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陆宛阿浩《雨过天晴再无云》
当我得知爱我如命的妻子终于怀孕时,我本以为她会激动到流泪。
没想到她只是略显愧疚地说:
「对不起阿浩,我还没有做好当妈妈的准备,我们能不能晚几年再要孩子?」
我虽然不舍,但还是尊重她的意见放弃了孩子。
可在五年后,我却意外撞见妻子牵着另一个男人的手,一起在幼儿园门口接一个小姑娘放学。
她笑着抱起小姑娘说:
「宝宝今天五岁生日,妈妈把公司继承人的位置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你,好不好?」
我看着她们一家三口远去的身影,如坠冰窖。
原来她不是没做好当妈妈的准备。
她只是,不想要和我生的孩子。
——
晚上的时候,妻子陆宛回来了。
看到我哭肿的双眼,她连拖鞋都来不及换,大步走过来将我抱进怀里,语气里满是心疼:
「怎么了?是谁欺负我们家阿浩了?告诉我,老婆替你出气。」
我刚平复一些的心情,又因为她这一句话而浮躁起来,索性转过头一言不发。
圈子里人尽皆知,陆氏总裁陆宛,是个不折不扣的宠夫狂。
刚和我结婚没多久,她就将身边的秘书和助理全都换成了女的,出去应酬也必定会视频报备,有位多年好友给她介绍帅气的小奶狗认识,她更是毫不留情地绝交不再联系。
陆宛爱我的程度,可见一斑。
见我愁眉不展,陆宛眉头紧锁,立马握紧了我的手安慰道:
「阿浩,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好不好。你这样一直消沉下去不说话,我会心疼的。」
我对上她眼中的关切,质问的话在嘴边打转。
但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缓缓道:
「没事,就是今天看了个悲剧电影,一时还没走出来罢了。」
陆宛明显松了一口气,宠溺地刮了下我的鼻尖:
「你呀,真是吓死我了!」
「是不是还没有吃晚饭?我今天亲自下厨给你做晚饭,怎么样?」
我轻轻点头,任由陆宛把我抱到餐桌前。
我看着她熟练地穿上围裙,起锅烧油开始做饭,脑子里却不断回想起今天下午看到的场景。
陆宛抱起那个小姑娘,笑着说:
「宝宝今天五岁生日,妈妈把集团唯一继承人的位置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你,好不好?」
五岁。
如果我的孩子还活着,今年应该也五岁了吧?
我心中刚泛起苦涩,下一秒,就听到厨房传来手机铃声。
陆宛接起电话,语气是我没听过的严肃:
「不是说下班之后不要打电话给我吗?」
虽然隔着玻璃,但我还是清晰地听到了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
「对不起宛宛,我知道不该在现在打扰你和先生。但是宝宝闹着要找妈妈过生日吹蜡烛,她一直哭,我没办法才给你打来电话的。」
「我知道先生在你心里很重要,但你从来没有陪宝宝过过生日,能不能……」
后面的话我没有听完,就看到陆宛挂断电话,关了火,从厨房走出来。
她满脸歉意:「对不起阿浩,公司临时有点儿事需要处理,我必须过去一趟。」
我心中发凉,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一样,良久才问出一句:「一定要去吗?」
「嗯。」
她拿着西装外套,急匆匆地穿好鞋子,临出门前还不忘嘱咐我:
「你先吃点儿别的垫一下肚子,我很快回来,到时候再继续给你做饭。」
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我一个呆坐在餐椅上,看着空荡荡的家,回想起她熟练的谎言,不由自嘲一笑。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上收到陆宛发来的信息:
「阿浩,公司的事有些棘手,我今晚可能回不了家了,你不要等我了。」
「我给你点了你最喜欢的那家餐厅的晚餐,你吃了早点儿睡。」
我愣愣地将信息看了一遍又一遍,只觉得难以呼吸。
陆宛竟然丢下我,去陪别的男人和孩子了。
那么爱我的她,居然变了心,背着我有了另一个家庭。
我深心如刀割,颤抖着手拿起手机,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爸,我同意去德国分公司工作了。」
