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守业李子豪陈桂兰《我被儿子送进养老院》

六十岁那年，我做了一个这辈子最果断的决定——冻结那张存有退休金的工资卡。
这张卡不仅有着我每月8800元的退休金，也连着儿子李子豪在上海那套房子每月7900元的房贷。
当银行客服打来电话确认冻结成功时，我知道，这场持续了三十八年的单向付出，终于要画上一个句号了。
我叫李守业，是机械厂的退休工人，从妻子走后，一个人养育儿子李子豪长大，整整三十八年。
那天下午，儿子李子豪吞吞吐吐地说：“爸，您年纪大了，一个人住我们实在不放心，养老院有专业护工照顾，比在家安全多了。”
我没闹，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三天后，李子豪急忙跑到养老院：“爸！您的工资卡怎么冻结了？银行刚才通知我房贷扣款失败了！”
我放下手里的杯子，目光落在这个我疼了三十八年的儿子脸上，语气平静：
“从今天起，你每月7900元的房贷，自己想办法还吧。”
我永远忘不了二十三年前那个飘着小雪的冬天，那是我这辈子最黑暗的日子。
妻子陈桂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体已经虚弱得连说话都没力气，却紧紧拉着我的手不肯松开，眼神里满是不舍。
“老...老守，子豪就...就交给你了，一定要让他...好好读书，好好做人。”她的声音断断续续，每说一个字都要费很大的劲。
那年儿子李子豪才十七岁，正在读高二，正是懵懂叛逆又需要家人陪伴的年纪。
“桂兰，你别胡思乱想，医生说了你的病能治好，我们还要一起看着子豪考上大学、结婚生子呢。”我红着眼眶，强忍着眼泪安慰她，可心里却像被刀割一样疼。
陈桂兰轻轻摇了摇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滴在我的手背上，冰凉刺骨：“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老守，答应我，别让子豪受委屈。”
三天后，陈桂兰还是走了，走的时候眼睛都没有闭上，我知道她是放心不下我和儿子。
我站在殡仪馆的门口，看着儿子李子豪趴在灵前哭得撕心裂肺，整个人都快瘫倒在地，我咬紧牙关，硬是一滴眼泪都没掉。
因为我知道，从那一刻起，我既是爹也是妈，这个家不能没有主心骨，我绝对不能倒下。
回到空荡荡的老房子，十七岁的李子豪看着墙上我和桂兰的结婚照，沉默了很久，突然抬起头对我说：“爸，我饿了。”
这是陈桂兰去世后，儿子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话，我的心瞬间软了下来。
我转身走进厨房，看着灶台上那些陌生的锅碗瓢盆，一下子慌了神，以前家里的饭菜都是桂兰做，我从来没碰过这些。
我笨手笨脚地打开煤气灶，往锅里加水，想要给儿子煮碗面，结果因为没注意火候，水烧开后溅出来，差点把煤气灶旁边的纸巾点燃。
“爸，面还没好吗？我有点头晕。”李子豪在客厅里轻声喊道，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快了快了！马上就好！”我一边慌张地关火，一边赶紧把面条放进锅里。
等我把面条端上桌的时候，面条已经坨在了一起，汤也洒了大半碗，看起来狼狈极了。
李子豪看着那碗不成样子的面条，没有丝毫嫌弃，拿起筷子就低头吃了起来，吃着吃着，眼泪就一颗颗掉进了碗里。
“儿子...”我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爸，以后我自己做饭吧。”李子豪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您在厂里上班那么累，还要操心我的事，我不能再给您添麻烦了。”
听到儿子这句话，我憋了很久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顺着脸颊往下淌。
“傻孩子，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读书，做饭这种事怎么能让你做？”我轻轻摸着他的头发，声音哽咽着说，“爸爸会学的，以后爸爸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红烧肉、糖醋鱼，一定让你吃得饱饱的。”
从那天起，我开始跟着邻居张大妈学做饭，每天下班回家就钻进厨房琢磨。
东风机械厂的工作是三班倒，有时候上夜班回来已经凌晨了，我还是会坚持练习炒菜，哪怕累得眼皮都快睁不开。
张大妈看着我辛苦的样子，总是主动过来帮忙，耐心地教我：“老守啊，炒青菜要大火快炒，这样才脆嫩，不容易出水。”
“做红烧肉得先把五花肉焯水，去掉血沫，炒糖色的时候要小火慢炒，别炒糊了，不然会发苦。”
我把张大妈说的每一个要点都记在小本子上，回家就照着练习，有时候一次做不好就做第二次、第三次。
第一次做红烧肉，我把糖炒糊了，整个厨房都弥漫着焦味，肉也变得黑乎乎的；第二次做鱼，忘了放姜片去腥，腥味重得儿子一口都没吃下去。
就这样练了大半年，我终于能做出几样像样的家常菜了。
有一天晚上，我做了儿子最爱吃的红烧肉和糖醋鱼，端上桌的时候，李子豪眼睛一亮，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
“爸，您做的红烧肉比我妈做的还好吃！”李子豪一边吃一边笑着说，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我看着儿子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暖暖的，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了，只要儿子能开心，我再累也无所谓。
