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沈妍温知瑶《爱恨如写意山水画》

我和陆昭从孤儿院起，就相依为命。
七岁，他一脚踹瘸了想欺负我的院长。
八岁，他用捡垃圾三年的钱送我上学。
十岁那年，一群高年级学生找我麻烦，陆昭拎砖挨个开瓢，嘶吼着让我快跑。
我顺着小巷狂奔，突然被一道强光裹住。
再睁眼，熟悉的矮房全变成高楼大厦，孤儿院也只剩杂草废墟。
废墟前站着个男人，我一眼认出是长大后的陆昭。
刚要喊他名字，却见他揽过身边的陌生女人，温柔地替她理好围巾。
陆昭抬眼瞥了眼我，对女人轻笑：
「真见鬼了，那孩子跟沈妍长得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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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知瑶蹲下身子，细细打量着我，温柔一笑：
「确实像，你们分开也有十年了，沈妍要是再婚生娃，孩子年纪刚好这么大。」
「要是当年没出那岔子事，我们的孩子生下来，该比她还高了吧。」
她又用手量了量我的身高，眼眶蓦地红了：
陆昭微微发愣，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声音放得很轻：
「没事了，都过去了。」
他的目光落到我脸上，还是忍不住问道：
「你妈妈是不是叫沈妍？」
他皱着眉，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脏兮兮的，简直跟她小时候一模一样。」
陆昭变了，他好像很讨厌我。
我攥着衣角的手紧了紧，轻轻点头：
「嗯，我迷路了。」
陆昭没有多余的寒暄，掏出手机点了两下：
「小李，帮我查一下沈妍的住址。」
许久，那边才传来回话声。
他挂断电话，走到迈巴赫旁，拉开门：
「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语气平淡，没有多余的情绪。
我蹑手蹑脚地蹭上车，从口袋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巾。
垫在屁股底下，才敢轻轻坐下。
「你倒是比你妈妈懂规矩。」
陆昭瞥了我一眼，听不出是在嘲讽，还是在感慨。
副驾驶的温知瑶撑着座椅，推了下他的胳膊：
「你跟个孩子较什么劲，人家这么懂事。」
陆昭抓住她不安分的手，旁若无人地亲了一下。
我飞速低下头，有些手足无措。
小时候的陆昭说，要一辈子跟我在一起，原来是骗人的。
鼻尖传来一阵酸楚，肚子也不安分地咕噜响了一声。
在安静的车厢里格外明显，我脸一热。
温知瑶笑着递过来一块包装精致的奶油蛋糕：
「饿了吧，先吃这个垫垫。」
我摇了摇头，声音细弱：
「不用了，谢谢你。」
「能不能麻烦停下车，我想去买两个包子。」
说完又补充道：
「我自己会付钱，不会耽搁太久。」
车子慢慢降下速度，停在早餐店门口。
陆昭跟着我一起下了车。
「一个菜包，一个馒头。」
我从口袋里掏钱，陆昭的动作却更快。
他拿出手机扫了码，摊主立马把包子递给了我。
我一愣：
「好发达啊。」
陆昭眼底难得染上一抹笑意：
「怎么，你妈妈平时是把你当山顶洞人养吗？」
「也是，她那么笨手笨脚的人，在你这个年纪连鞋带都不会系，更别说养这么大的孩子了。」
他说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可很快，脸上的温和褪去，又恢复了冷漠：
「快点吃，我没时间跟你耗。」
「嗯嗯。」
我咬了一口菜包，下意识把馒头递向陆昭，顺便捏扁。
以前在孤儿院，我们就喜欢把馒头捏扁捏大，好像这样就能让肚子填得更满。
陆昭的目光落在我的动作上，瞳孔微缩。
我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脸刷地红了，讪讪收回手。
火速吃完包子，重新上车。
我习惯性地摸出纸巾叠在身下，抬头时刚好撞见陆昭的目光，他没说话。
车子驱动，最后停在一家童装店门口。
「试试这件。」
他取下一件白色纱裙，上面镶着细细的珍珠。
穿上时，店员忍不住夸赞：
「先生，您女儿穿上真好看，像小天使一样。」
「嗯，跟她妈妈很像。」
他没反驳，嘴角轻轻勾了一下。
温知瑶脸色一僵，看向我的眼神少了几分温和，提醒道：
「阿昭，别耽误时间了，沈妍找不到女儿该着急了。」
陆昭点点头，大步上车。
车子开了近一个小时，最后停在一片破旧的老小区前。
墙皮斑驳，楼道口堆着杂物。
陆昭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
他带着我上到六楼，抬手敲门。
我心里多了几分激动，长大后的我会是什么样子。
开门的却是个老奶奶。
当听到要找沈妍时，她仰着脑袋想了好一会，才恍然拍了拍头：
「哦，你说那个人啊，她十年前就死了。」
陆昭的车钥匙啪嗒掉在地上，他没察觉。
