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晓晴《百万赎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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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咽气前死死攥着我的手,要我发下毒誓。
孩子必须在凌晨一点出生,否则母女俱亡。
他做了四十年的风水先生,断过的吉凶无一不验。
好在孩子已经足月,我把爷爷的话告诉老婆后,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可就当约好了剖腹产这天,丈母娘竟然带着老婆离开了医院。
我打电话追问,丈母娘却在电话里抱怨:“就因为一个老神棍的疯话,
你就让我闺女平白无故挨一刀?没门!”
“想剖腹产?可以,再给100万的补偿费。”
“不然免谈!”
“妈,您听我说,我已经安排了最好的产科主任,
是无痛剖腹产,手术很快,恢复也容易,绝对不会让晓晴受罪的!
这一百万我肯定给,等我缓缓,房子抵押了也给您凑上行不行?”
“缓?谁跟你缓!”丈母娘的声音尖利刺耳,“画大饼谁不会啊?当我三岁小孩?
就你现在!立刻!我要听到短信到账的提示音!少一分都不行!”
我急得喉咙发干,看着墙上秒针不断走动的时钟,
声音都在发颤:“妈,这真不是开玩笑的,我爷爷他从来没说错过一次!
万一...万一真出什么事,后悔就来不及了啊!”
“我呸!少咒我女儿和外孙!”她啐了一口,语气极其难听,
“什么狗屁风水先生,老糊涂临死前的胡话也就你这种没脑子的才当圣旨!
我们娘俩现在在医院好着呢,不知道多安全!
你知不知道剖腹产对我女儿的身体有多大的伤害。
我都问医生了,明明能顺产,你还非要动手术,万一娘俩下不来手术台,怎么办!”
“我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她粗暴地打断我,“拿不出钱就闭嘴!告诉你,我现在看着呢,
我闺女好得很,脸色红润,能吃能喝!你那死鬼爷爷的话要是能灵验,我名字倒过来写!”
电话那头隐约传来我老婆微弱而不安的声音:“妈,要不我们还是……”
但立刻被她母亲高声压了下去:“你闭嘴!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妈这是为你好!
不趁机拿住他,以后有你苦头吃!”
接着,她对着话筒,一字一句地扔下最后通牒:“一百万,现在到账。
否则你这辈子都别再想见到他们娘俩了。”
电话被狠狠挂断,听着那头的忙音,我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瘫坐在医院冰冷的走廊长椅上。
我妈一直在一旁听着,脸色铁青。
此刻她终于忍不住,劈头盖脸地骂起来:“听听!听听这都是什么话!
一家子什么玩意儿!我就说当初不该找这样的亲家!
卖女儿呢?这是趁火打劫!一百万?她怎么不去抢银行!”
她越说越气,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要死就死远点!爱死哪儿死哪儿去!你别管了!
为了个没出生的孩子,把自己逼死?值得吗?
她家都不在乎她闺女和外孙的死活,你在这儿操什么心?这钱一分都不准给!”
我妈的话像针一样扎在我心里。
丈母娘的贪婪和蛮横确实让我心寒,
可再怎么说那都是我老婆和孩子啊,我怎么可能真的不管?
而且……爷爷的话,真的有那么灵验吗?
晓晴平时身体挺好,产检也一路绿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毒誓”,
真的有必要让她提前挨这一刀,闹得鸡飞狗跳,
还要赔上整整一百万吗?会不会真的是我们太迷信了?
我犹豫着,把心里的疑虑嚅嗫着问了出来:“妈……可是……爷爷的话,
真的就那么准吗?一次都没错过?万一……万一这次只是老人家糊涂了……”
“放屁!”我妈猛地打断我,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一种近乎恐惧的严厉,“你小孩子懂什么!你爷爷的本事,
是你能质疑的?!”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压下某种可怕的回忆,然后给我讲了一件事。
“你记不记得你西街那个表叔?壮得跟头牛似的那个!
那年你爷爷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说他冬至那天绝对不能靠近水边,
连水缸边的地滑都要小心,否则必有灭顶之灾。
你表叔当时哈哈一笑,根本没当回事,觉得老爷子老糊涂了咒他。”
我妈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丝后怕的颤音:“结果冬至那天,
他家里水缸裂了条缝,漏水把门口一小块地弄湿了。
他出门踩上去,脚下一滑,后脑勺正好磕在门槛上!
就那么一下!人当时就没了!救护车都没来得及叫!”
她盯着我的眼睛,
每一个字都砸在我的心上:“那门槛才多高?那点水才多湿?
平时摔十跤都没事!偏偏就是那天!就是那个时辰!