爸爸一向不赞成我婚后不工作的决定,提过好几次让我去管理德国分公司。
但那时的我沉溺在陆宛的爱情谎言里,只觉得和她的幸福可以持续一辈子,根本不想和她分开,所以想也不想就拒绝了爸爸。
没想到结婚不过五年,一切幸福就成了泡影。
既然如此,陆宛,我不要你了。
随着我话音落下,电话那头,父亲先是一愣,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迟疑道:
「你和小陆不是过两年还打算重新要孩子,在家相夫教子吗?」
「而且就儿媳妇那个性格,摆个小摊顾客跟你讲讲价她都气的动手打人,能舍得让你这个小王子在外面抛头露面吃苦?」
可听着父亲的疑惑,我却不由自嘲一笑。
是啊,人人皆知我是陆宛最疼爱的小王子,舍不得让我受一丝委屈,不忍心让我在外面打拼受苦。
至于父亲说的,那是两年前的事了。
因为没了孩子又没有工作,为了转换心情,我索性重拾之前放弃的设计行业,自己缝制了一些小玩具每天在夜市摆摊。
为了不让陆宛担心,我一直没有告诉她,只说自己是去散步。
在热闹的夜市上,慢慢的,我的生活也多了几分烟火气。
直到一天晚上,我摆摊正巧遇到一个大叔,对方为了砍价不断在我亲手缝制的玩偶里挑刺,说这里线头没处理好,那里做工粗糙。
没曾经,这一切被路过的陆宛听了个一清二楚,她冒着被人曝光身份的风险,二话没说直接给了对方一巴掌,随后打的不可开交,一直闹到了警局。
最后在调解下赔偿了一大笔钱才终于合解。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陆宛见不得我的付出被人诋毁,舍不得让我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自那之后,我和陆宛也彼此约法三章。
我不再在外面抛头露面工作,她也不会再意气用事跟人动手。
可就是这样心疼我到骨子里的老婆,最后选择了出轨,选择让别的男人的孩子继承她辛苦打拼来的公司。
回神,我摇摇头,将这些过往抛之脑后,珍重道:
「爸,我不打算要孩子,也不打算继续这段婚姻了。」
说罢,我默默将通话音量调低了一些。
毕竟,当初不顾家人反对,执意要回国跟陆宛在一起的人是我,执意放弃工作当个家庭主夫做个贤内助的人也是我。
我本以为,父亲得知我又打算放弃现在的一切,会激动的破口大骂我意气用事,又或者冷冷挖苦我的愚不可及。
可电话那头,父亲却只是不出意料般地苦笑一声。
「想通了就好。」
「你还年轻,就算走错了路,依旧还有很多机会。」
「我会帮你安排好岗位,之后收拾好到了德国跟爸说一声,爸去接你。」
很快,父亲给我转来十万块钱车马费,寒暄了几句后便挂断了电话。
而我看着银行的入账短信,下意识瞥了眼时间。
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陆宛却依旧没有回来,更没有给我发来一条消息,打过一个电话。
这已经是这个月,她第三次忘记跟我报备行程了。
结婚前,陆宛得知我有幽闭恐惧症,很害怕一个人在家独处。
为了打消我的顾虑,给我满满的安全感,她发誓不论何时何地她在做任何事,她都一定会在凌晨前回家,绝不会让我一个人独守空房。
过去的几年里,陆宛一直都信守承诺,没有一次违约。
为了每天能尽早回家,身为公司总裁的她更是直接抛出硬性规定,不论和什么客户应酬,都必须在十点前结束。
有次,外省的一个行业巨头喝多了开下金口,只要陆宛愿意一直玩到后半夜陪她尽兴,她愿意让利三成重新签订合同。
可面对上千万的利润,陆宛却一口回绝,说要回家照顾老公。
对方被拒绝觉得丢了面子,恼羞成怒威胁要取消合作,陆宛却连头也没回,开着车直接回家。
那段时间,陆氏集团因此遭受大批量的黑稿水军攻击,营业额下降了四成。
有记者看热闹不嫌事大采访,问陆宛有没有因为耍大牌的行为而后悔。
可陆宛却只是莞尔一笑:
「就算是天塌下来,都没有陪老公重要。」
那时,我一度以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运的男孩,如愿娶了梦中情人。
可事实却证明,女人的承诺,不过是个看似美好的泡泡。
经不起时间的考验,更经不起外界的诱惑。
一戳就破。
直到今天撞破她和另一个男人的事情前,我都还在自我安慰,或许陆宛只是最近工作太忙,不小心忘了。