李子豪上高三那年，学校老师突然给我打来了电话，说学校要组建尖子班，专门冲刺重点大学。
“李家长您好，我们学校今年特意从外地聘请了几位资深教师，组建了尖子班，您家子豪成绩一直很优秀，年级排名前十，非常有希望冲进重点大学，就是需要交16000元的培优费。”老师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带着几分期待。
我握着电话的手瞬间冒出了冷汗，16000元，对于当时每月工资只有5000多元的我来说，相当于三个多月的工资，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挂了电话，我走到儿子的房间门口，看着他正趴在桌子上认真做题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李子豪的成绩一直很好，要是能进尖子班，接受更好的教育，考上重点大学的机会就会大很多，我不能因为钱的事耽误了他的前途。
“子豪，你先停一下，爸爸有件事跟你说。”我轻轻推开房门说。
李子豪抬起头，放下手里的笔：“爸，什么事啊？”
“学校组建了尖子班，老师说你有资格进去，就是需要交16000元的培优费，你想去吗？”我看着他的眼睛问。
李子豪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兴奋地说：“爸，我想去！我们班好多同学都想进这个班，听说里面的老师都是最好的，教学方法也特别好。”
“好，那爸给你交钱，你放心去上课，别的不用操心，专心学习就行。”我毫不犹豫地说。
第二天一上班，我就跑到厂里的财务科，找到财务刘姐，申请提前支取三个月的工资。
“老守，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要提前支取这么多工资？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刘姐看着我，一脸关心地问。
“没什么大事，就是儿子要进尖子班，需要交培优费，我手头有点紧。”我不好意思地说。
“16000元可不是个小数目，你提前支取三个月工资，后面这三个月你怎么过啊？”刘姐皱着眉头说。
“没事刘姐，我可以多加几个班，再找个兼职，总能熬过去的。”我笑着说，心里却已经做好了省吃俭用的准备。
交完培优费的那天，我的钱包里只剩下300块钱，这就是我接下来三个月的全部生活费。
那三个月里，我几乎没吃过一次肉，每天在厂里食堂就买一份青菜和一碗米饭，有时候晚上加班，就啃两个馒头垫肚子。
我把厂里发的福利，比如鸡蛋、带鱼什么的，都带回家给儿子补身体，自己一口都舍不得吃。
白天在厂里干着繁重的体力活，晚上还要去小区门口的便利店当夜班收银员，有时候累得站着都能睡着。
有一次，工友老王看到我脸色苍白，黑眼圈很重，忍不住关心地说：“老守，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脸色这么差，要不请假休息几天吧。”
“没事老王，就是最近没休息好，过段时间就好了。”我摆了摆手，不想让别人担心。
高三下学期，李子豪突然跟我说：“爸，我想报考美术专业，我们美术老师说我有这方面的天赋，要是能考上美术学院，以后就业前景也挺好的。”
“学美术？”我愣了一下，心里有些犯愁，我知道学艺术专业花费很大，可不是一般家庭能承受的。
“爸，要是学费太贵，那我就不报了，还是专心考文化课吧。”李子豪看出了我的为难，连忙说道。
“不行！”我突然抬起头，眼神坚定地说，“儿子，你有天赋，也喜欢，爸怎么能让你放弃？你放心，学费的事爸来想办法，你只管好好准备考试。”
第二天，我特意请假去了市里最好的美术培训班，一进门就问工作人员：“您好，我想问一下，你们这里的培训费用是多少？还有需要准备哪些画材？”
“家长您好，我们这里的培训费用是每期13000元，一年分三期，画材方面，专业的画笔、颜料、画板这些，一套下来至少需要5500元，后续还需要不断补充。”工作人员耐心地介绍着。
我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光是第一年的费用就需要四万多，这对我来说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
但一想到儿子期待的眼神，我就咬了咬牙，对工作人员说：“行，我给我儿子报名，麻烦你帮我登记一下。”
从那天起，我就开启了疯狂加班模式，白天在厂里上正常班，晚上接着上夜班，有时候甚至连续工作二十多个小时，连轴转。
“老守，你这么拼命可不行啊，身体会垮的！钱是赚不完的，命重要啊！”工友们看着我日渐消瘦的样子，都纷纷劝我。
“没事，我身体硬朗着呢，扛得住。”我总是这样笑着回应，但其实每次下班回家，都感觉浑身散架，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有一次上夜班，我实在太累了，操作机器的时候走神了，手差点被机器卷进去，幸好车间主任及时发现，冲过来关掉了机器。
“李守业！你在干什么？！”车间主任脸色铁青地吼道，“刚才要是我晚一步，你的手就没了！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我看着还在转动的机器，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心有余悸地说：“主任，对不起，我实在太困了，没注意。”
