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姬禾谢无衍《再见时已是心无所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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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谢无衍和离后的第三百年。
我们忘川河畔偶然遇见。
他来给怀孕的妻子摘一束彼岸花，我恰好来收集孟婆汤的原料。
片刻的尴尬后，还是打起了招呼。
谢无衍礼貌的问我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我也礼貌的回答一切都好。
分别之际，他忽然说了一句。
“姬禾，你和之前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我笑笑，没有回答。
其实没什么不一样的。
我只是，不再爱他了。
地府常年阴冷的风吹了过来。
忘川河畔只剩下到雨打在地面的声音。
直到看守忘川河的侍女抱来一捧彼岸花，才打破了这尴尬的平静。
“阎君，您和夫人的感情真好。”
“这么忙也不忘记过来给她拿花。”
谢无衍接过花，下意识的看了我一眼。
习惯性的解释。
“棠棠孕期情绪不稳定，看到这些花心情会好一点……”
我点点头，客气的恭维了几句。
见原料收集的差不多了，转身准备离开。
没走几步，谢无衍忽然拉住我的手。
“最近不太平，经常有恶鬼闹事，我送你吧。”
“不用了。”
我后退了几步和谢无衍保持好距离。
语气平静的开口。
“我怕你的夫人误会。”
转身离开的时候，谢无衍好像说了一句什么话。
风太大，我没听清。
只是手里的花种被雨淋湿了。
有些可惜。
我随手将湿掉的花种丢进了忘川河。
风吹起我的袖口，露出了一道道当年自残留下的伤口。
愣了愣，忽然想起。
这是我和谢无衍和离的第三百年。
也是我彻底放下他的第一百年。
没有想象中的难过，没有刚和离时的歇斯底里。
我平静的，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雨停了，只是风依旧有些冷。
我拽下袖子，朝奈何桥边走去。
正在忙着发放孟婆汤的小桃朝我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姐姐，你来了，我刚刚收拾杂物的时候收拾出一个箱子。”
“你看看还要不，不要我就一起扔了。”
拂去箱子上的灰尘。
引入眼帘的，是谢无衍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
“赠姬禾。”
小桃一下来了兴趣。
调皮的开口道：“呀，这是哪个男人送你的礼物啊。”
“包装的这么精致，一看就很用心。”
她迫不及待地看向末尾的署名。
在看清那个潇洒的字迹后，一下愣在了原地。
连声音都有些结巴。
“谢无衍？”
“是地府的那个阎君？”
“那个以一身战功封王，掌管地府这么多年的谢无衍？”
小桃看我的目光瞬间充满了敬佩。
“姬禾姐，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我打开礼盒，语气平静的说道。
“我是谢无衍的前妻。”
那个疑神疑鬼，举止疯癫。
因为被送进地狱十九层。
被他视为毕生耻辱的前妻。
在小桃的不断追问之下。
我坐下和她讲起了我和谢无衍的故事。
我认识的谢无衍的时候，他还不是什么战神阎君。
只是飘荡在地府里，无处可去，无法投胎的一个孤魂野鬼。
没有朋友，没有亲人。
就连名字都没有。
地府常年冷的刺骨。
谢无衍就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裳，蹲在忘川河畔瑟瑟发抖，被恶鬼欺负的狼狈极了。
我看他可怜，把他带回了家。
碰巧那时恶鬼肆虐，他跟着我父亲一齐去抵御恶鬼。
一战成名。
从此，谢无衍脱胎换骨。
他用一把长枪，杀穿地府十九层。
不过短短数年，便以赫赫战功封王。
受封阎罗王后，以雷霆手段掌管地府数百年。
在谢无衍最意气风发的那年。
他却跪在了我爹爹面前，重重磕了三个头。
“谁对我好，谁真的爱我，我心里都有数。”
“从今以后，你和姬夫人，就是我的爹爹娘亲。”
“我一定会好好孝顺你们，好好照顾姬禾。”
从此，谢无衍一路昂扬向上，却从没想过将我丢下。
受封阎罗王的时候，他为我要了一份神格，从此不老不死。
战功赫赫，功德圆满的时候，他破例让我成了尊贵无比的阎后。
我担心自己会跟不上谢无衍的脚步。
