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平月月俞俊《草莓未吃发脾气被说馋》
给不到1岁的孙子喂完奶粉出来,我洗好还没来得及吃的草莓,被老公和儿子吃的就只剩下了一堆叶子。
那是我在国外定居的女儿特地给我寄的。
我跟老公发脾气,老公满脸不敢相信:
“就因为个草莓,你跟我发脾气?你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还这么馋嘴?”
就在这一瞬间,我忽然觉得35年的婚姻,过得很没有意思。
我伺候公婆、操持家务、拉扯大两个孩子,这么多年,愣是没吃过草莓。
年轻的时候是没钱吃,到老了,想吃颗草莓,老公却骂我馋嘴。
老公和儿子看不到我的付出,我转身出国投奔心疼我的女儿。
得知我不回国了,儿子和老公却后悔了:
“不就是一颗草莓吗?怎么闹这么大的脾气?”
看,到这时候,他们都还以为,这只是一颗草莓的事儿。
“一大把年纪了,还毛毛躁躁的,真不知道你怎么当奶奶的。”
丈夫俞平跷着二郎腿,靠在贵妃椅上,狠狠吸了一大口烟,在烟雾里嘟囔着。
“还想去给人当保姆,不被人家嫌弃就不错了。”
看着这张已经看了三十五年的脸,我莫名有点反胃,就跟瞧见老家菜地里那摊稀狗屎似的。
我走过去,把他的烟掐灭了。
动作太突然,俞平愣了好一会儿。
“你发什么疯?”
我拿起旁边的抹布,擦掉茶几上的水渍,说:“儿媳妇说了,别在家里抽烟,小宝还小,不能闻二手烟。”
俞平瞪了瞪眼。
“我又没在大孙子旁边抽!哪有那么多讲究,一会儿烟就散了!”
看他还想点烟,我把抹布往茶几上一扔:“那也不许抽!”
这突然提高的音量,终于让儿子俞俊注意到了。
他茫然地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瞅瞅我,又看看他爸,什么话都没说,起身进了卧室,嘴里还喊着:“上啊上啊!我扛塔!”
其实我脾气出了名的软,结婚这么多年,很少跟俞平红脸。
因为每次我稍微有点不满情绪,他就会说:“庄素珍!你翅膀硬了是吧?你忘了这么多年我起早贪黑赚钱养你啦?人要知足!”
就像现在,俞平被我吼了一嗓子,又开始梗着脖子放狠话。
“我看你是老年痴呆了,好端端发什么神经!不喜欢烟味你就别待在这个家,有本事你离开我的房子!”
“这也是我的房子!夫妻共同财产,你凭什么赶我走!?”
这话是月月教我的。
自从她开始独立生活,就总说我是个软包子,任由她爸拿捏了几十年,还叫我硬气点。
“我们妇女能顶半边天!妈,难不成你打算这辈子都惯着他们?你现在才五十几岁,给他们当老妈子,还不如跟我一起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反驳她。
几十年了,我大半辈子都这么过来的。
从来没人跟我说这样不对,我早去世的妈,还有月月她奶奶,都说男人是天,女人就该让着、忍着,家和万事兴。
可月月说这样不对,家庭是夫妻一起经营,赚钱的男人和带孩子的女人一样重要,没谁规定女人就得伺候男人。
月月说得多了,我也学了一点,正好这会儿能用上。
他吼,我也吼。
俞平从没见过我这么硬气,一下子被我噎住了,像老黄牛似的喘着粗气,不过到底没再点烟。
我低头看看那筐空了的草莓,小声说:“这是月月给我买的草莓,我一颗都还没吃呢。”
“什么?”
俞平好像没听明白。
我又重复了一遍。
他满脸不敢相信。
“就因为个草莓,你跟我发脾气?你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还这么馋嘴?”