“困？困你就别加班了！给我回家休息！”主任气冲冲地说，“我告诉你，以后不准再这么拼命加班了，要是出了安全事故，谁负责？”
我低着头，没有说话，心里却想着，儿子的学费还没凑够，我怎么能休息？对我来说，儿子的未来比我的命还重要。
高考结束后，李子豪要去上海参加美术学院的专业考试，我放心不下，执意要跟着一起去。
“爸，我都这么大了，一个人去就行了，您在家好好休息，不用跟着我跑。”李子豪说道。
“傻孩子，这么重要的考试，爸怎么能不陪着你？再说了，上海那么大，你一个人去我也不放心。”我笑着说。
到了上海，我舍不得住太贵的宾馆，就在考场附近找了一家小旅馆，一晚上只要90块钱。
那个房间又小又潮湿，墙角还有霉斑，被子也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让人很不舒服。
“爸，这地方太差了，我们换个好点的宾馆吧，不然您晚上休息不好。”李子豪皱着眉头说。
“不用不用，这地方挺好的，干净又便宜，省下的钱还能给你买几支好点的画笔。”我连忙说道，其实我也想住好一点的地方，但一想到费用，就舍不得了。
考试那三天，上海一直下着小雨，气温也很低。
我每天早上五点就起床，在旅馆的小厨房里给儿子煮方便面，然后送他去考场，之后就一直站在考场外面等着，一等就是一整天。
雨水打湿了我的衣服，冷风一吹，冻得我直打哆嗦，但我却舍不得去路边的店里躲雨，怕店主会让我买东西。
有一次，旁边店里的老板娘看到我站在雨里，忍不住喊道：“大叔，外面雨这么大，进来躲躲吧，别冻感冒了。”
“不用了大姐，谢谢你，我不冷。”我笑着摆摆手，继续在雨里等着。
考试结束那天，李子豪一走出考场就冲过来抱住我，兴奋地说：“爸！我感觉考得特别好！好多题目都是我之前练过的，应该能考上！”
“真的？那太好了！”我激动得眼睛都红了，所有的寒冷和疲惫都烟消云散了。
三个月后，录取通知书寄到了家里，李子豪真的考上了上海美术学院，这是我们市那年唯一考上这所大学的学生。
那天晚上，我特意买了一瓶白酒，做了一桌子菜，和儿子一起庆祝。
“儿子，你太给爸长脸了！你妈要是还在，肯定也会为你高兴的。”我举起酒杯，眼泪掉进了酒杯里，心里又酸又甜。
李子豪也红了眼眶，拿起酒杯和我碰了一下：“爸，谢谢您，要是没有您，我也考不上这么好的大学。”
“傻孩子，跟爸还客气什么？你是爸的儿子，爸不帮你帮谁？”我笑着说，喝了一大口白酒，辛辣的味道在喉咙里散开，却觉得无比痛快。
李子豪去上海上大学后，开销比以前更大了，每个月的生活费、学习资料费、画材费加起来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有一天，儿子给我打电话，小心翼翼地问：“爸，我一个月1800块钱的生活费够吗？要是不够，我就省着点花。”
“够够够！怎么会不够？爸每个月给你打2200块，你别省着，该吃就吃，该买的学习资料和画材就买，千万别委屈自己。”我连忙说道，生怕儿子在外面受苦。
挂了电话，我看着手里的工资条，心里有些发愁，扣掉五险一金后，我一个月到手只有5500块，给儿子打2200块，自己只剩下3300块，还要承担家里的水电费、物业费，以及日常开销。
为了能让儿子在外面过得好一点，我又开始找兼职，下班后去给人送外卖，周末去工地打零工，只要能赚钱，再苦再累的活我都愿意干。
可长时间的劳累让我的身体越来越差，腰疼、腿疼、胃疼的毛病接二连三找上门来，三天两头就要往医院跑。
“李师傅，你这是长期过度劳累导致的，身体已经严重透支了，必须好好休息，不能再这么拼命了。”医生拿着检查报告，严肃地对我说。
“医生，有没有什么特效药？吃了能快点好的那种，我不能休息，我还得赚钱供儿子上学。”我着急地问。
“药只能缓解疼痛，根本的解决办法还是休息，你要是再这么下去，身体迟早会垮掉的。”医生无奈地说，给我开了一堆药。
我拿着药方走出医院，看着上面的价格，心里一阵心疼，一盒药就要350块，够我好几天的生活费了。
我在药店门口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只买了最便宜的止痛药，想着能缓解一下就行。
李子豪上大二那年暑假，给我打电话说：“爸，学校组织了一个去法国的游学活动，能参观很多著名的美术馆，还能跟国外的艺术家交流，对我的专业特别有帮助。”
“那挺好啊，你想去就去。”我笑着说。
“可是...游学的费用要32000块，包括机票、住宿和学费。”李子豪的声音有些低落。
32000块，我得不吃不喝攒半年才能攒够，可我还是咬了咬牙说：“儿子，没事，爸给你凑钱，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错过。”
“爸，要不我就不去了吧，我知道您赚钱不容易，32000块太多了。”李子豪有些愧疚地说。
“别胡说！必须去！”我打断他，“你现在正是学东西的时候，能有这样的机会很难得，钱的事爸来解决，你不用操心。”
挂了电话，我翻箱倒柜找出了一个小木盒，里面装着陈桂兰留下的一条金项链，这是我们结婚十五周年时，我攒了一年的钱买给她的，也是她最珍爱的东西。
我拿着金项链，走到小区附近的金店，店主是个热心人，认识我和陈桂兰，看到我要卖项链，忍不住问：“老守，这可是你老伴的遗物，你真要卖了？”
“卖，儿子要去游学，需要用钱。”我红着眼睛说，“桂兰要是还在，肯定也会支持儿子的。”
店主叹了口气，给我算了一个公道价，还特意多给了1000块，说：“老守，这钱你拿着，给孩子买点好东西，你也别太苦了自己。”
我接过钱，连声道谢，心里却像刀割一样疼，那可是桂兰的念想啊。
李子豪上大三那年，给我打电话说他谈恋爱了，女朋友叫周敏，也是学美术的，人很漂亮，性格也很好。
“爸，等放寒假的时候，我带周敏回家给您看看。”李子豪的声音里满是喜悦。
