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茗顾屿《风雪落肩时》

苏茗顾屿《风雪落肩时》

我带着女儿在游乐场排队时,意外遇见了顾屿。
我们在排玩旋转木马的队,一个女人带着一家三口冲过来试图插队。
她骂骂咧咧,她的丈夫上前阻拦,反被她指着鼻子骂,
“废物,什么天才,还清北毕业的,智商高有什么用?排个队都排不上!”
我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位丈夫就是顾屿,
“顾屿?是你吗?”
他转过来看到是我,脸色尴尬地笑了笑。
我们简单寒暄了两句,看天色晚了,我便主动退出队伍让他们排,
“我们要回家了,你们排我们的位置吧。”
顾屿连声道谢,我赶紧带着女儿离开。
一路上女儿好奇地问我:
“妈妈,那个叔叔是谁?”
我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是妈妈的一个老同学。”
“妈妈也有同学吗?”
“对啊,妈妈以前也上过学,妈妈也有青春啊。”
女儿仰着头问我,
“妈妈,什么是青春?”
我沉默半晌,顾屿就是我的青春。
……
“妈妈,什么是青春?”女儿仰着头问我。
我沉思了好一会,牵着女儿的手柔声回答:“青春啊……妈妈给你讲个故事,你就知道了。”
和顾屿的故事,要从很久之前说起。
读书时我的数学成绩很差,父亲也不愿意花钱给我报课。
但在母亲的坚持下,他还是决定给我找个家教。
父亲做生意赚得不少,却不愿把钱花在我身上,他重男轻女,不喜欢我,我在家里连自己的房间都没有。
所以说是家教,倒不如说是找了个老乡的聪明孩子来帮我补课,因为这样比找补课机构价格便宜。
而那个聪明孩子,就是顾屿。
那天他背着书包来到我家,礼貌的做着自我介绍,穿着一身简单的校服,整个人清爽帅气,连我一向挑剔的爸妈都罕见地热情招待他。
“苏茗,快出来,家教老师来了!”母亲在客厅喊我。
那时候我还以为是和学校里一样不苟言笑的老师,还没见到人,心里就天然地生出几分畏惧。
我唯唯诺诺地从书房里走出来,低着头,只敢看自己的脚尖。
然后,一个清朗的少年音在我头顶响起。
“你好,我是顾屿,你的家教。”
我猛地抬起头,看着他的一瞬间就呆愣在原地。
直到母亲推了一下我的后背,她的声音才把我唤醒。
“还不快带顾屿哥哥去看看你的作业,你要跟顾屿哥哥好好学习,知道吗?”
我这才反应过来,脸上有些发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轻声对他说:
“顾屿哥,你跟我来吧,我们去书房补课。”
顾屿跟着我一路到书桌,他放下书包开始补课,抽丝剥茧查缺补漏。
很专业,但我基本没怎么听,只顾着浮想翩翩。
其实他不需要自我介绍,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认了出来。
我们是同一所学校的,他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传说中的天才少年。
学校的考试榜单上,顾屿每次都是第一名,当地报纸上常常刊登他的竞赛事迹。
他人高,皮肤白,长得很好看,许多女生喜欢他。
我也私下里偷偷和同学谈论过他,但我从没想过,他会来给我补课。
此后每个周末,成了每周我最期待的时刻。
他很聪明,但教我的时候没有丝毫高高在上的感觉,反而非常有耐心。
我从小在家被压抑惯了,性格腼腆,不爱说话。
他讲完一道题,我听懂了也只是点点头。
他总会停下来,温和地看着我:
“真的懂了吗?没关系,不懂可以再说一遍。”
我小声地回答:
“听懂了。”
他便不再追问,只是对我笑了笑。
从那时候起,他大概就知道了我是一个不爱表达自己的人。
那年冬天来得特别早,天气很冷。
家里人不给我买新棉衣,我就把好几件薄薄的衣服叠在一起穿,裹得像个粽子,却还是不暖和。
补课的时候,我冻得不停地吸鼻子。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随口说:
“天气冷了,要多穿点衣服。”
我把手缩进袖子里,含糊地应了一声:
“嗯,我穿了。”
他当时没再说什么,可是下一次补课,他从书包里拿出来一件崭新的羽绒服,放在我的椅子上。
“我买错了尺码,穿着有点小,送给你吧。”
我连忙摆手说不要,心想他自己还要靠补课赚钱,怎么会有多余的钱买新衣服。
我想把自己攒的零花钱塞给他,他却怎么都不要,只是很认真地看着我说:
“没关系,这是我用奖学金买的。”
