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妈妈爸爸弟弟《晚风会带我回家》

今天 1阅读

我是江城首富流落在外十八年的真少爷。
被找回来的那天，家里却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
妈妈惊声尖叫，哭着让我滚开。
爸爸一脚踹在我的小腹上，威胁要让我永远消失。
就我年仅八岁的弟弟，都一脸仇视的看着我。
“你不是我的哥哥，你是妈妈耻辱的印记。”
“她一看到你，就会想起在大山里痛苦的日子。”
“只有你永远的消失，妈妈才能真正开心！”
我笑了笑，默默擦去嘴角的血迹。
其实他们根本不用这么紧张。
因为，我马上就要死了。
这次回来，只是想满足自己最后一个心愿。
天下没有孩子会不爱自己的妈妈。
不被爱的孩子也一样。
所以当我吐血晕厥，被医生告知癌症晚期时日无多后。
我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
我要再见妈妈一面。
所以，我无视了他们的指责谩骂，直接放下背包。
“不用你们赶我，过几天开学我会自己走。”
“这18年来，你们没有养过我一天，没在我上花过一分钱。”?
“让我这里住上几天，换我永远不再出现，对你们来说，是一桩很划算的买卖。”
爸爸的脸色很难看，当场拿了一百万让我滚蛋。
弟弟也急忙在了妈妈的身前。
像一头凶狠的小兽，恶狠狠地瞪着我。
“你是坏蛋的孩子，是害了妈妈一辈子的凶手。”
“我讨厌你，我不允许你靠近妈妈！”
我看着这凶巴巴的一家人，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随你们怎么说，反正从血缘关系上来看，我就是妈妈的儿子。”
“无论你们接不接受，这都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听到这句话，妈妈浑身都在颤抖。
似乎是通过我，又回忆起了那段遥远而又可怕的记忆。
她不住地摇头，反复揉搓早已愈合结痂的伤口。
“不……你快走，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说着说着，妈妈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突然惊声尖叫了起来。
她抄起身旁一切的物品，疯了似的朝我砸了过来。
锋利的摆件划过我的额角，留下一道鲜红的血迹。
与十年前，那个畜生用酒瓶砸出的伤口相重合。
我也如十年前一般。
随手擦了擦脸上的血，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看向妈妈。
“没事的妈妈，我不疼的。”
妈妈哭得更凶，脚下一软，直接瘫倒在爸爸怀里。
爸爸心疼坏了。
顾不得和我争论，抱起妈妈就要去找医生。
沈家乱作一团，无人在意我的存在。
最后还是老管家把我带到了地下室。
他用冷水反复冲洗着我的身体。
又用驱邪除晦的柚子叶狠狠抽在我的身上。
“沈总交代了，永远都不许出现在夫人面前！”?
“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心机深沉，贪得无厌，费尽心思找来，不就是为了钱。”
“一百万还不知足，你就熬着吧，熬到死，沈总都不会再多给你一分钱！”
管家走后，我抬眼看了看这阴暗狭窄的地下室，没忍住笑了出来。
快死的人了，还要钱干什么。
我只是有一个愿望没有实现。
不想在死之前，都闭不上眼。
苦笑了一声，脱掉湿哒哒的旧衣服。
我从背包里翻出了那份胃癌晚期的诊断书。
犹豫了半天，还是将诊断书连同那份亲子鉴定报告，一起撕了个粉碎。
碎片散落在地的那一刻。
那些遥远的记忆，忽然浮现在我的心头。
我的妈妈是江城首富的独生女。
她的丈夫是她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的爱人。
两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本该一生顺遂。
可是在新婚不久，妈妈被骗入了大山。?
从千娇百宠的首富独女，变成了老光棍的奴妻。?
我不知道那些年里，妈妈都经历了什么。
自我有记忆起，妈妈就一直在哭。
山里的人都说妈妈不听话，所以被打傻了。?
可那个不听话的妈妈，却总是会在我被打的时候，一次又一次哭着把我护在身下。?
因为我的右手天生少一根手指。
所以被老光棍视为不正常的孩子。
我记得有一次。
那个畜生觉得妈妈生不出健康的儿子，是因为我挡了他儿子的投胎路。
他掐着我脖子，要把我淹死在粪坑里。
一向连头都不敢抬的妈妈，忽然挣脱了铁链冲了出来。?
她咬着那个个畜生的手腕威胁道。
“你要是敢动我儿子，我就杀了你全家！”
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已经记不太清。
只记妈妈凄厉的惨叫声一直回荡在我的耳边。
很多人走进了她的房间。
又嘻笑着，提着裤子出来。
我龇牙咧嘴的让他们放开妈妈。
他们却一口唾沫吐在我的脸上。
“你懂什么，我们这是教她学乖，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自那以后，妈妈的身上又多了一条锁链。
精神也更加恍惚。
有人说她命大，被打断了三根肋骨都还没死。
有人说她活该，为了个残废孩子顶撞自己的丈夫。?