这就是命里该着的劫数!躲不过的!”
我妈眼圈红了:“你爷爷做了四十多年的风水先生,看这种事准得吓人!
他临死前拼着最后一口气给你发下这种毒誓,那能是开玩笑的吗?
那是拿他的阴德和咱们家的运道在保你媳妇和孩子!
你不信?你敢拿晓晴和孩子的命去赌那个‘万一’吗?!”
她最后那句话,像一把重锤,彻底砸碎了我心底最后一丝侥幸。
是啊,我不敢赌。
我爱晓晴,也爱我们未出世的孩子,所以“母女俱亡”几个字,让我实在是无法心存侥幸。
“妈,我知道了。”我猛地站起来,眼神里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绝,“这钱,我给!我现在就去弄钱!”
“你疯了!那可是一百万!现钱!”我妈还想阻拦。
但我已经听不进去了。
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在一点前,让晓晴躺上手术台!
我像疯了一样开始打电话,开始找所有能想到的朋友、同事、老板借钱。
电话打了一遍又一遍,
语无伦次地解释着紧急情况,哀求着借钱,承诺着高息,
甚至提出抵押一切能抵押的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墙上的时钟冷漠地指向了十一点半。
就在我几乎要崩溃的时候,我颤抖着手,
挪用了公司一笔即将支付的货款,凑足了最后五十万。
整整一百万!几乎是在透支我的未来和信誉!
我甚至来不及看清那串数字,立刻全部给丈母娘转了过去!
转账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时,我全身都被冷汗湿透了,几乎虚脱。
我立刻颤抖着手给丈母娘打电话,
几乎是嚎叫着:“妈!钱!钱过去了!一百万!一分不少!你快看短信!
快带晓晴回来!快啊!没时间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和血液冲上头顶的嗡鸣。
然后,丈母娘的声音响起来了,没有了之前的尖利,
却还是带着一丝寒意:
“哦,钱我收到了。嗯,速度还挺快。”
我刚想松半口气,催她赶紧动身。
她却话锋一转,语气轻飘飘地:
“不过呢……我刚又想了想。这一百万呢,是补偿我女儿挨刀子的身体损失费和精神损失费。
那么接下来这个剖腹产手术的费用、营养费、产后康复费、还有我外孙的奶粉钱、月嫂钱……
这些,你是不是也该提前预支一下?”
她顿了顿,然后慢悠悠地给出了一个新的价码:
“也不多要你的,再准备五十万吧。
一样,现在就要。钱到了,我们马上掉头回医院。
哦,对了,提醒你一下,现在……好像快十一点五十了呢。”
“快点哦,我的好女婿。”
再要五十万?现在?而且距离凌晨一点,只剩下不到七十分钟?!
我握着手机,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整个人像是被扔进了冰窟,连血液都凝固了。
我妈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她一把抢过电话,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
“姓王的!你还是不是人!你这是要把我儿子往死里逼!
要把你闺女和外孙往死路上推啊!你他妈的就是个畜生!”
电话那头,丈母娘的声音却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嘲弄:
“亲家母,话别说得那么难听。我这是为我女儿和外孙的未来争取保障。
谁家生孩子不是一大笔开销?他当爸爸的,不该提前准备吗?
没钱?没钱结什么婚生什么孩子?赶紧去凑钱,时间可不等人。”
“你……”我妈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要晕厥过去。
我夺回电话,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妈……妈我求您了……先让晓晴回来做手术行不行?
这五十万我认!我砸锅卖铁也一定给您!
我给您写欠条!我拿我的命担保!但时间真的来不及了啊!”
“空口白话,谁信?”丈母娘嗤笑一声,“不见兔子不撒鹰,这是我的规矩。
哦,提醒你,又过去一分钟了。”
电话再次被挂断。
冰冷的忙音像是对我无能的嘲讽。
“啊——!!!”我崩溃地大吼一声,一拳狠狠砸在医院的墙壁上,
手背瞬间红肿破皮,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一百万已经是我的极限,挪用的公款必须在三天内补上,
否则等待我的不仅是失业,更是牢狱之灾。
五十万?短短一个小时,我去哪里再弄五十万?抢银行都来不及!
我妈瘫坐在长椅上,老泪纵横,喃喃道:“造孽啊……真是造孽啊……
我们老林家是做了什么孽,碰上这么个亲家……”
十一点五十五分。
离爷爷说的生死线,只有一个小时零五分钟。
晓晴温柔的笑容,还有想象中孩子稚嫩的模样,在我眼前交替闪过。
爷爷临终前死死攥着我的手,那沉重的嘱托,此刻也无比清晰。
我猛地抬起头,眼睛布满血丝,看向我妈:“妈!老家那套房子!
