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宋淮之楚霄河叶轻雾《孤灯燃尽夜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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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师弟宋淮之常说世间所有生灵都是平等自由的。
在得知宗门后山禁地关押着邪祟和妖兽后,不忍它们遭受折磨,特意为它们解开禁制。
却没想到,邪祟和妖兽出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屠杀整个宗门。
弟子们身受重伤,命在旦夕之际。
是楚霄河出手救下所有人,却在事后被未婚妻叶轻雾罚下一百零八道雷鞭。
只因他伤了六十七个邪祟和四十一只妖兽的性命,需要向它们赎罪忏悔。
“霄河,你可知错?”叶轻雾站在他面前,面容冷峻,沉声低喝道:“淮之心怀善念,可你为何要忤逆他的话?!”
楚霄河只觉得可笑至极。
“错?我何错之有?!”
叶轻雾皱了皱眉,声音发冷,“你明明可以活捉,却杀了它们,分明就是故意在跟淮之作对。”
“淮之心怀善念,可你为何总是跟他过不去?要忤逆他的话?!”
“我们为了不让淮之伤心,坚持了那么久,不过是受了些许小伤,只要淮之能够开心,我们所付出的一切就都值得,可最后这一切都让你给毁了!”
楚霄河看着她,喉咙发痛,“些许小伤?若不是我,你们已经死在邪祟和妖兽的手里……”
叶轻雾却沉下脸,“够了!你还在狡辩!行刑!”
楚霄河双眼酸涩,一字一句仿佛沁着血,“你们不忍杀伤那些邪祟,现如今却要伤害我?”
叶轻雾手指轻颤,怔愣瞬间,一旁的宋淮之突然愧疚地流起了眼泪,“大师姐,都是我的错,求你别罚楚师兄,如果不是我让你们不许杀生,大家也不会受伤,楚师兄也不会被你惩罚……你要罚就罚我吧!”
说着,他就要跑到惩戒台上。
叶轻雾及时拉住他,温柔地擦掉他的眼泪,轻声道:“错的是霄河才对,如果不是他,那些邪祟和妖兽就不会死,你不用因此自责难受。”
其他师兄妹见不得宋淮之受委屈,更厌恶楚霄河了,纷纷道:
“是啊小师弟,你不用自责,我们都是自愿的。”
“这一切都怪楚霄河太自私了。”
“大师姐,赶紧动刑吧!”
字字句句都狠狠地扎进了楚霄河的心口,让他痛到窒息。
他怕她们出事,强撑着斩杀了所有邪祟和妖兽。
到头来,竟成了他的一厢情愿。
他们为了宋淮之可以不伤害邪祟和妖兽,却要来惩罚他。
“动刑!”
叶轻雾冷漠地看了楚霄河一眼,似是怕这一幕污了宋淮之的眼睛,她拂袖带着宋淮之离开。
其他师兄们也都跟着离开。
只剩楚霄河一人。
惩戒台上的雷电轰鸣,很快就降下惩罚。
第一鞭落下,楚霄河的脏腑受损,痛苦地吐出一口血。
第二鞭落下,楚霄河的衣物尽数被血染湿。
……
一百零八道雷鞭结束,楚霄河身上已血肉模糊。
伤口处深到能够见到森森白骨。
换作从前,叶轻雾绝不会让他受半点苦。
楚霄河恍然想起来,叶轻雾这五年来为他做过的所有事情。
为博他欢心从东海取来的鲛珠;误以为他被妖兽吞食,疯到大开杀戒;为嫁给他到楚家闯断魂阵,用自己的命向楚家人证明,她一生只爱楚霄河。
还有次外出任务被邪修偷袭,他想替叶轻雾挡伤。
叶轻雾吓疯了,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声音发颤地对他说:“霄河,我舍不得你受半点伤害,以后求你不要再这样了。”
所有修士都艳羡极了,说这世间怕是无一人能再像叶轻雾那样,将楚霄河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直到半年前,宗主将在凡尘的儿子宋淮之接回宗门,让叶轻雾照看他。
宋淮之明媚善良,不忍伤害生灵。
哪怕诛杀一个作恶多端的邪祟,他也不忍动手,还要将对方放走,理所当然地说:
“它们也是迫不得已,如果不杀人取血就会死。可我们要是动手杀了它,岂不是滥杀无辜?”
楚霄河觉得荒谬,“可若是放任它离开,岂不是有更多无辜之人会死?”
