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周聿怀白月《晚风不曾拂旧巷》

离婚第十年，我在同学聚会上遇到了前夫周聿怀。
他正被一群老同学簇拥着，
“哟，这不是林溪吗？”
“周总在这儿办同学会，我记得没喊你，怎么还自己找来了？”
“还用问吗，”另一个同学阴阳怪气地接话，
“肯定是看周总现在发达了，想来求复合呗。林溪，你再拿出当年死缠烂打的劲头舔一舔，说不定周总一高兴就让你回去了。”
他们哄堂大笑，
我没说话，只是对着人群里唯一对我点头的大学老师笑了笑，转身就要离开。
周聿怀却跟了出来，
他整理了一下昂贵的西装，带着一丝施舍般的优越感。
“林溪，他们说话难听，你别往心里去。”
他顿了顿，审视着我，
“你要是真有困难，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我可以……”
话没说完，他老婆白月冲了出来，
她以前是周聿怀的秘书，还是我亲自招聘的。
她上下打量我，嗤笑一声，
“林溪，五年了还阴魂不散？也是，离了我们家聿怀，你也就只能穿成这样来钓凯子了吧？”
说完之后，她拉着周聿怀就要离开，
“我警告你，离我老公远点，不然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在京市待不下去！”
我笑了笑，
这种烂人，我早就放下了。
1
今天陆泽在酒店举办商业晚宴，
我穿着礼服前来，却没想到意外撞到了大学老师。
和他聊着聊着就走到了包厢，
没成想却被曾经的同学一顿奚落。
看着眼前耀武扬威的白月，
我没有多说什么，径直离开了。
很多人都想不通，当年我为什么会追周聿怀。
还是死缠烂打，人尽皆知的那种。
其实只不过是一次偶然的救命之恩，
大二那年，实验楼深夜失火，我被困在资料室。
是周聿怀，他刚好在实验楼勤工俭学，
他冲进火场，把我从里面背了出来。
看着他又一次冲进去救人的身影，
那一刻起，我就暗暗下定决心，
我一定要和他在一起。
从那天开始，我追了他整整三年。
他嫌我烦，嫌我吵，
可我不在乎。
为了维护他那点可怜又可笑的自尊心，
我藏起自己优渥的家世，装成和他一样的普通人。
他去送外卖，我就陪他一起。
夏天的暴雨说来就来，我和他骑着破旧的电瓶车，
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
廉价的雨衣根本挡不住倾盆的雨水。
周末加上雨天，单子根本停不下来，
可为了给他赚到五十块钱的奖励金，
我还是咬着牙挺了过来。
那一晚，我裹着潮湿的被子，高烧不退。
听着客厅里他打游戏时兴奋的叫喊声。
我暗暗告诉自己，
林溪，他只是直男一点罢了，你别放弃。
毕业后，我放弃了出国深造的机会，
用我带来的那笔“嫁妆”，
给周聿怀心心念念的创业开了个头，
那笔钱，我骗他说是我爸妈攒了一辈子的积蓄。
他信了。
为了不刺伤他的自尊，
我们的婚礼办得极其简单，
他甚至连一枚像样的戒指都拿不出来。
我笑着说没关系，以后都会有的。
创业初期很苦，我陪着他跑业务，做方案，熬了无数个通宵。
后来，公司的发展出奇地顺利，总有“贵人”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
周聿怀把这一切归功于他的才华和运气。
他眼里的光越来越亮，可看我的眼神却越来越平淡。
他说，男主外女主内，
家里总要有人照顾。
于是，我退出公司，自愿待在家里做个家庭主妇，
成了他口中那个“安稳的大后方”。
直到那天，我拿着验孕棒，看着上面清晰的两道红杠，
激动地手都在抖。
我要当妈妈了。
我揣着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冲到公司。
他的办公室已经换得宽敞明亮，
我亲自给他招聘的秘书白月正朝着外面走去，
见我来了，顿时愣住了。
下一刻她热情地迎了上来，
“夫人，周总正在开会呢，要不我进去喊他？”
“没关系，不要打扰他了，我等他就行。”
白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直到深夜，
周聿怀才一脸疲惫地回到办公室。
我迎上去拉住他的手，压抑着激动。
“聿怀，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他皱着眉，抽回手。
“没看我正忙着吗？什么事回家再说。”
“这件事真的很重要！”
我固执地拦住他，将验孕棒塞到他手里。
他低头看了一眼，愣住了。
我满心期待地看着他，等着他惊喜地拥抱我。
可他只是沉默着，
脸上的表情，从错愕一点点变成了……烦躁。
他把我拉进办公室，关上门。
“打掉吧。”
2
他看着窗外，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是什么意思。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你说什么？”
他没有看我，径直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拿起一份文件。
“公司正在冲击上市的关键阶段，我没有精力分心。”
他头也没抬，声音冷得像冰。