也是从那时候起，妈妈开始和我变得生疏。
她不会再将我搂进怀里。
不会再和我讲述外面的世界。
她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鹿，怯生生地看着每一个人。
任何细小的动静都能将她吓得魂不守舍。?
那时候，一个小小的种子在我心中萌芽。
我暗暗发誓，我要保护妈妈。
要将她带回，她向我描述的，那个原本就属于她的世界。?
一次偶然，我将妈妈被困的消息传了出去。
寂静的小山村一下来了很多人。
他们穿着干净的衣服，开着高大的车。?
见人就打，见房就烧。?
那个被称为沈总的男人将妈妈抱上了车。
冷峻的目光，只有在看到妈妈的时候变得格外温柔。
“茹茵，别怕，我来接你回家了。”
我习惯性地想要跟上去，却被一脚踹开。
我求助般的望向妈妈，她却无声的松开了我的手。?
汽车轰鸣而去。
小山村又恢复了平静。
村里人找不到妈妈，把所有的怒火发泄到我身上。
有人说要让我以命偿命。
有人说要卖了我换点钱花。?
最后那个畜生眼睛一横，拍着他被打断的腿说。
“婆娘跑了，就剩了这一个崽子。”
“要是再让你们搞死，我岂不是亏大了？”
“我要留着这个废物，等养大了换钱给我养老送终！”
于是，我又被关进了地窖里。
这一次，没有妈妈再陪在我的身边。
没有人再和我讲，山外的故事。?
被关了几天后，警察找了过来，将我送进了孤儿院。
在那里，我学到了很多东西。
也明白了，妈妈为什么要丢下我。
罪犯的孩子，是罪恶的延续。
我不应该打扰妈妈的生活。?
直到不久前，我查出了癌症……
想着想着，手机铃声响起，打断我所有的思绪。
电话那头传来了苗苗激动的声音。
“沈瞳，怎么样，回到沈家了吗？你家里人见到你高兴吗？”
“亲子鉴定报告出来的那会，我还不相信呢。”
“大家都说你身上留着罪犯的血，谁也没想到，你的亲生父亲竟然会是沈总。”
“这下好了，你们一家终于能团聚，你的愿望也终于能实现了。”
我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别墅。
那里灯火通明，依稀可见爸妈两人在搂着弟弟唱歌弹琴。
一副岁月静好，其乐融融的景象。
我弯了弯被打变形的手指，又踢了踢地上的碎纸。
一句一句的回答道，“回家了。”
“爸妈他们……他们都很喜欢我。”
“至于我的愿望……再有几天，就能实现了。”
苗苗的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羡慕。
“要是我也能找到自己亲爸亲妈就好了，可惜没你这么好的运气。”
“你的身体怎么样了？沈家那么有钱，一定会请最好的医疗团队给你治疗吧……”
我正要回答，腹部忽然传来一阵绞痛。
或许是爸爸的那一脚。
或许是受到了冷水的刺激。
也或许是我真的已经时日无多。
这次发作的更加厉害。
我蜷缩在地上，连意识都因为疼痛开始变得模糊。
我听不清电话那头的声音。
看不见身边的一切。
只朦胧的，好像看到了妈妈的身影。
我朝她伸出了手，情不自禁地喊道：“妈妈。”
“妈妈，你看看我，我好疼啊。”
我盼着她可以像之前那样将我搂在怀里。
盼着她可以轻轻抚摸我的伤口，问我这些年过的到底好不好？
可是她没有。
她再一次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刺耳的声音让我逐渐清醒。
我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这才惊觉。
电话已经挂断多时，我身上的衣服也早已被冷汗浸透。
所有美好的幻想只是一场梦。
眼前，只有妈妈一脸惊恐地看着我。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他又回来了对不对？他又要把我关起来了对不对？”
“不，我不要，我要回家。”
妈妈的声音惊动了别墅的所有人。
爸爸慌忙跑来将她搂进怀里。
“别怕茹茵，别怕，有我在这里，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当年那个畜生已经被关进了监狱，他再也不会出现了。”
面对爸爸温柔的安慰，妈妈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她环顾着阴暗的地下室，又把目光落在我身上。
“那他呢，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不想见到他，你让他走，让他走啊！”
话落，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我的脸上。
嘴角渗出丝丝血迹，连脑袋都在嗡嗡的响个不停。
爸爸怒气冲冲地拽起我的头发，厉声质问。
“你为什么会躲在这里？是不是想故意吓唬茹茵？你知不知道她因为你患上严重心脏病，受不了一点刺激。”
“你的心怎么这么毒，要不到钱，就要害死自己的亲妈。”
“当初要不是茹茵心软求情，我早就把你和那个老畜生一起打死了！”
疼痛让我下意识地想要辩驳。
可心里的愧疚又让我说不出口。
我只能默默低下头。
