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周大国《做饭时尝了口咸淡，我被骂成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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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晚饭时，我用筷子夹了根菜尝尝咸淡。
恰好看到这幕的儿媳，满脸不悦。
“爸，你嘴也太馋了，就不能等着吃饭的时候吃吗？”
我刚想解释，听到动静的儿子走了过来。
“对呀，爸。这怎么菜还在锅里就吃上了？你口水都进去了，我们还怎么吃？”
“都三年了，乡下带过来的坏毛病还没改？”
我忍住气解释：“我就是尝口咸淡，再说筷子是干净的，我尝完就放这了。”
儿媳顿时不乐意起来。
“前面炒的那两个菜肯定也偷吃了，你敢说用的不是这双筷子？”
“这么大岁数还撒谎，真是没羞没臊。”
“整天背着我们偷吃这，偷吃那，就爱干这些见不得人的事？”
“被我抓现行了还在狡辩，农村来的就是没素质！”
儿子赶忙哄着：“媳妇，别生气了。”
“我爸就这样，占便宜没够，还死鸭子嘴硬。”
“我一定让他改。”
我已经气得浑身发抖，铁青着脸直接掀了锅。
“行，我没素质，伺候不了了。”
“我这就回老家。”
“我一个当爷爷的人，不想在这当孙子了。”
……
铁锅掀翻的瞬间，迸溅的到处都是。
几滴热油烫在我胳膊上，我条件反射地捂了上去，疼得嘶了一声。
“周磊，你看你爸把咱家厨房都弄成什么样了？我不管，你让他给我弄干净。”
儿媳白小冉气得直跺脚。
“爸，你是不是疯了？你偷吃，说你两句怎么了？”
“你哪来的底气还敢掀锅？看把小冉气的？”
“行了，今晚就你刚才做的两个菜一个汤，凑合吃得了。”
“吃完饭，赶紧把厨房收拾了。”
“那油点子，你踩凳子上挨个擦干净。”
“天天好吃好喝供着你，楼房住着，还这么作天作地的。”
“这么大岁数，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儿子的脸上只有厌恶。
被烫的地方已经发紫，还起了小泡。
他们两个连看都没看一眼。
我气得心脏直突突，我作天作地？我白吃白喝？
我在镇上的工厂干了半辈子，好不容易等到退休。
早和老哥们定好了路线，准备自驾游遍祖国大好河山。
可这时，儿子却打来电话，说儿媳要生了，实在没人照看。
我一个当公公的，是真不想来，可耐不住儿子左求右求。
我体谅小两口双职工不容易，于是把老哥们抛到一边，拎着行李就来了。
这三年，我买菜、做饭、做各种家务，还要接送孙女幼儿园，陪她玩，给她读绘本……每天忙得连轴转。
儿子儿媳呢？回家就吃现成的，衣服就穿洗好的。
酱油瓶子倒了都不带扶一下，家里乱成猪窝也不会收拾一点。
生活费更是一分不给，全家的吃喝都得我自己搭钱。
我这把老骨头，累死累活不说，硬贴钱撑到今天。
现在却因为这点小事，就被他们两个人骂成孙子。
见我不说话，以为我又像以前一样认了怂，儿媳又开腔了。
“这厨房必须给我收拾的一个油点子都没有。”
“不然，你就出钱给我重新装修。”
“周磊，我找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我妈早就说不能找农村的，我要是听话找个本市的，就没这些事了。”
“是，是，别生气了。”
周磊低眉顺眼地哄着，转头又对我横眉冷对。