可现在看来,她哪里是工作太忙,忘记了准时回家。
她不过是准时赴约,去了自己另一个家罢了。
想到这,我不再继续苦等她回家,转身回到卧室,第一次选择一个人入睡。
……
果不其然。
第二天醒来,枕边依旧空荡荡的。
陆宛这次甚至是一夜未归。
可或许是太过心寒,我甚至都没了生气的念头,只是一言不发地前往出入境中心,办理出国签证。
签证办理需要五天时间,我想起德国的气候,打算去附近的商场买些衣服。
可刚刚踏上扶梯,我的身体却突然一僵,死死看向二楼的童装区。
远处,陆宛正弯着腰给一个小姑娘试鞋子,她身边站着的男人,正是昨天下午在幼儿园门口我见到的那位。
四目相对的瞬间,陆宛的眼神明显慌了一下,手僵在半空。
但不过两秒,陆宛就恢复了惯常的温和,起身朝我走来:
「阿浩,这么巧,你也来逛街?」
她侧身让出位置,指着那个男人介绍:
「这是我的秘书顾屿,我带他来给客户挑点礼物。」
我顺着她的手势看去,那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出头,面部微整过的小伙子,身材好到完全看不出已经是五岁孩子的父亲。
我不由轻笑一声:
「我竟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身边的秘书又变成男的了。」
陆宛脸色一瞬间僵硬。
她这才想起,多年前,她说要给我安全感,主动辞退了经验丰富的男秘书,从此只招聘女秘书,甚至禁止任何男员工单独进她办公室和她汇报。
可现在,她却堂而皇之背着我和别的男人逛街约会,甚至主动屈膝给他的孩子穿鞋。
比起陆宛的不自然,顾屿倒是立刻露出微笑,朝我伸出手:
「先生您好,我常听陆总提起您。」
「我刚来公司不久,陆总知道我是单亲爸爸一个人在大城市不容易,这才特意提拔我成秘书,让我可以拿到更高的薪水托人照顾孩子。」
「我特别感谢陆总和公司,也一定会好好工作报答陆总的。」
可从小被父亲要求注重礼节的我,这次却迟迟没有握手,只是看着他无名指上那枚和我同款的婚戒后,忽然觉得可笑。
结婚的时候,陆宛特意找了全球闻名的设计大师为我设计婚戒。
当时她深情地告诉我,独一无二的爱就要配独一无二的我。
没想到,那枚婚戒早已不是独一无二,她的身边也早已不是我一个。
我移开目光,正想离开。
下一秒,就听到那个小姑娘扑到陆宛腿边,甜甜地叫了声「妈妈」。
我的心脏忍不住一颤,顾屿在一旁适时开口:
「雪雪,爸爸不是说过不能随便叫别人妈妈吗?叫陆阿姨。」
他把「陆阿姨」三个字咬的很重,明显是刻意在提醒些什么。
雪雪怨恨地看了我一眼,不情愿地改口道:「陆阿姨。」
随即她撒娇道:「陆阿姨,那边的亲子比赛奖品是草莓熊,雪雪想要,你能和爸爸一起陪雪雪参加比赛吗?」
刚好有同圈子认识我和陆宛的几个朋友路过,听到雪雪的话,不由得笑道:
「这小姑娘怕是要失望了,谁不知道陆总爱老公如命,怎么可能和别的男人孩子搅在一起参加亲子比赛!」
声音不大,但在场几个人全都听到了。
顾屿拉着雪雪的手,故作歉意地看着我说:
「对不起林先生,雪雪之前幼儿园的亲子活动从来没有妈妈参加,一直被同学取笑,所以她会这么冒昧地想要陆总陪着参加活动,希望您不要介意。」
我听了这话,下意识看向陆宛,果然见她眼中闪过愧疚。
片刻,陆宛敷衍地安抚我说:
「小孩子难得有个心愿,我就陪她玩玩,阿浩,你是个善良的人,应该也能理解她的,对吧?」
说完,她也没有等我的回答,便熟练地抱起雪雪,挤出一个笑容:
「走吧,我们一起去赢草莓熊!」
顾屿跟在一旁,朝我投过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三个人说说笑笑往亲子区去,背影怎么看都像是一家三口。
原本站在一旁的几个朋友愣了一下,随后全都讪笑着离开了。
可我却注意到,临走前,他们看向我的眼神,从最开始的羡慕,变成了同情和嘲讽。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陆宛爱我如命这件事,成了圈子里最大的笑话。
我死死咬住牙,只觉得心像是被撕碎了一样,痛到四肢百骸都忍不住颤抖。
缓了好久,我才重新镇定下来,挑了几件去德国穿的风衣。
那里靠近寒带,气候已经开始转凉。
回去的时候,陆宛却不知道从哪追了过来,看到我手上拎着的风衣,疑惑道:
「现在还是三伏天,你买这么多防寒防风的外套做什么?」