他气愤地看向叶轻雾。
可向来宠溺他的叶轻雾却反驳了他,“霄河,小师弟说得对,难道你也要当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邪祟吗?”
不仅如此,她还会为宋淮之惩罚所有杀生虐生的弟子;会因他一句想念凡间的吃食了,特意跑到凡间;他夜晚做了噩梦,她就在他身边守了整整一夜……
甚至为了宋淮之,她推迟四十八次和楚霄河的结侣大典。
如今这场行刑让他彻底明白。
他们五年的感情,终是比不过一个宋淮之。
楚霄河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踉踉跄跄地离开惩戒堂,去了炼丹阁。
刚进门就撞见叶轻雾亲手喂宋淮之服下安神丹,温声哄着他,“淮之,别哭了,我已经为你教训了霄河,往后他再也不敢虐杀生灵了。”
宋淮之靠在叶轻雾的怀里,难受地抹着泪,哽咽道:“大师姐,我只是想要所有人都活得快乐……”
指尖狠狠陷进血肉里,楚霄河才强行压下心中的酸涩。
他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去找药师要疗伤丹药。
药师取出丹药给他,“你来得巧,新的丹药还在炼制当中,正好就剩下这枚由妖兽内丹炼制而成的高阶丹药了,能帮你快速疗伤,服用之后再静养几日……”
还未说完,宋淮之不满地过来打断他,“疗伤丹药竟然需要妖兽的内丹?那不等同于要杀了一只妖兽?不行!楚师兄只是受了一点伤,过一段时间也能好,凭什么要用妖兽的命来为他治伤?”
他转身拉着叶轻雾的手,撒娇道:“大师姐,楚师兄已经杀害了那么多妖兽,别再让他伤害妖兽了好不好?这太残忍了。”
明知叶轻雾的心早已偏向了叶轻雾。
楚霄河的心还是没由得揪紧。
就算是叶轻雾瞎了,也能够感受到他伤得到底有多严重。
可叶轻雾的话再次让楚霄河的心坠入寒潭。
她抢走那枚丹药,淡声说:“长老,你随便给霄河准备一些低阶丹药就可,他的身体向来能抗。”
楚霄河看着她,颤声说出来的话牵动着绞痛的心口,“叶轻雾,你没看见我浑身是伤吗?”
叶轻雾自然瞧见了,眼底有过一瞬的心软,但想到宋淮之,又很快沉下脸,“霄河,我这是在帮你赎罪,你受的伤再怎么说也是因为你自作自受!”
好一个自作自受。
楚霄河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那点紧张就是个笑话。
叶轻雾都为宋淮之罚他一百零八鞭,又怎么会为了一点小事就拒绝宋淮之。
即便浑身痛彻骨髓,可那痛依旧不及如同被凌迟过的心脏。
强撑了许久的泪水也终是没控制住,流了下来。
离开前,宋淮之又特意跟药师说:“长老,等新得高阶丹药炼制完了,麻烦您送到我这里来,以后也不要再炼制了。”
叶轻雾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宠溺地拉着宋淮之离开。
低阶丹药对于楚霄河来说,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艰难回到后山的洞府,楚霄河又看见叶轻雾在给宋淮之揉脚,动作温柔的像是在对待珍宝。
其他几位受了伤的师兄妹在一旁哄着宋淮之。
这样的情形,他撞见了不止一次。
每次都让他恍惚觉得宋淮之才是叶轻雾的未婚夫,与众位师兄妹才是一家人。
而他,只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感觉到眼里湿润,楚霄河痛苦地闭了闭眼,将所有思绪收敛。
正想当作看不见回到自己房间,宋淮之喊住了他。
“楚师兄,你的伤应该好了吧?”宋淮之笑着说:“经过这次惩罚,你一定知错了。”
“后山的邪祟和妖兽已经被关那么久,说不定也知错了,却日夜遭受禁制折磨,痛不欲生……我打算再解开后山禁地的第二道禁制。”
“楚师兄,你觉得怎么样?”
一旁的小师兄想起什么,小声说:“可我听传文说后山禁地以前是座镇妖窟,里面关着无数只妖兽,还有只作恶多端的大妖,若是出来必定血雨腥风,只有楚霄河能够镇压得住。”
另一个师兄立刻瞪了他一眼,“什么大妖,都是假的,过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后山有什么异动,十有八九是楚霄河编撰的!就算是有,也早就死了,不然以楚霄河那虚弱的样子能坚持到现在?”