“林溪，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我哭着冲出了办公室，丝毫没有注意到站在门外的白月。
可一连几天，周聿怀下班都早早的回家，
他没有再劝我，只是默默地给我做好一切，然后走进书房加班到深夜。
我最终还是答应了。
从手术室出来的那天，
肚子里空落落的，我的心里也是。
周聿怀似乎是想补偿我，破天荒地推掉了所有工作，
专程带我去了国外旅游。
那几天，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体贴入微的男友，
可他的手机，却比任何时候都忙碌。
屏幕亮起的时候，他总会下意识地侧过身，避开我的视线。
“公司的事？”我试探着问。
他立刻收起手机，一脸歉意。
“嗯，上市的关键期，事情比较多。”
我告诉自己，要理解他，他压力太大了。
最终，我主动提出来提前结束旅程。
“我们回去吧，别因为我耽误了工作。”
他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为了弥补他被我“打扰”的这段时间，
回来的第二天，我煲了他最喜欢的莲藕排骨汤送到公司。
公司前台都认识我，笑着跟我打招呼。
我拎着保温桶，走到他办公室门口。
门虚掩着，里面却传来一阵女人的轻笑声。
和白月每次见我时公式化的微笑不同，
而是一种带着娇嗔和满足的笑。
我的心，咯噔一下。
鬼使神差地轻轻凑门缝上看了进去。
周聿怀坐在他的真皮老板椅上。
白月正坐在他的腿上。
她的手环着他的脖子，
周聿怀的手正搭在白月裸露的腰肢上。
那块送他的定制腕表，被雪白的肌肤衬的更加闪耀。
办公室里，一片旖旎。
我手里的保温桶直接摔在了地上，
听到声响，他们惊慌地回头。
四目相对。
我看到周聿怀眼中一闪而过的恐慌，
乳白色的汤汁，混着莲藕和排骨，洒了一地。
就像我自以为是的爱情，狼狈不堪。
我本以为，再也不会见到周聿怀和白月，
可那次同学聚会之后，
他们却又一次出现了。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我正在画廊里享受新到的咖啡豆，
门口的风铃突然响了，
我下意识站起身来，
“欢迎光临......”
看到周聿怀和白月的一瞬间，我愣在了原地。
“林溪，真没想到。”
周聿怀率先开口，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
转而打量起四周的画作，
“你说你要开画廊，怎么变成来别人的画廊当服务员了。”
3
他话里的潜台词，我听得懂。
一个我抛弃的家庭主妇，怎么可能自己开画廊？
白月立刻娇笑着接话，身体更紧地贴着周聿怀，
“亲爱的，话可不能这么说。”
“说起来，人家林溪多有本事。以前靠着聿怀创业，现在又靠着别人有了画廊。”
她半捂着嘴巴，似乎在极力忍耐着，
“说不定她干个几十年，工资也就够开一个自己的小画廊了呢。”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他们，
我的平静，似乎激怒了白月。
她踩着高跟鞋，在画廊里毫不客气地走来走去，
“我看这画廊主人审美也一般，都选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聿怀你看，这是什么啊？鬼画符一样，也能卖钱？”
说着，她眼角的余光瞟了我一眼，
“也是，能看上林溪当服务员的，眼光能好到哪里去，”
周聿怀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走着，
目光从一幅幅画的标价牌上掠过。
当他看到画廊中央那副主推画作下方的价格时，一直故作轻松的脚步停住了。
那是一副新生代画家的作品，名叫涅槃。
是我花了大价钱才拿下的。
周聿怀盯着那个标价看了足足有十秒钟。
然后，他缓缓转过身，
那眼神，是我熟悉的怜悯和轻视。
当年他功成名就后，看我这个“家庭主-妇”时，眼神中总是这样。
他抬了抬下巴，指着那幅涅槃，
“这幅画。”
他顿了顿，从西装内袋里抽出一张黑卡，随意地丢在吧台上。
“我要了。”
白月得意地扬起下巴，
“还不快点谢谢聿怀。要不是他，你这估计一个月都开不了单吧！”
我笑了笑。
然后抬起手轻轻按下了吧台内侧的服务铃。
我的助理小文从里间快步走出来。
“林姐，有什么吩咐？”
“这位先生，”
我指了指周聿怀，
“想了解一下我们这幅主推画作，涅槃。”
周聿怀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不用介绍了。”
他打断了小文正要开口的话，语气有些不耐烦，
“我说了，直接包起来。”
“哎呀，聿怀，你就是这么心急。”
白月娇嗔着，轻轻搂住周聿怀的手臂。
“林溪好不容易开这么一大单，肯定要在同事面前炫耀一下嘛，你就理解一下，”
我看到周聿怀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我没理会白月，只是对我的助理小文说，
“去，把画取下来。”
白月的笑容瞬间扩大，得意几乎要从眼睛里溢出来。
周聿怀也松了口气，摆出了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小文愣了一下，但还是点点头，走向那幅画。
我看着她的背影，缓缓开口，
“……取下来打包好，下午三点会有人过来取。”
“我现在就要.......”