“爸，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菜和饭端上来呀，我们都饿着呢。”
“还有，念一不舒服睡着了。等她醒了，你再给她做两个清淡的菜，熬点小米粥。”
“别再尝了啊，怪恶心的。”
“她的益生菌没了，你记得买。”
“这点事都能忘，念一肯定是没吃益生菌，才不舒服的。”
说着，两个人一屁股坐在餐桌旁，气鼓鼓地瞪着我。
等着我像以往一样伺候他们吃饭。
我差点气笑了。
都这样了，还指望我当牛做马呢？
儿媳娇生惯养，吃菜要精品，还要荤素搭配，顿顿必须得有菜有肉有汤。
我每天绞尽脑汁地给他们做饭。
他们的女儿周念一，我照顾，我陪伴，我花钱。
大到钢琴，小到皮筋，那满柜子的营养品和衣服、鞋了，样样都是我花的钱。
我付出了这么多，他们倒是真把我当成仆人，而不是父亲了！
这两个人还抱着膀子等着，我直接解开围裙，扔到地上。
“你们一口一个农村，一口一个乡下，没农村人，你们能吃上大米白面？”
“你们说我这不行那不行，我还告诉你们，我周大国这辈子就这样，改不了了。”
“你们太金贵，我伺候不了，我不干了。”
“我明天就走，回老家去！”
儿子儿媳没想到我会当面撂挑子，直接愣住。
“爸，你威胁谁呢？说你两句就要回家？”
“你改了不就完事了吗？再说你偷吃锅里还没上桌的菜，是不是事实？我们哪说错了？”
“你还掀锅把厨房弄得一塌糊涂，你弄乱的你收拾干净，不应该吗？”
“我们都没跟你计较，你还来劲了！”
“你退休没事干，我让你来大城市长长见识，享受儿孙满堂的天伦之乐，哪做错了？”
“我处处为你着想，你还跟我闹上了？真是越老越不懂事。”
周磊拔高着音量，额头爆着青筋。
和面对白小冉时的怂样完全不同。
我的胸口闷得生疼，血压直往上飙。
“我享受天伦之乐？我乐在哪里？”
“钱我花，事我做，骂我挨！”
“我是你爸，是你爸！不是奴隶。”
“你们吃饭都可以直接夹，你亲家母，你朋友，你同事，所有人都可以直接夹。”
“全世界就我一个，和你们吃饭必须用公筷，你们这么嫌弃我，我还乐？”
“周磊，你看我是不是威胁你？”
“我要是不走，我是你儿子！”
最后一句说的太过决绝，儿子儿媳反倒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转身捂着脑袋坐在阳台的小床上。
明明是我掏首付买的三室一厅，可我现在连躲开他们自己待着，都做不到。
三个卧室，他们夫妻俩睡主卧。
一间次卧留给了孙女，另一间留给了亲家母。
虽然孙女始终跟大人睡，而亲家母一年在家里也住不上几天。
他们宁可房间空着，也不让我用。
“我丈母娘那是大城市人，虽然不总来，可哪能委屈人家？”
“爸，咱都是老爷们，就让让她。”
于是，我这三年就只配睡在阳台搭的简单小床上，夏天晒得暴热，冬天透风巨冷。
周磊还美其名曰，阳台透亮风景好。
越想头越疼，摸出降压药赶紧吞了两片，躺了一会。
恰在这时，亲家母沈燕妮来了。
看见我躺在床上，阴阳怪气道：”还是周大哥命好，这个时间就能躺下休息。”
“哎呀，妈来了，您又给我爸带好吃的了。”
周磊赶紧笑着迎了上去。
“你爸就好这口，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想要让她不受委屈，当妈的就得多挨点累。”
“妈，您可真是太有心了，不像某些人。”
我背对着他们三个，心烦意乱。
亲家母每次都是饭点的时候来，吃完一抹嘴就走。
每次还雷打不动，都会带来半屉小笼包。
没人吃，只有我怕浪费。