“淮之想要放,那我们就放。”
可镇魔窟下确实镇压了一只大妖,也没有死。
他当初之所以来万法宗,是宗主三跪九叩求来的,只因他血脉特殊,能够镇压住妖兽。
如今,镇魔窟的禁制变得越来越松动。
为了镇压那只被十八层地下的大妖,他不惜损耗自己的寿命。
宋淮之若是要解开第二道禁制,等楚霄河施加在大妖身上的灵力彻底消失,剩下的第三道,第四道……也会相继解开。
那只大妖和剩余的所有妖兽邪祟都将逃出镇妖窟,灭了整个万法宗。
见楚霄河久久不说话,叶轻雾以为他又要闹,有些不耐地轻喊他:
“霄河,一个月后就是我们的第四十九次结侣大典,放了这群邪祟和妖兽,正好也给我们积累了福报,说不定,不会再出现任何意外了。”
楚霄河看见她眼底带有警告的目光,忽然笑了。
他说:“好,我没意见。”
既然他们想死,他不会再管他们了。
他更不会娶叶轻雾。
不等他们有什么反应,楚霄河已经回到房间。
他拿出传音石,联系了远在苍兰城楚家的大姐楚遥。
“阿姐,帮我解开和叶轻雾的锁魂丝吧,我想回家了。”
锁魂丝是在叶轻雾闯过断魂阵后,她求楚遥为他们二人种下的,可以让他们无法离开对方。
“霄河,你不喜欢叶轻雾了?”楚遥有些惊讶,想到什么又怒声道:“还是说她负你了?!这个贱人,当初以性命闯断魂阵,向我们证明她有多爱你,如今才过了多久就变心了!”
楚霄河的心口再次被撕裂开。
对啊,这才过了多久,叶轻雾就变了心。
他喉咙哽咽,带着轻微的颤音,“不爱了。”
变了心的女人,他不会再爱了。
“若是立刻解除,解开锁魂丝会对你伤害极大。”楚遥沉下了声,“霄河,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会尽快帮你解开。”
“好。”
一个月的时间,他等得起。
楚霄河进入万法宗后就住在了后山,方便随时观察镇妖窟的情况。
后来,叶轻雾不忍他一个人待着,非要跟过来,还特意为他打造了一座洞府。
楚霄河夜晚疼得睡不着,也无心修炼,靠在窗台边,便看见叶轻雾带着宋淮之去了禁地。
没过多久,里面关着的邪祟和妖兽都跑了出来。
他看见宋淮之开心地笑了。
叶轻雾站在一旁,一双眸全都在宋淮之的身上。
那眼里的神情,他曾日夜见过。
如今,他却只能在宋淮之的面前瞧见,还真是够讽刺的。
楚霄河重新躺在床榻上,任由伤痛折磨着他。
宋淮之将后山禁地禁制解除一事传到了执法长老那里。
执法长老震怒,将宋淮之和叶轻雾人叫了过去,此外还有楚霄河和其他师兄妹。
“上次解除禁制一事已经解决,宗门弟子受伤无数,为什么还要再解除禁制?”执法长老怒吼道:“你们是疯了吗?知不知道它们离开万法宗后,会害死多少条人命!”
宋淮之委屈地撅了噘嘴,不满地说:“为什么不能放?他们虽然生来就是邪祟和妖兽,但也是一条生命。我们的命就是命,他们的命就可以随意践踏了吗?”
执法长老被他气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宋淮之,你是不是想要害死所有人!”
“师叔,你这是偏见!”宋淮之理所当然地继续说:“他们待在镇妖窟里什么都没做,却因我们受够了折磨,如今我放它们自由,是在帮它们脱离苦海。他们会攻击师兄师姐们也只不过是憋久了,心有怨气而已,我们为什么不能够大度!”
“况且师兄妹们都没说什么,师叔你凭什么生气……”
“你!”
执法长老气得猛甩袖,四周的物品瞬间四分五裂。
宋淮之吓得一惊,立刻缩进了叶轻雾的怀里,眼含泪水的小声说:“大师姐,师叔真的好无理取闹!”
叶轻雾安抚地揉了揉他的头,“放心,有大师姐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楚霄河被这一幕刺痛到,恍然想起这动作曾是只属于他的专属。
那时他第一次诛杀高阶妖兽,结束后仍旧心悸。
她也那般抱着他,揉了揉他的头,轻声安慰他,“霄河,没事了,有我在。”
如今,她怀里的人再也不是他了。
执法长老瞪了宋淮之一眼,不容置喙地对叶轻雾说:“宋淮之无视宗门戒律,私自解开后山禁地禁制,而你纵容他,自行带他去领一百雷鞭!”
