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宋绮沈熠《皎皎如月，碎若星辰》

09-29 6阅读

周年纪念的烛光晚餐上，我在蛋糕里发现了枚鸽子蛋钻戒。
白金指环刻着的，却是沈熠白月光名字的缩写。
他敷衍地朝我笑笑：
“定制的时候可能搞错了，回头我给你换新的。”
几乎同时，他的助理冲进房间，手中拿着一枚刻着我名字的碎钻戒指。
我平静地熄灭了所有蜡烛：“离婚吧。”
“非要这时候闹？”
他的笑容凝固，拿起锉刀，小心翼翼地挫花鸽子蛋上的缩写，然后递给我：
“现在满意了吧？”
我站起身，一字一顿：“离了就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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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还在跳。
爱了五年，说出“离婚”比想象中容易。
沈熠的脸在烛光里沉下去：“你非挑这种时候闹？”
他总是这样，觉得我不懂事，比不上林淑怡体贴。
“差不多得了。我愿意陪你演爱情戏，你就以为我会像对林淑怡那样对你，你乖乖当好自己的替身就好了，该有的你都会有，我不会亏待你的。”
最后那点期待，噗一声灭了。
在一起五年，我原以为他至少会装一下。
“行了，今天是我够不细心，才把戒指弄错。今晚好好陪你，过段时间再去旅游，行不行？”
他理所当然的样子，像过去无数个他扔下我去找林淑怡的夜晚。
应酬，加班，总是理由。
但我清楚的知道他去做了什么。
胃里一阵翻涌。
我恶心他，也恶心忍了这么久的自己。
我站起来，没看戒指也没看他：“我要离婚。认真的。”
他沉下脸：“拿离婚吓我？你以为我怕？当初是谁死乞白赖要和我在一起？嗯？”
我平静的望向他：“是我。但是现在，我不想继续了。”
他把手中的酒杯重重一摔，“随你便。只不过，你别后悔。”
他字字咬着威胁。
但这次我没哭也没求。
人死心的时候，是连痛苦都感觉不到的，剩下的，只有麻木。
转身拉开门时，他吼了一声：“宋绮！”
紧接着，身后桌子被掀翻，杯盘砸了一地。
我记得，上次他这样失控砸东西的时候，还是听说林淑怡在剧组受了委屈。
只可惜对她，是心疼之余的愤怒，对我，他只有不耐烦。
对比太明白。
我没有回头，把最后的爱意，都锁在了那扇门后。
第二天，我去了律师事务所。
律师谨慎地问：“财产分割有什么要求？您真的想清楚了？沈先生他……”
我明白律师的意思。
沈熠是沪上首富，离了他，我什么都不是。
在所有人眼里，哪怕他不爱我，我也该贪图富贵继续当替身。
可我想起衣柜里沾着林淑怡香水味的丝巾，他醉后喊她的名字，每一个需要他，他却缺席的时刻。
我想，如果我不爱他，沈太太的位置或许能坐得安稳。
可惜，我太爱了，爱到已经爱够了。
“没什么要求，我什么都不要。尽快拟协议吧。”
当初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个穷小子。
有没有钱，对我来说没有区别。
我孑然一身嫁给他，再孑然一身走。
这也许是最好的结果了。
走出律所的时候，阳光正刺眼。
街上有对情侣在笑闹，男孩给女孩擦脸上的冰淇淋，眼神温柔。
我和沈熠从未这样。
我一开始就活在林淑怡影子里。
沈熠不知道的是，其实我比林淑怡更早认识他。
那时我们还在上高中，我的父母双双去世。
无人依靠的我，很快就成了学校混混的霸凌对象。
只有沈熠。
也唯有沈熠。
他站出来救了我。
没多久后，他主动申请了退学。
后来我才知道，他的家境已经无法支撑他继续读书了。
他索性跑去摆摊，而我时时光顾他的生意。
即便他一直不记得我，我也从未怨过。
高中三年，就这样，他摆摊，我光顾。
春去秋来，没有一天例外。
那个时候的我，胆小怯懦，总觉得我们两个都受过伤的人，是无法彼此治愈的。
我想变得耀眼，变得更强，再去找他。
他曾经把我拉出泥潭，以后，轮到我去救他。
后来，我终于大学毕业，有了自己的工作室，再想去找他时，他已经爱上了林淑怡。