那件羽绒服我穿了很久很久,直到破洞才不穿,可是也没有舍得丢掉,一直放在家里衣柜。
我的身高不高只有155,在平均身高165的北方地区,可以说是矮小。
加上我体重轻,整个人看起来都很瘦弱。
大概是有点营养不良,我常常会补课补到一半突然头晕,脸色发白。
我跟他说了自己低血糖的毛病,从那以后,他每次来都会给我带一块巧克力。
像这样的事顾屿还做了很多,也许他是无心之举,但对我来说是冬日里的暖阳。
此后的很多年,我都在追逐这温暖。
因为他的辅导,我的成绩好了很多,高中考上了市重点。
他则毫无悬念地被保送到了省重点。
我们不在一个学校了,他也把更多精力投入到竞赛和学习中。
我不敢去打扰他,只是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小心翼翼地给他发一条祝福短信。
这几乎是我们高中三年里全部的交集。
剩下的,都是我一个人的单相思。
高中是封闭式管理,学习压力很大,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在宿舍的墙壁上一遍又一遍地写满他的名字。
周末难得能拿到手机,我第一件事就是点开他们学校的公众号,在那些表彰大会的照片里,努力寻找他的身影。
后来,他被保送进了全国最顶尖的大学,我则考上了本省的一所一本。
大学四年,身边不是没有追求者,但我心里容不下其他。
所有的殷勤和示好,我都提不起半点兴趣。
直到大三那年,寝室里玩真心话大冒险,我输了。
她们起哄让我给自己暗恋的人表白。
在室友们的催促和鼓动下,我颤抖着发送了那么多年后的第一条联系消息。
“顾屿哥,你在吗?”
他回复的那一刻,我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在聊天中,我告诉他,我喜欢了他很多年。
我把所有的少女心事都告诉他,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然后他说:
“我很感动苏茗,等放暑假,我们再见面说吧。”
之后我们恢复了联系,每天分享日常,我一直期盼着那个夏天。
终于到了见面那天,我们在图书馆前面约见,他远远超我走来,还是记忆里那个清爽的少年模样。
走近之后他说:“你变漂亮了,眼睛也大。”
我由衷的笑了起来,“难道我以前就不漂亮吗?”
女大十八变,我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内向不爱说话的小女孩,我们很自然地走到了一起,直到大四毕业季。
在那个天才云集的高校里,顾屿的光环不再那么耀眼。
应对繁重的学业、毕业论文和对未来的迷茫,他开始有了烦恼,常常整夜整夜地失眠。
顾屿开始去到南方杭州实习,在他确定要去杭州工作前,我就提前一个人坐火车过去,先一步为自己找了杭州的实习。
然后又精挑细选避开串串房为他租好房子,把那个小小的出租屋打扫干净,布置成一个温馨的家,让他可以拎包入住。
他家条件一般,不太注重外在,我怕他进单位被人看不起我就用自己实习和兼职攒下的钱,给他买有牌子的衣服,教他怎么搭配。
我知道他爱吃鱼,有段时间每天我都给他做清蒸鲈鱼。
他忙于工作,忘记过节,每次我都包好各种图案的饺子给他吃。
怕他一个北方胃在南方吃不到熟悉的味道,我想着法顾及自己的工作给他做各种面食。
有天下班他回来炫耀似的告诉我:
“公司的同事都很羡慕我,说我找了个好老婆。”
我心满意足,仿佛以为这就是永远。
“哇,好幸福!”女儿的眼睛亮晶晶的笑看着我,
“好像王子和公主,最后终于在一起了。”
我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
“可是,王子也可能不是王子,公主也可能不是公主哦。”
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好景不长,我们在一起一年半后,我确诊了多囊。
短短两个月里,胖了三十多斤。
镜子里那个臃肿憔悴的自己,让我觉得陌生又恐慌。
他嘴上说着不介意,让我好好养病,但他生理性的抗拒骗不了人。
我们之间,连拥抱都变得奢侈。
我变得越来越敏感,爱哭,情绪很不稳定,不爱打扮,他眼中的嫌弃越来越明显。
而真正压垮我的,是那通他妈妈和舅舅打来的电话。
那天我们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他的手机响了。
电话里,他妈妈和舅舅以为我不在场,所以公然讨论起了我:
“……那个女的个子那么矮,才一米五五,以后生的孩子能有多高?”