“好啊好啊，爸等着你们回来，到时候给你们做一桌子好吃的。”我高兴得合不拢嘴，儿子长大了，有女朋友了，我也替他开心。
那年春节，李子豪带着周敏回到了家，周敏确实长得很漂亮，说话也很有礼貌，我越看越喜欢。
“周敏，快坐快坐，一路辛苦了，叔叔给你做了你爱吃的红烧肉和糖醋鱼，都是子豪跟我说的。”我热情地招呼着，把菜端上桌。
吃饭的时候，我不停地给周敏夹菜，生怕她不好意思吃。
“周敏，多吃点，别客气，就像在自己家一样。”
“叔叔，您也吃啊，您别光给我夹菜。”周敏笑着说，也给我夹了一块红烧肉。
“叔叔不饿，你们年轻人正在长身体，多吃点。”我笑着说，其实我那天做了一大桌菜，花了我将近一个月的生活费，我自己舍不得多吃，只想让他们吃好。
饭后，周敏主动帮忙收拾碗筷，我和李子豪坐在客厅里聊天，周敏在厨房里洗碗，突然对我喊道：“叔叔，您真是太伟大了！”
我愣了一下，走到厨房门口问：“周敏，你怎么这么说？”
“子豪跟我说了很多您的事，说您一个人把他养大，供他上大学，还支持他学美术，为了他吃了很多苦。”周敏的眼睛红了，“叔叔，您真的不容易，子豪能有您这样的爸爸，太幸福了。”
“傻姑娘，父母爱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没什么伟大不伟大的。”我拍拍她的肩膀，笑着说，“以后你就是我们家的人了，叔叔也会像疼子豪一样疼你。”
“谢谢叔叔。”周敏感动地说。
那个春节，是我妻子走后过得最开心的一个春节，我觉得儿子找到了一个好姑娘，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我也终于可以放心了。
李子豪上大四那年，突然给我打来电话，语气有些激动地说：“爸，我和周敏商量好了，毕业后我们就结婚。”
“好啊！这是大好事啊！爸为你们高兴！”我笑着说，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但是...我们想在上海买套房子，周敏的父母说了，要是我们不在上海买房，就不同意我们结婚。”李子豪的语气变得有些犹豫。
我拿着电话的手瞬间僵住了，上海的房子？我早就听说上海的房价高得吓人，一套普通的两居室就要几百万，我们这种普通家庭怎么买得起？
“儿子，上海的房子是不是特别贵？你们看中的房子要多少钱？”我小心翼翼地问。
“嗯，我们看中了一套两居室，地理位置还不错，总价340万，首付需要110万。”李子豪的声音有些低落。
110万！这个数字像一道惊雷，在我耳边炸开，我握着电话的手不停地颤抖。
我在东风机械厂干了三十年，省吃俭用，所有的积蓄加起来也就25万，这110万对我来说，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
“爸，我知道这很难，但是我真的很喜欢周敏，我想和她结婚。”李子豪带着哭腔说，“要是买不到房子，我们就不能结婚了。”
我咬了咬牙，心里想着，儿子的幸福是最重要的，无论如何，我都要帮他凑够首付。
“儿子，你别着急，给爸几天时间，爸想想办法。”我说道。
挂了电话，我坐在沙发上，一夜没合眼，脑子里全是怎么凑够110万的念头，翻来覆去睡不着。
第二天一早，我就跑到厂里找车间主任，鼓起勇气说：“主任，我想申请提前退休。”
“老守，你才55岁，还有五年才到退休年龄，怎么突然想提前退休了？”车间主任一脸疑惑地问。
“我...我儿子要结婚，需要在上海买房，首付还差很多钱，我想提前退休，拿一笔退休金救急。”我不好意思地说。
“老守，提前退休是能拿到一笔一次性补贴，但是以后每个月的退休金会少很多，你可要想清楚了，这对你以后的生活影响很大。”车间主任认真地说。
“主任，我想清楚了，只要能让我儿子顺利结婚，我少拿点退休金没关系。”我坚定地说。
车间主任叹了口气，说：“行，我知道你疼儿子，那我帮你申请吧。”
办完提前退休手续后，我拿到了55万的一次性补贴，加上我自己的25万积蓄，还差30万。
为了凑够剩下的30万，我又跑到银行，把老房子抵押了出去，贷了30万。
当我把110万打到儿子卡上的时候，李子豪在电话那头激动得哭了：“爸！您真的凑够钱了！太谢谢您了！您是怎么凑到的？”
“别管爸是怎么凑的，你能在上海安家落户，和周敏好好过日子，爸就放心了。”我笑着说，心里却像压了一块石头，老房子没了，以后每个月还要还贷款，退休金也少了很多，但只要儿子能幸福，我就觉得值。
挂了电话，我看着手里的抵押合同，心里五味杂陈，这套老房子是我和陈桂兰一起攒钱买的，承载了我们太多的回忆，现在为了儿子，只能把它抵押出去了。
从那以后，我每个月要还5200块的贷款，而我的退休金因为提前退休，每个月只有4100块，也就是说，我每个月还要倒贴1100块钱。
为了还贷款，我只能继续找兼职，每天起早贪黑地干活，虽然辛苦，但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李子豪和周敏结婚那天，我特意包了一个2万的红包，送到他们手里。
“爸，您怎么给这么多钱？我们不能要。”李子豪连忙推辞。
“傻孩子，结婚是人生大事，爸必须给你们包个大红包，这是爸的一点心意，你们拿着。”我笑着说，把红包塞进他手里。
其实这2万是我一个月的退休金，加上我卖掉陈桂兰留下的另一条金手镯凑的，那是陈桂兰生前最喜欢的手镯，平时都舍不得戴。
婚礼办得很隆重，看着儿子穿着西装，牵着周敏的手站在台上，接受大家的祝福，我忍不住红了眼眶。
“桂兰，你看到了吗？我们的儿子结婚了，娶了一个漂亮又懂事的媳妇，你可以放心了。”我在心里默默地说。
可婚后没多久，李子豪就给我打来电话，语气有些为难地说：“爸，我这个月的房贷还不上了，您能帮我还一下吗？”
“怎么回事？你和周敏不是都有工资吗？怎么会还不上房贷？”我疑惑地问。
