送人了，不然这么多年不知道你要占掉你弟弟多少资源。”
我正在演播厅录真人秀。
开了公放，他们的声音一分不差的被网络转播出去。
……
我是娱乐圈人人喊打的金丝雀，人人都骂我靠男人上位不要脸。
直到此刻爸妈突然来袭的电话被直播出去。
节目弹幕里才出现一丝不一样的声音。
“蓝佳佳……听起来有点可怜啊”
“难怪她这么贪财，原来是弃婴，没安全感也是情有可原”
娱乐圈沉浮十年。
我的人设就是没心没肺，最讨厌搞煽情虐粉那套。
我眼疾手快把老家电话挂断，走到镜头死角拨通了金主的号码。
节目里只能听到我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顾总……帮我搞定那家人嘛，我不想见，拜托你啦么么。”
再回到镜头前，弹幕里已经完全变了风向。
“亏我刚刚还心疼了她一秒钟”
“靠男人吃饭的婊子，被人吸血扒皮也是活该”
“被弟弟吸了血再去吸别人的血，你和你的吸血鬼父母有什么两样！”
“败类，贱人，滚出娱乐圈！”
“老子明天就去你家门口泼粪”
“又不是你自己赚的钱，给你弟弟花点怎么了，反正你来钱容易，躺下就行了”
……
骂真脏啊。
但我早就习惯了，网络就是这样。
上一秒还把你说成破碎柔弱小白花，下一秒就变成人类之耻大狗屎。
我随便看了两眼，就准备按照节目台本去厨房做饭。
却突然注意到有一条与众不同的弹幕在一堆骂声中飞速滑了过去。
那人说：“蓝佳佳，你不会真以为顾煜养着你是因为喜欢你吧？”
“要不是因为你和元雅有几分相似，你以为他会看得上你？”
“下个月元雅回国，你就等着被甩吧。”
手一滑，刀刃落偏在左手中指上。
手指上的肉被切掉一大块，瞬间血流如注。
但我倒是没觉得有多疼。
只愣愣想着那句“元雅要回国了”。
从成为顾煜金丝雀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自己是替身。
我要钱，他要情绪价值，我俩各取所需。
不过就算如此，十年的陪伴，也确实是太久了。
如今乍一听正主要回来，我这心里实在是……
太激动了！
我早就攒够隐退旅居的钱了，一直想去国外生活一段时间。
从前因为元雅在英国留学，“国外”这两个字几乎是顾煜的逆鳞。
这么多年，我连出国游玩都不敢提。
如今她终于要回来了。
我热泪盈眶。
佳佳自由了！
我的失态被镜头忠实记录下来。
三个摄影机围着我流血的手指转圈圈。
还有三个追着我眼眶里要掉不掉的眼泪拍特写。
再配合后期放大加粗的那句“你就等着被甩吧”的挑衅弹幕。
丢人丢到家了。
更丢人的是晚上回家，我发现顾煜竟然也露出那种近似同情的眼神看着我。
“你放心，就算元雅回来了，我也会妥善安置好你。”
显然，他看了白天的直播。
我深吸一口气，调整好状态。
马上要走了，多捞一笔是一笔。
我顺势委屈巴巴的挂进他怀里，用那张和元雅有三分相似的脸贴紧他的胸膛。
“顾总，我看中了爱驴仕的新款包包，给我买嘛”
“人家这手可痛，你再给我买个大翡翠镯子止止痛好不好？”
庸俗，愚蠢，又贪财。
最能让有钱人放心的模样。
果然顾煜宠溺的摸了摸我的头发，应承道：
“好，明天正好有个拍卖会，带你一起去，想要什么都给你买。”
我微怔。
明天是我的生日。
尽管顾煜不可能记得，但他此刻这句话，还是被我解读出了一丝生日礼物的意味。
我心中一暖，正准备继续撒娇。
顾煜下一句话就砸下来。
“拍卖会结束之后你再去医院做个妇科检查。”
“元雅这次回国的条件是要你摘除子宫。”
“我已经帮你约好了手术的医生，你体检没问题的话咱们就尽快落实。”
我惊讶的抬头看着顾煜。
“摘除……子宫？明天？”
顾煜避开我的视线，
“对。不过我会给你一笔钱作为补偿，价格随你开口，今后你想要孩子的话，我也会联系专业团队为你处理领养事宜。”
我突然觉得好笑。
良久，才轻轻叹了口气，从他怀里跳下来。
“好吧，我同意了。”
“钱我不多要，两千万，什么时候打给我什么时候去医院。”
顾煜仁义，说好两千万，他转了五千万给我。
还安排了专业医疗团队为我调养身体。
