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暖小阳素珍阿姨《妈妈的生日礼，是我的死亡通知》

我变成丧尸那年才八岁。
末世结束后，全家人用性命担保，我不会伤人。
可有一个丧尸的姐姐，弟弟就永远不能当自己喜欢的消防员。
因为担心他会被感染，继而影响整个消防队。
爸妈每次出门都要被异样的眼神对待，菜市场的摊贩只愿远远扔菜给他们。好像只要在他们周围呼吸，都会感染上病毒。
直到又出现丧尸伤人的事件，我家门口每天都会被用鲜红的油漆喷上“害虫”“畜生一家”的字眼。
我妈终于坚持不住，赤红着双眼：“你怎么还不死！你早该死了。”
爸爸和弟弟安慰着妈妈，决定今年妈妈的生日宴不带我了。
可他们走之前，没有将地下室的门关好。
我以两腿断裂的代价挣脱开铁链，一点点爬出家门。
我想说：“妈妈，生日快乐。”可却只能发出“嗬嗬”地声音。
阳光下，我一点点化为灰烬……
我看着自己透明的双手，终于意识到自己彻彻底底死了。
身处末世，我变丧尸前就懂了死亡的概念。
唯一有一点不满的就是，我还是小小的身躯。
明明弟弟都有爸爸那么高了。
我望着地上小小的一堆灰烬叹了口气，猛然间我发现了灰尘中有我的护身符。
得捡起来扔掉，不然爸妈发现了的话。
会难过的。
我宁愿他们以为我失踪了，也不想要他们知道我死了。
可透明的手，一次又一次穿过灰尘，连一点尘土都没有带起。
我红着眼睛，为什么都不是丧尸了，我还是那么没用。
爸妈和弟弟回来了，弟弟拎着礼物，爸爸搀扶着微醺的妈妈。
他们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弟弟直接穿过我身体，一脚精准无误地踩中地上的灰烬。
脚下是爸妈曾经给我求来的护身符。
那是在末世前，有算命先生说我活不过十八岁。
爸妈哭着用十万块，又一步一叩首爬上山顶，为我求来这护身符。
我想哭，可我已经没有眼泪了。
傻爸妈，被人骗了。
我连八岁都没有活过去呢！
弟弟只觉得脚下有东西。
可他并没有在意，只当是路边的小石子。
抬起脚时，灰尘被带起飘散，露出底下的护身符。
可惜无人在意，也没人看见。
我飘进房内。
妈妈趴在沙发上，红光满面。
“真好啊，素珍又来参加我生日宴了。她上次参加我生日宴，还是末日前，我同她说，这次没有带小暖。她就来了……真好啊！”
妈妈一字一句，如同针刺入我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
真奇怪，明明已经不会跳动了，怎么还是那么痛呢！
素珍阿姨，曾经是妈妈的好闺蜜。
她最喜欢我了，曾经她会给我扎小辫子，会给我买洋装。
她会捧着我脸蛋亲了又亲。
可末世结束后，她望着妈妈身边“嗬嗬”嘶吼着的我，露出了惊恐慌乱的神情。
末世后的人类，对于丧尸是来自骨子里的恐惧。
她说：“你们一家子怪物！她不是小暖，她该死！你们就该把她送去人道处理。”
妈妈气得和她绝交。
可是有这种想法的人，又岂止一个素珍阿姨呢！
爸妈曾经都有三五知己好友，如今却变成去哪里都会排挤与嫌恶。
所有人如同躲瘟疫般，躲着父母。
哪怕爸妈经常笑着说不在意，可弟弟在学校被霸凌排挤时，他们还是哭红了一次又一次双眼。
我抠着公主裙的裙边，小声说：“对不起……”
要是我早点死了，就好了。
妈妈就能早点和素珍阿姨和好了。
都是我的错。
爸爸从冰箱中，拿出已经解冻好的生肉。
“小暖还没吃饭，我给她拿过去。”
“不要！”
“不要！”
我惊觉，另外一声不要来自妈妈。
妈妈在爸爸不解的眼神中，又羞愧又难受。
她捧着脸开始哭起来：“对不起，我身为人母怎么可以有那种想法，我居然觉得饿死小暖就好了。我们一家就不会被嫌弃，小阳也不会……被消防队拒绝。明明他的梦想……”
一滴又一滴泪从妈妈脸上滚落。