“工资是有，但是周敏怀孕了，反应很大，需要吃很多营养品，还要定期去医院检查，开销一下子大了很多，手头实在有点紧。”李子豪说道。
“行，爸帮你还，你别担心，好好照顾周敏和孩子。”我连忙说道，心里想着，儿子刚结婚，又要养孩子，压力确实大，我能帮就帮一把。
从那以后，我每个月都要帮儿子还7900块的房贷，再加上我自己的5200块贷款，每个月一共要还13100块，这几乎是我退休金的三倍还多。
为了凑够这笔钱，我找了好几份兼职，白天在小区当保安，晚上去给人送外卖，周末还要去工地打零工，55岁的人了，每天累得像条狗，却不敢有丝毫懈怠。
邻居张大妈看着我辛苦的样子，心疼地说：“老守，你这是何苦呢？儿子都成家立业了，有自己的家庭了，你没必要这么拼命帮他还房贷，你也该为自己想想了。”
“大妈，没办法啊，他们在上海压力大，我能帮一把是一把，只要他们过得好，我累点没关系。”我笑着说，可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有一次，我在工地帮人搬水泥，因为太累了，脚下一滑，直接摔倒在地上，疼得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医生拿着检查报告说：“你这是过度劳累加上长期营养不良，导致身体虚弱晕倒的，必须住院观察几天，好好调理一下。”
“医生，我不能住院，我还要赚钱还房贷呢，要是住院了，这个月的贷款就还不上了。”我着急地说，想下床出院。
“你都这样了还想着赚钱？命重要还是钱重要？”医生生气地说。
最后，还是张大妈给李子豪打了电话，告诉他我住院的消息。
“小张，你爸在医院晕倒了，情况不太好，你赶紧回来看看吧。”张大妈在电话里着急地说。
“张阿姨，我这边工作实在走不开，周敏刚生完孩子，离不开人，您能不能先帮我照看一下我爸？医药费我马上打给您。”李子豪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没有丝毫着急。
张大妈听了这话，心里都凉了，对着电话说：“小张，你爸都病成这样了，你怎么能不回来看看？他可是为了帮你还房贷才这么拼命的啊！”
“张阿姨，我真的走不开，等我忙完这阵子就回去看他。”李子豪说完，就挂了电话。
张大妈走进病房，看到我正躺在床上偷偷抹眼泪，心里也跟着难受。
“老守，你这是图啥啊？为了儿子付出这么多，他却连你生病都不回来看看。”张大妈叹了口气说。
“大妈，我是不是做错了？我对他这么好，为什么他连回来看我一眼都不愿意？”我哽咽着说，心里充满了委屈和失望。
在医院住了三天，我就坚持要出院，医生拗不过我，只能给我开了一些药，让我回家好好休息。
“医生，谢谢您，我真的不能再住了，贷款还等着我还呢。”我说完，拿着药就离开了医院。
孙子满月那天，我特意坐了十四个小时的硬座火车去上海看他们，我舍不得买高铁票，高铁票太贵了，能省一点是一点。
到上海的时候，我的腰疼得都直不起来了，一路扶着墙走到儿子家门口。
“爸，您来了！快进来！”李子豪打开门，看到我笑着说。
我走进屋里，看到躺在婴儿床里的小孙子，小小的脸蛋，闭着眼睛睡得正香，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真好，真好，我有孙子了。”我轻轻摸着孙子的小手，心里满是欢喜。
晚上，周敏的父母也来了，他们给孙子包了一个12万的大红包，笑着说：“这是给我们大外孙的见面礼，祝他健康成长。”
周敏高兴地接过红包，连声道谢。
我从口袋里拿出自己准备的2万红包，递到周敏手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周敏，这是爷爷的一点心意，祝宝宝健康快乐。”
周敏接过红包，掂了掂，脸色瞬间变得不好看了，小声说：“爸，您就给这么点啊？我爸妈都给了12万呢。”
我愣住了，连忙说：“周敏，这是爸全部的积蓄了，爸每个月还要还贷款，实在没多少钱了。”
“可是我爸妈给了12万，您才给2万，这差距也太大了吧？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们不孝顺您呢。”周敏不依不饶地说。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
“周敏，你别说了，爸已经尽力了。”李子豪连忙拉住周敏，小声说道。
“我说错了吗？本来就是嘛，一碗水要端平，哪有这么大差距的？”周敏不满地说，把红包随手扔在桌子上。
那天晚上，我被安排在客厅的沙发上睡觉，沙发很小，我只能蜷缩着身体，腰疼得厉害，一夜都没睡好。
半夜里，我听到卧室里传来李子豪和周敏的对话。
“你爸也太抠门了，孙子满月就给2万，我爸妈一下子就给了12万。”周敏的声音传来。
“爸也不容易，他每个月还要帮我们还房贷，手里确实没多少钱。”李子豪说道。
“那是他应该的，谁让他是你爸呢？再说了，我爸妈也给了我们很多钱，帮我们不少忙。”周敏不以为然地说。
“话不能这么说，爸已经为我们付出很多了。”
“行了行了，我不想跟你说这个，反正以后你爸来了，别让他住太久，我看着烦。”周敏不耐烦地说。
我听到这里，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原来在儿媳眼里，我就是一个招人烦的累赘。
第二天一早，我就找了个借口，说家里还有事，要回去了。
“爸，您怎么这么快就走？不再多住几天？”李子豪问道。
“不了，家里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处理，你们好好照顾孩子，我有空再来看你们。”我笑着说，心里却充满了酸楚。
坐在回家的火车上，我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我为儿子付出了一切，掏空了自己，可到头来，连在儿子家多住几天都成了奢望。