她总是笑着指我：“哎呦，亲家公这么爱吃啊？每次我拿来都吃光光。”
“在老家是不是吃不到？是不是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见过吗？啊？”
我特么早就吃腻了，一闻到小笼包的味都恶心。
可是为了不影响家庭和睦，我每次还都得笑着谢她给我带的半屉小笼包。
“小冉，你们这是吃完晚饭了？”亲家母有些不乐意。
“没有，有人在这倚老卖老，给我气受呢。”
“妈，你看看我那厨房，让人给炸了。”
“他们爷俩都姓周，就我是个外人，我天天在家连话都不敢说。”
“今天我就说了那么一嘴，差点挨打，呜呜呜。”
说着白小冉竟真的呜咽起来。
“什么？你们两个大男人，竟然合起伙来欺负我闺女？”
“我就说不能找外地的，你不信。”
“看看你现在过得什么日子？”
“给他们生了个大孙女，天天伺候着老公公，还得搭上你老妈我，每天陪着笑脸拎着礼物，巴结着他们爷俩。
“这还不满意，还要找事，咱们母女俩的命可真苦啊！”
“你爸死的早，要是家里还有个男人，也不至于让外人欺负成这个样子。”
说着母女俩竟然一块呜呜起来。
“妈，小冉，你们别哭了。”
“我爸就那样，又懒又馋又不懂事，我一定让他改。”
“我让他给小冉赔礼道歉，还不行吗？”
周磊急得直挠头。
“爸，你还在那装什么装？赶紧过来道歉，要不然这房子你可真就住不上了。”
深叹一口气，转身下床。
抬眼就看见沈燕妮脖子上的大金链子。
那是前些日子她过生日，周磊跟我借了两万块钱给她买的。
说是借，可我知道他从没打算还。
而我的生日，三年了，没过过一次。
可能是气过了头，我反而平静了许多。
“这房的50万首付是我付的，你们说我有没有资格住？”
“再说就这破阳台床，还真当我稀罕？”
“我给你们道歉？也行。”
“你们先把50万还给我，亲家母你这个金链子也是用我的钱买的，也还给我。”
“还有这三年每个月的生活费，给念一花的钱，要你们十五万不多吧。”
“一共65万，转给我，我一秒都不耽误，立马给你们道歉。”
听我提钱，那母女俩也不呜呜了。
“谁家儿子结婚不买房？别人都是全款，你付个首付还显摆上了！”
白小冉尖声叫了起来。
“爸，你说什么呢？这不火上浇油吗？谁家老人不帮衬孩子？谁家老人这么不懂事?”
我指了指在旁边梗着脖子，一脸正气的亲家母。
“她！”
“你们买房她掏一分钱了？给你们做过一顿饭？接送过一次孩子？坐月子来过几次？给念一换过几次尿不湿？”
“你们嫌弃我是农村人，行，以后就让你丈母娘，这个大城市人来伺候你们吧。”
“明天我就走，那65万赶紧还。”
我起身找了个破行李包，就开始收拾我那几件破衣服。
“我可伺候不了他们，我不像你这么闲，我每天忙得很。”
“是，每天忙着画成妖精，和老头眉来眼去，搂搂抱抱。”
沈燕妮脸色煞白。
“你说什么呢？你个老不正经，我那是正经舞队，你个乡下的什么都不懂，满脑子垃圾。”
“周磊，你们这是什么人家啊？怎么说话这么恶心？”
“是啊，周磊，你爸怎么说话呢？他是不是疯了？今天这事儿我告诉你，没完……”
那母女俩在我这占不着便宜，转而围攻起周磊来。
正说着，啪嗒啪嗒，孙女周念一光着小脚，散着头发，睡眼朦胧地出来了。
孙女两头瞅了瞅，就直接朝我跑了过来。
“爷爷，抱抱。爷爷，你们在吵架吗？”
我一把抱起揪着我裤子的孙女，大手握住她光着的小脚。
“宝宝还难受吗？爷爷没吵架。”
他们骂我的时候我没哭，头疼的时候没哭。
可是看见乖巧的小孙女，再也绷不住，红了眼眶。
“爷爷，你哭了？爷爷，你怎么了？”
孙女想了想，在我怀里叉着腰用小手指着另外三个人。