我想给她擦眼泪。可手却一次又一次穿过妈妈的脸庞。
我在妈妈耳边轻声说：“妈妈，我已经死了，这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妈妈浑身一僵：“你有没有听到小暖的说话了？”
爸爸一愣，他放下生肉上前搂着妈妈：“没有。”
他怜惜看着妈妈，爸爸觉得妈妈可能精神压力太大了。
妈妈揉了揉眉心，她望着生肉，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厌烦。
“老公，饿着小暖一顿吧！”
“反正饿一顿……也不会怎么样，我生日这天真的不想要听到那种声音。”
我低垂下头。
我知道妈妈说的那种声音是指什么。
是我啃咬生肉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会一遍又一遍把爸妈带回末世。
如同隔着门板听着丧尸，啃咬曾经的邻居。
让他们骨子里都是在发颤。
可他们硬生生克服恐惧，喂养了我十二年。
我赤红着双眼，可以了爸爸妈妈，你们已经够对得起我了。
爸爸眼中蓄满泪水：“好。”
他点头，搀扶着妈妈回房间。
可我并不难过，我很开心爸妈放弃了我，选择遵从自己内心。
哪怕只有一次，这是开始，以后会有无数次。
慢慢的，就算发现我不是失踪，而是真的死了。
爸妈也能很快走出来。
半夜时，我一个人孤零零坐在熄灯的客厅。
我看到弟弟蹑手蹑脚从房间走出来，他错愕看着打开的地下室。
我本来还在游移的思绪，猛然回神。
不，不可以。
现在还不行，至少让爸妈睡个好觉，把生日这天过了。
不能现在发现我不见。
可弟弟听不见我说话。
许久后，他鼓起勇气一般深呼吸了一口气，一步又一步踏入那暗无天日的地下室中。
我双眼猩红跟了过去，幸好地下室没有灯。
弟弟因为紧张，也没有发现我出奇得安静。
他在黑暗中低垂着脑袋，他轻声说：“姐对不起。”
“可是我真的好久没有看到爸妈笑得这么轻松了，自从你成丧尸后。所有人对我们都避如蛇蝎。我可以被欺负，我的梦想实现不了也没关系……”
“可是我不想要爸妈活得那么累，活着受欺负了。”
弟弟踮起脚，将那扇一直没有打开的窗户，轻轻打开。
月光照射进来，正好照在空荡荡的铁链上。
如果他这时回头，就能发现我早就不在地下室了。
“对不起姐姐，明天……”弟弟哽咽着，眼泪从他脸上哗哗落下。
“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会有一点点痛苦，对不起！”
明明已经是一米八的大高个，却哭得像小时候一样，眼泪鼻涕糊在一起。
我想摸摸他的头。
小时候就是这样，他一哭，我摸着他头。
他就会哭着扑进我怀里，鼻涕糊了我一身，被我捶一顿就好了。
看着穿过他脑袋的手，我无力垂下眼眸。
对不起啊，弟弟。
姐姐太没用了，安慰你的事也做不到了。
我不怨你的，你做得对。
可是，你姐永远是你姐。
我已经提前被太阳晒得灰飞烟灭啦！
“啪！”窗户又被关上。
弟弟哭喊着：“对不起！对不起！”
连回头看看我的勇气也没有，就跑了。
临走前，他将门锁上。
我站在又恢复黑暗的地下室，无声笑了笑。
就是这么胆小的家人，却把我这个丧尸养了一年又一年。
第二日，爸爸看着饭桌上臭了的猪肉，无奈扔进垃圾桶。
他穿上外套就准备去菜市场买肉。
其实，我是可以吃腐肉的。
丧尸本身就是食腐的，可我的爸妈，坚信我同其他丧尸不同。
就像在末世时，明明青菜都难弄到了，可他们却坚持每天都出门为我寻来新鲜的生肉。
有一次弟弟饿得不行，将生猪肉煮熟，没有盐没有调料，就捧着吃了起来。
爸妈发现后，将弟弟毒打了一顿。
他们猩红着眼：“你怎么那么馋，你吃了你姐姐吃什么！”
可当他们发现弟弟，也已经瘦得只剩下一层皮薄薄贴着骨头时，他们哭着抱成一团。
