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梅尧《绣娘重生:手撕猪妖保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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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来的绣娘柳子兰,生得一双巧手。
坊间皆传她是“织女托生”。
只有我知道,她不是人。
坊主捧着那幅她连夜赶制的百鸟朝凤图,笑得见牙不见眼:
“瞧瞧这针脚!这等神技,合该进贡给宫里!”
而我的身子却一日不如一日——
耳聋眼花,十指溃烂。
老郎中搭着我的脉,惊得银针都落了地:
“姑娘脉象枯槁如古稀老妇,再这般耗损心神,怕是活不过这个冬天!”
可我分明每日戌时便歇下,晨起还要饮一盏当归红枣茶。
我强撑着去寻她对质,却被坊主斥责:
“自己技不如人,倒怪起别个勤勉?”
后来,她靠着“三日不眠绣龙袍”的能耐,得了天子青眼。
而我却在某个寒夜失去意识,呕血染红了半匹未完工的素绢。
再睁眼,我回到了柳子兰初入绣坊那一天。
……
我的左眼天生“异瞳”,能够看见凡人看不见的妖物。
“梅姐姐,你在我凳子上寻甚么呢?”
我刚将画了咒的符纸塞进坐垫夹层,柳子兰便如幽魂般出现在我身后。
我惊得指尖一颤,强压下心头慌乱,若无其事地直起身,理了理裙裾。
“子兰妹妹这坐垫上的绣活真是精妙。”我顺势坐下,抚着纹路,“这缠枝莲纹,配色鲜亮,针脚密实,我瞧着喜欢,忍不住细看看。”
我脸上堆起笑,心里却恨不能立刻让她现出原形!
上一世,柳子兰初来锦安绣坊,便主动揽下了为知府太夫人赶制百鸟朝凤屏风的活计。
那屏风巨大,绣样繁复至极,她点灯熬油,通宵达旦了三日便完成了,乐得坊主周老爷合不拢嘴。
“瞧瞧这针脚!这等神技,合该进贡给宫里!”
“子兰辛苦,快回去好生歇息吧!”
三日未曾合眼的柳子兰竟神采奕奕,还抿嘴笑:
“周老爷客气了,我自幼便痴迷刺绣,一旦拿起针便不知疲倦,这会儿精神头足着呢。”
当时我就站在旁边,左眼清清楚楚地看见,她还露出两颗獠牙。
柳子兰其实是只猪。
我从小到大见过无数妖怪,扫把精、蚂蚁怪、小猫精、小狗怪……
它们都可爱之极,绝无害人之心。
那时我也当柳子兰是一只寻常的可爱小猪。
可自那以后,柳子兰留在绣坊挑灯夜战的时候越来越多。
从亥时到子时,后来索性宿在坊里。
坊主夸她勤勉,她总是谦逊垂眸。
“能替坊里分忧,是子兰的福气。”
而我的身子却一日不如一日,眼下的乌青浓得擦多少粉都遮不住。
白日里穿针引线,眼睛看不清,手也抖得厉害。
有一回我蹲下身捡掉落的针线,眼前猛地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时,柳子兰正蹲在我身旁,一脸忧色。
“梅姐姐,你可是哪里不适?脸色怎地这般难看?”
我瞧着她那张吹弹可破、白里透红的脸蛋,再摸摸自己枯槁的面皮,一股寒意猝然窜上脊背。
后来,她为了赶制贡品,又是连续几日不曾阖眼。
那日清晨我刚起身,心口便是一阵绞疼,痛得我蜷在地上冷汗涔涔。
我向周老爷告假,换来的却是他的冷眼。
“又告假?梅尧,你近来交上来的活计粗糙了许多!瞧瞧人家子兰,连轴转地绣也不喊累,你再这般,今年的份例银子怕是难拿了!”
我强撑着去看了郎中,老郎中搭脉半晌,摇头叹息,说我气血两亏,五脏衰惫,大限将至。
走投无路的我揭穿柳子兰其实是个猪妖,却无人信我。
姐妹们笑我嫉恨新人,坊主一怒之下,将我贬去后院只做些浆洗粗活。
直至我油尽灯枯,咳血而亡,也不明白柳子兰究竟使了什么妖法。
柳子兰的声音将我拽回眼前。
“这坐垫花纹是我家祖传的,梅姐姐若是喜欢,我明日也给你绣一个?”