宋淮之听后终于怕了,含泪看着叶轻雾,委屈道:“师叔凭什么罚我……”
叶轻雾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又对执法长老说:“师叔,淮之身体虚弱,此事全都是弟子的错,弟子愿意代淮之受罚。”
楚霄河听着,觉得格外刺耳。
他没想到,叶轻雾宠他宠到了这种地步。
宋淮之却心疼地摇了摇头,“不行,大师姐,惩罚怎能让你一个人受了?”
说着,他暗了下眼神,看向楚霄河,“楚师兄有看守后山禁制职责,如果不是他擅离职守,那些妖兽和邪祟怎会胡乱跑了?师叔,楚师兄也应该受罚!”
师兄妹们自然舍不得宋淮之伤心,也都顺着他的话将错误推到了楚霄河的身上,“小师弟说得对,如果不是楚霄河故意藏起来,怎么会让那些妖兽和邪祟跑了?”
“你们在说什么?”
一瞬间,楚霄河如坠冰窟。
他脸色苍白道:“明明就是宋淮之解开禁制才导致……”
得知此事匆匆赶来的宗主却打断了他说的话,“够了,楚霄河擅离职守,任由邪祟和妖兽逃窜,罚一百雷鞭,再带到思过崖面壁思过一日。”
“至于叶轻雾,一同带去罚一百雷鞭。”
不等楚霄河再说什么,他已经被弟子带走。
叶轻雾和他一同离去,张开口无声说:“霄河,忍一忍就好了。”
第一鞭落下,好不容易止住血的伤口再次狰狞裂开,一时间,他分不清是旧伤更疼,还是新伤痛。
第二鞭擦着楚霄河耳边落下,他双耳一阵嗡鸣,血流不止。
第三鞭直接打碎了楚霄河的腿骨。
……
一百鞭下来,楚霄河痛得恍惚。
没想他缓过来,弟子们又将他带到了思过崖。
宗门戒律,师长训诫的声音在整个小山洞里回响。
伤口痛入骨髓,让楚霄河根本静不下心。
宗门戒律和师长训诫的声音也化作灵力攻击他的识海。
楚霄河痛不欲生。
凄惨的叫声在小山洞里不停回荡。
他终是坚持不住,晕死了过去。
醒来时,叶轻雾守在他身边。
她自然地替宋淮之和师兄妹们解释道:“霄河,淮之和师妹们并非故意,你已经受过了一百多鞭刑,再受一百鞭刑也该习惯了。”
有一瞬间,楚霄河以为受伤的耳朵听错了叶轻雾说的话。
可她的表情让楚霄河知道,他没听错。
从前将他当作珍宝的人,如今却觉得他受了伤,便该习惯了。
心口处狠狠撕开了一道口子。
楚霄河哑声问她:“叶轻雾,你这么护着他,就不怕我被打死吗?”
“霄河,你在瞎想什么?”叶轻雾皱了眉,“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正因为有你在,我才屡次受伤!
楚霄河觉得可笑极了。
他不想看见叶轻雾,正想赶她走,宋淮之端着一碗汤过来。
“楚师兄,你受得伤太重,我亲手为你熬了鸡汤,给你补补身体。”
楚霄河瞥了一眼,轻声嗤笑,“你不是说不许杀生虐生?如今你自己杀了一只活生生的鸡,心里不觉得愧疚吗?还是说鸡在你眼里算不上一条生命,活该被你杀。”
宋淮之的脸色有一瞬得难看,委屈地说:“楚师兄,我只是想要补偿你……”
但想到什么,他又一脸自责地说:“楚师兄说得对,鸡也是一条活生生的命,是我不该杀了它,我错了,我这就将命赔给它。”
说着,他就要召唤出灵剑自杀。
叶轻雾及时阻住了他,冷声呵斥楚霄河。
“霄河,淮之只是想帮你补身体,你为什么要咄咄逼人?”
身上的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这些伤究竟是怎么来的。
楚霄河没忍住红了眼,“我杀了罪孽深重的妖兽和邪祟就活该被罚,他杀了一只无辜的鸡就成了我咄咄逼人吗?”
