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吴雪季知酩《江雪未融心已晚》
跟在季知酩身后的五年第三个月。
这堵自闭孤僻的南墙终于被我撞开条缝。
他会在暧昧时亲我,会在情至浓时喊我小名。
也会揉着我肚子跟我说,「阿雪,我们要个孩子,长得像你,好不好。」
直到他白月光回国那天,他失踪了三十二个小时。
我找到他时,他为女人破戒,喝酒喝到胃穿孔。
我捏住口袋里的孕检单,问他,「走不走。」
他沉默,眼角微红,就一句,「她回来了。」
网友都笑我是个废物,五年了都拴不住一个病人。
我没有生气,只是笑着服下药物。
季知酩不知道,他的白月光回来了。
我也有自己的明月,高悬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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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季知酩失踪的第三十二个小时。
也是我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没日没夜发动所有关系网找人的第三十二个小时。
我很难形容自己看到他那一瞬间的感受。
激动,疲惫,失而复得的巨大的落差感。
就连小腹也泛起一阵痉挛。
如果再不找到他,先撑不住的那个人会是我。
压住了浑身的颤抖,我拨开人群朝他走过去。
季知酩社恐、自闭。
在这样的包厢里多待一刻便像是凌迟。
我失态的拽住他的手,双眼通红。
「季知酩,走。」
我仅剩的理智只够支撑我说完这一句。
可下一秒,我的手被甩开了。
季知酩摇摇晃晃,还是抓住了香槟细长的瓶口,「不走。」
我怔愣住那一瞬。
林茉枝像只受惊的小鹿似的从包厢门走出。
她手里抱着几大瓶酒,看到我,一脸的诧异。
「吴医生?对吧?」
「真是不好意思啊,我把学长借出来都忘了跟你说一声。」
「你别怪他呀,我的错。」
姿态亲昵,语气坚定。
像是我,才是那个没分寸的人。
那一刻,我抬眸看向季知酩。
若是放在过去,哪怕他待我再平淡,也是不允许别人下我的面子的。
可这次,他黑沉的眸底翻涌的唯有女人的侧脸。
一个心理医生最基础的技能,便是察言观色。
我后知后觉意识到。
那个把季知酩困在自己世界里出不来的人。
回来了。
而他,不需要我了。
我还记得季知酩第一次跟我提起吴茉枝的样子。
催眠室,他放松的身体在想起她的那一刻陡然绷紧。
片刻后,他挣扎着从催眠中醒来。
砸了我催眠用的水晶吊坠,恨不得把我掐死。
「我警告你,再提起她一次。」
「你的执业资格别想要了!」
季知酩是旁人眼中的电竞天才。
我翻遍了他过去的报道,才从夹缝中找到一条。
【十九岁少年天才机场追爱,声嘶力竭九十九句——别走!】
新闻中的另一位主角,就是站在我面前的,林茉枝。
小报上写,她美术天赋卓绝,满身热烈。
是绝不为任何人停留的红玫瑰。
可现在,这朵红玫瑰像摘掉了身上所有的刺。
林茉枝无比体谅的把怀里的酒放下。
「学长,你就跟吴医生回去吧。」
「她担心你呢,嘴唇都白了。」
季知酩这次缓慢地抬眸,朝我看了过来。
视线由热烈转为平淡,扫过我红肿的眼,捂着小腹的手。
他顿了顿,直起脊骨。
就在我满心欢喜,以为他要跟我离开的时候。
男人拽住了林茉枝的小指,轻晃。
「我跟她走了,那你呢?」
空气凝滞。
我鼻尖卷起股能叫人淹没的酸涩,喘不过气来。
这五年,不提林茉枝,是我跟他默认的底线。
可白月光只要站在他面前,就足以推翻这一切吗?