爱的无可救药。
那家酒吧的老板告诉我：
“哦，你说那个林淑怡啊，她之前确实在我们家驻唱过，这不被星探挖走了嘛，就没来过了，喏，照片我还没来得及取下来呢。”
“她男朋友？害，别提了，那小子也是可怜。之前林淑怡的生活费都是他赚的，后来人林淑怡被挖走了，就把这小子甩了。”
“没办法呀，人家当大明星了，一天赚的钱我们几辈子都转不到，怎么还会跟穷小子纠缠不清。”
“他去哪了？那我不知道了，好久没看到了。”
我看着酒吧墙上林淑怡的照片，那张和我相似的脸，一时分不清，这算不算命运的捉弄。
光是想着，就不知不觉拐进商业街。
远远地，看到一家珠宝店被人群围住。
“是林淑怡！”
“旁边那男的是谁？”
我瞬间僵住，忍不住看过去。
灯光下，林淑怡正拿着戒指递向沈熠，嘴角的酒涡深陷，又甜又美。
和我一点都不像。
我从来不会笑的这么开心，尤其在沈熠身边的时候。
只是昨天才因戒指闹翻，今天他就陪白月光来挑新的。
虽说放下了，但不免还是有些心寒。
我刚想走，却正对上沈熠转来的视线。
他脸色一沉，大步出来攥住我手腕，拽进店里。
保安迅速关门。
“跟踪我？”
他皱眉。
我没有看他：“路过而已。”
林淑怡打量我，嘴角微翘：“哎呀，阿熠你别这样，宋小姐可能只是巧合。”
我瞥了她一眼，演技真差，怪不得红不了。
沈熠望向我：“淑怡戒指丢了，我陪她来买。你别找事。”顿了顿，“你也挑一个，算补偿。”
他总是这样，用钱打发一切。
我的感情，婚姻。
还有我破碎的自尊。
我想起，当初是他主动找上我的。
问我愿不愿意和他结婚。
那一刻我是错愕的。
后来我才知道，是他助理偶然在街上撞见了我，看到了我的脸。
而后我的信息就被送到了他跟前。
彼时，他已经是沪上首富了，别人听到他的名字都要抖三抖。
而我站在他华丽的办公室里，眼里只有重逢的喜悦。
他很坦诚：“我会给你很多钱，只要你乖乖听话就好。”
笑容僵在嘴角。
我明白他的意思，我也知道自己是在做林淑怡的替身。
但我只犹豫了一秒，只有一秒，我就答应了。
“好，我愿意。”
……
“不必了，我不稀罕。放开。”
我冷冷的回应。
他反而更用力一拽。
我高跟鞋一崴，撞向柜台尖角。
肋下一阵剧痛，冷汗瞬间冒出来。
沈熠愣了下，手上松了劲。
他脸上闪过一丝担心，嘴刚张开，林淑怡“哎呀”一声扶住他。
“阿熠！我脚崴了，好痛……”
担心转瞬即逝。
他立刻放开我，转身扶住她：“怎么不小心？坐下我看看。”
他单膝跪地，托起她脚踝检查：“这里疼？忍一下，我正过骨。”
语气温柔专注。
我捂着肋骨靠在柜台边。
结婚第一年，我摔伤脚踝，肿得不能动。
我实在没忍住，打电话给他。
他说：“崴脚自己擦药，叫司机送你去医院。我忙，别添乱。”
挂了。
我忙，别添乱。
这句话像梦魇一样在脑海里不断地闪过，而眼里的他，现在他为林淑怡一句娇呼当众跪下。
我总骗自己他性格如此，也骗自己也许过两年，我在他心里的位置就会取代林淑怡了。
但是现在才明白，这一切都只是我的妄想。
我死死咬唇，生生的把眼泪咽了回去。
他不再值得我流泪。
沈熠抬头，撞上我目光，嗤笑道：“怎么？盯我盯这么紧，抓到出轨证据了？”
他站起身来俯视我：“宋绮，别白费劲。以为这样能要挟我？”
“离婚？你舍得离得开我吗？”
是没有人舍得他的地位，可偏偏，我要的不是这个。
既然要不到，那就算了。
我慢慢站直，迎上他目光：“沈熠，我再说一次：离婚，认真的。”
他像听笑话，嘴角冷扬：“随你便。”
转身走回林淑怡身边，不再看我。
我撑到商场长椅边缓了缓，肋下的疼痛稍减，才准备打车回家。
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却停在了身旁。
车窗降下，沈熠没什么表情：“上车。”
真是破天荒。
他竟然丢下白月光来送我。
放在从前，我一定会胡思乱想这是不是代表他有点在意我。
可惜，这五年，足够我认清他了。
这只不过是他迟来的愧疚或是掌控欲。
我沉默地上车，靠窗看着外面流动的街景，一言不发。
车里死一般的寂静。
“刚才在店里……我不是故意的。”
“还有昨天戒指的事，确实是定制方出了差错，我已经让助理去投诉了。”
