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观旭林晚《彼时烟雨笼江南》
卫观旭第九十九次自杀后,又被救了回来。
醒来后他立刻寻找林晚,他想确认,是不是还差一次她就可以永远留在这个世界了。
拖着虚浮的脚步出门,拐角传来林晚戏谑的声音。
“什么穿书,什么虐文女主,那都是我骗他的托词,也就他这种蠢货会信。”
“我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像他这种不自爱的,如何能指望我爱他。”
“你放心,只是玩玩罢了,差一次这场自杀游戏就满一百了,我也该收心了,家里还有人等我呢。”
短短三句话让卫观旭浑身血液凝固,就连呼吸都停止了。
他不敢相信林晚穿书虐文女主的身份是假的,
不敢相信一百次自杀,只是她设计的一场游戏,
更不敢相信九十九次付出生命的真心,从割腕、跳楼、吃安眠药到车祸......
自杀的方式千千万,他试了九十九种,在她眼里竟成了不自爱。
咬烂嘴里的肉却浑然不觉疼,他脱力般靠在墙上思绪被拉远。
八年前,卫观旭在雪地里把奄奄一息的林晚捡回了家。
卫观旭是孤儿,林晚失忆后无家可归,两个孤苦无依的人做了彼此的依靠。
他们一起摆摊,送外卖,去酒吧卖酒……
为了生活,他们打过很多份工,也建立了深厚的情谊。
半年后,林晚恢复记忆被家人找回,一跃成了京海第一豪门。
卫观旭以为他们的缘分就此断了,可等林晚安顿好后,她把卫观旭接到了身边。
她说她永远不会抛下他,还说无论她是谁,他们之间的承诺永远算数。
卫观旭信了。
再后来,她告诉卫观旭,她是穿书虐文女主,只有找到心爱的男孩,并让男孩心甘情愿的为她自杀一百次,她才能永远的留在这个世界。
当时她说得情真意切:“阿旭,你是我认定的人,我虽然不想与你分离,但我更舍不得你受伤害,去他的系统任务,就让我们珍惜余下的日子吧。”
卫观旭深信不疑并大受感动,主动提出要帮她做任务。
七年来,他一次次笑着接受她带来的伤害,哪怕伤痕累累也从未抱怨。
就在他以为终于苦尽甘来时,她给了他致命一击,让他所有的隐忍和付出全都变成了笑话。
林晚挂了电话,卫观旭强忍质问她的冲动回了房间。
刚躺下,林晚就推门走了进来。
她在他身旁坐下,熟练的拉起他的手。
卫观旭一惊,睁眼的同时立马收回了手。
他眼里的抗拒与厌恶让林晚愣住,但那点惊愣很快就被卫观旭苏醒的喜悦冲淡。
“阿旭,你可算醒了,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她脸上难掩喜悦,好像刚才打电话说游戏的另有其人。
家庭医生拎着药进来:“卫先生你可算醒了,你是不知道,小姐这次足足守了你五天,你再不醒,她都快撑不住了。”
林晚眼里的疲惫与憔悴不像假的,可卫观旭没有感动只觉得讽刺。
七年来,他就是被这副故作深情的样子给骗了。
既然知道了真相,那这最后一次自杀,他绝对不会再如她的意了。
见他发愣,林晚拉过他的手满眼心疼:“忍着点,这祛疤膏得按时涂才不会留疤。”
她的温柔与深情让卫观旭恶心,低头看见手腕上密密麻麻的伤痕已经淡了痕迹,他不再僵持,放心把手交给了她。
夜半,他睡得正香,手腕突然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打开灯,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变得红肿,甚至有了腐烂化脓的迹象。
他强忍剧痛呼救,可曾经一呼即应的别墅此刻静得吓人。
打开手机,一个陌生视频弹了出来。
视频里,林晚和一个男人贴身热舞,满眼的柔情与怜爱。
这应该就是让她收心的人了。
卫观旭不再抱有期待,苦笑一声拨通了电话:“我同意回南城继任卫氏集团。”
卫观旭是南城走失的豪门少爷。
半年前,他的亲生父母找到他,准备接他回家。
当时他刚从鬼门关出来,看到林晚为了照顾他累得病倒了,卫观旭感动之余,当场就和要接他回家继任卫氏并联姻的父母划清了界限。
当时他以为,只要拥有林晚,他就拥有了全世界。
现在看来他还是高估了人性,也高估了林晚的承诺。
电话那头的卫母听到他的话激动不已,一再询问后和他定下了回城的日期。
“七天后我就回去。”
挂断电话,卫观旭准备去医院。
门口,林晚带着一个男孩走了进来。
看穿着,应该就是视频里的那个。
男孩甜甜的笑着朝他走来:“你就是卫公子吗?我叫纪如安,总听晚晚说起你,真羡慕她能找到你这么不要命的人,不像我,从来都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他笑得人畜无害,话里却满是讥讽,浑身散发着绿茶味。
卫观旭疼得几乎站不稳,他不想纠缠,只想尽快去医院,离开时却被纪如安紧紧捏住了手腕。
“卫公子,你要去哪儿?我听说你也是画家,我们一起交流交流经验吧。”
手腕被捏出了血,钻心噬骨的疼蔓延全身,卫观旭反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纪如安踉跄着后退几步,捂着脸做委屈状:“晚晚,卫公子好像不喜欢我。”
林晚一改往日的温柔,眉间染上厉色:“阿旭,如安跟我是同一类人,又跟你一样是个画家,我带他回来就是想让你们好好相处,你何必这么疾言厉色?”
