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陆晨《拧了颗螺丝，女儿让我滚出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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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女儿开的家政公司当保洁，每月只拿五百块零花。
我搞卫生的标准极高，客户满意度百分之百，公司很快有了口碑。
这天去一户别墅清扫，我顺手把客户家松动的门把手给拧紧了。
女婿看见监控后黑了脸。
我解释说只是举手之劳，怕门把手掉了砸到人。
他当没听见，直接阴阳怪气：“公司有规定，除了合同内的服务一概不能做，爸这是想干嘛？讨好客户私下接单？”
亲家母一唱一和道：“说是做好事，万一拧坏了算谁的？咱们赔得起吗？今天敢修门，明天就敢拆家。”
“你只是一个保洁，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样，以后谁还敢下单？”
“你主动去给客户道歉吧！”
女儿面露难色地看向我：“爸，要不你给客户道个歉，保证没下次了？”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果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我当场夺门而出：“我不干了，依你们说的，我这鲁班传人，还不配拧螺丝了！”
转身回到我那不足三十平米的出租屋，胸口堵着一团棉花。
晚饭是中午剩下的馒头，就着白开水。
刚咬一口，门就被敲响了。
是女儿陆瑶和女婿许泽。
陆瑶一脸焦急：
“爸，你怎么能说不干就不干了？公司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你这不是给我添乱吗？”
我没理她，自顾自地啃着馒头。
许泽冷笑一声，走了进来，环视一圈我这简陋的屋子，眼神里的鄙夷不加掩饰。
“行了，别在这儿摆谱了。”
“山水庄园的宋先生点名要你回去，活儿干一半就跑，这是我们公司的服务态度？”
山水庄园，就是我拧了门把手的那家别墅。
“我不是你们公司的员工了。”我声音平静。
“爸！”陆瑶的声调拔高了，
“我开这个公司多不容易！你怎么就不能体谅我一下？不就是道个歉而已，很难吗？”
许泽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地接话：
“宋先生那边不能得罪，你明天回去把活儿干完，瑶瑶给你涨二百块工资，行了吧？”
“我不去。”
我把馒头咽下去，喝了口水。
许泽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他妈，我的亲家母。
他开了免提，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尖锐声：
“阿泽，那个老东西回去了没有？不知好歹！瑶瑶就是心太软，才让他这么蹬鼻子上脸！”
“一个扫地的，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你告诉他，这事要是不解决好，宋先生那边怪罪下来，我跟他没完！瑶瑶这公司也别想开了，丢人现眼！”
“妈，我知道了，正在处理。”
挂了电话，他脸上的耐心也消失殆尽。
陆瑶也跟着变脸：
“爸，妈说得对，都怪我对你太心软了。这次为了公司，你必须给我回去！”
我站起身，把碗筷收到水槽里。
“你们走吧，我累了。”
“爸！”
“陆晨！”许泽连名带姓地喊我，
“你别给脸不要脸！”
我一把关上了门，头也没回。
门外还传来许泽不耐烦的埋怨：
“你看把你爸惯的！现在好了，怎么跟宋总交代...”
一夜无眠。
天刚蒙蒙亮，我起身下楼，想去巷子口买两个热包子。出租屋里憋闷，外面的冷空气或许能让我清醒些。
刚走到老旧小区的花园处，一个尖利的声音就刺了过来。
“陆晨！你给我站住！”
是亲家母。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围着几个街坊邻居，都是平时爱嚼舌根的。她一看到我，眼圈立刻就红了，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大家快来看啊！就是这个老东西！自己女儿好心给他工作，他倒好，在外面败坏我女儿公司的名声！”
她一拍大腿，干嚎起来：“昨天把大客户得罪了，害得我们家阿泽和瑶瑶给人赔礼道歉到半夜！现在倒好，他自己拍拍屁股跑了，烂摊子全丢给孩子！”
周围的邻居立刻对着我指指点点。
“哎哟，看着老实巴交的，怎么能干出这种事？”
“就是，自己女儿的公司，不支持就算了，还拖后腿。”
一个跟亲家母走得近的胖大婶，更是往前一步，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
“我可听说了，他不只是搞砸了生意，手脚还不干净！在人家别墅里东摸西摸，说是修东西，谁知道是不是想顺手牵羊！”
“忘恩负义的东西！瑶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摊上你这么个爹！”
“偷谁家的东西不好，偏偏要偷山水庄园大老总的。”
污言秽语像脏水一样泼过来。
我站得笔直，看着眼前这张牙舞爪的脸，胸口堵得生疼。
“我没有。”我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你没有？”亲家母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你没有客户会发火？你没有我们家瑶瑶会哭着回来？你个扫大街的，害得公司要赔一大笔钱，你拿什么赔？拿你这条老命吗？”
她说着，伸手就来推搡我。
我攥紧了拳头，骨节泛白。
我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围观，心中哀叹。
没想到这一家子，居然用这种手段来败坏我的名声。
就在这时，几辆黑色的轿车在路边快速停下。
车门打开，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快步走了下来。
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一瞬，所有目光都被这与破旧小区格格不入的豪车吸引。
年轻人径直穿过人群，无视了还在撒泼的亲家母，站定在我面前，微微躬身，态度恭敬至极。
“请问是陆晨师傅吗？”