哪怕我早已预想过,看清楚的这一刻的依旧心如刀绞。
指甲嵌进手心,我迟钝的垂下脑袋。
甚至有想过,要不就当自己今天没出现在这算了,我也有自己的骄傲的。
可看着季知酩熏红的眼,苍白的唇。
我脚下像灌了铅。
五年,朝夕相处,我做不到放着季知酩不管。
更做不到,由着他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下去。
见我仍执拗的站在包厢里。
林茉枝挑起眉,目光流转,带着明晃晃的炫耀。
「吴医生,你也看到了。」
「学长要留在这陪我,你来找他有什么事吗?」
林茉枝提醒了我。
我皱起眉。
脱口而出的话堵在了嗓子眼里。
就在季知酩失踪的前三个小时。
我在医院拿到了自己的孕检单。
「怀孕,四周了。」
「小雪,你也是做医生的,比我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这个孩子生下来,可能会因为他父亲的原因,有生理缺陷。」
我当时怎么回答我师哥的?
我说,「我不怕,他没有做错什么。」
哪怕孩子生下来有生理缺陷。
我也确信自己跟季知酩能够好好带着他长大。
可这一刻,天平另一头的振幅被无比放大。
我能接受孩子来到这个世界。
但孩子,能够接受他的父亲根本不爱他,也不可能会爱上他吗?
绝望的事实充斥我的脑海。
我甚至连掏出自己口袋里的孕检单都不敢。
或许是沉默了太久。
就连季知酩也怔愣的偏头,看向我。
他在等,等我对他这么纠缠不休的原因。
我仰起脸,很倔的盯着季知酩。
「季知酩,我再问你一遍,走不走?」
在心底暗自较劲儿,我告诉自己。
假使季知酩拒绝,就绝不,绝不要再轻易的原谅他,心疼他了。
可季知酩甚至没有犹豫。
他盯着桌上那一瓶瓶未拆封的酒液,问吴茉枝。
「这些都喝完,他们才愿意继续跟你合作,对吗?」
女人点头,他玉白的指骨果断的拉开瓶口。
酒液从他发白的嘴角溢出,但季知酩还是咬着牙往下灌。
那一刻,心底的最后一丝期冀也被碾碎。
在白月光和我之间。
他从来都没有动摇过,不是吗?
走出酒气肆虐的包厢。
我望着眼前空荡荡的街道。
最终还是决定打了师哥的电话。
「你确定要把孩子打掉吗?」
我没回头,只在脑海里滚了滚季知酩那张淡漠到极致的脸。
「确定。」
……
季知酩喝酒喝到胃穿孔的消息。
我是从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里知道的。
深夜被救护车推进医院。
身边跟着的那个女人,不是我。
季知酩的粉丝是业内公认的疯。
不过发酵了一晚,各类恶毒的言辞几乎将我邮箱塞满。
【笑了,真不知道跟这么无能的女人订婚了有什么用?】
【五年多,病没治好人也看不住,废物一个!!!】
【马上就是季神最重要的一场比赛,这时候让他进急救室你对得起谁?!】
【吴希雪,骂的就是你,出来道歉!】
我一一略过,约了季知酩教练,跟他提了我要退出季知酩治疗的事。
教练一脸无措,「他的事,我决定不了。」
我沉默了几瞬,低头看着小腹。
「算了,我自己去找他吧。」
……
赶到医院,特护病房外摆满了花束。
我不过刚推开病房门,花瓶就顺着脸颊砸了过来。
「出去,说了让你们出去,听不懂啊!」
锋利的边角在我脸颊上划开道血痕。
季知酩缩在角落,看到来人是我的那一刻,渐渐放松了戒备。
饶是如此,话语中的冷淡并未减弱半分。
「怎么现在才过来?」
「你不知道这些粉丝有多疯吗?」
过去的这五年,替他处理这些狂热粉丝的工作,一向都是交由我做的。
季知酩厌人,除却非必要交流外根本不喜欢和人接触。
替他承受谩骂,将他从不见天日里的训练室里拉出来的人,都是我。
我看过他最脆弱的时刻,也做过他的城墙。
想到过去的一幕幕。
我强忍不舍,从包里掏出跟季知酩签的治疗方案。
递到他手边的那刻,手腕浅浅擦过。
季知酩浑身一怔,继而病理性的钻进了洗手间。
不绝的水声钻进耳里,我自嘲的笑了笑。
或许就跟他那些粉丝说的一样吧。
我就是个废物。
五年了,连让他接受我的身体触碰都做不到。
唯一有的那次,还是……
沉默思索的那一刻,病房人被人拉开。
来人轻车熟路的钻进洗手间。
正当我出言制止,「不好意思,别靠近……」
撞进我眼底的那一幕,让我咬紧牙关。
季知酩毫不抗拒林茉枝的接触。
由着她将自己从洗手间拉出来,顺手拿毛巾擦干下巴上挂着的水珠。