可我却没有回答,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看我脸色不好,她不自觉就解释了几句:
「顾秘书是单亲爸爸,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我作为老板,就多照顾了点。让他当秘书,也只是因为秘书工资高,他能更好地养孩子。」
「阿浩,你要是不开心,我这就把她从身边调走。」
可我依旧没回答她,而是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突然问:
「陆宛,你还记得我们结婚时你发的誓吗?」
「你说你绝不会骗我,否则一辈子孤苦终老,不得善终。」
陆宛脸上一闪而过心虚,又很快牵起我的手,深情道:
「我当然记得,阿浩你放心,我这个人一直说到做到,不是吗?」
看着她撒谎不打草稿的样子,我忽然觉得没意思极了,抽回手闭上眼睛。
「我累了。」
我累了,不想再陪你演这出深情的戏码了。
陆宛却会错了意思,以为我只是逛街累了,主动替我叫了辆出粗车。
「我公司等下还有点事,你回家后早点休息吧。」
可关上车门后,我却没有回家,而是让司机掉头去了附近的一家律师事务所。
「好久不见,王律师,帮我拟一份离婚协议吧。」
王律是当地有名的离婚律师,也是我多年的好友。
简单讲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他愣了许久,随即推了下眼镜:
「好,但是你婚后没有工作,财产分割这块可能会有些吃亏……」
可我却并不在意。
她陆宛的东西,我不需要,也不想要了。
王律师的效率很快,不到一个小时就把拟好的离婚协议发给了我。
可我却没有第一时间去找陆宛,而是转头去了银行。
五年前,或许是因为当初让我没当上爸爸让她心怀愧疚。
她主动提议跟我一起设立一个教育基金,为我们未来的孩子做个保证,发誓要让孩子享受最好的教育资源。
这个基金,我和她各投了三百万进去。
既然要分开了,我自然要拿回我的那部分。
可工作人员却给了我一个晴天霹雳。
「不好意思,林先生,您确定自己名下没有别的基金账户吗?」
我顿时一头雾水:「当然只有这一个账户。」
「五年前还是我和陆宛一起来的,你现在把我投的那三百万退给我就好了。」
可听到我提到陆宛的名字,工作人员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纠结了半天才开口道:
「林先生,这个要求我真的做不到。」
我不由皱紧了眉头:
「为什么?我自己的钱,难道还不让取了吗?」
「你们这是店大欺客!」
眼看我拿出手机就要报警,工作人员这才赶忙解释道:
「林先生,您误会了。」
「您的钱您要取当然是天经地义,可是现在,系统显示您办理的教育基金里现在只剩下八毛钱了。」
「这五年来,陆女士早就以学前教育,兴趣辅导等名义陆陆续续将这六百万连本带息取走了,您作为她的丈夫和孩子的父亲,真的不知道吗?」
眼看我愣在原地依旧不信,工作人员索性打印出了教育基金五年来的全部流水明细。
无一例外,全部都是陆宛的个人账户。
可我陆宛的孩子早就没了。
显然,她把钱都花在了那个男秘书顾屿和他的孩子雪雪身上。
账户里仅剩下的八毛钱,此刻像是在嘲讽我的幼稚和天真。
我低头看着无名指上的婚戒,只觉得讽刺。
既然她都不在乎这个家了,我还留着这个做什么?
走出银行后,我转身去了隔壁的典当行,打算卖掉手上的婚戒。
可老板只是过了机器检测了一下,便黑着脸将戒指退了回来:
「小伙子,年纪轻轻就想走歪门邪道,拿假货骗钱是吧?」
闻言,我也来了脾气:
「老板,你想压价未免也得有个度吧?」
「这枚婚戒从图纸到原料,都是我亲手采购的原材料,委托世界顶级大师专门定制的,怎么可能会是什么假货?」
可听着我的解释,老板却直接将机器的检测报告甩在我脸上: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还你亲手设计的原材料,小伙子看起来还挺老实的,嘴里没一句实话!这玩意别说是钻石的纯净度了,完全就是块打磨过的破水晶,连十块钱都不值!」
「你要是再继续闹下去,就别怪我报警处理了!」
检测报告上,婚戒材料成分一栏,写着的并不是钻石,而是石英。
也就是小摊上常卖的那种十元一串的水晶手环的材料。
可这枚婚戒所有流程都是我亲自监督参与的,这些年更是戴在手上从不离身,怎么会好端端变成水晶做的假货?
