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翠芳张文东《老伴觉得我花五块钱买菜是败家》

再一次问老伴要买菜钱时，老伴却黑了脸。
「你怎么一天到晚就只知道要钱？前天不是刚给了你钱吗？！」
我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最近天气冷，菜都涨价了，上次你给我的十块钱早就花光了。」
老伴紧紧皱起眉，「真他妈败家！」
他从口袋里掏出五块钱扔到了地上。
看着我弯腰捡起地上的钱时，老伴咬牙切齿的说。
「网上那么多老婆子都去菜市场捡摊贩剩下的菜，你怎么不去？」
「就你金贵！觉得捡菜丢了你人是吧？也就只有我不嫌弃你，不然你以为还有谁能接受你这么败家！」
「一天到晚就知道花钱！你以为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我攥紧手中的五块钱，听着老伴喋喋不休的辱骂，又看见家中每天都做不完的家务。
这样的日子，我忽然不想过了。
「你他妈看看，网上这么多人都能去菜市场捡这么多的菜，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花那么多钱去买菜。」
我低下头，声音不自觉的降低。
「现在捡菜的人很多，还有很多年轻人都出来捡。」
「我抢不过他们。」
老伴直接朝我的脸啐了一口。
「那不还是你废物吗？！你大早上就过去蹲守，我就不信你捡不到菜！」
我忍着委屈擦掉脸上的唾沫星子，结结巴巴的解释。
「可是摊贩扔掉的也大部分都是烂掉的菜......咱们这么大年龄了......」
下一秒，老伴狠狠的扇了我一个巴掌。
我被扇的东倒西歪，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你他妈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啊？烂掉的菜回来收拾收拾不就能吃了？」
「怎么别人都能吃就你不能吃？！」
「我看你就是又懒又馋！天天想的不劳而获！」
我摸着肿胀的脸颊，眼泪大颗大颗的从脸上滑落。
我懒？
我看着整齐干净的家，看着洁净如新的地板和墙壁。
看着自己刚洗完的床单被罩，看着自己刚做好的色香味俱全的早餐。
忽然觉得好累。
觉得眼前的一切是那样的荒唐可笑。
我懒？
我懒的话那家里的家务又都是谁做的？
我懒的话是谁这三十多年如一日，每天把一日三餐不落的端上餐桌。
我懒吗？
老伴烦躁的点燃一根烟，朝着我的脸吐出一大团的烟雾。
呛得我直咳嗽。
他就那样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被烟雾整的一脸狼狈的样子笑出声。
这是他多年来一贯的恶俗爱好。
「明天一大早就给我去菜市场捡菜听到没有？！」
「我的退休费就那么多，你以为我是摇钱树啊？真是败家娘们！」
「我不像你，没你这么好命，从年轻的时候就一直躺在家里啥也不干。」
我瞬间愣在原地，没有想到老伴居然会这样说。
「张文东，你好好想想！我年轻的时候是你说没人带孩子，是你要我辞去我国企的工作的！」
这是我第一次气冲冲的叫出老伴的全名。
老伴有些惊讶，脸更黑了。
「许翠芳你他妈想死是不是？！谁允许你和我大呼小叫的？！」
「我们单位一边工作一边带孩子的女同志多的是！怎么就你搞特殊？！」
「说来说去不还是你自己不中用吗？！」
说着，老伴将桌子上冒着热气的早饭全部摔在了地上。
「赶紧给我去捡菜！捡不到像样的菜你以后就给我滚出去！」
说完，老伴拿着象棋摔门离开。
我看着满地的狼藉，只觉得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我很想问问自己已经去世的母亲。
为什么当年一定要我嫁给张文东？
为什么？
如果我当年没有嫁给他，那我这么多年来是不是不用受到这样的屈辱？
母亲，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
好不好？
傍晚，我一瘸一拐的带着从菜市场捡回来的菜回了家。
老伴看着桌子上的土豆丝和炖萝卜，顿时就黑了脸。
「你拿我当和尚呢？这让我怎么吃？！」
「我累了一天，你就让我吃点烂菜打发我是不是？！」
老伴没关心我腿上的伤，十分不满的朝我喋喋不休着。
我揉着早已僵硬的腰，低声的解释。
「捡菜的人太多了，我抢不过他们。」
「只有这些了，凑合吃吧。」
下一秒，菜就被老伴砸在了我的身上。
「废物！」
「连菜都捡不到，你就是个废物！你这种废物活着有什么用？！」
「我要是你我就直接去死，活着都是在浪费国家资源，不如死了算了，还算给国家做贡献，因为国家少了一个废物！」
不堪入耳的话一声又一声的钻进耳朵里。
我看着眼前面目狰狞咬牙切齿的老伴，只觉得忽然好累，什么话都不想再说。
我扶着僵硬的腰艰难的往卧室走去，却被老伴一把拽住。
「你又想去偷懒是不是？赶紧重新做饭啊，我他妈饿了一天了！」
我犹豫了一下，开口反驳他。
「家里没别的菜了。」
「我身体不舒服......要不然你出去买一点吃......」
我的话还没说完，老伴的巴掌就已经重重的落在了我的脸上。
「你疯了是不是？你让我出去买的吃？买饭不花钱吗？！」
「我要是出去买的吃，那我娶你这个老婆干什么？！」
嘴角渗出丝丝鲜血，一动就扯得生疼。
我拼命的忍住眼眶中的眼泪，就连声音中也全是哽咽。