“一只鸡而已,本就该被人杀了吃。”
冰冷的声音直直地刺入楚霄河的心底。
他反复默念着这句话,泪意汹涌。
叶轻雾从未见过楚霄河哭得这么凶。
他向来坚强,猛一看见,让叶轻雾有一瞬间的慌乱,动了动唇想说什么,突然收到了宗主的传音。
“山下的百姓遭受邪祟和妖兽的攻击,死伤无数!”
“听到传音,速来广场集合!”
所有弟子收到宗主传音,立刻到达广场集合。
楚霄河也收到了,他不得不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前往。
每动一步,换上的新衣便湿了一片。
叶轻雾下意识上前想将他抱起来。
身旁传来宋淮之的惊叫声,“大师姐,我突然不会使用灵力御剑飞行了,要不你先带楚师兄去吧,我走着过去就可以了。”
叶轻雾立刻忘了楚霄河,“这怎么行?你身体向来虚弱,等到了广场,这双脚怕是都废了,我先带你过去。”
说完,她就将宋淮之抱进怀里,侧头跟楚霄河说了一声,便离开了。
“霄河,我带淮之先走,你自己御剑过来。”
楚霄河看着他们离去,心口一抽一抽的。
他旧伤未愈,又添了新伤,只能咬着牙御剑前往广场。
等到所有弟子到齐,宗主不敢耽误片刻,将所有内门弟子分成了几队,分别由他和各位长老带队前往山下受难的村庄。
楚霄河无法远距离离开叶轻雾,和她一同前往望霄村。
抵达望霄村时,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鲜血淋漓的残尸。
幸存的百姓四散逃跑,惊恐又绝望。
离楚霄河最近的一名女子已经被咬断了一条腿,手里仍死死抱着幼小的孩子,身后跟着一只嚼着碎肉的凶残妖兽。
她看着妖兽泪流满面,单手不停爬着,充血的眸子里绝望极了,怀里的幼儿也哭的撕心裂肺。
正用身体挡住孩儿绝望等死时,一道血色衣袍挡在了她的面前。
她猛地抬头,看见楚霄河等人那一瞬,她崩溃的眸子瞬间迸发出希望,激动说出来的话含糊不清,“仙长,救救我,救救我们……”
楚霄河双目一酸,颤手取剑,想将妖兽斩杀。
身后突然传来宋淮之尖锐的叫声,“楚师兄,你要做什么?”
他愤愤地看着楚霄河,可怜巴巴地对一旁的师兄说:“你怎么能为了救人就要残忍地杀了一只活生生的妖兽,八师姐,求您救救那只可怜的妖兽吧。”
下一瞬,八师姐毫不犹豫地挡在了楚霄河的面前。
她冷脸看着楚霄河,警告道:“小师弟说过,不许杀生虐生。楚霄河,之前受过的刑罚你又忘了吗?”
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那受的刑罚此刻还在折磨着他。
他永远都无法忘记。
余光忽然瞥见八师姐身后的凶残妖兽张开血盆大口。
楚霄河眸光一闪,立刻惊喊道:“闪开!”
八师姐却以为他又要斩杀了妖兽,身形稳稳地站在那里,冷下脸厌烦道:“楚霄河,你还真是冥顽不灵,那就让我来教教……啊——”
话还未说完,随着佩剑掉砰然落在地,她尖锐痛叫,惊愕的目光也转移到右肩。
只见整只胳膊被凶残妖兽生生咬了下来,血液喷涌,溅了她满脸。
楚霄河见状,连忙执剑将妖兽斩杀。
宋淮之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看见那血流不止的可怖伤口,脸上的血色褪尽。
他没想到那凶残妖兽会突然动手,脚下瘫软地惊喊道:“八师姐!”
听到他声音的叶轻雾立刻赶了过来。
“淮之,八师妹,发生了什么?”
宋淮之强忍着恶心和恐惧,想到什么,泪眼朦胧地看着楚霄河,声音颤的厉害。
“楚师兄,你为何偏要与我作对?如果你听了我的话,八师姐也不会出事……八师姐修的是剑道,你这样让八师姐以后如何再修炼?!”
八师姐失血过多,面色惨白,听了宋淮之的话,她崩溃又恼恨地瞪着楚霄河。
仿佛断了她手臂的不是妖兽,而是楚霄河。
“楚霄河!”叶轻雾紧盯着八师姐的伤口,双眼泛红,恼声低吼道:“你疯了?之前发生的事情就罢了,如今你竟然还残害同门师姐!”