下一刻,我却突然瞳孔一缩。
那是一年前了,一向对珠宝首饰没什么研究的陆宛,突然开口说要给我们的婚戒做保养重新抛光打磨,说是希望我们的婚戒和爱情一样,不想留下任何划痕和损伤。
那时,我还沉浸在她的柔情蜜意中,一口答应摘下戒指交给她。
即使平时一两个小时就能完成的保养,花费了三天的功夫才送回来,我也并没有在意,只当是店里生意太好业务繁忙。
现在想想,顾屿的手上怎么会和我有一模一样的戒指。
想来,就是那几天,陆宛专门请人一比一仿制了一枚假的婚戒。
可她明明可以将我亲手设计的真货给我,把仿制的那枚交给顾屿敷衍应付,最后却还是把那枚廉价的假货给了我。
或许是因为在她眼里,我太单纯好骗了吧。
想到这,我不由自嘲一笑。
原来,早从那个时候开始,她的心就已经偏了。
我对她毫无保留的信任,反倒成为了她伤害我,欺骗我的底气和理由。
如果连当初婚礼上,承载着彼此的誓言和爱意的婚戒都是假货。
我的身边,到底还有多少是真的?
想到这,我不由生理性的一阵反胃,扶着墙角吐了好久。
陆宛,你的心为什么可以这么狠?
良久,我才坐车回了家。
距离还有一段距离,我却已经闻到了一股泥土味混着果香。
那是这几年来,我自己在家闲来无事打理照料的小菜园。
里面除了一些番茄之类的蔬菜,还有一株陆宛帮我种下的葡萄藤。
每年夏天,我都会摘下最甜的那一串和陆宛分享,在院子里一起吹着晚风,听她吐槽今天工作上又遇到了什么奇葩客户。
算算时间,葡萄差不多也成熟了。
这次,我没再等陆宛回家,也不打算和她分享。
饿了一天,我只想吃几颗葡萄垫垫肚子。
可刚走到院子,我却径直停下脚步,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触目惊心的一幕。
只见我原本精心打理的小菜园,此刻却一片狼藉,不少胡萝卜被拦腰斩断,还没冒头的生菜也被踩进泥里,像是被一头野猪闯进来洗劫糟蹋了一般。
远处,原本像是爬山虎般茂密的葡萄藤,此刻更是被人扯的七零八落,一株株葡萄就这么掉在地上,被人踩烂吸引了一群蚊虫。
我还以为是家里进了小偷,可一旁的梨树的背面,却被人用铲子歪歪扭扭刻了几个小字。
「雪雪到此一游。」
那正是顾屿的孩子。
我不由心里一紧。
从陆宛在商场不顾我的感受,执意陪那个孩子参加亲子游戏时,我便猜到,陆宛对那个孩子有很深的感情。
可我没想到,她甚至会堂而皇之地纵容那个孩子进我们的家门,甚至在我的小菜园里肆意妄为。
砍断我的萝卜,扯断我的葡萄,踩烂我的番茄……
孩子或许年幼,不知道事情严重。
可顾屿作为她的父亲,怎么可能不清楚,甚至还还猖狂地纵然雪雪在梨树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这就是顾屿对我赤裸裸的挑衅。
我忍无可忍,拍下“案发现场”的照片,直接发给了陆宛。
几乎是下一刻,我的电话就响了。
是陆宛打来的。
「阿浩,我刚才开会去了,正准备和你说这事呢。」
「前面物业跟我打电话,说是小区爬墙溜进来几个熊孩子捣乱,我知道你的菜园被毁了心情不好,我已经托人空运了最新鲜优质的葡萄今晚就到,你先吃着,回头我让人重新帮你修一个更大的菜园子,好吗?」
忙着开会?