从上海回来后，我就病倒了，高烧40度，躺在床上整整一个星期，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还是张大妈发现我不对劲，好几天没看到我出门，就来家里看我，发现我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连忙给我找了医生，又给我送饭送药。
“老守，你怎么不跟你儿子打电话说一声？让他回来照顾你几天。”张大妈一边给我擦脸，一边说。
“不打了，他们忙，我不想打扰他们，再说了，就算我打了电话，他也不一定会回来。”我虚弱地说，心里已经凉透了。
病好后，我又继续打零工还贷款，每个月一号，我都会准时把钱打到儿子的卡上，从未间断过。
有时候，李子豪会给我发一个“谢谢爸”的表情包，有时候，连个回复都没有，仿佛我打钱给他是天经地义的事。
今年夏天，我在工地干活的时候，不小心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摔伤了腿，在医院躺了一个月。
李子豪只来看过我一次，还是因为需要我签字报销医药费，他来了之后，匆匆忙忙签了字，说了句“爸，您好好养伤”，就着急地走了，说要赶回去开会。
出院后，我拖着受伤的腿，继续打零工，我不能停下来，儿子的房贷还等着我还。
上个月，我接到了李子豪的电话，他的语气有些犹豫：“爸，我和周敏商量了一件事，想跟您说说。”
“什么事？你说吧。”我说道。
“我们觉得...您一个人住太不安全了，想让您去养老院住。”李子豪小心翼翼地说。
我手里的菜刀“当”的一声掉在地上，脑子一片空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说什么？让我去养老院？”我颤抖着问。
“爸，您别误会，我们是为您好，您年纪大了，腿又不好，万一在家里摔倒了，我们在上海也照顾不到您，养老院有专业的护工，能好好照顾您。”李子豪连忙解释道。
“我不去，我有手有脚，能自己照顾自己，我不喜欢养老院。”我的声音在颤抖，心里充满了失望和难过。
“爸，您听我说，那个养老院环境特别好，设施也齐全，很多老人都在那里住，您去了还能认识很多朋友。”李子豪继续劝说。
“我说了我不去！”我提高了声音，心里的委屈一下子爆发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传来周敏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烦：“爸，您别不讲理行不行？我们也是为了您好，您在家里一个人，真出了什么事，我们负不起责任，养老院的费用我们出，您就当是去享福了。”
“我不需要你们为我好，我只想在自己家里住。”我说道。
“爸，您就别犟了，”周敏的语气更加不耐烦了，“再说了，您这房子也老了，住着也不舒服，我们想着不如把它卖了，卖的钱正好可以交养老院的费用，还能剩下一些给您当零花钱。”
我突然明白了，他们哪里是为我好，他们就是想卖掉我的老房子，把我这个累赘送到养老院，眼不见心不烦。
“这房子不能卖！”我咬着牙说，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沙哑，“这是我和你妈一起攒钱买的房子，是我们的家，我说什么也不能卖！”
“为什么不能卖？这房子留着也是浪费，您都去养老院了，房子空着多可惜。”周敏不以为然地说。
“你给我闭嘴！”我吼了出来，“这房子承载着我和你妈的回忆，你没有资格说卖就卖！”
“爸！您冷静点！”李子豪连忙说，“我们真的是为您着想，没有别的意思。”
“为我着想？我为你们付出了这么多，你们就是这么为我着想的？”我哭着说，“我一个人把你拉扯大，供你上大学，给你买房子，帮你还房贷，我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了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爸，我知道您为我付出了很多，我也很感激您，但是我和周敏也是没办法，我们在上海压力太大了。”李子豪的声音很低落。
“感激？如果你真的感激我，就不会想着把我送进养老院，卖掉我的房子！”我失望地说。
“爸！您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周敏在电话里吼道，“我们让您去养老院是为了您好，您要是不愿意，那以后您出了什么事，可别怨我们！”
“砰！”电话被周敏狠狠地挂断了。
我握着手机，整个人都在颤抖，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我怎么也没想到，我养了三十八年的儿子，最后会这样对我。
那天晚上，我一夜没睡，脑子里全是这些年我为儿子付出的点点滴滴，从他小时候生病我抱着他跑医院，到他上学我省吃俭用供他读书，再到他结婚我掏空积蓄给他买房，我把我能给的都给了他，可到头来，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天亮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决定，我要去银行，冻结我的工资卡，既然他们觉得我是累赘，那我就不再拖累他们了，我要为自己活一次。
第二天一早，我就来到了银行，对工作人员说：“您好，我要冻结我的工资卡。”
“老先生，冻结工资卡会影响您的退休金发放和日常使用，您确定要冻结吗？”工作人员提醒道。
“确定，我已经想好了。”我坚定地说。
办完冻结手续后，我平静地走出了银行，心里没有一丝波澜，反而觉得轻松了很多。