楚霄河忽然笑了,却也遍体生寒。
他指着那对母女,强忍着泪水,一字一顿道:“叶轻雾,这罪名,我不认!”
“她的腿被妖兽吃了,如果我不阻止,那么这对母女都将成为妖兽的口粮!”
“我们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拯救他们,而不是让你们善良的小师弟去拯救一群杀人的畜生!不杀了它们,非要它们害死所有人才甘心吗?”
叶轻雾面色一顿。
她低头,自然看见了那对可怜的母女,沉默了片刻,“我……”
宋淮之忽然含泪哽咽道:“楚师兄,如果你非要觉得我想要害死所有人,那我这就以命抵命!”
他抽出长剑,横在脖颈边,却被叶轻雾及时打断。
八师姐忍住剧痛对宋淮之说:“淮之,你不能做傻事,这分明就是楚霄河有意冤枉你!”
叶轻雾也轻轻用手指擦拭他的泪水,随后,目光冰冷地看向楚霄河。
抬手一招,楚霄河身上的所有法器和佩剑一并到了她手上。
“既然你觉得淮之伪善,又想拯救望霄村的百姓,那便用你的血脉天赋,徒手镇压这群妖兽!”
冰冷的声音直直刺入楚霄河的心口,这句话和让他去送死没有什么区别。
他疯狂摇头,想要夺回自己的法器,哪怕是只有佩剑在身上也好,“不,没了法器我……”
可不等他说完,他们已经带着受伤的八师姐和那对母女离开。
血海中,只剩下楚霄河一人。
叶轻雾还特意传音给所有弟子,救走百姓后,立刻将妖兽引到楚霄河的面前。
楚霄河本就重伤,没了佩剑和法器,一时间,完全不是这群妖兽的对手。
身上的血肉被疯狂撕咬。
剧烈的痛意让楚霄河仿佛坠入地狱。
他痛得眼前发黑,泪水也模糊了眼眶,恍惚之间,看见在不远处站着的叶轻雾等人。
他们冷漠地看着他陷入绝境之中,没有一点要帮他的意思。
宋淮之早已缓了过来,惺惺作态地说:“大师姐,楚师兄他看起来好像撑不住了,我们去帮帮他吧。”
叶轻雾收回视线,强压下担忧,冷声说:“他之前受过的惩罚还是太轻,这一次竟害八师妹掉了一条胳膊,不让他受够了苦,怕是以后还要针对你。”
宋淮之没再说什么,脸上却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楚霄河只能死死咬着牙,艰难地强行调动浑身灵力,用身上流淌下来的血,凭空画符,强行镇压所有妖兽。
直到浑身灵力耗尽,楚霄河趔趄摔倒,正要昏死过去时,被赶来的其他宗门弟子及时扶住,喂下高阶疗伤丹。
他们说:“宗主得知万法宗的妖兽逃跑,残害了无数百姓的生命,特命我等前来救援。”
楚霄河心口发涩地道了一句:“多谢。”
他没想到,救下自己的竟是陌生人。
而他最爱的人和同门师兄妹,却亲手将他推进深渊,看着他痛苦。
妖兽和邪祟没了楚霄河的镇压,再次发起狂。
其他宗门的弟子陷入苦战,执剑想要斩杀时,远处恰好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不许杀害这些妖兽和邪祟。”
宋淮之匆匆赶了过来,挡在所有人的面前,说:“既然身为仙门弟子,你们怎能肆意杀生?”
其他宗门弟子只觉得他荒谬,但还是好声好气地说:“让开!”
“我不让。”宋淮之撇着嘴,固执地说:“沾了满手鲜血,你们就不觉得自己很残忍吗?”
其他宗门的弟子脸色难看了起来,“一个灵力低下的废物在这里添什么乱?我看你们万法宗的人是疯了!不杀它们,难道要让我们去死?”
叶轻雾被说得脸色也不好。
“淮之,这次……”
宋淮之眼含泪水,委屈地打断了她,“大师姐,我是在帮他们减轻身上的业障。”
其他宗门的弟子实在是忍不了,想要将宋淮之推开,叶轻雾却面色一沉,护在了他面前。
“各位师兄,淮之说得对,我们既是来救人的,那便只是救人,怎能再造杀孽?”