我不由讽刺一笑。
应该是忙着陪顾屿父女两个人玩吧。
看来,陆宛眼里都是顾屿父女,压根没注意到梨树下雪雪留下的名字,还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扯了扯嘴角,冷冷道:
「我不需要葡萄,也不需要新的菜园。」
「我只要报警,让毁了我菜园的人付出代价。」
电话那头却突然陷入沉默。
显然陆宛没想到,一向与人和善不喜欢斤斤计较的我,这次不仅不买账,反倒态度坚决要追责到底。
片刻,陆宛才解释道:
「阿浩,别冲动,我知道你还在气头上。」
「可那毕竟只是几个孩子干的,她们还小,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就报警影响了她们的一生。」
「要不你看这样,我现在……」
不等她说完,我却冷冷一笑:
「所以在你看来,这就是只是一点小事?」
「那是我打理了五年的菜园,里面的每一颗蔬菜,每一株葡萄,都是我的心血!」
「还是说,在你眼里,那个罪魁祸首的前途才更重要?」
陆宛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解释:
「阿浩,你知道我嘴笨,我不是那个意思……」
可不等她说完,我就直接挂断了电话,将她拉黑。
看着一地狼藉的菜园,我突然觉得很累。
以前的陆宛嘴笨笨的,因为性格直率不擅长撒谎,总是无意间得罪不少人。
可我偏偏爱她这份纯粹率真的模样。
一颗赤子真心的安全感,要胜过无数甜言蜜语。
可这些年过去,陆宛的情商越来越高,越来越懂人情世故,撒谎也张口就来,再也不会结巴脸红。
过去的那个阳光率真的小女孩,到底还是烂掉了。
我顿时没了胃口,整理好行李后,因为一天情绪大起大落耗尽心神,躺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
第二天。
醒来后,我拿着打印好的协议刚要下楼去公司找陆宛摊牌。
可下一秒,我的脚步却顿在楼梯口,怔怔地看向客厅。
客厅里,顾屿正蹲在行李箱前替陆宛收拾衣服,俨然一副贤惠男主人的样子。
而陆宛则坐在地毯上给雪雪讲故事,雪雪不知道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内容,咯咯笑着钻进她怀里。
昨天她还心怀愧疚地说要补偿我,今天却堂而皇之地带着顾屿父女进了家门。
我看着眼前温馨又刺眼的场景,只觉得自己多余至极。
远处,察觉到我的脚步声,陆宛第一个发现我,她笑着起身上楼接我:
「醒了?别生气了,昨天是我不好,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看,今天我特意早起帮你重新修缮了菜园,还亲手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灌汤包,快下来尝尝……」
可陆宛话还没说完,却注意到我手中的协议。
她刚要开口询问是什么,可下一刻,客厅内,顾屿却忽然传出一声尖叫。
陆宛立马丢下我下楼,语气难掩关切:
「顾屿,你怎么了?」
可顾屿却先抬头挑衅般地瞥了我一眼,这才举着一件白色衬衫,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支支吾吾道:
「对不起陆总,我看这件衬衫有些皱,想帮忙烫一下,没想到却给烫坏了。」
「这衣服材质这么高级,肯定很贵吧,我赔给您好了。」
说着,顾屿就假惺惺地拿出手机输入数字,装作要转账的模样。
可我在楼上却看的一清二楚。
他不仅动作满如乌龟,而且点开的也并不是转账界面,而是手机的拨号页面。
可这么拙劣的演技,身为商圈新锐精英的陆宛却没有看穿,反倒是一把按下手机,松了一口气:
「转什么钱?一件衬衫而已,坏了就坏了,人没烫到就行。」
说着,她接过烫坏的衬衫看也没看就丢进了垃圾桶。
可我站在原地,拳头早已攥紧,强忍着心里翻涌的怒气。
陆宛或许早就忘了,那件衬衫是我婚前还有工作时,花光第一个月的实习工资,送给她的高档衬衣。
即使是领证和结婚那天,她也都穿着这件衣服。
我当时笑她一个身价上亿的总裁一件衬衣却紧巴巴地穿了这么年,说出去多让人笑话。
可她却一脸郑重地将衬衫放起来,说这是她收到的最好的礼物,要留作一辈子的纪念,绝对不会弄丢。
如今不过结婚五年,她就亲手把它丢进了垃圾桶。
她的承诺,还真是廉价。
平复完心情,我转身下了楼,指着顾屿和雪雪问陆宛:
「所以,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难道到家里做早饭,替你整理贴身衣物,也是你秘书该做的?」
陆宛一愣,还没开口回答,倒是顾屿抢先一步说了话:
「对不起,打扰先生您的清净了。」
「陆总今天早上临时有个出差,我急着过来帮陆总收拾行李,家里没人帮我带孩子,没办法这才带过来的。」
「我不像您一样,有保姆和佣人帮忙,什么都只能自己做,希望您可以体谅。」
陆宛听了,眼中很快涌起心疼。
