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姗姗《下辈子不当爸爸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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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岁时，爸爸带妹妹回家。
语重心长地教导我和哥哥：
“祁叔叔救过爸爸的命，以后你们要把珍珍当妹妹疼。”
从此，爸爸让妹妹住进他亲手为我布置的公主房。
哥哥把妈妈留给我的画全部撕下，换上了妹妹的奖状
直到我和妹妹都掉进冰湖里，向他们求救。
爸爸大骂我心思歹毒：
“知道妹妹有自闭症不会呼救，就把妹妹推进湖里，你怎么这么恶毒。”
哥哥讽刺我：“你不是会游泳吗？自己闯的祸，自己游回去。”
可我只是看到妹妹一个人在结冰的湖面上玩耍。
冲过去想把她拉回来。
湖面再次冻上，我冻僵的身体怎么也动不了。
祁叔叔，我替妹妹沉进湖底。
可不可以帮我告诉爸爸和哥哥，我没有伤害妹妹，让他们原谅我好不好……
……
冰水不断呛进我的鼻子，我顾不上冷，只觉得好闷，好痛。
我用最后的力气敲了两下冰面，但爸爸和哥哥焦急地抱着妹妹跑向岸边。
他们没有注意到我。
我死了，沉在了湖底。
爸爸，哥哥，我在这里，我好冷。
我拼命地想告诉他们我没有推妹妹。
可我无论我怎么说话，他们都听不见。
“珍珍！”
哥哥嘶吼着，将已经快失去意识的妹妹紧紧抱在怀里。
“快，送医院！珍珍要是出了什么事，我饶不了姗姗那个小畜生！”
爸爸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暴怒，回荡在空旷的湖面上。
他甚至没有朝湖里多看一眼，没有想过，水里还有他的另一个女儿。
我蜷缩在湖底，冰水穿透我的魂魄，比刀割还要疼。
原来，我连被他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了。
妹妹被送进了最好的私立医院，爸爸和哥哥守在病床前，寸步不离。
“都怪我，我不该由着姗姗的性子。”
“如果早点管教她，她也不至于变得那么坏。”
哥哥一拳砸在墙上，手背瞬间血肉模糊。
“她就是嫉妒珍珍夺走了我们的关注，所以才想出这么恶毒的法子。”
爸爸声音冰冷，每一个字都砸在我的心上。
“明天我就联系国外的寄宿学校，她的心已经坏了，不能让她留在珍珍身边。”
我飘在病房的角落，看着他们为妹妹忧心忡忡的模样，心口一阵阵地抽痛。
爸爸，哥哥，我没有。
是妹妹自己跑到冰面上去的，我只是想把她拉回来。
可我的呼喊，他们永远也听不到了。
我记得很清楚，小时候我最喜欢玩捉迷藏，有一次躲在衣柜里睡着了。
爸爸和哥哥找不到我，急得快疯了。
最后找到我时，爸爸抱着我，眼圈都红了。
“姗姗，以后不许再吓爸爸了，你是爸爸的命。”
哥哥也把我抱过去，亲了又亲。
“你要是丢了，哥哥也不活了。”
可是现在，我已经失踪了一天一夜。
他们没有找我，甚至没有打过一个电话。
在他们心里，我大概已经成了一个为了争宠而不择手段的坏孩子。
一个，死不足惜的坏孩子。
水草缠住了我的脚踝，湖底的淤泥将我越埋越深。
也好。
这样，我就不会再成为他们的累赘，不会再惹他们生气了。
祁叔叔，我用我的命，还了你对爸爸的恩情。
从此以后，爸爸和哥哥，就拜托你照顾了。
检查过后，妹妹就可以出院了。
回到家，爸爸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我的房间。
我心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他是不是，终于想起我了？
可他只是粗暴地将我书桌上书本、画册、还有我最珍爱的那个音乐盒，一股脑地扫进了垃圾袋。
“出国带不了那么多东西，都扔掉吧，免得碍了珍珍的眼。”
他的眼神像是看待令人作呕的垃圾。
哥哥跟在他身后，看着满地狼藉，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默默地拿起垃圾袋，走了出去。
我跟在哥哥身后，看着他将那个装着我所有宝贝的袋子，扔进了小区的垃圾中转站。
那个音乐盒，是我五岁生日时，妈妈送给我的。
妈妈去世后，我每天晚上都要抱着它才能睡着。
我冲过去，想从垃圾堆里把它抢回来。
可我的手一次次穿过袋子，什么也抓不住。
垃圾车开走了，带走了我最后的一点念想。
我蹲在地上，抱住自己透明的膝盖，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可是，灵魂是没有眼泪的。
晚上，一家人坐在餐桌前吃饭。
桌上摆满了珍珍最爱吃的菜，糖醋排骨，可乐鸡翅，还有我以前最爱吃的红烧肉。
“珍珍多吃点，看你都瘦了。”
爸爸不停地给妹妹夹菜，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哥哥也把碗里最大的一块排骨夹给了妹妹。