我看着窗外，只觉得无比厌倦。
我主动打断了他，声音平静：“不用说了。”
不是定制方搞错了，而是他把原本要送给林淑怡的戒指，不小心混进了给我的蛋糕里。
我的纪念日，从头到尾，都只是个笑话。
其实我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解释。
他的这些解释，总会让我以为他有那么一瞬间是在意我的。
但行为却一遍又一遍的提醒我，我错的有多离谱。
见我没有回应，他也有些疲倦。
“算了，随便你吧。”
……
车子终于驶入别墅区，在家门口停下。
我立刻伸手去开车门，只想尽快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肋下的伤让我动作有些迟缓。
沈熠下了车，绕到我这边，似乎想伸手扶我。
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我的手臂时，我却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向后缩了一下。
这个动作瞬间点燃了他。
他的脸色变得骇人。
“宋绮！你躲什么？！”
我努力站直身体，平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但他还是生气了。
我不明白了，我和他吵他也生气，我不说话，他也生气。
也许我从来没弄懂过他。
他冷笑一声：“好！很好！你不是要离婚吗？不是要离开我吗？行！”
他几步上前，用指纹打开大门，却在我想要跟着进去的瞬间，猛地将门重重摔上。
我被他关在了门外。
门内传来他的暴怒声：“既然这么有骨气，那就好好在外面感受一下，离开我沈熠，你到底算个什么东西！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滚进来道歉！”
我缩回了手，轻轻的捂住了发疼的肋下。
深冬的风不断的刮着，可落下的眼泪，却如此滚烫。
在酒店住了几日，身上带的钱花的差不多了，我开始盘算离婚后去哪。
细细想着，自己大学的时候，为了能赚更多的钱，在和沈熠重逢的时候，能够支撑的起我们俩的生活，我一直在没命的学习，一直没时间好好出去旅游过。
后来嫁给沈熠之后，旅游更是天方夜谭。
也许在我还年轻的时候，能出去走一走，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
只不过旅程也许会很漫长。
我打车去了城西的老宅。
那是我父母唯一留下的遗物。
在临行前，我要和父母道个别。
离得老远，我就看到巷口停着几辆剧组的面包车和器材车。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我加快脚步，走到家门口。
只见那扇熟悉的旧木门大敞着，院子里挤满了忙碌的工作人员。
电线、反光板、轨道铺了一地。
我母亲生前最爱的几盆花草被粗暴地挪到角落，有些已经打翻，泥土散落一地。
甚至院子里还摆着几件我父亲留下的旧家具，被当做道具随意使用。
“你们在干什么？！”
我冲进院子，声音因震惊和愤怒而颤抖。
一个现场制片模样的人皱着眉头走过来。
“你是替身演员？化妆室在里面，你在这大吼大叫什么，小心我换了你！”
“这是我家！”我几乎是在嘶吼，“谁允许你们进来的？！谁让你们动这些东西的？！”
那制片愣了一下，上下打量我一番，语气缓和了些：“哦，你是房主啊？这地方我们剧组租用了，手续齐全。沈总的助理亲自来办的，钱也打过去了。你有什么问题去找沈总，别耽误我们拍摄进度！”
沈总……
沈熠。
我的耳朵嗡嗡作响，几乎站不稳。
他竟然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把我父母的唯一遗物，擅自租给了剧组？！
“主演是谁？！这个戏的主演是谁？！”
制片没好气地嚷道：“还能有谁！林淑怡林小姐啊！沈总特意关照的！”
林淑怡。
果然是她。
最后一片能让我喘息的地方，也被他以如此践踏的方式，献给了他的白月光。