没错,就因为一颗草莓。
可我伺候公婆、操持家务、拉扯大两个孩子,这么多年,愣是没吃过草莓。
年轻的时候是没钱吃,到老了,想吃颗草莓,丈夫却骂我馋嘴。
“算了,你想吃就去买半斤吃呗,真没见过这么嘴馋的老太太。”
俞平黑着脸,那模样,仿佛是他大发慈悲原谅了我。
他肯定是在等我像往常那样服软,可我不想搭理他,甚至连孙子也不想管了。
我慢悠悠地从卧室找出身份证和护照,出门了。
月月半年前就给我办了护照,想让我去澳大利亚玩,那时候儿媳刚生完孩子,我走不开。
这会儿听说我决定去看她,她高兴坏了,找了个同学教我申请签证。
那小姑娘人特别好,忙里忙外,一点也不嫌我脑子糊涂。
“阿姨,最多等一个星期就行,到时候申请通过了,我马上告诉你。”
一个星期,时间不长。
回家路上,我觉得今天的空气都格外香甜,就连电梯里的那只小狗都可爱极了。
我从小就怕狗,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壮着胆子摸了摸那只像大鸡毛掸子似的狗,没我想象中那么可怕,它还冲我摇尾巴呢。
这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家门口。
还没进门,我就听见儿媳妇陈灵发脾气的声音。
“合着这不是你儿子啊?你看都不看一眼?这么小的孩子都饿坏了!你们这一大家子都是死人啊!”
我开门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接着就装作什么都没听见走了进去。
看到我,原本还耷拉着脑袋装孙子的俞俊,像是找到了罪魁祸首。
“妈!你一下午跑哪儿去了!小宝饿得直哭!”
俞平也跟突然活过来了似的,背着手从卧室出来,沉着脸念叨。
“你出门就出门,也不带着小宝一块儿去。我们又不会哄孩子,大孙子哭了一下午。出门有事也不知道说一声?这么晚才回来,饭也不做,一家子喝西北风去算了……”
想着过几天我就要去看女儿了,本来不想跟他们闹。
可我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不会哄就学着哄。”
月月说过,谁都不是天生就会做饭、洗衣服、哄孩子的。
俞平一辈子没洗过一件衣服、没刷过一个碗。
从今天起,我也不洗了。
不会做饭就去学,学不会就饿着。
下午刚跟我拌过嘴,见我气还没消,俞平闭上了嘴。
可俞俊刚被骂了一顿,心里实在窝火。
“妈,你这是怎么了!日子不过啦?灵灵上了一天班,我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就你天天闲着,你不做饭谁做啊?”
我懒得跟他们吵,自顾自进了房间,留下客厅里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隔着一扇门嘀嘀咕咕。
“爸?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本事不大,脾气倒不小,那嘴巴跟长了个洞似的,没吃到一颗草莓就发疯了。”
“哎呀,就因为这点事儿?早知道我就留两颗了,再说了,明天去买点回来吃不就行了嘛。”
陈灵没吭声,抱着孩子回娘家了。
这天晚上我没做饭。
第二天早上也没做。
我破天荒地睡了个懒觉,外面早已乱成一团。
俞俊起晚了,急着去上班。
“妈,我那件白衬衣你放哪儿了?我今天开会要穿,熨烫好了没?”
“没洗。”
“那可怎么办?”
