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李安然秦思远《不将与你共星辰》
车祸那天,我劝奶奶收养了同样父母双亡的秦思远。
“我瘫痪了,就让他当我的腿吧,这样您也能轻松点儿。”
领他回去的那天,我悄悄地告诉他:“等你长大了,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
他看着我长大,明明对建筑很有天赋的他,却选择了机器人的行业。
他说:“安安,我发誓,我一定会让你重新站起来,会跑,会跳。”
可他从业五年了,我依旧坐在轮椅上。
他曾经的女同学,得到了建筑师大奖。
那天,他喝的烂醉,我去照顾他,却在碰触他的时候,听到了他的声音。
“李安然到底什么时候死,她到底要拖累我到什么时候?”
“我带她去看迎春花吧,把她摔死。”
我惊恐的浑身发抖,可是看着他痛苦扭曲的抱住自己的头。
我微微地笑了,摸着他的脸:
“思远,等哪天你有空了,就带我去看迎春花吧,好不好?”
……
秦思远愣了一下,诧异地睁开眼睛看着我。
“你不是怕冷吗?”
自从瘫痪以后,我很怕冷。
迎春花盛开的现在,还是春天,户外太冷了,我几乎不出门。
“没关系的,我听说,人民公园南坡的迎春花,最美,你就带我去吧。”
秦思远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却又闭着眼睛,翻过身。
他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我笑着,推着轮椅,将一杯蜂蜜水放在他床头的桌上:“喝了这杯蜂蜜水吧,你会觉得好一点。”
秦思远没说话,仿佛已经睡着了。
这时候,门铃却响了。
我去开门,门外的人,让我诧异地睁开眼睛。
竟然是秦思远的那位很重要的女同学孟明芳,她不是昨天还在霓虹国领奖吗?,
此刻,她冷冷的盯着我,
就好像看到的是一条死活赖在别人家不走的癞皮狗。
她饶过我,径直走进了秦思远的房间里。
我听到她愤怒说话的声音:“秦思远,我真是看错你了,你为了一个废物,到底要堕落到什么地步?”
“你明明比我有天赋,却去做什么机器人,你再这样下去,就也会变成一个废物!”
“我瞧不起你!”
明明“喝醉了”的秦思远,此刻声音那么的冷静清楚:“别说了,她会听见的。”
“呵,我又没有指名道姓,谁要是自己认领,谁就是自己犯贱!”
“够了,她也是无辜的。”
门缝里,我看到秦思远烦躁的抹了一把脸。
“思远,跟我去霓虹国吧,那里才是你该待的地方。”
“至于那个废物,本来她就有她带去的地方。”
秦思远没说话。
我紧张的屏住呼吸生,拿起水杯的手,忍不住的颤抖。
确实,我还有自己的亲人。
我的奶奶。
可我家的情况,秦思远是知道的。
我有个叔叔,妻子死的早,奶奶需要帮他照顾孩子,现在,又在帮他接送照顾两个孙子。
奶奶是农村来的,没有退休金,要靠叔叔养老。
叔叔的两个孙子,就像峨眉山的猴子成了精,在屋里头奔跑跳跃,一刻不停。
又一次来我家,推着我的轮椅,疯狂地在屋里头乱推乱撞。
我摔破了头。
叔叔只是不耐烦的看一眼:“你腿断了,你手也断了吗?你不会自己当着点儿。”
奶奶弱弱的替我争辩:“本来是伟伟他们不对……”
“妈,伟伟他们还是孩子,安然一个大人还要跟个孩子计较吗?”
奶奶尴尬地看着我,低下了头。
秦思远是知道的。
我要是去了叔叔家,我一天平静的日子都不会有。
“你给我三天时间,让我想想。”
秦思远压低声音的说道。
他松动了。
我的心沉甸甸的,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杯子。
是了。
他都想要带我去看迎春花了。
选择叫我去死,
和送我去叔叔家,他大概以为,好歹留我一条命?
我听到孟明芳松了口气。
她在笑:“思远,你知道,我都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秦思远说。
他们两个互相,好像也很懂彼此。
我苦笑一下,然后努力的深呼吸,让自己脸上充满微笑。
我一手推动轮椅,一手端着水杯进去了:“孟姐姐,请喝茶。”
孟明芳看着我的眼神,在这个时候是没有攻击性的,她特别的温和:
“安安,谢谢你,我不喝茶的。”
“我呢,还最最最讨厌那种——绿茶。”
绿茶两个字,在她的口齿里,带着一股说不清嘲讽的意味。
我微微的笑着,像是没有听懂她言语里的意思。
她一直是那种女强人,自语绝不会因为性别比男人差,大概,她是瞧不起我的。
“你们继续聊,我去画画了。”
相较于秦思远对建筑上很有天赋,我呢,从两岁就表现出了丰富多变的绘画天赋。
我在五岁,就开始给儿童读物上画插画。
父母亡故以后,我依旧心怀阳光,积极乐观,已经有了自己的网站,刊登我的故事,我的画,有七十多万的关注量。
我不缺,我,只是觉得冷。
秦思远是我的温暖。
我开始画画,却忍不听孟明芳在房间里,跟秦思远说,霓虹国的一个在国际上知名的权威人士,看过他的建筑图之后,觉得他特别有天赋。
她在替他展望没有我的那个未来。
一片坦途,
星光熠熠。
秦思远毕竟喝了酒,流露出疲态,孟明芳十分有眼色,主动告辞。
“我送你。”
他说。
“哟,这是舍不得你的宝贝安安操劳吗?”孟明芳笑的很甜,目光却充满意味不明。
秦思远神情郁郁:“没有。”
“明芳姐姐,我送你。”
我主动的上前说。
孟明芳就笑了:“我不过是随口一说,安安你是不是多心了?”