那会我没有意识，只在一边“嗬嗬”看着他们。
我跟着爸爸，飘在菜市场门口。
爸爸刚刚要踏进去菜市场，一盆黑狗血就泼洒在他脚边。
曾经是上市公司高层的爸爸，立马露出讨好的笑容：“抱歉，我忘记了。”
菜市场很早之前，就明令禁止爸妈踏足。
爸妈想买菜只能转账后，再由摊主将肉菜扔出来。
那摊主冷笑了声：“忘记了，我看你们一家人是想把我们这些人再祸害死。”
爸爸连忙摆手：“没有的，我们家孩子我们好好关着呢！”
摊主“砰”一声将菜刀插入案板：“那最近丧尸伤人的事情怎么说？全世界就剩下你们家一只丧尸了。”
爸爸低声下气道：“真的关着好好的哥，而且我们家孩子从来不吃人，都是我买生肉喂养她。”
“啪”一颗臭鸡蛋丢在爸爸头上。
“滚！就应该把你们全家人都宰了，指不定就是你们偷偷将丧尸放出来吃人。”
黑色的蛋液顺着爸爸的额头滑落，我清晰看到了，一起滑落的还有爸爸的眼泪。
我只觉得喉咙发紧，心脏如同被撕裂开一个口子。
这一定不是第一次。
而是十二年来的其中一次。
有家人被丧尸杀害的摊主，如同泄愤般冲上前，将我爸爸一拳打倒在地上。
他用膝盖压着我爸爸的脖子，一拳又一拳打在他脸上。
我想阻拦，可只有一次又一次穿过去。
我只能哭着跪在地上，明明我是不会有眼泪的。
可现在一滴又一滴血泪，从眼眶中落下。
“求你，求你别打我爸爸。”
“求你，哥……你打完消了气。求你卖我五斤肉，孩子还没吃饭呢！”
爸爸脸高高肿起，可他努力挤出讨好的笑容。
那人站起身，吐了口唾沫在爸爸脸上。
爸爸扯着那人裤脚：“哥，求你了，卖我五斤肉。”
“还饿着肚子呢……”
我哭着摇着头。
爸爸不需要了，我已经死了。
真的不需要你再为了我做这些了。
还是有摊主心软，将肉卖给我爸爸。
他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回家。
妈妈一见到他脸，就红了眼睛。
“是不是他们又打你了。”
爸爸一边躲闪，一边帮妈妈擦去泪水。
“没有，是我自己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
妈妈扑进爸爸怀中，哭得撕心裂肺。
十二年来，运气好时他们去买菜，顶多受人一顿白眼。
运气不好时，就如同今日被人拳头脚踢一顿。
“老公，我真的累了。我们将小暖送去人道处理吧！”
爸爸红着眼，他又何尝不心疼自己的家人呢！
我努力扬起一个笑容。
没事的，爸妈马上就去地下室了。
很快爸妈就会发现，自己的烦恼已经不见了。
爸爸许久后艰难开口：“好。”
他嗓音又涩又干，如同吞过刀片一样。
可我却松了口气。
太好了，爸妈已经放弃了我。
哪怕知道我真的死了，他们也不会难过了。
可爸爸点头了，妈妈却又摇了摇头。
“我怎么能这么想，我真的是失败的家长。”
“小暖变成这样，不是他的错，是我们的错，是我们没有保护好她。”
不是的爸妈，你们都没有错。
我能保护好你们，我真的特别开心。
我永远记得那天，那只丧尸从窗户阳台爬进来。
他差一点扑到爸妈身上时，我冲了过去死死抱住他的腿。
哪怕已经死了，可记忆中撕咬的疼痛，依旧刻骨铭心。
可我永远都不会后悔。
妈妈擦干眼泪，去厨房将肉分割好。
她端着肉笑眯眯道：“我真对不起小暖，昨天因为我的任性，居然让她饿了一整天肚子。”
妈妈端着肉，一步又一步朝地下室走去。
我凝望着妈妈的背影，我想：很快，妈妈就会发现我不见了。
爸爸的电话也在这时响起：“喂，您好，请问是陈先生是吧？我们怀疑你的女儿与近期频发的丧尸伤人有关系，请您来局里协助调查。”
而地下室内，突然传来妈妈的尖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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