我察觉到她的眼神,虽然已经习惯,但心依旧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密密麻麻泛着疼。
我再不想在客厅待下去看他们俩人的狗血煽情戏码,起身刚要回卧室时,身后却响起了脚步声。
「林浩,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雪雪是宛宛的孩子了?」
顾屿走到我身边,脸上再没了之前的温和,而是充满得意。
我回头看了眼,陆宛正在落地窗前打电话,目光根本没看向这里。
怪不得顾屿能如此肆无忌惮地找我挑衅。
我没有理会他的挑衅,而是将手中的协议递过去:
「拿着吧。」
顾屿却以为我是要拿钱收买他,让她离开,当即冷笑道:
「林浩,别妄图用钱收买我,说什么我也不会放弃陆宛的。」
看着他眼里的势在必得,我却只是指了指协议上的离婚二字。
「那正好,你应该比我更有办法让陆宛签字吧?」
直到此刻,顾屿才发觉我手里拿着的是离婚协议。
他愣了一瞬,有些不可置信:
「你要跟陆宛离婚?」
我点点头:「我不想要不忠诚的伴侣。」
「丈夫的名分也好,陆氏的资产也罢,我都不在乎。」
顾屿愣了愣,过了会才冷冷一笑:
「虽然你主动让步,但不好意思,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得主动动手。」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下一秒,就听到身后突然传来「扑通」一声巨响。
原本正在客厅玩玩具的雪雪,此时却跑到了后院的泳池里扑腾着,装出一副溺水的模样。
顾屿大喊起来:「救命啊!快救救我的孩子!」
客厅里,陆宛听到呼救声,想都不想就丢掉手机,快步冲过来跳进了泳池。
半分钟后,她抱着呛水的雪雪爬上岸。
顾屿扑上去抱住雪雪,哭声凄厉。
「雪雪,你怎么样了雪雪,爸爸不能没有你啊!」
可我在远处看着他浮夸的演技却有些好笑。
为了安全起见,那泳池设计之初也就只有一米的深度,周围还安装了不少扶手。
但凡雪雪站直身子,双脚就能踩在水池的地板,根本没有溺水的可能。
可雪雪却重重地咳嗽了几声,突然指着我,带着哭腔喊:
「是他!刚才就是这个坏叔叔推我下去的!」
「爸爸,我怕,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好不好,雪雪还没有长大,雪雪不想死!」
看着雪雪一脸恐惧的模样,陆宛深吸了一口气,才回过头看向我,眼中满是怒火:
「阿浩,你怎么能这么歹毒,对一个五岁孩子动手?」
我慌忙摇头:「我没有,我刚才一直都在卧室。」
可陆宛却根本不信:
「雪雪才五岁,她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说谎!」
「阿浩,之前是我把你宠得太无法无天了,这才让你不分轻重,满口谎话。」
「既然如此,你就去地下室好好反省一下吧!」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陆宛,她连查证都没有,就信了一个五岁孩子的片面之词。
而且她明知道我有有幽闭恐惧症,居然还要把我关进幽暗的地下室。
说我满口谎话,真正满口谎话的是她才对。
寒意从心底升起,我闭上眼,流下一行泪。
陆宛却看都没看,直接挥挥手,让保镖带走了我,自己则转身抱着雪雪跑去医院。
……
而我锁在地下室呆了三天。
这三天里,没有人来给我送饭送水,也不许开灯,只有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着我,勒得我喘不过气。
三天后,地下室的灯突然被打开,刺眼的光线晃的我睁不开眼。
视野模糊中,我看到了陆宛焦急的脸。
她一把抱起虚弱的我,愧疚道:
「对不起阿浩,我之前出差去了,忘了嘱咐他们把你放出来了。」
我只觉得好笑。
陆宛从前出差,恨不得一有空就打电话给我。
可现在,她出差三天,却完全把我抛之脑后,让我在地下室被关了三天,也被饿了三天。
我眼眶很酸,可身体虚弱到连眼泪都没力气流。
见状,陆宛急忙开车把我往医院送。
「阿浩,你撑住,十分钟,再等我十分钟,我们就到医院了。」
我靠在她怀里,闻着她身上熟悉的茉莉香味,心里却一片死寂。
陆宛,我再也不会等你了。
下一刻,我的意识再也坚持不住,眼前一黑直接昏迷过去。
再次睁开眼,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萦绕在鼻尖。
陆宛趴在我的床边,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
见我醒了,她连忙握住我的手,声音都在颤抖:
「阿浩,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把你关在地下室饿三天的,只要你能不生气,怎么罚我都我都接受。」
我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却没什么波澜。