“你们是不是欺负我爷爷了？不许你们欺负我爷爷！
“谁欺负我爷爷，谁就是大坏蛋。”
随后她两只小手摩挲着给我擦眼泪。
“爷爷不哭，爷爷你放心，有念一保护你，念一最喜欢爷爷了。”
小孩子不会装，谁对她最好，她就跟谁最亲。
有了念一在这，这个架自然也熄了火。
他们三个摔摔打打地吃起了我做的饭菜。
我也自顾自地盛了饭，在他们的怒视下扒拉了一大盘子菜进碗里。
我买的菜，我做的饭，我凭什么不吃。
亲家母气呼呼地走了，儿子儿媳也进了卧室。
我陪着念一看绘本，家里又难得的清静下来。
可一切都和过去不一样了。
如果没有孙女，我离开的心绝不会有半分犹豫。
半夜，我躺在床上，手机拿出来打开买票软件又关上。
周磊晃了出来，静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爸，我知道您没睡。刚刚我说了不该说的话，对不起。”
“小冉和我丈母娘，孤儿寡母的生活那么久，性格上肯定多少有些问题。”
“以后，我也会让她们注意和您的说话态度。”
“爸，您别生气了。一家人生活在一起，生活习惯肯定不一样，有矛盾很正常。”
“那也不能一吵架就说走，多伤感情啊。”
看我不说话，周磊又挪到我小床边上。
“爸，再说念一也舍不得您，晚上睡觉前还教训我和小冉来着。”
“这孩子是真离不开您。”
我心里翻腾，坐起了身。
“爸，我妈走之前最后的愿望，就是希望咱们爷俩能过的好，咱不能让我妈闭不上眼啊。”
我浑身一颤。
“爸，您别走了，我和小冉天天上班，都不容易，儿子真离不开您。”
我看着面前放低姿态的周磊，突然就想起他小时候的种种。
为了好吃的，跟我耍赖撒娇。
犯了错，躲在我身后扯我衣服。
考到沪市大学后，骄傲地说以后一定让我过上最好的日子。
我亲手养大的孩子，怎么能不心疼？
看我没说话，周磊又开了口。
“爸，我和小冉商量好了，您以后就在次卧睡，别睡阳台了。”
我认命地叹了口气：”行，我不走了。”
周磊帮我把被褥搬到了次卧。
三年，我第一次在这个我付了首付的房里有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我早起做早饭，收拾，送孙女去幼儿园。
儿媳还是拉着脸，我也没介意。
晚上接完念一，恰巧碰到她的好朋友。
于是我们俩没像平时一样直接回家，而是先在小区玩了一个小时。
上楼时，正听见下班的周磊在讲电话。
“老婆，你放心，今天老东西乖的不行。”
“我就说他吃软不吃硬，我摸得透透的。”
“只要我装可怜，再提起念一和我妈，他一准认输。”
“是，他走了，谁帮咱们带孩子，买菜做饭做家务？”
“他一个人又当保姆，又当保洁，还当厨师，关键咱还一分钱不用花，他还倒搭咱钱呢，是不是？”
“嘿嘿，老婆，等过些日子，我再和老东西装装可怜，你喜欢那金镯子我给你弄回来。”
我站在楼道里，浑身冰冷。
我以为的亲情，其实全是算计。
念一吃着糖葫芦，乖乖地跟我站在原地。
“乖孙女，别怪爷爷，爷爷真的待不下去了。”
我不动声色的做饭、收拾、陪孩子。
回了屋，直接买了最早一班回老家的高铁。
凌晨，在所有人都睡得正浓时，我拎着没多少东西的行李包，推开家门，毅然离开。
七个小时的车程，跑了许久天才亮。
儿子的电话也终于来了。
“爸，你去买早餐了吗？怎么这么慢？快点，我们还等着吃完上班呢。”
“你们慢慢等着吧，我走了。周磊，以后你也别叫我爸。”
“赶紧把欠我的65万还我，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