下午，李子豪给我打来电话，语气有些高兴地说：“爸，养老院那边我们已经联系好了，环境特别好，后天我和周敏回去接您。”
“好，我知道了。”我平静地说。
“爸，您不生气了？”李子豪有些意外地问。
“不生气了，你们说得对，我一个人在家确实不安全，去养老院也好。”我淡淡地说。
“太好了爸！您放心，我们一定会经常去看您的。”李子豪高兴地说。
挂了电话，我开始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几件旧衣服，一些日用品，还有陈桂兰的遗像，这是我唯一要带走的东西。
张大妈听说我要去养老院，特意跑来劝我：“老守，你真要去养老院啊？你可别傻了，你为你儿子付出了这么多，他怎么能这么对你？你不能就这么算了。”
“大妈，算了，他们有他们的生活，我不想再给他们添麻烦了。”我苦笑了一下，心里充满了无奈。
两天后，李子豪和周敏回来了，他们开着新买的车，穿着光鲜亮丽的衣服，看起来神采奕奕。
“爸，东西收拾好了吗？我们该走了。”李子豪笑着走进来，脸上没有丝毫愧疚。
“收拾好了。”我指了指门口的两个袋子。
“就这么点东西？您的其他东西呢？”周敏皱着眉头问，眼神里满是嫌弃。
“其他的东西都不要了，留在家里吧。”我平静地说。
“那这房子...”周敏迫不及待地问。
“你们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我已经不在乎了。”我淡淡地说。
周敏眼睛一亮，笑着说：“那太好了！这房子现在至少能卖85万，够交好几年养老院的费用了。”
“周敏！”李子豪瞪了她一眼，假装生气地说。
“我说错了吗？反正爸都去养老院了，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卖掉还能换点钱。”周敏不以为然地说。
我看着他们，心里一片冰凉，原来他们早就打好了算盘，就等着我去养老院，然后卖掉我的房子。
车子开到福寿苑养老院门口，我看着这栋灰白色的建筑，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这就是我以后要生活的地方吗？
办完入住手续后，护工把我带到了我的房间，房间很小，只有十几平米，里面有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张桌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爸，您先休息一下，有什么事就按床头的呼叫铃，护工会过来的。”李子豪说完，就拉着周敏要走。
“子豪。”我叫住他。
“怎么了爸？”李子豪转过身问。
“以后...你要常来看我。”我的眼睛红了，带着一丝期待。
“会的会的，我们一定会经常来看您的。”李子豪敷衍地说，说完就匆匆忙忙地走了，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等他们走后，我坐在床边，看着这个陌生的房间，看着陈桂兰的遗像，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我从来没想过，自己的晚年竟然会这样度过。
第三天早上，我接到了银行的确认电话：“李先生，您好，您的工资卡已经冻结成功，从今天开始，所有与这张卡关联的自动扣款都会停止，请您知悉。”
“好的，谢谢。”我平静地说。
我知道，用不了多久，李子豪就会知道这个消息，他一定会来找我。
果然，下午三点多，我的手机就响了，是李子豪打来的，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了焦急和愤怒：“爸！您的工资卡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被冻结？！”
“没什么事啊，我就是觉得用不上了，就冻结了。”我平静地说。
“用不上了？您怎么会用不上？银行刚才给我打电话，说这个月的房贷扣款失败了，说您的工资卡被冻结了！”李子豪的声音越来越大。
“哦，是吗？那可能是冻结生效了吧。”我淡淡地说。
“您为什么要冻结工资卡？！您是不是故意的？！”李子豪质问道。
“我为什么不能冻结？这是我的工资卡，我想冻结就冻结。”我说道，“我现在在养老院，吃住都不用自己花钱，根本不需要工资卡，留着也没什么用。”
“可是...可是我的房贷怎么办？您冻结了工资卡，我的房贷就没人还了！”李子豪着急地说。
“你的房贷？”我笑了，笑声里带着一丝讽刺，“李子豪，那是你的房贷，不是我的，你已经三十八年了，早就该自己承担了。”
“爸！您什么意思？！您是想不管我了吗？”李子豪的声音开始颤抖。
“我的意思是，从今天起，你每月7900元的房贷，自己想办法还吧。”我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坚定地说，这是我憋了很久的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传来李子豪带着哭腔的声音：“爸...您...您不能这样对我，我们是父子啊！”
“父子？你把我送进养老院，盘算着卖我的房子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们是父子？”我冷冷地说。
“爸！我们那是为您好！您年纪大了，一个人住不安全！”周敏抢过电话，大声吼道。
“为我好？如果真的为我好，就不会逼我去养老院，就不会想着卖我的房子。”我反驳道，“当初我帮你们还房贷，是因为我心疼你们，想让你们过得好一点，可那不是我的义务，我没有责任一辈子帮你们还房贷。”
“您答应过要帮我们的！这些年您一直都在帮我们还房贷！”周敏不甘心地说。