我打断了一脸错愕的周聿怀和白月。
“真是不好意思，二位。”
“这幅画，今天早上，已经被巴黎来的杜邦先生预定了。”
“恐怕，要让你们白跑一趟了。”
我看着周聿怀瞬间僵硬的脸，和白月那凝固在脸上的笑容，
“我们画廊，是需要预约的会员制，两位需要办个会员吗？”
4
周聿怀的脸色，从错愕到难堪，最后变成了一种恼羞成怒的阴沉。
他一把将台面上的黑卡收回，
却露出了衣袖里面的腕表。
看着那块熟悉的表，
往事又一次浮现在我眼前。
那是我们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
当时，公司刚刚走上正轨，
但周聿怀依旧节俭，舍不得给自己添置任何像样的行头。
我和爸妈要了一笔钱，
买下了那块他心心念念了很久的腕表。
那天晚上，我特意做了一桌他最爱吃的菜，点上了蜡烛。
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样，
紧张地把那个小小的丝绒盒子藏在身后。
周聿怀回来的时候，一脸疲惫。
看到满桌的菜和烛光，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们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呀，你忘了？”
我撅着嘴，假装生气。
他走过来，从身后抱住我，
“怎么会忘。”
说着，他从包里掏出了一朵永生花，
我也献宝似的拿出那个盒子，递到他面前。
“当当当当！礼物！”
他打开盒子，看到那块表时，
眼睛里迸发出了惊喜的光芒。
“你……你怎么……”
“我攒了好久的钱呢！”我帮他把表戴在手腕上，“喜欢吗？”
“太喜欢了！！！”
他抱着我原地转了好几圈，
那时候的我，可以说是全世界最开心的人了。
可就在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白月，怎么了？”
“什么？这么着急吗？好，那我现在回去。”
挂了电话，他连饭都没顾得上吃，
匆匆和我说了两句就离开了。
尽管表现的很不在乎，
可他离开后，坐在餐桌前的我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那一晚，我依旧如从前那样，
不断地劝自己理解他。
.......
在商场厮混了多年，
周聿怀多少也有了一些自己的渠道。
我也从来没有隐瞒过自己嫁入陆家的事情。
或许是迫于陆泽的压力，他们在画廊吃瘪后，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骚扰我。
我却偶尔能从财经新闻的边角料里，
看到一些关于周聿怀公司准备上市的消息。
标题都起得很大。
“商业新贵”“白手起家的典范”。
我看着，只觉得讽刺。
那时候的周聿怀，仅仅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在普通的大学生，
靠着一腔热血就开始创业，怎么可能上来就成功？
还不是靠着我爸妈的资源一直帮他，
可没想到，他甚至没撑到公司上市，
就直接和白月搞到了一起。
我在办公室发现了他们的奸情之后，
直接选择了离婚。
留下一封离婚协议书就搬了出去，
周聿怀也没有来找过我。
后来我接受了父母的安排，
和门当户对的陆家大少见面相亲。
陆泽上一任妻子因病离世，
我和他相处了两年之后，
陆泽向我求婚了。
婚后的生活不像从前一样鸡零狗碎，
我不用再陪着周聿怀玩扮演游戏，
靠着爸妈的帮助，开了一家画廊，
陆泽专心做着家里的投资生意，
生活也倒是有滋有味。
这天，我的画廊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这是以前周聿怀和我的朋友，
她虽然说是来看我，
可言语之间，却都是试探，
“周聿怀的公司，最近好像遇到点麻烦。”
“他们最大的投资方，一家叫‘远舟资本’的，似乎要撤资。”
我抬眼看着对面的朋友，
“白月最近像疯了一样，到处托人请客吃饭，想搭上远舟资本的关系，可惜，连门都摸不着。”
“周聿怀的公司股价跌得很厉害，他抵押了房产，又贷了一大笔款，才勉强稳住局面。”
总算是明白了她的来意，
我笑了笑，
“你回去告诉周聿怀，陆泽虽然是我的丈夫，但是我这个家庭主妇，又怎么能干涉他的公司呢？”
那天下午，我正在画廊整理新到的画册，周聿怀突然冲了进来。
“是你干的，对不对？”
他冲到我面前，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盯着我。
我合上画册，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
“周总，生意场上的事，怪到一个前妻头上，不觉得可笑吗？”
“除了你还会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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