我冲出那片被践踏的故地，只想立刻找到沈熠，问问他到底还要把我的人生撕碎到什么程度。
刚跌跌撞撞跑到巷口，却一眼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
沈熠正从车上下来，身后的几个助理提着上百份的奶茶，显然是来探班的。
这几天都没联系我的人，在看到我之后，明显愣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儿？”
我咬牙道：“你为什么把我爸妈的老宅租出去？！”
“哦，就为这啊。忘了跟你说了。剧组临时取景，给的价格不错，我就让助理办了。”
他说得那么轻描淡写。
见我脸色苍白，他有些不耐烦地补充道：“行了，一点小事。等他们拍完，我会让人恢复原样，行了吧？”
“别在这儿杵着了，先回家去。晚上我回去，咱来计划一下去马尔代夫散散心，算补偿你昨天受的委屈。”
又是补偿。
又是补偿！
我被践踏的真心，又怎么补偿？！
这时，林淑怡提着戏服裙摆走了过来。
她看到我，脸上立刻露出微微惊讶：“宋小姐？你怎么来了？哎呀，是不是我们在这里拍戏，打扰到你了？”
她亲昵地站到沈熠身边，“真对不起啊，都怪我看上这里的环境，阿熠也是为了帮我才……你别怪他。”
“对了，宋小姐要是没事，要不要来参演一下啊，我的替身演员今天正好有事没来。”
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知道我只是她的替身，所以才这样有恃无恐。
恶心，这一切太他妈恶心了。
我握紧了拳头，疼的无法呼吸。
沈熠似乎也感到了一丝尴尬，“进去补妆吧，一会就开拍了。”
他先一步转身，后脚，林淑怡就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她立刻抬起脸，眼圈通红。
“阿熠，我不知道怎么没站稳……”
她欲言又止，目光怯怯地扫过我。
沈熠他立刻弯腰去扶林淑怡，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怀疑：“宋绮！你又在搞什么鬼？！你是不是推……”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在下一秒，我一个耳光就落在了他的脸上。
他被打偏了头，脸上是一闪而过的不敢置信，眼里，是我因为愤怒而涨的通红的脸。
林淑怡也惊呆了，忘了哭泣。
周围的工作人员全都倒吸一口冷气，现场一片死寂。
沈熠强忍着怒火，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宋绮，你疯了？！你给我立刻滚回家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他到底还是顾及场合，没有当场发作，但那眼神分明告诉我，这事没完。
而我，平息了怒火，转身一步一步地离开了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
回到那栋冰冷的别墅，一开门，浓烈的玫瑰花香几乎将我淹没。
客厅里，摆满了鲜红的玫瑰花，成千上万朵，组成了一片俗气又昂贵的花海。中间用玫瑰拼出了一个俗不可耐的心形。
茶几上放着一张卡片，上面是沈熠助理代写的潦草字迹：“旅行前的小惊喜。”
去他妈的小惊喜。
他永远不懂。
我要的从来不是玫瑰，不是钻石，不是去马尔代夫的机票。
我只是想要一点尊重，一点真心，一点把我当成宋绮。
而不是林淑怡的替身。
可他给不了，也永远不会给。
我没有任何犹豫，走上楼，从书房抽屉里拿出那份已经拟好的离婚协议，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将协议端端正正地放在那一片玫瑰海正中央的茶几上，压住了那张虚伪的卡片。
沈熠，如果你当初救我，算我欠你的。
这么多年，我们俩也该偿还干净了。
从此之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