她委屈地蹙起眉,“姐姐想和我换位置直说就是了,何必占着座不走……”
我这才察觉自己正坐在她的绣墩上一动不动。
周遭的绣娘们立刻围拢过来。
“梅尧,你为难新人作甚?她都说了是独门绣法,这岂是你羡慕得来的?”
“是啊,梅尧,瞧你那一脸倦容,定是瞎琢磨绣工睡不安稳,还是放宽心才好。”
众人七嘴八舌,可我每夜戌时便准时安寝,作息再规律不过。
“我只是忧心子兰妹妹的身子,她已经熬了七天了,再这般熬下去,铁打的人也受不住。”
我起身回到自己的绣架前。
眼角的余光却始终钉在柳子兰那边,见她安然落座,细细捻线飞针,我才暗暗松了口气。
几日前,我从城南清风观那个醉醺醺的道士手里求来一张黄符。
符纸皱巴巴的,朱砂画的咒文像几条纠缠的蜈蚣,那道士打着酒嗝说:
“贴在妖物常碰的物件上,到了夜半保准现原形……”
是夜,我静静守在窗下,等待月亮出来。
我就不信,坐了那塞了符纸的垫子,柳子兰还能安然无恙!
第二日,我睁开眼,身上是久违的松快,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我心中一喜,暗道那符纸果然起了效用,猪妖应该跑路了。
可这念头刚落,一阵尖锐的疼痛猛地刺入十指,眼前金星乱冒。
我惊恐地抬起手,只见十指指尖红肿,甚至有些溃烂渗液,稍稍一动便是钻心的疼,这分明是日夜不休练习琴筝、被丝弦反复割磨才会有的伤势!
更可怕的是,我的喉咙如同被沙石磨过,火辣辣地疼,竟发不出一丝声音。
我连滚爬爬冲到水盆边,借着清水倒影,看见自己脸色灰败,嘴唇干裂,脖颈处甚至能摸到不自然的紧绷,那是过度吟唱才会留下的痕迹。
一个可怕的念头攫住了我。
我强忍剧痛,跌跌撞撞奔出陋室,躲在锦安绣坊后院那棵老槐树后,偷偷望向柳子兰常去的临水小榭。
果然!她正坐在其中,焚香净手,轻抚琴弦。
旁边还放着曲谱,她时不时停下,咿咿呀呀地吊着嗓子,练习着婉转的唱腔,神采飞扬。
那醉道士说过,若符纸无效……
我冷汗涔涔,难道柳子兰不是妖?可我分明能看见她那一双狰狞的獠牙!
不一会儿,柳子兰便被几个姐妹围在中间。
“子兰,听说你昨夜练琴到三更天,今早又起来吊嗓子,这精神头也太足了吧!”
“真是刻苦,过几日便是知府太夫人七十大寿,你去献艺定能拔得头筹!”
柳子兰微微颔首,难掩得意:“笨鸟先飞罢了,许是心中喜欢,也不觉得累。”
她余光瞥见我走来,夸张地用绣帕掩住口。
“天啊,梅姐姐!你的手怎么了?脸色也这般难看……莫非是夜里着了风寒,又或是……急功近利,私下练习过度伤了手嗓?”
她蹙着眉,语气担忧,眼底却滑过一丝快意。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刺过来。
“梅尧,你这手……还能刺绣吗?”一个绣娘惊疑道。
我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狼狈不堪。
“嗓子也哑了?这可如何是好,过几日我们还要合唱采莲曲呢。”
柳子兰立刻上前,假意搀扶我,“梅姐姐,身子要紧啊。我知道你也想在献艺时出头,可也不能如此不爱惜自己,这下耽误了绣活和唱曲,可怎么是好?”
这话一出,周围人的眼神立刻变了。
“原是自个儿偷偷练伤了,我还当真是病了。”
“平日里瞧着她沉稳,没想到这般争强好胜……”
“这下好了,绣不了唱不得,岂不是成了废人?”