快!快帮我问问中介!能不能立刻抵押!立刻拿钱!”
我妈愣住了,随即痛哭:“那是爸妈留下的老宅啊!是你最后的根啊!”
“根没了还能再挣!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我几乎是咆哮着,“快打电话!求您了!”
我妈看着我疯狂的样子,颤抖着手开始翻找通讯录。
我知道这希望渺茫,深更半夜,房产抵押手续繁杂,没有一两天根本办不下来。
但我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后一根稻草。
时间,来到了零点。
晓晴抓着母亲的手臂,语气里带着恐惧和哀求,
“我们回去吧……我相信林峰……爷爷不会乱说的……”
“闭嘴!没出息的东西!”丈母娘王桂芬甩开她的手,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墙上的钟,零点零五分。
“妈……”晓晴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真的好怕……我们回去好不好……钱我们以后慢慢再……”
“怕什么!有妈在呢!”王桂芬强行镇定下来,打断女儿的话,“市中心医院最好的医生都在,能出什么事?那个老神棍就是骗钱的!你忘了你大姨当年剖腹产,落了多久的病根?妈这是为你好!”
她掏出手机,看着银行短信里那一长串数字,心里又踏实了不少。
甚至开始盘算,等下那五十万到手,该怎么花。
给儿子买辆车?付个首付?
零点十分。
我还在疯狂地打着电话,联系每一个可能有钱的朋友,甚至借了高利贷,
但利息高得吓人,几乎是抢钱。
我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报了地址,几乎是吼着让他们用最快的速度送来。
“钱马上到!现金!五十万!”
我立刻给丈母娘拨去电话,声音因为急切和愤怒而颤抖,“告诉我你们在哪个医院!
哪个病房!我现在就带钱过去!现金交易!你点清楚!然后立刻让晓晴准备手术!”
电话那头,王桂芬听到“现金”两个字,语气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但依旧拿腔拿调:“哟,还真让你凑到了?行啊,看来还是逼得不够紧。
我们在市中心医院,住院部7楼,712病房。你快点啊,我闺女可等不了……”
没等她说完,我就挂了电话。
和我妈像疯了一样冲到医院门口。
零点五十分,一辆黑色的轿车疾驰而来,
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递给我一个沉甸甸的黑色手提包,冰冷地让我签了份堪比卖身契的协议。
我抓起包,和我妈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住院部7楼。
零点五十八分!
我们猛地推开712病房的门!
病房里灯火通明,晓晴正靠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眼神里充满了不安和愧疚。
丈母娘王桂芬则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翘着腿,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钱呢?”她看到我们,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我压抑着滔天的怒火和急切,将那个沉重的黑包狠狠扔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拉链因为撞击崩开,里面一沓沓崭新的百元大钞散落出来。
“五十万!一分不少!你现在就点!”我的眼睛死死盯着墙上的时钟,
指针已经逼近一点,“点完了立刻叫医生!准备手术!”
王桂芬看到钱,眼睛瞬间亮了,竟然真的慢条斯理地开始一沓一沓地数起来,
嘴里还嘟囔着:“急什么急,一点小钱,我得看看有没有假钞……”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
零点五十九分。
一点整!
墙上的时钟发出极其轻微的一声“嗒”,时针、分针、秒针完美地重合在了数字“12”上。
凌晨一点到了!
然而………
病房里一切如常。
灯光稳定,仪器安静,窗外的夜色依旧平静。
晓晴除了看起来紧张疲惫,并无异样。
预想中的可怕事情,并没有发生。
王桂芬数钱的动作停了一下,她也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时钟,
“呵!呵呵呵!”她放下钱,拍着手站起来,
指着我,声音尖利刺耳,“看看!看看!我说什么来着!一点了!
不是到了吗?什么事都没有!天塌了还是地陷了?啊?”
她走到我面前,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就是你那个死鬼爷爷骗人的!
装神弄鬼!吓唬谁呢?白白浪费老娘这么多时间,
还害得我闺女担惊受怕!这一百五十万,就是精神损失费!便宜你了!”
难道……真的是爷爷错了?
我踉跄着走到晓晴床边,握住她冰凉的手,
声音沙哑:“晓晴,没事了……没事了就好……”
晓晴看着我通红的眼睛、破裂的手背,
还有满身的狼狈,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可王桂芬还在不依不饶:“别以为没事了钱就能要回去!
这可是你们自愿给的……”
她话音还未落,
晓晴突然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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