不断喃喃地重复着，“对不起。”
我知道，是我的出生加重了妈妈的病情。
我知道，是我存在阻碍了她逃跑的路。
我知道，我不该回来。
可我实在是忍不住。
忍不住想在死前，再见妈妈一面。
愤怒中的爸爸什么都听不见，厉声喝斥管家处理掉我。
“是生是死无所谓，只有一点，再不许他出现在我面前！”
管家会意，立马指使保镖将我拖走。
弟弟捡起地上的石块，用力的砸在我的身上。
地上的沙石将我的小腿划的鲜血淋漓。
保镖的拳打脚踢和飞来石快，更是让我疼得说不出话来。
鲜血染红地面的那一刻。
妈妈忽然探出了头。
她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我听不懂的情绪。
“让他留下吧，就这几天。”
“等他开学以后再给她一笔钱，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我看着妈妈逃避的眼神，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我知道她的妥协不是因为爱我。
只是因为她骨子里就是一个温柔善良的人。
十年的折磨击垮了她的精神，却没有改变她的本性。
我的妈妈。
一直，一直，都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在她的同意下，我在沈家暂住下来。
这里的所有人都很讨厌我。
对我的嫌弃与厌恶更是不加掩饰。
端来的剩饭菜里总是夹杂着死虫子、死老鼠。
我仅有的毯子，也总是被泼满污水。
更有一次，一条蛇直接从我的包里爬了出来。
我被吓了一跳。
正不知如何是好，就听到弟弟躲在门后冷哼。
“你这个欺负妈妈的坏人，让你被蛇咬死都是便宜了你。”
“自从你出现以后，妈妈的病情就一直在加重，我恨死你了，你就应该跟你那个罪犯爸爸一样不得好死！”
逃走的蛇像是钻进了我的心底，勒得我喘不过气。
我捂住自己隐隐作痛的胃部，无奈的低下头。
其实她说的没错。
我注定不得好死。
窗外月光皎洁，我独自数着时间。
再等一等，再等一等。
等到我的愿望实现。
我这一生，也算是死而无憾。
独熬到天亮后，我去医院做了检查。
医生说的很委婉，可我明白。
到了我这个程度，所有的治疗都没有了意义。
我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忍不住询问。
“沈夫人的病，严重吗？”
“沈夫人？”医生叹了口气，“人和人可不一样。”
“沈夫人有百亿身价可以替她续命，不是寻常人能比的。”
“这些年沈总为她准备的医疗团队随时待命，只等一个合适的心脏就可以立即动手术。”
如果等不到呢？
她会死吗？
我反复揉搓着自己手中的病例。
虽然没有问出口，可心底，已经做出了决定。
做完体检回去的路上，一群人忽把我拖进了小巷。
二话不说，向我挥来了拳头。?
熟悉的疼痛让我想到了在山里的日子。
那个畜生喝多了就会打我。
就像现在这样把我踹在地上，抄起一切可用的东西朝我砸来。
那时候有妈妈护着我。
再疼，我也不怕。
可现在，我身旁空无一人。
我死死捂住心口，试图护住那还在跳动的，想留给妈妈的心脏。
可强弩之末的身体，早已经不起这样的伤害，一口血喷了出来。?
血雾染红了墙壁，把正在动手的几人也都吓了一跳。
为首的人打开对讲机询问。?
“沈总，这个小畜生的状态很不好，还要继续动手吗？”
电话那头传来了爸爸熟悉的声音。
一如既往的冷漠，不掺杂丝毫的感情。
“拖到医院去吧。”
“告诉他，只要茹茵因为他流一次的眼泪，我就会打他一次。”
“直到他永远离开沈家，永远消失在茹茵面前。”?
“不知好歹的东西，想利用茹茵的过去到沈家要钱，也要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命花！”
我想告诉他们，我回来不是为了钱。
可我疼得说不出话。
只能像死狗一样被拖进了汽车后备箱。
又像垃圾一样被丢在了医院门口。
刚才为我就诊医生认出了浑身是血的我，慌忙组织急救。?
手术室前，我用最后一丝力气握住了他的手，轻声呢喃。
“不用救我了，把我的心脏捐出去吧。”
“捐给有需要的人，捐给沈夫人。”
医生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妥协给爸爸打去了电话。
我几乎可以想见，他在电话那头高兴的模样。
没一会的功夫，他就带着妈妈赶来的医院。
隔着厚重的玻璃，我终于第一次在妈妈的脸上看到了笑容。
也听到了医生心有不忍的介绍。
“捐献者很年轻，才18岁，是个癌症晚期的孤儿。”
“挺乖巧的一个小孩，之前我们组织过捐款他也不要，说是不愿意占用公共资源。”
“最近不知道是得罪了什么人，被打成重伤丢在了医院门口。”
“自己都只剩一口气了，还想着把心脏捐出去，真很了不起。”
爸爸的脸色白了一瞬。
后知后觉朝我的方向看了过来。
我静静的躺在病床上，微笑着闭上眼睛。
我的愿望，马上就能够实现了。
可就在意识消散的前一刻。
耳边却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