“我那是自愿的，现在我不愿意了，不行吗？”我说道，“是谁说我是累赘，看着我烦的？既然我是累赘，那我就不再给你们添麻烦了，房贷你们自己还。”
周敏被我说得哑口无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爸...我们知道错了，您就原谅我们这一次吧，我们真的还不起房贷。”周敏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哀求。
“错了？你们错在哪里了？你们错在太自私了，只想着自己，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失望地说，“我累了，不想再跟你们说了，就这样吧。”
说完，我就挂了电话，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的天空，心里第一次感到了轻松，这些年，我背负了太多的责任和压力，现在，我终于可以放下了。
晚上七点多，养老院的门卫给我打来电话：“李先生，有人来看您，说是您的儿子和儿媳。”
我知道是李子豪和周敏来了，我慢慢站起身，走到会客室，果然看到他们两个人站在那里，李子豪的脸色很难看，周敏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爸...”李子豪看到我，想过来扶我。
我侧身躲开了，没有接受他的好意。
“有什么事吗？”我平静地问，语气里没有一丝波澜。
“爸，我们来是想跟您商量一下房贷的事，您能不能把工资卡解冻？我们真的还不起房贷。”李子豪小心翼翼地说，态度比之前好了很多。
“我说过了，房贷你们自己还，我不会再帮你们了。”我坚定地说。
“爸！我们真的还不起！我和周敏每个月的工资加起来才16000块，房贷就要7900块，还要养孩子，支付家里的日常开销，根本不够用！”李子豪急得快要哭了。
“那是你们的事，跟我没关系。”我冷冷地说，“当初你们买房的时候，就应该考虑到还款压力，现在遇到困难了，就想着让我来承担，你们有没有想过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爸，我们知道您不容易，但是我们也是没办法啊，您就再帮我们一次吧，以后我们一定会好好孝顺您。”周敏哭着说，拉着我的胳膊哀求道。
“好好孝顺我？你们是怎么孝顺我的？把我送进养老院，卖掉我的房子，这就是你们的孝顺？”我甩开她的手，失望地说，“我已经仁至义尽了，我给你们买了房，帮你们还了五年房贷，我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了你们，现在，我只想为自己活几年，不想再被你们拖累了。”
“爸！我们知道错了，我们不该把您送进养老院，不该想着卖您的房子，求您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李子豪突然跪了下来，抱着我的腿哭着说。
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我的心里很痛，这是我疼了三十八年的儿子啊，可我不能心软，如果这次心软了，以后他们还会像以前一样压榨我。
“起来吧，别跪着了，我不会再帮你们了。”我转过身，不想再看他，“你已经三十八年了，是个成年人了，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能总是依赖我。”
“爸！您就原谅我们吧！”李子豪紧紧抓住我的裤腿，不肯放手。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慢慢向自己的房间走去，身后传来周敏的哭声和李子豪的叫喊声，但我没有回头，我知道，这一次，我必须狠下心来。
回到房间，我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里面装着我准备了很久的东西。
明天，我会把这些东西给李子豪看，让他知道，这三十八年，我为他付出了多少，让他明白，有些债，不是说躲就能躲开的，必须要还。
第二天上午，李子豪又来了，这次他是一个人来的，周敏没有跟着。
“爸，我想跟您好好谈谈，就谈十分钟。”李子豪的态度很诚恳，脸上带着疲惫和愧疚。
“谈什么？如果还是房贷的事，就不用谈了。”我平静地说。
“爸，我知道您还在生气，我也知道我错了，我不该把您送进养老院，不该那么自私，只想着自己。”李子豪低着头说，“但是房贷的事，我们真的没办法，您能不能再帮我们一段时间，等我们缓过来了，一定好好报答您。”
我没有说话，只是从床头柜里拿出那个牛皮纸袋，递给了他。
李子豪颤抖着手打开纸袋，当他看清里面的东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这...这怎么可能...这些都是真的？”他的声音在颤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儿子，这些年我为你花的每一笔钱，做的每一件事，都记在这里了。”我看着他，语气平静地说，“你看看第五页，那上面写的是什么，你好好想想。”
李子豪颤抖着翻到第五页，看清上面的内容后，突然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着头，痛苦地哭了起来。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他欠我的，不仅仅是房贷，更是一辈子都还不清的养育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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