“以后想吃什么，跟哥哥说，哥哥给你做。”
妹妹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着饭，始终没有说话。
她有自闭症，从来到这个家开始，就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姗姗还是没有回来吗？”
哥哥放下筷子，眉宇间染上愁绪。
“要不要报警？”
我心中一紧，哥哥还是关心我的。
爸爸冷哼一声，打断了我的幻想。
“我让她在水里冷静，她一溜烟地跑了，连个人影都不见。”
“害了珍珍，连句对不起都不肯说，只想着逃避。”
“这次我们不能低头。等她吃够了苦头，自然就知道回来了。”
“可是，她身上没带钱。”哥哥犹豫着。
“没关系，她会找她外婆的。”
“她一定是告了不少状，她外婆才偷偷给她买新衣服。”
爸爸一拍桌子，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我们谢家，不养不知感恩的白眼狼。她要是还想回这个家，就得跪下来给珍珍道歉。”
我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原来，在他心里，我早已不是他的女儿，而是一个不知好歹的外人。
可外婆是见我零下十度，却连一件羽绒服都没有，才给我买的。
我想起外婆看到珍珍一柜子厚实的新衣后红了眼眶。
再看着桌上那盘红烧肉，忽然觉得无比讽刺。
小时候，每次我犯了错，爸爸都会罚我不许吃红烧肉。
等我哭着认错了，他又会心疼地把最大的一块夹给我。
他说，姗姗是爸爸的心头肉。
可现在，他的心头肉，换人了。
我飘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
这个家，再也没有我的位置了。
我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不过一天，爸爸和哥哥好像已经彻底忘记了我。
他们给妹妹请了假，陪着妹妹，给她讲故事，陪她搭积木，带她去游乐园。
哪怕妹妹一脸心事，一言不发，他们也热情不减。
而我，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
这天下午，邻居家的阿姨带着她的小儿子强强来串门。
强强是我以前最好的玩伴。
我们经常一起在院子里堆沙堡，一起去后山捉迷藏。
“姗姗爸爸？姗姗今天怎么没来上学？”阿姨笑着问。
“是不是冻感冒了？”
我紧张地看着爸爸，不知道他会怎么回答。
爸爸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又恢复了自然。
“姗姗啊，她闹脾气躲到外婆家了。”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就好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阿姨和强强都愣住了。
“可是不上学不好吧？”
“没事，我马上要送她去国外寄宿了，到时候都要从头再学的。”
阿姨皱了皱眉：“姗姗才七岁，一个人去国外吗？”
爸爸叹了口气，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姗姗不管教不行，尤其是在珍珍来了之后，她越来越不像话了。”
“天天跟珍珍争风吃醋，前阵子还把珍珍推到湖里，差点出了大事。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把她送走。”
我哭着冲到爸爸面前，想捂住他的嘴。
爸爸，我没有，你别这么说。
阿姨和强强对我可好了，这样他们会误会我是坏孩子的。
可我只是一个鬼魂，什么也做不了。
强强听了爸爸的话，小脸上满是震惊。
“不可能！姗姗才不会推人！她最好了！”
他挣脱他妈妈的手，跑到爸爸面前，大声反驳。
“上次我摔倒了，就是姗姗扶着我回家的！她还把她的糖都给了我！”
“你骗人，你冤枉姗姗，你是坏蛋，你不是姗姗的爸爸。”
童言无忌，爸爸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他蹲下身，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摸了摸强强的头。
“强强，你还小，不懂。有的人，表面上会装，其实心里坏得很。”
说完，他站起身，对着强强妈妈下了逐客令。
“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就不留你们了。”
阿姨尴尬地拉着强强走了。
强强一步三回头，眼里满是不解和委屈。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又酸又涩。
强强，谢谢你。
谢谢你还记得我，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送走客人后，爸爸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点了支烟。