万法宗的师兄妹们也都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要求他们只可救人,不可杀生,也不许对那些妖兽用什么残忍的手段。
其他宗门的弟子怎么可能会答应下来,但每次他们一动杀意,叶轻雾和其他师兄妹就会拦着。
这导致弟子们伤亡惨重,就连百姓也死伤无数,活下来的人不过二十多。
好不容易等所有妖兽处理完,其他宗门弟子愤愤不平地找到叶轻雾。
看向宋淮之的目光,恨不得杀了他。
“我们好心相救,你们却屡屡阻拦,害我门弟子伤亡惨重!”
“叶轻雾,你们万法宗到底是不小心将妖兽放出来,还是勾结了魔族有意而为?今天你要是不将他交出来为死去的人陪葬,所有人都别想离开!”
宋淮之被瞪着,脸色苍白。
他在万法宗被纵容惯了,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
“我……不是我,是他!”他被盯得脊背发凉,慌乱间将所有事情都推到了楚霄河的身上,“是他看管后山禁地不严,这才导致妖兽和邪祟都跑了出来。我拦着大家不要伤害妖兽和邪祟,也只是在帮楚师兄积累福报,想帮他少受些罪责而已。”
楚霄河没想到宋淮之竟会诬陷他,一时惊在原地,气得胸口堵着一团怒火。
“你在说什么?我被罚重伤,是你执意要解开所有的禁制……”
剩下的话被叶轻雾打断,“够了!”
她没看楚霄河,只沉声说:“霄河,若不是你冷眼旁观,怎会伤亡惨重?如今还要让淮之替你承担责任!”
其他师兄妹们也都护着宋淮之说:“这一切乃楚霄河之错,各位师兄若是要替大家讨回公道,我们绝不会阻拦!”
楚霄河看着他们轻松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了自己身上,身体冷到发寒。
他喊道:“不是我,是宋淮之……”
强悍的灵力将他轰飞。
还未砸到树上,他又被其他宗门弟子的神雷链囚在半空。
一道又一道的雷电窜入楚霄河的身体,让他痛不欲生,恨不得死去。
其他宗门弟子后悔救了他。
“恩将仇报!”
他们仍不解恨,毁了他的经脉,又生生碎了他的丹!
惨痛的叫声响彻了整个山林。
楚霄河看着叶轻雾等人,再也流不出来一滴泪。
身上的神雷链消失,楚霄河重重地摔了下来。
叶轻雾终于忍不住上前想抱起楚霄河,宋淮之却受惊地撞进了她的怀里。
他仰着头,哭得梨花带雨,“好多血……大师姐,是我对不起楚师兄,害他受了这么重的伤,早知道,我就该站出来了。”
楚霄河意识昏沉前,听到的是叶轻雾的轻哄声,“淮之,这不怪你……”
楚霄河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万法宗。
叶轻雾见他醒来,又给他喂了一颗低阶疗伤丹,轻声问道:“霄河,身体感觉怎么样?”
楚霄河目光空洞的扭头看她,眼底冷漠的再无一丝爱意。
冰冷的声音似在回答她,也像是在自嘲,“没死。”
叶轻雾被楚霄河冷漠的态度刺痛到,心中有些许的不适,皱了皱眉。
“你这是在怨我?霄河,我看见你镇压住了那些妖兽和邪祟,但如果不是你没坚持住,那些弟子怎会出事?”
楚霄河觉得好笑,冷声讥讽道:“叶轻雾,无论我做什么都是错的,宋淮之是对的,哪怕是去死,你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让我去,我们的婚约就此作罢,我放你选择你爱的人,你也别再为了保护宋淮之而推我出来送死。”
“楚霄河,我不同意!”叶轻雾脸色沉了下去,低吼道:“你到底在发什么疯?我说过,我只当淮之是弟弟!他身体弱,要是受了惩罚会死的。”
再如何解释,楚霄河都已经不在意了。
他能够感受得到体内的锁魂丝在一点点地消散。
只要再过五日,他就不会再有任何束缚。
楚霄河收回视线。
“你出去吧。”
叶轻雾见他还在置气,狠狠甩袖离去。
一墙之隔。
楚霄河听见方才还气恼吼他的人,此刻正在温声哄着心情不佳的宋淮之。
“淮之,妖兽伤及百姓一事与你无关。”
宋淮之摇了摇头,看着他救回来的重伤妖兽,颤手继续为它们疗伤,流泪自责道:“大师姐,死了好多人,如果不是我执意要放它们出来,它们虽然在后山禁地待得痛苦,但也能活着,说到底,还是我害了所有人……”
其他师兄妹也都哄着宋淮之,全都在责怪他。
“小师弟,要不是楚霄河没能及时镇压住那些妖兽,怎会有人伤亡,这一切都怪楚霄河!”