可是他忘记了，我们的上一个孩子流产时，我就已经因为大出血而摘掉子宫了。
我的小腹里现在只有大便。
十年了，顾煜不记得我的任何事。
我怀孕，流产，过生日，他都不记得。
拍戏被人欺负，综艺收到好评，他也不关心。
我原以为霸总都这样，日理万机，没心思记情人的事。
可在元雅回国的接风宴上。
顾煜却准确答出了元雅喜欢的小偶像的幸运数字。
元雅这才满意，笑着放他进门。
我低头自嘲一笑。
我的生日，十年了，顾煜都不记得。
元雅偶像的随机幸运数字，顾煜却牢牢记住。
果然情人和心上人是不一样的。
元雅的接风宴，顾煜非要带着我一起来参加。
我实在不想来。
认识元雅的人各个恨我入骨。
都巴不得整死我，去讨好元雅。
想当初我跟了顾煜的第一年。
就被顾煜和元雅的几个发小当成赌注，扔进了深冬的鱼池里。
那一次，我失去了人生中第一个孩子。
后来在马场，我夸了一句元雅养在这儿的小马驹可爱。
然后我就被元雅的爱慕者绑在了整个马场最癫狂不服管的烈马背上，绕场跑了十几圈。
那次我大出血，不仅失去了孩子，也摘除了子宫。
再之后，我学乖了，再不敢提元雅这个名字。
关于她的一切，我都敬而远之。
顾煜一说接风宴，我脸都白了，赶紧摆手拒绝。
可我的拒绝在顾煜眼里，就是狗屁。
他板下脸来：“元雅想见你，你不去，她不高兴。”
“只是去吃顿饭而已，又不是要你的命，矫情给谁看？”
“别忘了你爸妈和弟弟的事还是我摆平的，如果我把你的地址给他们……”
他的话没有说完。
但我已经彻底僵住，浑身打起冷战。
……
爸妈，弟弟。
这确实是我最害怕的事。
从我有记忆，家里就一直乌烟瘴气的。
爸妈想要儿子，爸爸天天烧香，妈妈每顿都喝中药。
我三岁学会洗碗，五岁会做饭。
六岁那年妈妈终于怀孕，对我也有了笑脸。
她听说小孩子嘴巴灵，就指着肚子问我这是弟弟还是妹妹。
我不懂为什么那个皮球样的大肚子里会有“弟弟妹妹”。
但妈妈一直问。
我只好随口说了个妹妹。
结果妈妈勃然大怒，当场抄起桌上的搪瓷大缸砸向我的脑袋。
爸爸抬起一脚踹在我背上，又抽了皮带来揍我。
揍完了，他们找来狗尿给我漱口。
逼着我跪下对着菩萨道歉。
我记得那天自己浑身剧痛，嘴巴里还骚臭无比。
想哭，却不敢掉眼泪。
只能一遍遍念叨着童言无忌。
“我错了，菩萨，童言无忌，妈妈怀的是弟弟，是弟弟……”
磕头求来的弟弟出生后。
我被要求给弟弟换尿布、喂奶。
但就算我什么都乖乖听话照做了，爸妈却还是嫌我累赘。
弟弟三岁那年，我被扔到村子门口自生自灭。
妈妈叹着气往我口袋里塞了个小灵通。
“以后要是有出息了，给家里来个电话，算我们没白养你一场。”
后来我辗转流浪过很多地方，丢了很多东西。
身体，爱情，道德，自尊。
唯独这个小灵通，跟中了邪似的丢也丢不掉。
顾煜知道我的过去。
我做噩梦的时候，他也曾抱着我安慰我别怕。
我说起那些事，顾煜也曾露出过冰冷愤怒的眼神，说定会让那家人受到惩罚。
我定定看着顾煜。
曾经的怜悯是真的。
现在的威胁也是真的。
为了一个接风宴。
顾煜威胁我说，要把我现在的住址透露给那家人。
忍着胃里泛上来的酸意，我一字一顿。
“好的顾总，我陪您去。”
“……求您，不要告诉他们我的住址，可以吗？”
我跟在顾煜身后走进宴会厅。
落座后，元雅递过来酒杯，要迟到的人自罚三杯。
以前和顾煜出门应酬，都是由我这个金丝雀来挡酒。
出于惯性，我伸手想接酒杯。
元雅却猛地收回手。
她满脸鄙夷：“你就是蓝佳佳？一个戏子也配喝我倒的酒？”
我刚想打个圆场。
元雅又突然变了口风，俏皮道：“开个玩笑啦，吓到了吗？我知道你今天刚做完手术，不能饮酒，我给你倒果汁吧，罚酒的事让阿煜来就好。”
边上有人适时递上话茬，绕着我聊起来。
“什么手术？蓝小姐病了？”
“哎呀，她去摘子宫了。”
“为什么？被人玩儿脏了？”
“我听说她很贱的，只要给钱什么都能来，这种人得什么病都不稀奇。”
“可我听说是顾总养小情儿被元雅姐发现了，为表忠心才让小情人去摘了子宫讨元雅姐开心的。”
“但是元雅姐不是一直单身吗？又在国外，顾总在国内谈几个女朋友也正常吧……”