好一个同一类人。
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的同类人吗?
还是把他当游戏,一同消遣的同类人?
手腕在不停渗血,视线开始模糊,卫观旭用尽全力朝林晚伸手:“送我去医院。”
林晚第一次无视他,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了纪如安身上。
卫观旭来不及反应,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他是被生生疼醒的。
睁开眼,家庭医生正在处理他手腕的腐肉。
“别乱动,你手腕的肉被药物强烈腐蚀过,只能把腐烂的部分切掉,要是乱动切到手筋就麻烦了。”
腐蚀?
卫观旭清醒了几分。
“明明都快好了,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腐肉?”
“具体原因还要做进一步检测,现在我先帮你把腐肉切除。”
额头大颗汗珠滚落,卫观旭忍不住开口:“李医生,能不能打点麻药?”
“不可以。”
林晚带着纪如安走了进来。
“阿旭,不可以,要是用了麻药会前功尽弃的。”
卫观旭了然,他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所以我的手变成这样是你故意的?”
林晚没有否认,话里带着心安理得的笃定。
“这是系统给我发布的任务,我也没办法,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也不差这一次,就辛苦你再忍一忍,到时候任务结束你就不用再受苦了,我也可以永远留在这个世界,留在你身边了。”
依旧是这副说辞,卫观旭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只是这一次,他不会再顺从她了。
卫观旭收回手:“是啊!就因为我为你做了太多,才会让你觉得我是可以随意对待的人。”
“可是林晚,我也是人,我也有七情六欲,我也怕疼,你伤害我的时候难道就没有一丝不忍吗?”
他的这番话让林晚不解:“怎么了阿旭?之前你不是一直很乐意帮我做任务吗?”
卫观旭不想解释,怔怔看着她,目光坚毅:“那是之前,我现在想打麻药,可以吗?”
林晚眼中闪过一抹被拒绝的不快,可看着卫观旭惨白的脸色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昏睡四天后,卫观旭终于醒了。
他伸了伸懒腰觉得浑身酸疼,就像长时间保持了一个固定的姿势。
打开手机,纪如安画展的直播弹了出来。
卫观旭本不想关注,可映入眼帘的裸体画像让他愣在了当场。
画像上的人虽然半掩着脸,但胸前那朵鲜红的梅花纹身,不是卫观旭自己又是谁。
那是他为林晚自杀留下的疤,因为伤口太深,无法完全祛除,所以他纹了一朵林晚喜欢的梅花。
可没想到他曾经刻意迎合的心意会被这般对待。
他气急,颤抖着拨通了林晚的电话。
“卫公子,晚晚在忙画展的事,你找她有什么事吗?我可以替你转告她。”
“纪如安,你是故意的吧?”