“我看他分明就是故意的,就是想趁机报复淮之!”
见宋淮之的心情还不好,叶轻雾起身又去了楚霄河的房间。
她冷脸拽住楚霄河,强行将他带到了宋淮之的面前。
“霄河,认错!”
楚霄河艰难站着,脸色惨白,“我又有什么错?”
叶轻雾冷道:“我看你是受得刑罚还不够!”
“楚师兄,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我们都该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赎罪。”宋淮之跪在楚霄河面前,卑微哀求,“宗门内的药已经不够用了,淮之只希望楚师兄能够多采一些草药来。“
楚霄河不想去。
但是叶轻雾强硬地让一旁的师兄将他带到一座山峰,逼他采药。
楚霄河被迫爬上去采集草药。
他早已伤痕累累,只能像凡人那般徒手采集。
身上的伤口重新裂开,鲜血流了一路,也引来了妖兽。
他狼狈地躲过攻击,强撑着千疮百孔的身体逃跑。
半路上,却被毒蛇咬住,尖锐的刺痛感让他脚下踉跄,从山上一路滚了下去,满身伤痕。
他昏睡了许久才艰难地爬起来,生嚼了一些疗伤的草药,忍着毒发得痛苦慢吞吞地往回赶。
交上草药之后,楚霄河回到房间。
刚碰到床,他就倒了下去。
浑浑噩噩间,楚霄河听见了尖锐的惨叫声。
但他并没有在意,浑身的痛意让他翻来覆去,噩梦接连不断。
房门突然被人踹开,楚霄河也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睁眼便看见双目赤红的叶轻雾。
“楚霄河,你对那些草药做了什么?!”
楚霄河不明所以,“你在说什么?”
紧跟而来的宋淮之看着他,痛苦哽咽道:“楚师兄,你要是恨我就冲着我来,为什么要在那些草药里面动手脚?那几只妖兽吃完药后,全都发了狂,六师姐,十师姐,十三师姐……全都被它们活生生地吃掉了!”
楚霄河惊愕住,“我什么都没做!”
叶轻雾脸色冷沉,阴骘低吼,“你什么都没做?那为什么妖兽在吃草药之前好好,吃完之后就发了狂?楚霄河,你当真是恶毒到无药可救!”
她冷脸吩咐身后的弟子,“将他带走!”
楚霄河被强行带到了惩戒台。
宗主和长老们也都在。
宗主怒目看着他,“楚霄河,你可知罪?”
“我无罪!”楚霄河看着在座的各位,凄惨笑道:“我什么都没做,你们有什么能够证明是我下了毒!”
宗主挥手,药师立刻赶了过来。
“那些草药确实都没有任何问题,但问题就出现在熬制而成的汤药上,上面下了血毒,与你身上中的毒一般无二!”
“楚霄河,你自己受了伤,却还要让所有人给你陪葬!你当真是恶毒!”
宗主冷声道:“将他带下去,剥魂剔骨!”
楚霄河被强行带走。
潮湿的地牢里,他被架在了高台之上。
刑罚开始,楚霄河的神魂阵痛,仿佛被一点一点地抽离,浑身的骨头也好似被刀割一般。
他死死咬住了牙,想将惨叫声吞进肚子里。
可太痛了。
哪怕将唇咬出了血,绝望又崩溃的惨叫声还是溢了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生不如死的折磨才结束。
他半死不活地瘫在高台上。
许久,他艰难地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地牢。
叶轻雾就站在门口,看见他血肉模糊,冰冷的声音稍微有一点软了下来,“这一次可知错了?”
楚霄河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心中死寂。
“我的佩剑和法器,还给我。”
叶轻雾还给他,“霄河,以后别再针对淮之了,你这次受伤严重,我们的婚礼推迟一段时间,等你伤好了,我们再举行。”
他们不会再有什么婚礼了。
锁魂丝已经彻底断开。
楚霄河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他回了后山的洞府,将自己的身份牌放在房间里。
做完这一切,楚霄河离开了万法宗。
站在远处的山峰上,他冷漠地看着后山的方向。
心中倒数着一刻钟。
时间结束,后山崩裂开。
困于十八层地下的大妖终于逃了出来,连带着剩余的其他妖兽也一并跑了出来。
这惊悚的异象惊动了整个万法宗。
“宗主,不好了,后山禁制彻底消散,传闻中的那只大妖逃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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