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沈星星《亲情诈骗测试》

妹妹想测试父母更爱谁，我同意了。
我假装车祸要二十万，被当AI诈骗直接挂断。
妹妹一模一样的说辞，妈妈吓得声音发抖：
“别急啊囡囡，妈妈这就打钱！”
二十万到账，妹妹笑得开心：“骗你们的啦！”
她把挂断按成了闭麦，父母的声音还在继续：
“不会又是诈骗吧？”
“是不是诈骗都得打，真耽误了那可是囡囡的命！”
“那沈星星万一真出事……”
“哪有那么巧？再说她要真没了，市中心那套房不就是咱囡囡的了……”
话音未落，车突然追尾，妹妹当场死亡。
爸妈却以为死的是我，八万卖了我的命。
我捏紧口袋里的两亿彩票，打消了和全家分享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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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沈星星的父母吗？你女儿出车祸了，一个当场身亡，一个……”
在消毒水味中醒来，我听到护士用我的手机在打电话。
“没完了是吧！骗术一点长进没有，学人哭丧倒挺像，怎么不回去哭你娘老子！”
我妈的咒骂声混着锥心的疼痛砸进我的身体，我想说话，却发现整个头被缠得死死的。
护士看见我的眼泪浸湿了纱布，又气又心疼，“啪”地合上病历本。
“我在这干了十五年，通知过那么多家属，有哭的有慌的，也有不信反复确认的，像你家这样的，真是头一回见！”
“是，现在AI诈骗是多，可哪家骗子知道你躺在市医院3楼12床啊，防诈骗防到六亲不认，连自己亲生女儿的死活都不顾了？”
我哆嗦着嘴唇，好像被看到了最羞耻的部分，恨不能用被子将自己蒙上。
爸妈的偏心一直是我不想面对的真相。
但此刻我不得不看清，他们不是防诈骗到六亲不认，只是他们宁愿被骗也要救的人，不是我。
几天前，我碰运气买的彩票中了两亿，我激动地辞了工作，回来想要和家人一起分享。
我已经想好了，交完税，一家四口人，一人四千万。
给爸妈在市中心买的房，也提前还完了贷款。
刚下飞机，我就直奔妹妹的大学，准备带她吃大餐、买名牌。
妹妹一看见我，像害怕被土蛤蟆跳到身上一样避之不及，却又不得不和我接触。
因为她要向我炫耀她的男朋友——我的前男友，秦宇。
秦宇是我上家公司的上司，年轻有为，与我情投意合。
但在我带他回家见父母和妹妹后，一切都变了。
四周开始流传我不检点的闲言碎语，甚至网上都出现了我的不雅照片。
秦宇最终听信流言，和我分手，与妹妹走到了一起。
可后来，我帮我妈清理手机的时候，竟看到她付费找人合成我的不雅照的记录。
我浑身冰冷，和我妈对峙，而她只是淡淡瞥了眼，连手机都懒抢回去。
“我当什么事儿呢，我这不是为你好嘛，帮你测试一下他合不合适。”
“你用我这种照片测试？”我感到整个世界都荒谬得旋转起来。
“秦宇那么好的条件，压根没把你放在眼里，不然怎么听个风言风语就把你甩了？配不上的，硬吃下去，迟早噎死你。”
我愣在原地，脑子嗡嗡作响。
她说的，好像有道理，秦宇似乎真的不是值得我托付的人。
只是这个道理，不知道为什么让我那么想吐。
今天上午，妹妹硬拉着我和他们去兜风。
她挽着秦宇的手坐进卡宴的副驾驶，秦宇贴心地为妹妹打开车门、调整遮光板。
妹妹坐在原本属于我的位置，吃着车里常备的进口零食，扭头笑眯眯向我提议，和爸妈开个车祸“玩笑”，看看他们有多爱我们。
对上她眼里挑衅的光，我点头同意了。
这么多年了，我也想看看，我对他们毫无保留甚至迫不及待的奉献，到底值不值得。
只是没想到一语成谶，车追尾，秦宇和妹妹当场死亡。
父母最后的话语在耳边挥之不去。
护士看着我一言不发只是流泪的样子，叹了口气。
“姑娘，你得有个心理准备，你的头部撞击非常严重，虽然手术清除了血块，但接下来72小时是危险期，需要有人寸步不离地观察。”
我望着天花板，良久才开口，“没关系，我有的是钱，请多少护工都可以。”
护士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我，只是说警察会再通知一遍我的家属。
接下来，我像个普通病人一样配合治疗，只是总不自觉地留意着手机来电。
直到第三天，走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心里一惊又一喜，护士告诉过他们我的床号，他们来了？
走进病房的是几个警察。
他们说要向我了解一些情况。