卫观旭努力压制自己的怒意。
“把那幅画撤下来,现在,立刻。”
“卫公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见纪如安装傻,卫观旭挂了电话,用最快的速度赶去了画展。
画展门口,林晚领着纪如安在那幅裸体画像前接受记者的采访。
众人纷纷赞扬纪如安的画技高超,面对记者的吹捧,纪如安站在C位十分自得。
身为中海第一大小姐的林晚却甘愿站在他身后充当绿叶,凌厉的眼神扫过围观人群,像极了护花使者。
卫观旭突然想起八年前他摆摊,被同行刁难那天。
当时三个彪形大汉围住了他的摊子,对着他的摊子又打又砸,警告他不许再来,
他当时怕急了,但为了生计,他不得不鼓起勇气和他们据理力争。
后来围观人群越来越多,他们见讨不到好处只得悻悻离开。
人群散去,卫观旭看到林晚就那样站在不远处,像旁观者一样看着这场闹剧。
当时他以为林晚是胆小,是慢热,可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她不是胆小,也不是慢热,只是他不值得。
“听说纪公子和林小姐好事将近了,这是真的吗?”
记者的问话打断了卫观旭的回忆。
纪如安挽上林晚的手,故意看着门口的卫观旭提高了嗓音。
“当然是真的,我们订婚的日期很快就会公布。现在林晚是有家室的人了,还请大家不要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要是让我知道有人不自量力想要接近她,别怪我不客气。”
众人奉承着,询问二人的恋爱经历。
“林小姐满心满眼都是纪公子你,谁还能进她的眼啊!”
“就是就是,纪公子,你跟我们说说,是怎么把林小姐拿下的?”
林晚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纪如安。
那眼神和看向卫观旭时不同,此刻她的眸光温柔缱绻,眼中满是柔情,而每次看卫观旭时,她眼里全是虚情假意。
卫观旭不忍再看,走了过去。
有种偷情被撞破的心虚与愧疚,林晚松开纪如安的手,看向卫观旭的眼神飘忽不定。
她正犹豫着如何开口,卫观旭指着她身旁的那幅画:“把它撤下来。”
“这人谁啊?竟然敢用这种语气跟林小姐说话。”
“就是,不要命了吧。”
记者窃窃私语的声音尽数传进林晚的耳朵。
她有种威严被挑衅的挫败感,心底残存的愧疚荡然无存。
纪如安重新挽上林晚的胳膊,阴阳怪气的说:“这是艺术,卫公子,你身为画家不会不懂吧?”
闪光灯照得卫观旭睁不开眼,他坚持:“我说,现在就把它撤下来。”
林晚不想在镜头前闹得太僵,凑近他哄道:“阿旭别闹,上次你非要打麻药导致任务失败,所以系统又给我指定了新的任务,这个不会伤害你的身体,而且没有正脸,大家看不出来是你的。”
卫观旭被气笑了:“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他们的耳语惹得纪如安醋意大发,他再次提高了音量:“卫公子,为艺术献身是好事,你又何必这么小气,抓着这点小事不放。”
言外之意很明显,就差明着说画中之人是他卫观旭。
果然,此话一出,众人看向卫观旭的眼神都变了,开始对他指指点点。
“原来是他啊,怪不得不让看。”
“矫情,画都画了凭什么不让看,装货。”
“你别说,还挺有料,特别是那朵梅花,看起来十分诱人,不知道真实的是不是更让人欲罢不能。”
下流的言论此起彼伏,卫观旭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辩解。
突然,人群里冲出来一个醉鬼把卫观旭扑倒在地。
“看起来瘦瘦巴巴的,没想到这么有料,小爷我正好好这一口,小美人让小爷我好好看看。”
卫观旭反应不及,后脑砸在地上受到重击后晕了过去。
晕倒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林晚将纪如安紧紧护在怀里。
医院的Vip包厢十分豪华,就连给他看病的医生都生得格外貌美。
声音从头顶传来:“你还挺乐观。”
卫观旭笑道:“美女给我看病我总不能板着个脸吧。”
隔着口罩,卫观旭看见医生笑得眉眼都弯了,他不自觉的被她感染,心中的阴霾散了不少。
二人相谈甚欢之际,林晚走了进来。
看到她,卫观旭脸上的笑戛然而止。
林晚对着医生吼道:“出去。”
医生看了卫观旭一眼,临走时,给他留了一张纸条。
待病房里只剩卫观旭,林晚把他拉了起来,语气不善。
“跟我走。”
卫观旭挣扎:“你放开我,林晚,你要干什么?”
“去给如安道歉。”
卫观旭以为他听错了:“你说什么?要我给纪如安道歉?”