俞俊傻眼了。
俞平跟在他屁股后面,催我起床。
“你没洗衣服就算了,儿子马上要上班,你起来下碗面条啊,我吃了好出门,还跟老李头约好去钓鱼呢。”
我干脆把被子一蒙:“我不舒服,你们自己做吧。”
被子外面安静了几秒钟,接着俞平冷哼一声。
“你不做,我就出去吃!我就不信没了你,地球还不转了?有本事你一辈子都别做!一家人都出去下馆子,我看你能撑几天。”
我心里想着,就撑六天吧,到时候你们不做也得做。
等他们都走了,我也起床出门找老姐妹。
她运气好,男人早早去世,又赶上二次拆迁,如今日子过得特别滋润,天天出去跳广场舞。
听说我要出国,拉着我去了高档商场。
“你出国不得买几件好看衣服呀?瞧瞧你身上这些,都洗得发白了,这件衣服我十年前就见你穿过。”
旁边的落地镜映出我鬓角的沧桑和袖口的泛白,让我一瞬间有些恍惚。
明明三十五年前,我也是个爱打扮的小姑娘。
结婚的时候,俞平还说会让我一辈子当小姑娘呢。
岁月不饶人,一晃眼我就成了老婆子。
老姐妹给我挑了好多衣服,还大方地说要送给我。
我连忙推辞,节俭惯了,只拿了一件。
就这一件都要三百块,我心里还有些不踏实。
可转念一想,俞平放在家里那些落了灰的鱼竿,比我这衣服贵多了。
这么一想,我又加选了一件,凑了个八百的吉利数买了下来。
我到家的时候,俞俊还没下班,俞平倒是早就回来了。
他有些不自在地靠在沙发上,斜着眼看我。
我的目光从他身上匆匆扫过,落在茶几上的水果袋。
见我发现了,俞平高傲地抬起下巴。
“二十几块钱一斤的东西,真会给我找麻烦!赶紧吃,吃完去做饭!”
袋口敞开着,露出十几颗蔫巴巴的草莓,一看就是卖了好几天剩下的坏果子。
没洗,俞平自然也没打算吃这种坏果子,因为这是给我买的。
以前一直都是这样,先紧着挣钱的丈夫吃,紧着孩子们吃,剩下坏了的才轮到我。
那时候大家日子都不好过,苦点也不觉得有什么。
可如今俞平每个月都有退休工资,孩子也都长大了。
我不想再吃这种坏果子了。
我当着俞平的面,把那袋草莓扔进了垃圾桶。
在他发火之前,我抢先说道:“坏了,没法吃了。”
紧接着,趁他一脸惊愕,我转身进了厨房。
回家前,儿媳打电话说今晚亲家要来,好歹人家是客人,总不能让客人饿肚子。
陈灵来自单亲家庭,亲家公年前脑溢血,瘫了半边身子,现在看着似乎更严重了,是坐着轮椅来的。
刚在饭桌前坐下,陈灵就提出想把亲家公接到家里来。
“妈,我爸离不开人,我算了笔账,请护工保姆至少得六千一个月,我和俞俊工资加起来还不到两万,实在不划算。等现在这个护工走了,不如把我爸接过来住,咱们一大家子照顾他。咱家正好还有间杂物间,收拾出来给我爸住就行,他现在住的那套房租出去,租金还能补贴点生活费。”
我还没开口,俞平和俞俊就点头答应了。
“应该的,应该的,女婿就是半个儿,本来就该孝顺老丈人。”
“放心吧,灵灵,咱们一家人,肯定能照顾好老爷子。”
……
嘴里嚼着特意为今晚待客准备的红烧排骨,却味同嚼蜡。
我在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附和声中,抬起头看向俞平和俞俊。
“是你们来照顾吗?”
儿子儿媳天天要上班,俞平是个什么家务都不沾手的主儿,这重担无疑会落到我头上。
前些年没日没夜伺候俞平他爸妈的场景,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浮现。
生病的老人不能打骂,还常常闹得人不得安宁,真的太累了。
我好不容易把重病的公婆送走,如今又要我照顾一个半瘫病人,想想都让人喘不过气。
我的声音很轻,却一下子把饭桌上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俞平皱起眉头。
“你这几天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到底想干什么?不就是照顾个半瘫病人嘛,你以前都做习惯了,怎么就不行了?”
他放下手里的碗,“庄素珍,你下午花了我八百块钱,买的什么衣服,是金子做的啊?这事儿我就当花钱消灾了,可你别得寸进尺,再这样下去,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你都一把年纪的老婆子了,不管儿子不管孙子,难不成还想离开这个家,学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一把年纪了还闹离婚?”
“离婚”
两个字让我愣了一下。
是啊,离婚。
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离婚呢。
看我不说话,俞平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
“我知道你不高兴,所以今天下午我不是还特意跑去给你买草莓了嘛。人要知足。”
俞俊也连忙点头。
“就是!妈!我不是你亲儿子啊?帮我们一把就这么难?”