「我是你老婆，不是你的保姆。」
话刚说完，老伴就扯住我的衣服将我推出家门。
「谁让你和我顶嘴的？你要是这么有骨气的话，就给我滚出去！」
「这个房子是老子买的，你给老子滚！」
说完，老伴就「砰」的一声摔上了门。
寒风瞬间灌进衣服里，我不受控制的开始发抖。
我看着那扇禁闭的门，只觉得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类似这样的事情，在这几十年来，重复的上演过无数次。
年轻的时候，我安慰自己他总会改的，等小孩子长大就好了。
中年时，我又自欺欺人，或许等到他老了，脾气就小了。
可是等啊等，等啊等。
等到如今，他也没能改。
甚至脾气一日不如一日。
身上仿佛有千百堆巨石压在我身上，压的我喘不过气。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颤抖着拿出手机，给多年的老友打去了电话。
我现在身无分文，孩子又远在外地，我除了投靠她，似乎别无他处可去。
电话终于被接通，老友如今却在外地旅游。
我强忍住自己声音中的哽咽，不想让她听出端倪。
「没事，我就是想你了，等你回来我们见面呀。」
匆匆挂断老友的电话，我靠着路灯再也忍不住，崩溃痛哭起来。
昏黄的路灯将我的影子拉的好长。
我和这个影子一样。
孤独，无助。
偌大的城市，竟然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刺骨的寒风吹的我头嗡嗡的疼。
我不明白，自己几十年的婚姻。
到底给我带来了什么。
无处可去之下，我不得不低头，再次敲响了熟悉的家门。
我看着客厅亮着灯，我明白老伴肯定没有睡。
但是直到我站在门口敲了将近半个小时的门后，老伴才打开了门。
他满脸得意的看着我，语气里全是不屑。
「怎么？你不是有骨气吗？怎么还是回来了？」
「在外面冻一冻是不是就想明白了，还是家里的日子好过，外面的日子不好过吧。」
我没说话，侧身绕过老伴独自回到我的卧室。
自从儿子在外地定居之后，我就搬到了儿子的卧室。
一整天我都没有吃东西，此刻也早已没有了想要再做饭的想法。
我掀起床铺，想要拿出一点钱，去饭店小小的奢侈一下。
却没想到，床铺下面原本整整齐齐的七百元钱，全部不翼而飞！
明明前几天还在的！
一秒钟之后，我明白，一定是老伴拿走了。
我走出去质问他，「你是不是动了我的床铺?」
老伴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电视，并没有理会我。
我提高了音量，「我床铺下的七百块钱，你给我拿到哪里去了？！」
可老伴仍旧一声不吭，但是脸色却愈发的阴沉。
「把我的钱还给我！」
下一秒，电视遥控器就朝我砸来。
我躲闪不急，恰好被砸中脑门，疼的我呲牙咧嘴。
「什么你的钱？！那他妈的是我的钱！」
「我就说是我平常给你的钱太多了，不然你怎么可能偷偷攒钱的！」
我痛苦的闭上眼，再也顾不上身体上的疼痛，扯着嗓子冲着老伴吼出声。
「你以为你隔几天给我十块钱有什么用？！现在十块钱连一碗面都买不到！」
「那钱是我儿子给我的！你还给我！」
说着，我就要冲进老伴的房间去翻钱，却被他死死的抓住。
「儿子也是我一手赚钱养大的！没有我累死累活的拼命赚钱，你和儿子早他妈就饿死了！」
「你有什么脸和我要钱？咱家的钱全都是我的！」
老伴立刻掏出手机给儿子打去了电话。
「你以后不许再偷偷给你妈钱！」
「你妈有点钱就飘了，现在连饭也不做，天天在家和我吵架！」
「听到没！再让发现你给你妈钱我就没有你这个儿子！」
老伴挂断电话后，并没有看我，径直从我身上跨了过去。
我躺在冰凉的地板上，眼泪无声的顺着脸颊一颗颗落在地板上。
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到底还要过到什么时候。
迷迷糊糊间，我只感觉到自己身上好冷，头晕晕沉沉的。
我晕了过去。
......
再次醒来，我正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老伴的被子。
见我醒来，老伴明显有些不悦。
「大晚上非要跑出去，弄的自己感冒发烧，又得花钱买药了。」
「真不知道你每天是怎么想的，脑子就好像是一个摆设一样。」
我沉默的听着老伴的数落，半晌之后，艰难开口。
「我好渴，可以给我倒杯水吗？」
老伴居高临下的看了我一眼，没好气的说。
「你不会自己去倒？真把自己当皇后娘娘了？」
「你只是病了，又不是死了，自己不能倒水？」
说完，他照例拿上自己的象棋出了门。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又哭又笑。
刚刚醒来的时候，我看着自己身上的被子，心中还闪过一丝的感动。
而现在看来，只觉得自己无比的可笑。
网友说的对，心中太苦的人，只需要一丝丝的甜就能填满。
可是我现在，连这点甜都不想要了。
我顶着昏昏沉沉的头，爬起来收拾好自己行李。
没有丝毫留恋的离开这个牢笼。
我今年五十多了，我或许也该听听网上年轻人说的言论。
我的人生是属于自己的。
我应该为自己活着，而不是为了老伴和孩子。
这样的生活，我过了三十多年了。
这次，不想再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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