林晚语气里满是责怪的意味:“你搞砸了画展,如安这两天茶饭不思,你去给他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
卫观旭哭笑不得:“你没事吧林晚?是他偷画了我的裸体画,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在大众面前展览,因为他的不当言论我险些被醉鬼侵犯,现在我躺在病床上也是拜他所赐,我们之间到底应该谁给谁道歉啊?”
林晚逐渐不耐烦:“我说了,你的画像被展览这事是系统安排的任务不能怪如安,至于被侵犯,要不是你在展会上咄咄逼人,如安也不会口不择言说那些话。”
听到她一个劲的为纪如安开脱,卫观旭心灰意冷。
他怔怔的看着她,眼泪猝不及防的砸下来,却依旧笑着。
他问:“林晚,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什么?一个无聊时消遣的玩物,随时可弃的棋子,还是说你从未把我当人?”
“这七年你打着系统的名义做了多少伤害我的事,你算过吗?你真的觉得我非你不可吗?”
林晚的心被揪了起来,心中被愧疚填满,她放低了姿态。
“阿旭,是我非你不可,你一直都是我最在意的人。”
“至于纪如安,他只是家人给我安排的联姻对象,我对他好,同意与他订婚,都是做给我家里人看的。我心里只有你,我们不是说好你帮我完成任务,日后我们生命共享,你难道都忘了吗?”
是了,林晚从未说过要和他结婚,一直以来都是他一厢情愿。
卫观旭冷冷看着她:“那让我给纪如安道歉也是任务吗?”
林晚语塞。
半晌后她缓缓开口:“我不想他受委屈。”
卫观旭已经笑不出来了,这些年他受的委屈不计其数,林晚却每次都用昂贵的礼物弥补,关心也是那么敷衍。
他多想林晚能继续骗他,既然虐文女主的事是她凭空捏造的,那这件事她为什么不能继续骗他。
想来是游戏已经到了尾声,连骗他都懒得找借口了吧。
他擦掉眼泪整理好情绪冷冷道:“不去,这件事我没有错,我不追究她的责任已经是对她天大的恩赐,我绝不可能去跟她道歉。”
林晚皱眉,眼中染上怒意:“阿旭,你越来越不乖了。”
“既然这样,我就只能把你那张画像放到网上了。”
听到他用名声威胁自己,卫观旭原本血肉模糊的心碎得更彻底了。
“你说过任务结束前都舍不得和我有进一步发展,现在为了纪如安你真的要让我被全网审判吗?”
林晚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所以跟如安道歉对你没有任何害处,只要你道歉我会火速找人撤了热搜。”
她的话卫观旭早料到了,听到她说出来的那一刻他的内心无比平静,就好似涅磐重生一般,他望向她:“那就放出来好了。”
“这件事我才是受害者,我不介意和你们对簿公堂,即便你在中海只手遮天,我相信法律总有还我公道的一天。”
卫观旭的态度这样强硬是林晚没想到的。
冷静下来后她淡淡道:“你对自己的名声无所谓,那她呢,你也不管吗?”
在一起相处了八年,林晚一个眼神卫观旭就知道她说的“她”是刚刚的谢医生。
卫观旭语调抬高:“你不要伤及无辜,她只是我的医生。”
林晚眼里闪过一抹妒色,在看到卫观旭颈间始终带着她送的廉价石头后,心中的异样被瞬间抚平。
“我可以不动她,只要你......”
“我去。”
尚氏庄园,纪如安躺在原本属于他的床上,看向他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卫观旭低着头:“对不起纪公子,我不应该搞砸你的画展。”
“不应该不自量力幻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不应该妄想与日月争辉。”
......
每说一句,卫观旭的指甲陷进肉里就深一分。
今日这份耻辱,他会永远铭记。
卫观旭的话在林晚听来十分不是滋味,看到他弯着腰的单薄身影后,心中的烦闷更甚了。
她一把拉起了他:“如安胃口不好,你去给他熬碗粥,这事就算过去了。”
卫观旭如行尸走肉般退出了房间。
他在厨房站了许久不知该如何下手。
七年来,他从未做过一顿饭。
不是他不会,而是自从他摆摊被壮汉威胁后,林晚就不许他再做饭了。
她说:“我不会再让你受苦,你只要负责幸福就好。”
可跟她在一起这七年,他受的苦与伤害和以前相比有过之无不及,哪有幸福可言。
“卫公子,做好了吗?”