俞俊长得和他爸年轻时一模一样,脸上满是对我的不满,好像我亏欠了他似的。
“随便你们,反正我不管。”
话刚说完,俞平手里的碗就砸了过来,“哗啦”一声在地上摔得粉碎。
“行啊!用不着你!不就是照顾个人嘛,还真以为没了你这个家就不行了?你不管,我来管!俞俊,你以后就当没你这个妈!!”
我捂着流血的额头,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等我缓过神,一桌子人都已经离开了饭桌。
俞俊还在嘟囔着:“妈,你也别怪爸,你太过分了!一点小事翻来覆去地闹。”
这天晚上,我跟女儿打听了关于离婚的事。
父子俩说干就干,护工一离开,亲家公的行李就搬了进来。
与此同时,女儿告诉我加急签证已经通过了,机票也买好了,是后天早上的飞机。
“妈,你什么都别担心,一下飞机就能看到我。”
或许是母女之间的心有灵犀,我没跟那父子俩提这事儿,月月也没说。
亲家公到家第一天,俞平还真像他说的那样,上手开始照顾人。
可换纸尿裤的时候,他忍不住干呕了半天,帮人擦身子的时候又吐了好一会儿。
才照顾了一天,晚上等俞俊一回来,他就开始诉苦。
“你爸这腰都快累断了,有些人跟没看见似的,一整天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良心都被狗吃了。”
我当作没听见,默默收拾阳台上种的盆栽。
这两盆丽格海棠“脾气”大,浇水太多或者太少都容易死,出国不方便带,只能送给老姐妹养着。
俞平指桑骂槐,俞俊也跟着他爹阴阳怪气。
两人眼巴巴地望着我,盼着我再一次低头,说些他们爱听的话。
可我转身就进了卧室。
我太了解这父子俩了,他们吃准了我心软,先把事儿揽下来,到时候两手一摊,又把事情丢给我。
只是这一回,他们怕是要自讨苦吃了。
在一起三十几年,俞平从没见过我软硬不吃的样子,还总觉得我不会那么狠心。
当晚老李头来约他第二天去钓鱼,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还故意当着我的面开免提,我自然也听到了那个电话。
可他既然没跟我开口,那我就当作没听见,第二天一大早,我比他还早一步出了门。
只是没想到,等我回来,钥匙打不开家门了。
那是一把崭新的锁,旧钥匙打不开。
我打电话给俞俊,电话那头支支吾吾半天,只憋出一句:“妈,你跟爸道个歉吧,我还要上班呢,你们大人的事,我也不好掺和。”
话说到这份上,我哪还不明白。
俞平是故意的。
我让他出不了家门,他就让我进不了家门。
隔着防盗门,我听到里面传来俞平带着怒火的声音:“现在知道回来了?喜欢往外跑是吧!那就永远别回来了!”
我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过去的种种像走马灯一样,在我脑子里一幕一幕地闪过,最后定格在某个时候。
年轻的时候,我和俞平也闹过这么一出。
那时候我刚生下俞俊,月子都还没坐完,就发现丈夫跟隔壁一个寡妇眉来眼去的。
那是我跟他闹得最凶的一次。
我抱着俞俊,哭着跑回了娘家。
其实那时候我就想过离婚。
可我在娘家住了还不到一个星期,就听到嫂子跟哥哥抱怨。
“本来日子就不宽裕,现在又多了两张嘴吃饭,哪有嫁出去的人还回娘家蹭吃蹭喝的?”
我娘也劝我:“男人都这样,花花肠子多,只要还能回家,就算是好男人。
为了孩子,忍一忍就过去了。
你都结婚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们也不好多管。”
我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突然没家了。
于是只能灰溜溜地自己回去了。
那次俞平也是故意把我关在门外,直到俞俊哭得快喘不上气了,他才开门。
脸上那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跟现在一样,还讥讽我:“现在知道要回来了?”
女儿昨晚问我,为什么突然想离婚。
我当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现在我有答案了。
年轻时候没勇气做的事,总不能一辈子都不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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