这声“师傅”，让亲家母的哭嚎卡在了喉咙里。周围邻居的议论也戛然而止。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
“我是山水庄园宋先生的助理，我姓王。”王助理的声音清晰有力，
“宋总让我来接您，有些事想当面请教。他让我转告您，昨天的事是他招待不周，让您受委屈了。”
他的一番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亲家母和那群长舌妇的脸上。
亲家母的表情从错愕到震惊，最后化为一片惨白。
王助理侧过身，为我拉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一眼没看那些僵住的人，多余的话不说，弯腰就坐进了车里。
我跟着王助理再次来到那栋别墅。
这次，迎接我的是别墅的主人，宋先生。
“陆师傅，总算又见到你了。”
他把我请进客厅，王助理奉上热茶。
许泽和陆瑶竟然也在。
他们俩坐在沙发的一角，看到我进来，表情十分精彩。
想必是被亲家母叫来的，刚刚的事也都知道了。
许泽连忙站起来咳了咳，还想表现得自己才是主事人。
“宋总，我爸来了。”
宋先生只是对他点了点头，然后转向我。
“陆师傅，昨天真是谢谢你了。那个门把手松了很久，家里人来人往都没人注意，还是您心细。”
我松了口气：“举手之劳。”
“不，这可不是举手之劳。”
“现在像您这样有责任心的人，不多了。”
他摆了摆手，话锋一转：
“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我想单独聘请陆师傅，做我的私人顾问，专门负责我这栋宅子的维护保养，薪资您开。”
这话一出，许泽和陆瑶的眼睛都亮了。
许泽几乎是抢着回答：
“宋总您太客气了！作为我们公司的保洁，负责维护是应该的！至于薪资，按我们公司标准……”
“我是在问陆师傅。”
宋先生打断他，目光依旧落在我身上。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许泽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地站在那里。
我看着他，又看了看一脸期盼的陆瑶。
我来之前，他们肯定又来找过宋先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恐怕是想把这单大生意揽到自己公司名下。
我心里冷笑。
“宋先生，这事……”
我刚要开口拒绝，陆瑶突然走到我身边，抓住了我的胳膊。
“爸，宋总这么有诚意，你就答应吧！”
“你不是总说我公司小，接不到大单吗？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许泽也反应过来，立刻附和：
“是啊爸，我答应你。以后您就是我们公司的技术总监，专门负责宋总这样的高端客户！”
“好啊。”我缓缓开口。
陆瑶和许泽脸上立刻绽放出狂喜的笑容。
“不过，我有条件。”
我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
“第一，我只负责技术，不动手干活。”
“第二，薪资我要和公司五五分。”
“第三，许泽和他妈，以后不准对我的工作指手画脚。”
许泽的笑容僵在脸上：
“你...你这五五分？你怎么不去抢？”
陆瑶也变了脸色，拉着我的手都松开了：
“爸，你怎么能提这种要求？公司运营不需要成本吗？再说了，要不是我的公司，你能接触到宋总吗？”
她的话像一把刀子，扎在我心上。
“不愿意？那就算了。”
我作势要走。
“别别别！”
许泽赶紧拦住我，咬牙对陆瑶使了个眼色。
陆瑶脸上挤出一丝笑，重新抓住我的胳膊：
“行，爸，都听你的。我们先答应下来，别让宋总等急了。”
宋先生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们，这才开口：
“既然陆师傅同意了，那我们来谈谈具体的工作。”
他领着我，走向别墅深处的一间书房。
许泽和陆瑶想跟进来，被王助理拦在了门外。
“宋总要和陆师傅单独谈。”
书房的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这间书房古色古香，一整面墙都是红木书架。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中央，用红布盖着的一件大家具。
宋先生走到红布前，郑重地对我说：
“陆师傅，其实请您来，是为了它。”
他伸手，猛地将红布掀开。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
那是一把花梨木的圈椅，看包浆和制式，至少是三百年前的东西。
只是在椅圈和腿足处，损坏得十分严重。
“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明代的。”
“找了很多人来看，都说修不了，或者说修复的价值不大。”
宋先生的声音带着一丝沉痛。
我走上前，伸出手。
指尖在离木头一公分的地方缓缓滑过，感受着它的气息。
“黄花梨，独板靠背，三弯腿，步步高赶枨……”
宋先生的眼睛猛地亮了。
“陆师傅，您懂这个？”
我没有回答，而是蹲下身，仔细查看腿足的榫卯结构。
是楔钉榫，已经失传很久的工艺。
“可惜了，这活儿，现在没人能做了。”我站起身，摇了摇头。
“您能做！”宋先生的语气非常肯定，
“我从监控里看过了，您拧门把手的时候。别人只会用蛮力拧死，您却是先回撤半圈，找到螺纹的咬合点，再顺势拧紧。这是木工的习惯，爱惜工具，也爱惜物件。”
我心中一震，没想到他观察得如此仔细。
“这把椅子，您能修吗？”他期待地看着我。
我沉默了。
这活儿，能做。
但一旦接了，就等于向所有人宣告，我陆晨，不是一个保洁。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砰”的一声推开。
许泽一脸不耐烦地闯了进来。
“谈完了没有？一把破椅子有什么好看的？”
他没等我们反应，就径直走到椅子前，伸手就要去摸那断裂的椅圈。
“别碰！”我厉声喝道。
许泽吓了一跳，手缩了回来，脸上挂不住了。
“吼什么吼？不就一把破椅子吗？宋总，这椅子要修是吧？我们公司有合作的家具维修厂，保证给您修得跟新的一样！价格好说！”
他一副大包大揽的样子，把这国宝级的古董，当成了他家楼下的破烂。
宋先生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像结了冰。
许泽还没察觉，继续对宋先生吹嘘，同时不忘踩我一脚。
“我爸就是个搞卫生的，看个热闹，哪懂这个。您别听他瞎说，这活儿得找专业的。”
他轻蔑地瞥了我一眼：“您说对吧，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