直直勾勾地盯着老奶奶，艰难地挤出声音：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我也愣住了，风从楼道口吹进来，带着凉意。
我往陆昭身后缩了缩，觉得有点害怕，又有点说不出的难过。
「我还能骗你不成？」
老奶奶叹了口气：
「当年她租的就是我的房子，老公跑了，又加上产后抑郁，就上吊自杀了。」
「尸体挂在老风扇上，吱嘎吱嘎转了一个星期都没人发现，最后还是我来收房租才知道。」
提到这个，她语气里多了几分责备：
「害得我这房子成了凶宅，租也租不出去，只能我这个老不死的自己来住喽。」
「不可能！」
陆昭突然指着我，情绪变得激动：
「沈妍摔一跤都怕疼的人，怎么会自杀？」
「再说了，她要是死了，她女儿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那丫头当年确实生了个女儿，只不过听人说生完就送去孤儿院了。」
老奶奶浑浊的眼睛盯着我：
「你确实像你妈妈。」
她顿了顿，又想起什么：
「对了，她当年还留了一堆遗物，堆在杂货间占地方，你们要的话就带走吧。」
老奶奶一瘸一拐地进门，我小心翼翼地跟陆昭解释：
「我也是想通过你找妈妈，不知道她…」
陆昭没听我说话，径直走了进去。
屋内装修破旧，墙皮大片脱落。
他盯着天花板上吱嘎作响的风扇，喃喃自语：
「她怎么会过成这副模样，明明当年离开的时候，我分了大半的资产给她，少说也有几千万。」
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我也不能。
他从老奶奶手上接过一大箱遗物，失魂落魄地下楼，我紧跟在他身后。
在车上等候许久的温知瑶，诧异看了我一眼：
「阿昭，你还没把她送走吗？」
「沈妍…死了。」
陆昭挤出几句话，肩膀不可察觉地颤抖。
温知瑶猛地捂住嘴：
「怎么会这样，阿昭，你有没有问沈妍的墓地在哪，我们去看看吧。」
「虽然她当年干了那些事，可毕竟我们还算朋友。」
她往陆昭身边靠了靠，眼眶微微泛红。
我不禁疑惑，从相遇的那一刻起，我就感觉长大后的我和陆昭之间有了一层隔阂。
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我们决裂，甚至我会离开。
「不用了。」
陆昭语气冷淡：
「我说过，我和沈妍几乎不会再见面，不管是生是死。」
「瑶瑶，你不是约了美容院吗，我送你过去。」
他拉开车门。
温知瑶指向我：
「那她呢，要不送到孤儿院去吧。」
陆昭扫了眼局促不安的我：
「先带回去再说吧。」
她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却还是笑着点头：
「好。」
很快，车子开到美容院。
陆昭吻了吻温知瑶的额头：
「去吧，完事后我再来接你。」
「陆太太真幸福啊。」
美容院等候的太太们笑着打趣：
「听说只要你出门，连鞋都不用自己穿，陆先生会送你去任何地方，下车还会抱你。」
温知瑶羞红了脸，跟陆昭挥手道别。
我听到这些话，心里有些难过，呆愣着看向窗外。
而陆昭明显比我更心神不宁，车子开出去没多久，就不小心别了旁边的车。
对面司机立刻降下车窗，探出头正要咒骂。
看清陆昭时，却突然露出惊奇的表情：
「陆昭！」
「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沈妍研究生时期的同学，赵琳琳。」
赵琳琳探着身子往车里看，目光落到我身上，惊喜不已：
「这是你跟沈妍的孩子吗，都长这么大了，跟她妈妈长得一模一样。」
说完，她不禁感慨：
「当年我们院里谁不羡慕沈妍，她实验忙到半夜，你总守在楼下送热汤。」
「我还以为后来出了那事，以她的倔脾气，肯定不会跟你走到一块儿了。」
「看来是我想多了。」
陆昭眼里闪过疑惑：
「出事，出什么事？」
「我和她研究生时期感情一向很好，甚至没吵过架。」
「怪不得人总会美化自己当年做的错事。」
赵琳琳看向陆昭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满是鄙夷和谴责：
「当年沈妍因为你出轨的事，哭了一天一夜，给你打了上百个电话，甚至连夜还坐飞机赶去A城找你。」
她掏出手机，翻了很久，最后调出一张照片。
十多年前的像素很模糊，但依稀能看出是温知瑶和陆昭的合照。
画面中，陆昭领口敞开，脖颈上满是暧昧的痕迹。
温知瑶躺在他怀里，对着镜头微笑。
我看着照片，心像针扎似的，疼得厉害。
原来长大后的我跟陆昭在一起了，可他出轨了。
赵琳琳越说越气：
「甚至在我们校典那天，温知瑶大着肚子当着百来位领导的面倒打一耙，骂沈妍是小三。」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沈妍被舆论压得抬不起头，最后只能被迫退学。」
「陆昭，你当年到底有没有心啊？」
陆昭盯着那张照片，眼里充斥着震惊：
「这事我根本不知道。」
「当年我因为一个棘手的工程陪了一晚上的酒，第二天手机里没有沈妍的通话记录，也不知道她来找过我。」
「就连她退学，也只跟我说状态不好，想短暂休息…」