纪如安突然出现,卫观旭吓得泼了油,火苗瞬间窜高,点燃了纪如安的礼服。
林晚赶来推开卫观旭,第一时间替纪如安灭了火。
看着烧毁的礼服,纪如安哭诉:“这是我精心设计的礼服,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我们订婚的时候穿的,现在变成这样,我多年的心血全都毁了。”
林晚柔声安慰:“没事的,这件毁了我再重新送你一身,找人做一套和这个一模一样的好不好?”
“不好,这件礼服倾注了我多年的心血,重新换寓意就不一样了。”
“好好好,不生气。”
看着林晚像哄小孩一样哄他,卫观旭才明白,原来爱一个人是这样的。
他盖住被火烧得血肉模糊的腿,颤巍巍的站起来朝客厅走去。
纪如安拦住了他,眼里满是刻薄:“不许走,你毁了我的礼服,我要打断你的手给我赔罪。”
卫观旭强忍滔天恨意看向林晚,“你确定要打断我的手吗?”
林晚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表情明显变得沉重。
当年他们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林晚却意外得了肺炎。
因为没钱买药,林晚得不到相应的治疗险些死了。
是卫观旭顶着风雪在街边帮人画画赚钱,才让林晚度过了那个难捱的冬天。
林晚病好后抱着十指满是冻疮的卫观旭哭得泣不成声。
她说:“阿旭,以后再也不要画画了,我会自责,会心疼,会愧疚,从今以后我会把你的手当成我的生命一样来爱惜……”
许是想起了曾经的承诺,这一次林晚没有同意纪如安的要求。
“要不我让你打两下,替他给你赔罪,如何?”
“我不,是他烧了我的礼服,我就要打断他的手,如果你不愿意,我就不和你订婚。”
纪如安不依不饶,林晚最后还是没能拗过他。
哄走纪如安后,她看向卫观旭乞求道:“阿旭,对不起,我会让他们轻一点的。”
虽然早有准备,但听到她的话卫观旭还是难免失望。
他挑眉:“为了你?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已经有未婚夫了,我又该以何种身份为你做事呢?”
林晚急了:“一个虚无的名分罢了,为什么连你也要为难我?”
“连名分都给不了,我凭什么要一再的忍受你的伤害?”
卫观旭寸步不让,林晚没了好脸色。
她冷着脸吩咐身后的保镖:“还愣着做什么?把他给我按住。”
卫观旭没有挣扎,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林晚,我当初真后悔救你。”
听着他的狠话,林晚气红了眼。
她厉声道:“拿家法来,我要亲自动手。”
“啊!!!”
卫观旭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他知道自己再也拿不起画笔了。
汗水顺着脸颊滑落,鲜血一滴滴砸在地板上,也砸断了他对林晚八年的执念。
天边残阳如血,就好像他们的感情也走到了尽头。
卫观旭捂着断了的右手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他没有伤心和不舍,有的只是对即将迎来新生的期待。
林晚一把拉住了他:“谁准你走了?”
四目相对,林晚看见卫观旭眼里只剩疲惫,就连怨与恨都没有了。
林晚突然想起卫观旭曾经对她说的那句“无爱亦无恨”。
她的心猛地感到一阵窒息,捏着他的手不由得松了几分。
卫观旭挣开她,语气平淡:“这八年是我识人不清,怪不得别人,只是以后我不会再给你伤害我的机会,我给你的未婚夫腾地,曾经受的苦算我送你的,往后你我再无瓜葛。”
听到他要和自己划清界限,林晚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崩得彻底。
她紧紧攥着他的手,好像这样就能把他牢牢拴在身边。
对上卫观旭平静无波的眼神,心慌的同时占有欲如藤蔓般疯长。
她凑近他;“不够阿旭,没有我的同意,你永远也不能离开我。”
“你休想,我不会再......”