窃窃私语如同针尖扎在我背上。
我看着一脸伪善的柳子兰,心头冰寒刺骨。
我不能再待下去了。
再这样下去,我会被这妖物彻底榨干,和上一世般死得不明不白。
我忍着喉痛,用气音艰难地向周老爷请辞。
他闻言,拍案而起:“梅尧!你手艺最好,我本最看重你!可你近日精神不济,绣活粗糙,如今又把手嗓弄成这般模样!我没让你赔误工的损失已是仁至义尽,你竟还敢提请辞?”
他冷笑一声:“行,你这残破身子离了我的锦安绣坊,我看还有哪家敢要你!”
我没有犹豫,只是深深一福,转身便收拾我那点微薄的行囊。
得知我要走,姐妹们大多冷漠,只有周夫人拦住了我。
“小梅,”她拉着我包着布条的手,眼中是真切的忧虑,“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的心性我知道,绝不是那等急功近利之人。是不是遇着什么难处了?或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周夫人是当初收留我的人,也是这绣坊里唯一还肯信我几分的人。
“你本是乡下孩子,父母又早早亡故。凭着一手绣艺在这锦安绣坊勉强立足,今后可有地方落脚?”
我鼻尖一酸,眼泪差点落下。
布条下手上伤口崩裂,痛得钻心,虽然前途渺茫,但我得先活下去啊。
我用嘶哑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周夫人……谢谢你的照顾……救命之恩当结草衔环……但对不住……我现在必须走。”
回到城外的茅草屋,我紧闭门窗,将自己埋入一片黑暗之中。
既然符纸无用,反遭其噬,那我便彻底远离她。
天高地阔,我不信这只猪妖还能隔着千山万水来害我!
一夜风雨,我却沉沉入睡到天明。
再度醒来,我只觉神清气爽,多日来的沉重疲惫一扫而空。
我猛地从榻上坐起,活动着手腕,指尖的溃烂虽未痊愈,但那钻心的疼痛和极度的虚弱感竟消失了。
“摆脱了?”
我心情大好,收拾妥当,推开那扇隔绝了外界的柴门,想出去转转。
柳子兰的妖术,终于因我的远离而失效了!
可就在迈出门槛的刹那,心口猛地一缩,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剧痛让我眼前一黑,直直向前栽去。
再睁开眼,鼻尖萦绕着苦涩的药味,映入眼帘的是郎中和邻居大娘担忧的脸。
“醒了?这次多亏这位大娘发现得早,”郎中捻着胡须,眉头紧锁,“姑娘,你这是心脉衰微之兆,若再如此殚精竭虑,不惜自身,只怕……撑不过半年光景。”
大娘叹口气:“你就是个命苦的啊!你们绣坊那个柳子兰,真是了不得!听说她不吃不睡连着赶了三天工,绣出了一幅极精妙的‘龙凤和鸣’图样,硬是在皇商离城前递了上去,被一眼看中,点名要你们绣坊承办一批进宫的年节贡品呢!如今满城都在夸她,说她是织女下凡,你们坊主都快把她捧上天了!”
我听着,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凉透了,指尖刚结痂的伤口又隐隐作痛。
我明明已经逃离,为何还是逃不过?一种深沉的绝望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我的四肢百骸。
难道……我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唉,你们这些绣娘,可要小心些!”
郎中在一旁摇头叹息,“这半年,城里已经发生多起绣娘被杀事件,并且都被砍去了双手!”
“上个月被发现的那个姑娘,还来我这看过病。症状与你一般无二,也是年纪轻轻却精神俱损,最后……唉,她还说总看见有只野猪要追着她,真是癔症了。”
我猛地抬头,死死抓住郎中的衣袖:“那姑娘……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
“好像……是姓李,叫李湘儿。就住在城西柳条巷,家里是卖豆腐的。”
我强撑着病体,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找到了城西柳条巷,正要敲响那扇贴着褪色门神的小门。
远处,一位身形佝偻、鬓发斑白的老人拉着车回来了。
进屋后,屋内简陋,正堂桌上,摆着一方小小的牌位和一幅画像。
画像中的女子面容清秀,一双巧手纤细修长,左手拇指下却有一大块黑斑。
一瞬间,我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柳子兰的左手同样的位置有一块一模一样的胎记!