那些在黑暗里被恐惧和绝望啃噬的日夜,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平的。
看着我冷漠的眼神,陆宛脸上更加慌张。
接下来半天,陆宛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我,亲自喂我喝水,给我擦手,眼神里满是讨好。
直到下午,陆宛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接起电话,我听到电话那边传来顾屿的哭声:
「陆总,我要辞职,你放我走吧,我和雪雪只想稳稳活着。」
听到顾屿和雪雪要走,陆宛甚至都忘记了我还在她旁边,急得直接站了起来连忙问道:
「发生什么事情了,别哭,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们了?」
闻言,电话那头才磕磕绊绊道:
「陆总,雪雪出车祸了,现在还在昏迷,至于肇事司机是……是您先生的保镖。」
「您千万不要跟先生生气,先生要是知道我给你打电话,回头肯定会要了我和雪雪的命的!」
可顾屿越是这么说,陆宛的脸色就越黑。
下一刻,她挂了电话,猛地转头看向我,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力道大得几乎要掐断我的气管,眼神里的温柔更是迅速被愤怒取代。
「林浩,雪雪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你到底为什么要一再伤害她?」
「就因为你自己没有孩子,你就要让别人也失去孩子吗?!」
我用力挣扎了许久,才甩开她的手,可心却彻底沉到了谷底:
「陆宛,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她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手机又响了。
是顾屿发来的消息。
这次她只是看了一眼,脸色更加难看,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就往外走:
「雪雪是熊猫血,医院血库里的血不够了,你也是熊猫血,跟我去献血!」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仿佛我不是刚刚从鬼门关回来的病人,而是一个随时可以被调用的血袋。
我甚至来不及拒绝,就被她心急如焚地拉到了献血处。
我被护士带去抽血,看着鲜红的血液顺着管子流进血袋,只觉得浑身发冷。
陆宛眼中闪过不忍,但最终只是冷声道:
「这就是你伤害别人的代价,记住,要是再有下次,我敢保证,绝对不是抽血这么简单了。」
我笑了笑,甚至已经懒得反驳她:
「好,我记住了。」
反正也没有下次了。
随着鲜血被一点点抽离,我尚未恢复的身体愈发虚弱,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气管里扎满了碎玻璃。
可我看着手机里,签证顺利通过的消息,眼里要离开的决心,却愈发坚定。
五天时间到了,我的签证已经办下来了。
很快,我就会离开陆宛,再也不见。
抽完血后,我起身时有些踉跄,陆宛想要扶我,被我躲开。
她脸色有些难看,但最终只是叹口气说:
「阿浩,我知道你在怪我,但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你先自己回病房吧,我去看看手术室那边的情况,顾屿毕竟是我的下属,这件事又是你的错,我去关照一下也是应该的。」
我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地看着她匆匆走向手术室的背影。
刚准备离开,顾屿不知道从哪里出来,递给我一个文件袋:
「你要的东西。」
我打开看了一眼,离婚协议上龙飞凤舞签着陆宛的名字。
「嗯。」
我转身就走,没有回病房,而是直接打车去了签证中心。
拿到签证后,我又回到家,开始收拾出国的行李。
去书房拿东西的时候,无意间瞥到陆宛没关的电脑屏幕,上面是一份继承人公证协议。
继承人父亲那一栏,赫然写着顾屿的名字。
我平淡地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收拾完行李,我又将其中一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放在客厅最显眼的茶几上。
最后环顾了一圈这个曾经被我称为「家」的地方后,我毫不犹豫拖着行李箱走出家门,拦了辆出租车,报了机场的名字。
飞机起飞时,我看着窗外越来越小的城市,心里一片平静。
那个爱我如命的妻子,那个我曾交付全部真心的女人,都留在了过去。
从此山高水长,我和陆宛,再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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