话还没说完,卫观旭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睁眼,他被丢进了地下斗兽场。
看着面前悠悠转醒、满嘴獠牙的猛兽,卫观旭吓得四肢酸软,头皮发麻。
以活人做饵,激野兽抢食,是中海一年一度的斗兽盛会。
人饵或伤或残都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他们只管下注,以满足他们内心阴暗凶残的欲望。
林晚曾经带卫观旭来过一次,当时他觉得残忍又血腥,只远远看了一眼,就吵着离开了。
当时他也想过劝阻这种满足贵族私欲的残忍杀戮,可转头就忘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成为饵料的一天。
比赛就要开始,野兽看着他身上挂满的食物发出了震天的嘶吼。
卫观旭被震得耳朵发麻,他焦急地寻找管理员的身影。
管理员没找到,倒是看到了林晚。
她坐在中心位置,和纪如安一起,享受着众人的追捧与簇拥。
卫观旭疯狂朝她挥手,想让她停止这场残忍又血腥的闹剧。
林晚的眼神扫过他,带着睥睨众生的威严。
她站起来,喧嚣声顿时停了。
场主狗腿的凑了过去:“林小姐,您能来参加我们的斗兽大会实在是我们的荣幸,不知道您带过来的这个人饵和您是什么关系?”
斗兽场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凡上场的人都签了生死协议,是死是伤全凭天意。
场主是个人精,林晚如此重视这场比赛,他多问一嘴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林晚自然知道场主问这句话的原因,她轻佻的眼神落在卫观旭身上,轻启薄唇:“家养的小狗不听话,打算杀杀他的气焰,如果这时候他向我求饶,并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违背我的命令,我倒是可以网开一面。”
看台上的人直勾勾的盯着卫观旭,想看看他究竟会怎么选。
纪如安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会求饶。
林晚则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好像笃定他会低头。
卫观旭勾唇冷笑,用坚毅果敢的眼神和林晚对视,用唇语回她,一字一顿:“不!可!能!”
林晚的脸立刻黑了下来,她对着话筒咬牙切齿的说出了两个字:“开始。”
场主立刻领会到了她话中的深意,忙不迭的离开。
很快哨声响起,野兽被放出来的那一刻,卫观旭腿软得厉害,只能凭借求生的本能躲避。
好在野兽被蒙住了双眼,行动和杀伤力都弱了不少。
他催促自己快一些,再快一些,直到身上捆绑的饵料被野兽抢食殆尽,倒计时终于结束了。
看着野兽被重新关进铁笼,卫观旭顾不上被它们撕咬后鲜血淋漓的伤口瘫倒在地。
他大口喘着粗气,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意外就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纪如安突然冲了进来,他身上特殊的气味不止让卫观旭皱眉,更让已经沉睡的野兽变得暴躁易怒,最后竟挣脱笼子跑了出来。
察觉到它摄人的杀意,卫观旭顾不上疼立马弹起来疯狂逃窜,回头却发现野兽只攻击纪如安。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卫观旭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林晚在看台急得大喊:“停下,快让它停下。”
现场乱作一团,野兽突然兽性大发,所有人都只顾着逃命。
林晚心急如焚,不顾保镖的阻拦冲了下来。
纪如安拼命逃窜,和野兽上演生死时速比拼。
可他的行为也彻底激怒了野兽,咆哮一声后朝纪如安张开了血盆大口。
千钧一发之际,纪如安突然脱下衣服扔向卫观旭。
野兽猛地调转方向,卫观旭扯掉盖住他脑袋的衣服,还来不及反应就被野兽咬住了肩膀。
钻心噬骨的痛意袭来,卫观旭屏住呼吸,做好了胳膊被生生撕裂的准备。
关键时刻,工作人员把麻药打进了野兽的身体。
咬着卫观旭肩膀的巨齿卸了力,野兽倒地,掀起一股热浪。
卫观旭肩膀血流如注,钻心的疼传遍四肢百骸。
他长舒了一口气蜷缩在地:“还好,胳膊还在。”
纪如安被这血腥的场面吓得晕了过去,正巧被赶来的林晚搂进了怀里。
林晚看着地上卫观旭惨白的脸心中一紧,她下意识地朝他伸手,却被纪如安的呻吟声勾住。
只犹豫了一瞬,林晚就做出了选择。
她向卫观旭保证:“阿旭,如安他身子弱,我先送他去医院,你等我,我很快就来接你。”
说罢,没有一丝犹豫的抱着纪如安离开。
看着林晚离开的背影,卫观旭第一时间给自己止血。
“林晚,我不会再等你了。”
说完就拨通了那个被他熟记于心的电话。
“麻烦你送我去机场。”
挂断电话后他强撑着一口气,把曾经他视作生命的破石头扯了下来。
“林晚,你的破烂我还给你了,包括你廉价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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