“事故原因已经查明，是前车司机李某在快速路上违规急刹，导致你们的车追尾，李某负事故主要责任。”
“经过调解，李某积极赔偿八万元，你的父母已经代表受害者，签署了谅解书。”
八万？
我心一缩，不敢相信，八万就买了他们最疼爱的妹妹的命？
看到床头的手机，我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抬头问护士：“我妹的手机呢？”
“死者的随身物品没有手机。在太平间停这都多少天了，也没人来认领……”
是了。
医院用来通知父母的一直是我的手机，所以，他们以为死的人是我？
想到太平间里那具晾了三天的尸体，我的心彻底冷了下来。
看来必须得回家拿一样东西了。
麻木地应付完警察的问答，我不顾医生护士的劝阻，坚持出了院。
裹着满头纱布回到家里，却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吓得我差点瘫软在地。
我爸我妈正抱着手机，亲昵地和妹妹打着视频电话。
爸妈看到我，也吓得尖叫起来。
我妈几乎脱口而出：“你怎么没死？？”
我爸花了好一会儿端详我的脸，确认是我后，扯了扯我妈的袖子，低声说：“她没死，那赔偿金……”
而我看着我妈手机里活灵活现的妹妹，脑仁一疼，一个模糊的画面突然闪回。
当时追尾冲击力太大，妹妹的手机被甩出车窗外，看样子是被人捡走了。
那个人，正在利用AI换脸技术和爸妈视频。
“是，我没死，医院弄错了。”
爸妈对视一眼，略带焦急地问：“那个姓李的不会发现吧？”
我扶着门框，深吸一口气，开口差点哽住：“我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们看到我，第一句话是这个？”
我定定看着他们，想从他们表情里寻找一丝心疼，可他们又被“妹妹”的一声惊呼吸引了。
“我姐没死？那你们打给我的八万是不是要还回去啊？”
爸妈七嘴八舌地安慰：“怎么会呢，有爸给你担保，谁也动不了你的钱！”
“就是，到了咱闺女的手上就没有再给出去的道理！”
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一家人，我想起了小时候。
我精心制作的父亲节贺卡，被爸爸扔在饭桌滴上油渍，而妹妹随手捡的石块却被收藏在漂亮的水晶瓶里。
从超市买完东西，妈妈一手牵着妹妹，一手拎着购物袋，我争着帮妈妈拎东西却被嫌捣乱，可我只是想妈妈能腾出手牵着我而已。
明明我才是先出生的那个，可我却好像从来都没有融入过这个家。
一个谎言滑到嘴边，我准备做一个最后的挣扎。
“爸妈，其实我是来借钱的，我脑子里长了个瘤子，快要死了。”
爸妈的注意力这才回到我身上来。
我继续说：“也算是因祸得福吧，这次车祸发现了这个瘤子，但是太大了，已经压迫到神经，手术费要十万。”
“十万？！”我妈的声音拔高了，“怎么要这么多钱！现在的医院就是抢钱！星星，不是妈说你，你是不是没休息好才查出这东西？平时少熬点夜，说不定自己就消掉了……”
我几乎要哭出来，“那八万块，不是说赔给我的吗，怎么给了沈骄阳？现在我病了，先拿来给我应急也好啊。”
我妈眼珠转了转，重重叹了口气，“唉，星星，不是爸妈不帮你，实在是……实在是家里现在太难了，你妹妹她……”
她提到妹妹，语气瞬间变得理所当然起来，“你妹妹马上就要出国留学了！那雅思培训班、中介费、学校的保证金，哪一样不是吞金兽？”
我爸连忙帮腔，甚至带上一丝埋怨，“对对对！囡囡的前程耽误不得！星星啊，这种时候还不识大体就不懂事了，你也快三十的人了，就没点存款？”
“我的工资都用来干嘛了，你们心里没数吗？”
我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毕业工作后，爸妈就感叹着终于熬出头了，从此提前退休，我包圆了妹妹的学费和生活费。
攒够了首付，又给爸妈买了他们心心念念的市中心大平层。
只是用我的公积金还贷款，房本上暂时写的是我的名字。
这一直是爸妈的心病。
他们几次明里暗里让我把房子装修好过户给妹妹，可我哪有那个闲钱？
爸妈终于噎了一下，半天吭哧出一句，“要不……先保守治疗？”
视频里的“妹妹”又见缝插针撒起娇来：“爸爸妈妈，暑假我想出国旅游，熟悉熟悉环境嘛，你们赞助点？”
我妈嗔怪地瞪了她一眼，似乎在埋怨她不该在我面前说这些，可眼角眉梢难掩得意，我爸已经拿出手机开始转账了。
看着我爸笨拙地操作手机输入支付密码，我低下头，发着抖躲进了厕所。
镜子里，带着脓血的纱布、狰狞的伤口都真真切切在眼前。
可这些都骗不到钱。
视频里那个虚无缥缈的幻影可以。