可谢无衍却看着我说。
“当年，我差点就以为要被那些恶鬼分食掉魂魄。”
“他们围过来的时候，我甚至已经闻见了腥臭的味道。”
“是你出现，把我带回了家。
“从那一刻起，我就发誓，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姬禾，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我，无论我飞得有多高，都不会丢下你。”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做事格外的执拗。
认定的事情一定咬死了不放手。
带兵打仗的时候是。
追求我的时候是。
就连变心出轨的时候也是。
“出轨？”
听到这，小桃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你们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这么深的感情，他也会出轨？”
“小三是谁？”
“是不是话本子里那种心机深沉，妖艳恶毒的蛇蝎美人？”
都不是。
谢无衍的出轨对象。
是一个黑黑瘦瘦，其貌不扬的卖花女。
我们成婚后，谢无衍已经功德圆满，封无可封。
他不再追求权利。
开始将自己更多的精力，投入到爱好中。
他不喜欢人间的热闹，厌恶九重天的尔虞我诈。
反倒花卉突然有了兴趣。
各种各样的。
谢无衍喜欢极了，经常往返人间，带回来各式各样的鲜花。
其中他最喜欢的，就是我在他生辰那年送他的彼岸花。
因为地府环境恶劣，任何花都养不活。
我费了很大的心力，才在忘川河畔种下这些彼岸花。
“就是这株花，让我对全世界的花都有了兴趣。”
“这么其貌不扬的一颗种子，在人为的干预下，居然可以绽放出如此美丽的花朵。”
“这个过程，实在是太有趣了。”
他说他喜欢花。
更喜花朵绽放的过程。
在这片小小的天地里，他就是掌管一切的神。
花开花落，凋零绽放。
都由他说了算。
我听不懂谢无衍说的话。
花就是花，想开就开想落就落。
管那么多做什么。
一旁负责侍弄彼岸花的宋棠棠却猛地抬起头。
“阎君说得对，我也喜欢这种感觉。”
“花长的好坏，全看花农是否用心栽培。”
“你看这株彼岸花长得多好，这可都是我精心打理出来的呢。”
在彼岸花盛开的忘川河畔。
两人就此结缘。
因为花。
也因为我。
此后，谢无衍就经常找宋棠棠。
各式各样的彼岸花。
我们住的阎罗殿，几乎要成了一座花园。
两人的关系也越来越近。
直到有一天，谢无衍突然提出要教宋棠棠武功。
“她才十几岁，天资聪颖，又肯吃苦，就这么白白荒废实在是太可惜了。”
宋棠棠不安的扣着手上厚厚的老茧。
黝黑的小脸挤出一个担心又讨好的笑容。
“姬禾姐，我会好好学的。”
“我在人间的时候就是学武术的，可惜死的早。”
“在地府里我只能当了小侍女。
“只要你们肯给我一个机会，我不会辜负你们的！”
稚嫩的脸蛋上是与她年龄不符的裂痕和疲惫。
看着那双真挚的眼睛，我忽然想起。
那年谢无衍坐在忘川河畔。
无助，迷茫的模样。
我再一次心软了。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把宋棠棠当成自己的妹妹一样照顾。
给她做衣裙，挑选首饰。
教给她为人处事的道理。
她一口一个姐的叫着，说我是对她最好的人。
她有机会，一定会报答我的恩情。
而她也没有辜负我的期待。
她在一次镇压恶鬼的时候，表现的很好。
并且在拿到神格的那个晚上，爬上了谢无衍的床。
那天我特意亲自下了厨，想要做桌子菜给宋棠棠庆祝。
回到阎罗殿，却看到。
两人衣衫不整的搂在一起。
身体负距离的接触。
那一刻，我彻底疯了。
我疯了一样去扯他们。
把满屋子的花花草草，全都砸了个粉碎。
谢无衍把宋棠棠护在身后，冷眼看着我的所作所为。
“姬禾，闹够了就把门关上。”
“你不要脸，棠棠还要。”
在我与宋棠棠之间，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那个第三者。
我无法忍受这一切，逼着谢无衍给我一个交代。
他皱着眉头看向我。
“姬禾，你依旧是我的妻子，是尊贵的阎后，只要你不乱来，棠棠永远不会影响你的位置。”
宋棠棠也扑通一下跪在了我的面前。
“姐姐，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可是我和无衍哥哥是真心相爱的。”
“我们是知己，我们是最了解彼此的人。”
“你放心，我不会忘记你的恩情。”
“我不要名分，也不会和你争什么，只要能让我留在无衍身边就可以了！”
那年，我年轻气盛。