「学长,都多大的人了?」
「怎么还一遇到不开心的事就躲起来……」
季知酩由着她动作,看着她的眼底满是纵容。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
如果说我花了五年都没办法打开季知酩的心房。
但林茉枝的特权,就像那束可以越过高墙,直接照在他心里的月光。
我嫉妒过,怨恨过,也忍耐过。
可现在,我不想让这些情绪如跗骨之蛆般缠绕我了。
打断二人的亲昵。
「季知酩,以后你的治疗另请高明。」
「我辞职了。」
闻言,季知酩抬首,有些怔然看着我。
「就因为我昨晚把自己弄成这样?」
季知酩在电竞上跟戳人心窝子上都是绝顶的天才。
他冷笑的扫视我,「够了,吴希雪。」
「拿你自己来威胁我,没用的。」
他以为,我这只是威胁。
用来威胁他听话,用来让他乖乖留在我身边。
我毫无解释的想法,擦净手腕跟他相触的那一寸肌肤,离开。
病房门在我迈出的那一瞬甩上。
震的我耳膜都疼。
我轻轻笑了下。
季知酩,以后。
你自己的路,要自己走了。
怀孕四周。
师哥李呈光给我开了药物流产。
他看着我苍白的神色,叹气。
「季知酩知道这事吗?」
我摇头,「他没必要知道。」
反正今天结束之后。
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等待进行手术的几个小时。
我靠在医院走廊上浅浅眯了一觉。
醒来,听到隔壁坐着的一对小年轻窃窃私语。
「这就是季神视频里说的那个未婚妻吧?」
「啧啧,季神真惨啊,一定是这女人用肚子里孩子逼宫,季神才发那条视频的吧……」
我猛一激灵,划开手机果然看到了在不断上升的一条视频。
背景简单,像季知酩在病房里随手拍的。
眼底青黑一片的模样看起来格外脆弱,却坚定道。
「不会解除关系,吴希雪还将继续担任我的负责医生。」
「请你们都别去打扰我的未婚妻……谢谢。」
这是季知酩给我的回应。
他觉得我跟他解除关系,只是因为网络上的舆论而已。
三十秒不到的视频在网络上掀起轩然大波。
他的粉丝又一次开启阴谋论。
【天呐,季神状态这么差,这视频不会是那女人逼着他录的吧?】
【心疼季神了,明明心底有白月光还被姓吴的这样搞!】
这些人会猜忌我,我能理解。
毕竟季知酩在互联网上的表现,绝对称不上喜欢。
甚至就连街头拍到的照片,我也永远是跟他一前一后。
他拒绝我的触碰。
以至于到现在,他的粉丝都在猜测,是我用什么办法爬上了他未婚妻的位置。
其实,都不是。
季知酩跟我表白,跟我求婚,不过是因为——
「我必须得有个未婚妻,才能堵住我爸妈的嘴。」
「而你,刚好不太麻烦。」
那是我负责他治疗的第二年。
爱上病人是医生的大忌,可我无法自控,自溺在这片深渊里。
季知酩吃了药之后会有段时间,像个完美男友。
会跟我说情话,会照顾我疼不疼,会在淋浴后为我吹干头发。
而清醒的他,依旧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种特殊的状态偶尔会让我觉得,我也是能把他从深渊中拉出来的。
五年,他是我经手过最困难的病人。
我需要一份答卷来让我弥补那份缺失的认同。
医者尚不能自医,我也清清楚楚看到自己的沉溺。
现在,这一切都应该结束了。
拉出跟季知酩的聊天窗。
上一次的信息还是我想告诉他我怀孕的消息。
他失踪后再无下文。
我指尖反复敲在键盘上。
在护士喊我进手术室的前一刻,发出。
【季知酩,删掉那条视频吧。】
【我们分手,林茉枝比我更适合那个位置,也更能让你走出来。】
药物进入体内的感受实在不太好。
哪怕我提前吃了止痛药。
还是像有把利刃深深在我肚子里剜了一刀又一刀。
身体中某个根深蒂固的部分正从我体内抽离。
在看到洗手间里那一一丝血色后。
我穿上了外套。
不出十二个小时。
这个小生命就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师哥嘱咐我,「现在已经有先兆流产的症状。」
「接下来几天都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一旦有问题立刻到医院。」
我强打起精神应付。
两眼昏花的走出电梯。
等撞到人身上,才幽幽回过神,道歉。
抬眸,撞进眼底的是季知酩。
「有什么事。」
冷冰冰的落下一句,我腹中剧痛无比。
他来找我干嘛?