因为她拥有爱。
我狠狠抹了把泪，拿出手机开始退单。
给妈妈买的黄金八件套，退掉。
给爸爸买的劳力士手表，退掉。
给妹妹买的Gucci包包，退掉。
这些甚至都是我从自己的那份四千万里买的。
订单拉到底我才发现，这些年我上一个给自己买的东西，是十元五支的牙刷。
平复心情后，我做了三件事。
先联系了殡仪馆，预约好了妹妹的葬礼。
接着，收集了梳子上的头发，准备去医院解开心中的疑惑。
最后，订了十天后的机票准备环游世界。
这个所谓的家，我再也不想留恋了。
我回到客厅，对被哄得喜笑颜开的两个人说：
“我可能马上就要死了，到时候记得来参加我的葬礼，你们会得到一直想要的东西。”
两天后，妹妹遗体摆在了殡仪馆的礼堂。
我委托好友通知父母来参加葬礼，并把还完房贷的截图一并发送给了他们。
只是他们不知道，房子已经被我卖给了有三个壮汉儿子的一家。
葬礼开始前，我穿上最不起眼的衣服，戴上口罩和兜帽，把亲子鉴定的结果放在了妹妹苍白的手里。
宾客陆续到齐，我爸我妈才举着视频电话姗姗来迟。
大姑红着眼圈，第一个迎了上去，紧紧握住我妈的手，声音哽咽。
“弟弟，弟妹，节哀啊……千万要保重身体，这孩子，走得太突然了。”
我妈举着手机的手垂了下来，低回的哀乐、静默的棺木似乎催动了他们的情绪。
两人沉沉地叹了口气，用手抹了把脸。
那瞬间的动容，几乎让我以为他们心里终究还有一点我的位置。
一旁的表舅上前拍了拍我妈的肩膀，安慰道：
“还好你们家星星出息，年纪轻轻就给你们全款买了房，以后也算老有所依了。”
听到这话，我妈还在发红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你也看到我朋友圈了？我们星星是能干！非说我们辛苦一辈子了，必须得给我们把债清了，安心养老！”
我爸在一旁故作谦虚地摆摆手，“哎，孩子的一点心意，不声不响就办了。房子不房子，都是次要的，主要孩子孝顺！”
接下来，他们唾沫横飞地描述女儿多么孝顺，仿佛这不是一场葬礼，而是他们的成功经验分享会。
周围的人表情逐渐从同情变为不解，最后略带鄙夷地散开了。
两人觉得无趣，又重新举起了手机和“妹妹”聊天。
“囡囡乖，等这边事情一了，我们马上就去把房子过户到你名下。”
“妹妹”撅起了嘴，“那多麻烦呀，你们把它卖了嘛，换成钱多好呀，我马上就要留学了，以后说不定要在国外定居呢。”
“还是囡囡想得周到！”我妈恍然大悟，“你放心，钱肯定给你安排得妥妥的！”
“对了，我昨天发给你们的链接，留学生监护人的身份信息和验证码，你们都填好了吗？”
“填好了填好了，关系到宝贝前途的事，我们哪敢耽搁？”
正说着，司仪肃穆的声音响起：“现在，请家属与亲友向逝者做最后的告别……”
冰冷的棺木缓缓打开。
我爸我妈心不在焉地朝棺内瞥去，脸上甚至还带着未褪去的笑意。
但几秒钟后。
他们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我妈抬起手机看了又看，和我爸冲到棺木前。
他们不可能认不出，眼前这个穿着寿衣的死人，就是他们最爱的女儿沈骄阳。
两人爆发出惊惧的尖叫。
手机里的“妹妹”还在天真地问着：“怎么了呀妈妈？”，却被我妈一下甩得飞远。
“囡囡，囡囡！怎么是你？你怎么睡在这儿？你姐呢？妈妈在这儿，你睁开眼睛看看啊，你说话呀！”
我妈崩溃地捞起妹妹的头扒拉着她的眼睛，可完全没有弹性的皮肤触感告诉她，这就是一具死尸。
我爸已经抖得几乎瘫软在地，好几次想要去触碰妹妹的脸，却又从一旁滑落。
看吧。
面对真正所爱之人的逝去，是连站都站不稳的。
“到底怎么回事！沈星星呢？死的不是她吗！啊？？怎么会是我的囡囡？？”
“不，不可能，一定是搞错了！囡囡刚才还在跟我视频……”
我妈连滚带爬去捡被她甩到地上的手机，可那个跟他们视频了好几天的账号已经迅速注销成了空号，连个妹妹的影子也看不到了。
众人的议论此起彼伏。
“我的天爷啊，当爸妈的连自己哪个女儿没了都分不清？刚才哭错坟了这是？”
“何止不知道？看她这反应，老大没了转头就能夸房子，老二没了跟天塌了似的，这心偏到胳肢窝去了！”
“这就叫现世报，偏疼儿女不得济！他们刚才对着视频哄小女儿卖房子的话，你们听到没？我都替他们害臊。”
我妈茫然呆望着手机屏幕，目光涣散，“诈骗，这是诈骗……”
而另一边，我爸颤颤巍巍展开了妹妹手中的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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