烟雾缭绕，他的表情晦暗不明。
突然他的眼角，有晶莹的液体滑落。
爸爸，你是不是也后悔了？
你是不是，也有一点点想我了？
我小心翼翼地飘到他身边，想像小时候那样，替他擦掉眼泪。
可我的手，再一次穿过了他的身体。
他猛地起身，将手里的烟头狠狠地摁灭在烟灰缸里。
“姗姗，你这次走了，最好永远别回来。”
我的心，瞬间碎裂。
很快，湖边来了许多警察，邻居阿姨急匆匆地敲响了房门。
“珍珍爸爸，你听说了吗？”
“咱们附近湖里钓上来的鱼，肚子里发现了孩子的手指。”
爸爸正在陪珍珍放风筝，他急忙捂着了妹妹的耳朵。
“别再孩子面前说这种事。”
邻居一愣，连忙道歉：
“是是是，我是想起来今天没见到姗姗，有点担心，姗姗呢？”
邻居阿姨往屋里探了探头。
爸爸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妹妹，嘴角逐渐泛起了怒意：
“姗姗会游泳，不可能是她的，她不过是去外婆家了。”
不远处，警察叔叔们还在尽全力地在湖里捞着什么。
塑料瓶，烂木头，还有我的蝴蝶小发夹。
那是爸爸给我买的。
我躲在树荫下，着急地看着。
我的身体，还沉在湖底最深处的淤泥里。
他们，能发现我吗？
如果他们发现我了，爸爸和哥哥会伤心吗？
看着满心满眼都是妹妹的爸爸，在厨房里给妹妹做下三明治的哥哥。我用力摇了摇头，他们不会伤心的。
在他们眼里，我是推妹妹下湖的坏孩子。
死了就是受到惩罚了，刚刚好。
可是祁叔叔，我替妹妹沉进湖底。
可不可以帮我告诉爸爸和哥哥，我没有伤害妹妹。
“这是什么？”
一位工作人员，从网里捞起一条红色的羊绒围巾。
上面还绣着一只歪歪扭扭的小兔子。
是我的，我举了举手，上面的小兔子是我自己绣的。
可惜没有人听到。
“这不是小孩子的围巾吗？怎么会在这里？”
“看着还挺新的，不会是哪个孩子不小心掉的吧？”
爸爸闻声走了过来。
他看到那条围巾，瞳孔猛地一缩。
“这条围巾……”
“是姗姗的。”
哥哥也跑了过来，他一把抢过围巾，脸色煞白。
“这是姗姗的！我记得很清楚，她出事那天，就戴着这条围巾！”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
不过一瞬间惊慌，爸爸像是想起了什么。
“可能是那天她和珍珍掉进湖里，不小心弄丢的吧。”
“没事，她早就浮上来了。”
哥哥闻言，也松了口气。
“倒是珍珍，不会游泳，要是再出现这种情况就危险了。”
爸爸面露笑容，拍了拍妹妹的头：
“珍珍别怕，等天气暖和了，爸爸和哥哥教你。”
他们谁也没有想起，曾经有一个女孩，也是爸爸手把手教会游泳，还夸她是天生的小美人鱼。
可惜这次我真的没能浮起来。
他们牵着妹妹的手回到屋里，好像大家都在担心的孩子，与他们无关。
傍晚时分，家里来了两个警察叔叔。
“我们是城南派出所的。”
为首的警察出示了证件。
“今天城西公园的湖里发现一具孩子的遗体，需要家属辨认。”
爸爸和哥哥的脸色瞬间变了。
但那不是担忧，而是一种被打扰的烦躁。
哥哥皱着眉说：
“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们家没人失踪。”
警察愣了一下：
“可是有邻居和学生反应，这两天都没看见你的大女儿。”
“而且湖里捞上来的发夹和围巾，都有人见过，是你女儿的。”
“我说了好几次了，她这两天上外婆家了。”爸爸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到底要我说几次。”
警察叔叔还是不放弃：
“您这两天联系过孩子吗？”
“能不能麻烦您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爸爸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只要确定那不是我女儿就可以了吧？”
“我跟你们走一趟。”
他看了一眼躲在沙发后面，瑟瑟发抖的珍珍，一脸不情愿地上了警车。
走之前还吩咐哥哥：
“照顾好珍珍。”
“别找她，再晾她两天，她就知道怕了。”
我心里没有任何波澜，甚至有一丝解脱。
就这样吧，结束吧。
尸体上满是淤泥，法医姐姐还没清理干净。
爸爸就这样静静地等着。
当我身上的衣服被一件件送出来时，爸爸的脸色越来越慌张。
“这件橘色毛衣，是姗姗穿的那件吗？”
他不安地给哥哥发信息确认。
见哥哥许久没有回复，爸爸又连续发了几条信息。
我蹲在爸爸身前。
爸爸别催了，哥哥一定是在陪妹妹，没看到信息。
这是姗姗的衣服，爸爸你不认得了吗？
可他听不见。
很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哥哥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
与此同时，法医姐姐也喊了一声：
“小朋友的遗体清理好了，请家属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