“我苦命的湘儿啊……”李母泣不成声,“什么人要害她啊!她在绣坊里勤勤恳恳,天天穿针引线,手指头都是肿的,就想着趁年轻挣些安身立命的本钱。”
“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恶魔杀了我女儿呀……还要把我女儿的手也砍去……”
我的心狂跳起来,声音发颤:“湘儿生前可曾提过身边有什么异样的事情?”
李母茫然摇头:“记不清了……只恍惚听她提过,坊里有个奇人,仿佛不需睡觉似的,日夜不停地绣,手艺还好……”
她的目光落在女儿的画像上,忽然指了指画像角落:“这是婉儿坊里的姐妹送来的绣品,本指望着湘儿病好后还能继续绣出新作品……”
我顺着她颤抖的手指看去——绣品里有花开富贵,有年年有余……还有缠枝莲纹!
这绣工和技法不是柳子兰又能是谁!?
我浑身颤抖,脑子里的结终于解开了!
我终于知道柳子兰是用什么方式获得她那神乎其技的绣工!
一想到真相,我就忍不住干呕起来,久久不能平静。
离开李家,我去药堂抓了最贵的参片含在舌下,强逼自己显出几分精神,然后转身朝着锦安绣坊走去。
我要等待时机,逼她自己现出原形!
周夫人见到我去而复返,大吃一惊。
“小梅?你……你怎么回来了?你这身子……”她看着我依旧憔悴但刻意挺直背脊的模样,忧心忡忡,“要不还是回家好生将养些时日,坊里我替你告假。”
我摇了摇头,声音虽沙哑却异常坚定:“周夫人,我没事了。让我回来吧,贡品事大,多个人多份力。”
周夫人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允了我回来。
不过短短数日未归,绣坊内早已变了天地。
柳子兰早已不是那个初来乍到的小绣娘,她成了锦安绣坊的当家绣娘。
知府大人亲赐“巧夺天工”的匾额给她,风头一时无两。
这自然全靠她那不眠不休、日夜飞针走线的本事。
她得了不少赏赐,偶尔分给其他绣娘,大家都对她极尽奉承。
而我蜷缩在绣架最偏僻的角落,脸色蜡黄,气息微弱,仿佛下一口气就要接不上来。
“梅姐姐,你这脸色……莫不是夜里又偷偷赶工,伤了心神?”一个平日就爱捧高踩低的绣娘斜眼看我,语带讥诮。
我没吭声,只是默默从袖袋里摸出一粒老郎中给的提神丹,混着冷茶吞下,那药味苦涩得让我舌根发麻。
这已不知是今日的第几丸了。
我的身子一日虚过一日,有时正分着极细的丝线,眼前便骤然一黑,耳中只余蜂鸣。
实在撑不住要晕厥时,我狠心将绣花针扎进指尖。
血珠瞬间涌出,剧痛刺得我一个激灵,暂时驱散了昏沉。
“梅尧!你疯了不成?!”
旁边瞧见的绣娘吓得惊呼倒退。
我却只是面无表情地扯过布条按住伤口。
“无妨,失手罢了。”
比起油尽灯枯、悄无声息地死去,这点皮肉痛楚,又算得了什么。
我就这样苦苦煎熬,终于熬到了知府太夫人寿宴当日。
寿宴设在水榭,华灯初上,丝竹声声。
我早早到了,和其他绣娘一起在现场整理绣坊送来的巨幅刺绣。
柳子兰则是知府请来的贵客,八抬大轿进的府衙。
晚上,她压轴出场,施施然坐于月下,轻抚瑶琴,朱唇轻启,唱了一曲月下海棠,歌声清越,姿态曼妙。
赵老夫人听得如痴如醉,连连称赞:“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啊!”
月光洒在柳子兰身上,恍若给她镀上了一层银辉,更显得她如同月中仙子下凡尘。
无人知晓,她其实是一只害人性命的猪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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