“你一个行动不便的人,我怎么好意思叫你送我呢,我啊,自己送上门的,我就自己走好了。”
“思远,我等你消息。”
她酸溜溜的,说给我听的,其实又是说给秦思远听的。
字字句句,好像是一根根钢针,扎在我的心上。
我忍不住落寞。
孟明芳走了,我的头上,忽然落下秦思远的大掌:“明芳她就是那样的人,你别跟她计较。”
我微笑着,贪恋着她大掌的温暖。
然后,我听到他的心声。
“该好好的,跟她告别吗?”
告别?
是跟我来一次死亡的告别?
还是,他终于放下了我,跟孟明芳一起奔向自己的光明?
这一天的晚上,我失眠了。
第二天,等秦思远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丰富的早餐。
“思远,你最喜欢的八宝粥,我还做了你蛋饼。”
秦思远面容僵了一瞬,微微垂下眼眸:“哦。”
我看到他握紧了拳头,紧了紧,又松开了。
他坐在我的对面吃饭,眼底带着青黑,原来昨晚上,他也没有睡好。
我忍不住伸手去碰触他的手。
叮的一声,他飞快的躲开我的手,以至于勺子掉在桌子上。
我吓了一跳:“对不起。”
秦思远默默地看着我,我不知道怎么了,眼前的这张脸,在看过了迎春花以后,就再也不会看到了。
他是陪伴了我八年的家人,甚至……
“对不起。”
“是我对不起你。”
我忍不住开始哭,我不想哭,我也想好好的跟他告个别。
“够了,你能不能别哭了。”
秦思远很烦躁,当下一把推开椅子,转身就走。
马上就要告别了。
我不想这个样子:“我这就跟你出门。”
秦思远却背对着我:“我今天还有事,先走了。”
我愣了一下:“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看迎春花?”
“看看看,你非要看,有什么好看的?”秦思远愤怒地回过头:“我难道就没有自己的事吗?”
“要是你想看,你不会在手机上看,电脑上去看?”
“你只是腰部以下没有知觉,又不是眼睛也瞎了,能不能不要再缠着我?”
我吓了一跳,不敢说话。
我一直都很听话,我想尽可能不要麻烦他。
秦思远愤怒的离开,我忍不住想继续碰触他,我想知道他的心声。
可他仿佛避我入蛇蝎,立刻跑出了家门。
我茫然的看着被他摔上的门。
饭桌上,我精心准备的早餐,还散发着热气,我却食不下咽。
“得好好吃饭啊,要是饿出毛病,又得麻烦他带我看病了。”我说。
等我收拾好餐桌,我忍不住拉起裤腿,看着自己销售苍白的双腿。
我看向日历。
同时,手机响了。
“安安,今天是你做复健的日子啊,你是不是忘记了?”是我主治医师的电话。
“是不是你哥哥没空,你预约明天也可以,我给你留个时间。”
八年的诊治,张医生是一位非常温和又负责任的老中医了。
她知道,秦思远这些年对我的双腿有多么重视,不管他忙什么,他都会将我的双腿放在第一位。
“那个,张医生,谢谢您,明天我们也没有时间去了。”
已经要告别了。
复健不复健的,已经无所谓了。
“啊?这怎么可以呢?对了,我还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呢,我的导师帮我联系了一位几乎隐退的老神医,可以看你的腿。”
张医生想叫我去:“或许能在老先生这里得到转机。”
我低下了头,想了又想,八年了,中间已经见过了太多说他们很有名的医生了。
“抱歉。”
我挂断了电话,我打算,自己先去看一看我和秦思远要告别的地方。
我拿上手机和钥匙,坐上了专用的车子。
等到了人民湿地公园,这里植物种类非常繁多,潮湿阴冷,僻静的地方,只有阴凉的湖水,溪流还有竹林。
我猜测着那篇有迎春花的地方。
“妈妈,你看看,残疾人也能开车啊?”
我把折叠轮椅放在地上,努力将自己放到椅子上。
一个小女孩,好奇的瞪大眼睛看着我。
她妈妈很尴尬:“科技是很发达的,不方便的人,也有能开的车子。”
小女孩哦了一声。
我对她们笑了笑,为了不麻烦秦思远,我努力学会了自己开车,在他不在的时候,努力自己做事。
其实,我完全可以自理。
下坡,就会先上一段坡,我高高仰起头,看向坡道。
‘’你是不是想上去?要不要我帮帮你”有人从我旁边路过,看到我的举动。
“那,就麻烦你了,不好意思。”我只能请别人帮忙了。
“没事的,举手之劳而已。”
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撸起袖子,两个人一人一边,将我推上了坡道。
等他们走了,我推动轮椅,开始看着那一大片一大片盛开的金黄色的迎春花,随着清风,徐徐的摇曳。
不远处,就是茂盛的一大片一大片的芦苇丛,里边,是不知深浅却一定会很冰冷的湖水。
秦思远,他,一定是很痛苦的。
他想要,跟我告别。
他知道我怕冷,怕黑,怕湿气,我渴望阳光和温暖。
他其实是很善良的,是我,逼的他,变成了一个痛苦的人,又要变成一个怪兽了。
我正发呆的时候,熟悉的铃声响起。
那是我给秦思远特意设置的铃声。
“你去哪里了?你怎么没在家?”
电话里,是秦思远着急的声音。
“我在看迎春花。”我下意识老老实实的回答他。
一瞬间,电话的对面寂静了下来,气氛变得奇怪。
“湿地公园?”
许久,他开了口。
我沉默了。
他是熟悉我的。
“等着我,我马上过去,张医生刚才给我打电话了,我现在就带去你医院。”
不等我的回答,秦思远挂断了电话。
“秦思远,其实,你还是在乎我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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