“蓝佳佳那种贱货也配做顾总女朋友？”
“做个金丝雀都是抬举了，你没看前两天直播，连她亲爹妈都不要她，嫌她晦气。”
“顾总和元雅青梅竹马，天生一对，蓝佳佳顶多算个下不出蛋的鸡，插曲罢了。”
说这话的人就是当年把我绑在马背上的，元雅的爱慕者，唐兴。
他咬重了“鸡”这个字眼，眼神猥琐的在我身上打转。
“喂！”唐兴抬高声音喊我，
“蓝佳佳，听说你没子宫，不能生孩子了，是真的吗？”
我兀自喝果汁，没回答。
唐兴醉醺醺走过来，挑过我的下巴。
“不会怀孕？那省事儿了。”
“我手下那帮兄弟都素好久了，你被顾总甩了之后去我那儿呗。”
“反正在哪儿做鸡都是做嘛，顾总给你多少，我给双倍。”
……
唐兴凑过来的瞬间我就已经想逃跑了。
这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不拿人命当回事。
我怕他。
往常或许我已经跑了。
但今天顾煜拿那家人的事威胁我，我不敢轻举妄动。
我斜过头看了顾煜一眼。
内心隐隐期待顾煜能注意到我的窘迫，帮我赶走唐兴。
转过头，却看到顾煜正为了一杯罚酒该倒五分满还是七分满，而和元雅凑在一起碎碎念着争执。
他面上全是宠溺，笑看元雅被他逗得满脸通红的模样。
显然是顾不上我这边的。
唐兴也看到了那番景象。
他爱慕元雅已久，希望元雅开心，却也难免酸涩。
于是把这番火气都撒在我身上。
他随手扒下我的外套，指着宴会厅中央的空地，命令我道：
“你不是戏子吗？本少爷今天想看戏，你去给我演一场，演好了有赏，演不好我活剁了你扔河里喂鱼。”
“就演宫廷戏，你跪下扇自己耳光，一边扇一边说‘奴才错了’，我看够了你再停下。”
……他要说别的，也许我还真就妥协了。
但是下跪。
抱歉了，我从六岁之后，就发过誓此生再不下跪。
就连在床上被顾煜拿爱驴仕诱惑的时候我都守住了底线。
我烂命一条，大不了一起死。
感谢爸妈给的动作指导，我抄起桌上装鱼汤的大瓷盆的时候十分顺手。
一整盆滚烫的鱼汤泼在唐兴身上。
我又把瓷盆朝他脑袋砸过去。
“不是说要喂鱼吗？唐少爷，你看这鱼你喂得爽不爽？”
动静闹大，顾煜终于转过头看到我。
他神色倏地紧张起来，快步走到我面前。
……
等顾煜从地上抱起我的时候，我已经满脸是血。
唐兴被我泼汤之后，恼羞成怒，奋起回击。
铁一样的拳头落在我脸上，身上。
越揍越凶。
要不是旁边有人拦着，唐兴今天估计要把我打死在这儿。
大约是我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实在吓人。
顾煜抱着我的手臂都在微微发抖。
我眯着被打肿的眼睛。
刚想安慰他我不疼，不用担心。
顾煜却说：“小雅的接风宴，你一定要故意捣乱吗？”
我愣住。
顾煜满脸不耐烦的把我拎出包厢外。
他失望的看着我。
“她十年没回来了，你知不知道今天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蓝佳佳，你用这种方式引起我的注意，真的很蠢。”
我不可思议的指着自己脸上的伤，质问顾煜：
“我是个演员，你觉得我会用自己的脸做赌注吗？”
“而且今天，明明是唐兴羞辱我在先，你为什么……”
顾煜打断我，嗤笑一声：
“你算什么演员。”
我哑声。
靠！差点忘记我们金丝雀的职业修养。
拿钱办事，不动心不动情。
而我居然问了金主为什么。
从情绪中抽离，我迅速冷静下来。
挤出一个很丑的笑，我道歉：“您说的对，我错了顾总。”
顾煜见我服软，又看着我身上血淋淋的伤痕。
他叹了口气：
“家里急救箱里有药膏，回去记得涂。”
“下不为例，这段时间你好好养伤，不要再闹了。”
说完，顾煜不再看我，转身回了宴会厅内。
今天确实十分特殊。
既是元雅的接风宴，也是我的三十岁生日。
更是我和顾煜十年包养协议到期的日子。
我望着他挺拔清隽的背影。
“再见啦，顾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