不应该抓紧时间跟白月光培养感情?
季知酩下意识朝我伸手,却在碰到我衣袖的那刻猛的收回去。
他冷笑的扫视我,「吴希雪,是你主动跟我提的分手。」
「现在装出这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有什么用?」
我咬着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
「嗯,所以你别烦我了,让我这个前女友早点滚。」
话音落下,我偏头避开他。
男人却盛怒。
撑开的手臂将我困在墙角,他死死的盯着我。
「说清楚,为什么要分开?!」
我疑惑的看着季知酩。
他这副样子,真的很容易给人带来错觉。
以为他是真的很爱我,不舍得跟我分开。
可下一秒,就像一盆冷水浇在我心上。
「你现在跟我提分手,所有人都会联想到小枝身上。」
「你知道自己这样做会给小枝带来多大的影响吗?」
「她刚回国,事业还没起步,我绝不允许那些疯狗咬住她!」
如果不是身体的剧痛难以忍受。
我此刻一定一巴掌摔在男人身上。
是我高估了他,觉得他眼前的几分恼羞成怒是为了我。
却原来,只是为了给她的白月光铺路。
他的粉丝战斗力强,所以他要继续抓住我这个挡箭牌。
挡住那些人恶意泼过来的每一滴脏水。
这就是季知酩……
他爱的多伟大啊?!
全然没想过,我也是人,一个活生生会笑会怒又脾气的人!
身下痛如刀绞,我深呼吸几口才让自己没当场晕过去。
看着季知酩的眼神彻底冰冷。
「季知酩,我那不是请求,是通知。」
「以后你爱跟谁过跟谁过,反正不会是我!」
眼泪大滴大滴砸在灰色花岗岩上。
我垂下眸子,再也不愿听季知酩开口说一句。
勉力推开他,跌跌撞撞朝前走。
季知酩错愕的跟在我身后。
见我马上要跌倒,一股巨力将我拉进了怀里。
他难受的整个人都在颤抖,语序混乱的将我抵在墙上。
「对……对不起……」
「但我真的不想跟你……」
他一知道我生气就会这样哄我。
强忍着自己颤抖的身体,吻的我浑身发软,说不出一句话,然后再也没办法吐出那些难听的话。
他又一次准备故技重施,将吻印在我唇瓣上。
一通电话打进他手机。
看到来电姓名,季知酩眉毛一跳。
他果断松开我,接起。
电话那头传来女人细弱的哭声。
「学长,你在哪?!」
「吴医生找的人把我堵在了地下室,要泼我硫酸。」
「你快来救救我,我好害怕。」、
电话在惊慌中掐灭。
季知酩双眸血红,「吴希雪,我还当你真要跟我分手!」
「你还想怎么跟我狡辩?原来这些都是你用来拖延时间的手段。」
「要是小枝被你毁了容,我绝不会放过你!」
男人大手用力一摔,我轻飘飘的摔在了地上。
剧痛席卷小腹,我无力的蜷缩成一团,顺着楼梯滚下去。
汩汩热流从身下涌出,可季知酩头也不回的朝地下室跑去,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冰冷的花岗岩撞的我身体如粉碎了一般疼。
最绝望的那一刻,我紧紧抱着自己小腹。
我想跟我肚子里的孩子说对不起,想求得他的原谅。
原来被自己所爱着的人,所渴望的世界亲手摧毁,是这样痛……
不知滚了多久才停下,眼前一片漆黑。
我无力的晕倒在地时,听到的是女人的尖叫。
继而闪光灯不断在转角处亮起。
而我在血泊中颤抖的手指,无人回应。
自始至终,只有两条热搜不断上攀。
吴希雪靠怀孕逼宫有用吗?
吴希雪流产罪有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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