他的喉咙发紧，手不由得攥着方向盘，指节泛白。
陆昭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家，疲惫地吩咐佣人替我收拾好房间：
「你先去休息，有事叫我。」
说完，他径直走向酒柜，开了瓶酒，又摸出烟盒。
烟雾很快弥漫开来，模糊了他的神情。
我在楼上望着蜷缩在角落的陆昭，心里莫名难受。
手机嗡嗡震动，陆昭看了眼屏幕，又默默熄灭。
傍晚，温知瑶回来了。
她跺了跺脚，带着委屈撒娇：
「阿昭，你不是说来接我吗，为什么我打电话你不接？」
她很自然地扑进陆昭怀里，没发现地上堆了一地的酒瓶子。
陆昭看着她，沉默了三秒，随即猛地掐住她的脖子：
「你当年为什么要去沈妍学校闹事，你知不知道，她从小的心愿就是读书。」
陆昭的手渐渐收紧，温知瑶的脸涨得通红，快喘不过气，断断续续地狡辩：
「我当年只是小女生的嫉妒，也不知道会对她造成那么大的影响。」
她越哭越凶，眼泪啪嗒掉在陆昭的手背上。
他动作一顿，收回了手。
温知瑶扑进他怀里，哽咽道：
「阿昭，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再说了，我后来不也受到惩罚了吗？」
「沈妍把我推下楼梯，我流产了，这辈子很难有孩子了。」
陆昭手指蜷了蜷，最后还是将她抱在了怀里。
许久，他站在阳台，烟头掉了一地。
「她欺负我妈妈，你就这样放过她了吗？」
陆昭回头，就见我站在黑暗处，眼神直直地盯着他。
那眼神几乎要让陆昭无地自容。
尤其是看着我这张和沈妍极为相似的脸时，他甚至不敢直视我。
「大人的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他摸了摸我的头，苦涩地笑了笑：
「你妈妈当年也做了很过分的事。」
我看着他的背影，那一刻觉得陆昭好陌生。
或许是觉得对不起沈妍，陆昭把那份愧疚全部补偿在了我身上。
他给我办了收养证明，周末带我去游乐园。
我随口提过的玩偶，第二天都会出现在床头。
只是相处越久，他看我的眼神越复杂。
我咬笔杆的小动作、喝牛奶先舔一圈奶渍的习惯，都能让他愣神半天。
嘴里还会喃喃着：
「真像。」
温知瑶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指甲深深嵌进手心。
第二天吃早餐时，她突然捂着喉咙后退，狠狠甩了我一巴掌：
「你为什么要往我面包里加花生酱，你不知道我对花生过敏吗？」
温知瑶身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起了密密麻麻的红疹。
陆昭听到动静立马赶了过来，佣人帮腔道：
「先生，我们早就按照您的吩咐，家里不允许出现花生制品，肯定是这孩子偷偷带进来的。」
「她昨天还特意跟我打听温小姐的喜厌，说什么要给她妈妈报仇。」
陆昭扶住温知瑶，看向我的眼神里满是失望：
「你怎么变成这样，跟你妈妈一样恶毒。」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我挠了挠手臂。
胳膊上，也同样出现了一片红疹。
我和温知瑶一起被送去医院，最后诊断我也对花生过敏，而且是遗传性的。
陆昭捕捉到遗传两个字，猛地冲到温知瑶的病房。
抓住她的手，厉声质问：
「十一年前，你因为花生过敏差点休克，说是沈妍爱吃花生酱，所以逼着你吃。」
「可医生刚才说了，这是遗传性过敏，沈妍也不能吃花生。」
他的力气太大，几乎要捏碎温知瑶的手臂。
温知瑶白着脸狡辩：
「这么多年的事了，我哪里记得清楚。」
陆昭松开她，眼里的失望愈演愈烈，转身离开。
温知瑶慌乱地追上去，拽着他的衣角，眼泪疯狂掉落：
「阿昭，你听我解释，当年肯定是因为我太害怕，才说错话了。」
「但我过敏是真的，是沈妍逼我吃的也是真的，我们回病房好好说好不好。」
陆昭看着她哭得通红的眼睛，终究还是妥协了，被她拉着进了病房。
门啪嗒关上，里面传来暧昧的喘息声。
我站在楼梯拐角，心一点点沉下去。
原来长大后的陆昭这么容易动摇，之前对我的好，好像也没那么坚定。
有了陆昭撑腰，温知瑶变得有恃无恐，手段也变本加厉。
她会故意在他面前塑造我粗鄙不堪的形象，说我吃饭吧唧嘴、总在背后说她坏话。
甚至会在洗澡时突然大喊一声，裹着浴巾冲到陆昭怀里，说我偷拍她。
次数多了，陆昭也烦了。
当温知瑶又提议送我去孤儿院时，他眼里明显闪过动摇。
晚饭时，陆昭坐在我对面，犹豫着开口：
「我已经让助理去找你亲生父亲，以后我会每年付你两百万抚养费，就当是我给沈妍的补偿。」
我木然地点点头：
「好。」
陆昭的手机突然震动，他接起电话。
助理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陆总，您身边的孩子根本不是沈小姐的。」
「而且沈小姐的死因，没有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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