“而且从小就倒贴着你,一点女孩子的尊严都没有……”
“你可是天之骄子,我们家族里的金凤凰!只有南方又高又瘦的高知家庭的那种女孩子才能配得上你。”
“你不能找这样要啥没啥的对象,她是我们穷地方出来的女孩子,能有多出息。”
我当时就坐在他身边,浑身僵硬的听着,等着他反驳,我期望着,他哪怕只有一句维护我的话我也认了。
可是他没有,一句都没有。
他只是怕麻烦似的,含糊地“嗯嗯啊啊”地应付着,从头到尾,没有为我说一句话。
电话挂断后,客厅里气氛尴尬,但我没有吵,也没有闹。
因为就是在那时候我心里仍然记挂着,再过一个月就是他转正的关键答辩。
如果我当时跟他闹分手,一定会影响他的状态。
我压下了所有翻江倒海的情绪,依然像往常一样,天不亮就起床为他准备早餐和午餐便当,帮他搭配好第二天要穿的衣服,熨烫得一丝褶皱都没有。
他答辩要用的材料,我一遍又一遍地帮他核对,生怕出一点差错。
晚上他回来,无论多晚,桌上总有温热的饭菜。
顾屿对我内心的转变一无所知。
他或许是太忙了,或许是根本不在意。
在他顺利通过转正答辩一个多月后的一天晚上,因为一件小事,他再次对我表现出了那种毫不掩饰的不耐烦。
他正对着电脑,闻言头也没回,语气很冲:
“你能不能别老问这些没用的事?我现在忙得要死,哪有空管这些?”
我看着他的背影,这个我爱了很多年的男人,突然觉得很陌生。
我叹了口气,平静地问他:
“顾屿,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我们还能走下去吗?要不分手吧。”
他终于不耐烦地转过椅子,看着我。
“又来了,分就分,你以为我愿意跟你一起吗?”
“你选择我是因为我能挣钱,我学习好。”
“可我选择你图什么呢?图你会做饭?会照顾人?”
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
我那么多年小心翼翼的爱慕,毫无保留的付出,在他眼中,原来和保姆的价值一样。
我只是会做饭,会照顾人而已。
心里有什么东西,“咔嚓”一声彻底断了。
那天深夜,我趁他睡熟,悄无声息地起了床。
我没有拿走任何他买的东西,只收拾了自己带来的几件衣服,装进了一个小小的行李箱。
离开前,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我亲手布置的家。
墙上还贴着我们一起去旅行的照片,阳台上的绿植是我精心照料的。
我含着泪离开了,却在第二天收到一条银行的提示短信,
“对方已将您移出亲人卡。”
他取消了我们的亲密付,那时我身无分文。
我天真地以为,他至少会给我一点时间缓冲。
我们在一起时所有的开销,一直都绑定在他的亲密付上,我每个月做饭买东西的钱都会从他的亲密付里出。
但收到那条短信那一刻,我感觉最后一点希望也被抽走了。
我的钱买机票买东西购置家用都花光了,身上能拿出来的只有十几块。
我没办法,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回家。
我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是我父亲接的。
我还没来得及说清自己的处境,他的声音充满了责备,
“我告诉你,你自己选的路,就别想着哭哭啼啼地跑回来给我丢人。”
电话被“啪”的一声挂断了。
听着听筒里的忙音,我拿着手机,在街头站了很久。
我已经实习,学校的宿舍也清退了,我无处可去。
我只能拖着那个小小的行李箱,找了一家最便宜的快捷酒店住了进去。
那个小房间又潮又暗,散发着一股霉味。
可是就算是这样,我也没钱多住几天。
曾经在大学里羡慕我找到顾屿这样优秀男友的舍友,开始了对我的议论:
“听说了吗?苏茗被她那个天才男友甩了。”
“早就猜到了,她不就是个倒贴的保姆吗?人家现在进大公司了以后要当领导的,哪还看得上她。”
“真是的,胖成那个样子,谁受得了啊。”
“那……公主后来有钱吃饭了吗?”女儿听得入了神,小脸上满是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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