受不得半点委屈。
我亲自去了九重天。
想要讨一个说法。
可现实，很快给我上了一课。
九重天不可能因为这种事舍弃谢无衍这个定海神针。
反倒狠狠斥责了我一顿。
谢无衍还亲自带着宋棠棠去九重天拜访了一次。
“这是我的徒弟，她聪明好学，勤奋用功。”
“我希望各位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为难她。”
“她从一个小侍女一路走到现在，吃了很多苦。”
“棠棠或许不够优秀，不够聪颖，但在我眼中，她就是最好的，是我最大的骄傲。”
谢无衍甚至坦言，宋棠棠能顺利拿到神格离不开他暗中运作。
他知道这么做不合规矩。
可他不在乎。
他只希望，宋棠棠能有一个锦绣的前程。
那我呢？
我算什么？
一个笑话吗？
我一夜夜的流泪。
翻来覆去，全是周围人狰狞嘲笑的脸。
谢无衍继续摆弄着他的彼岸花。
“姬禾，你还没明白吗。”
“神格，身份，地位，你拥有的一切都来源于我。”
“离开我，你什么都不是。”
“我说过，棠棠不会影响你的地位，懂事些，我们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行吗？”
不行。
我无法忍受，与我朝夕相处的夫君。
心里，时时刻刻想着另一个女人。
我开始大吵大闹，开始变得歇斯底里。
近乎疯狂的报复这对狗男女。
我把三生石上的影像换成他和宋棠棠的大尺度画面。
疯了一样的和别人讲述。
甚至一把火烧了忘川河畔的那些彼岸花。
可换来的，却是他亲手把我送进了地狱十九层
谢无衍太聪明了。
他引导我发疯，再把我发疯的事情当作证据。
他的智商，地位，他对我的了解。
让他可以轻而易举的碾死我。
闹到最后。
我被剥夺神格。
还被谢无衍，亲手送进了地狱十九层。
我说的平静，可小桃已经红了眼睛。
她哭着问我，“后来呢？”
后来，我在地狱十九层了查出了近五个月的身孕。
被谢无衍接回了家。
这个孩子的到来让谢无衍选择了让步。
他把我接了回去，拉着我的手说。
“姬禾，我的确是做错了事情，可你也不该如此胡闹。”
“姬将军和姬夫人因为你一夜白头，现在出门都有人对他们指指点点，各种议论。”
“你年纪也不小了，不要再这么任性了好吗？”
他把我手放在我的小腹上。
“想想这个孩子，想想你的父母。”
眼泪划过我的掌心。
这一次，我选择了妥协。
经此一事。
我心脉大伤，精气全无。
每天就像个行尸走肉一样，待在那个满是鲜花的阎罗殿里发呆。
谢无衍一三五回来陪我，给我亲手描眉画眼。
二四六和宋棠棠感受着热恋的甜蜜。
他不顾自己的身份，陪着宋棠棠走遍人间的大街小巷。
桂花糕，糖葫芦。
只要宋棠棠喜欢的，谢无衍全都来者不拒。
这个曾经觉得人间吵闹的无法忍受的男人。
却愿意陪着宋棠棠去最嘈杂的花楼看戏本子。
这个曾经在地府声名显赫的男人。
却愿意陪着宋棠棠做各种幼稚的事情。
他为了给宋棠棠保驾护航，允许她认领了许多本不属于她的功劳。。
他为了哄宋棠棠开心，戏弄鬼差，随意发配魂魄投胎去畜生道。
他把我的脸面踩在脚底。
也把地府的规矩，底线，踩在脚底。
而让我彻底爆发的。
是谢无衍精心为宋棠棠准备的一场求婚。
那年的谢无衍因为彻底平息地府的战乱而声名鹊起。
震动阴阳两界。
在他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谢无衍选择，和宋棠棠一起分享这份荣耀。
他在三生石上，用神力刻下了他和宋棠棠的名字。
三生石上原来写的是我们的名字。
可谢无衍执拗，用鲜血掺杂神力，一笔一画写下了宋棠棠的名字。
他许诺，和宋棠棠永远不分开。
在三生石旁。
他为宋棠棠举办了一场婚宴。。
当看到身着嫁衣的宋棠棠宽宽走向谢无衍的时候。
当看到两人在三生石旁许下白首不离的誓言的时候。
我再一次崩溃了。
当年我与谢无衍都不曾有过婚宴。
面对我多次哀求，谢无衍只说。
“姬禾，你了解我的，我不喜欢这些吵闹的事情。”
“与其费心费力，不如把精力用在正经事上，我还有很多公务要办。”
因为爱他，我选择了妥协。
也因为爱他，我输得一无所有。
压抑已久的情绪彻底崩溃。
我当着满殿神君的面冲上前扯下宋棠棠的嫁衣，狠狠扇了她两个巴掌。
谢无衍一巴掌扇在我的脸上，冷漠地开口道。
“姬禾，你越界了。”
他向我提出了和离，要带宋棠棠离开。
我不愿意。
不甘心，也不舍得。
我哭着对谢无衍说。
“要是你今天敢走，我就带着孩子跳下忘川河。”
谢无衍没走。
他把我推了下去。
或许他只是想吓唬我一下。
但我的的确确因此失去了这个期盼已久的孩子。
我再次去了地狱十九层。
这次，是我自己主动走了进去。
说到这，我笑了笑。
以一种轻松，不以为意的口吻说道。
“我在地狱十九层的第三年，谢无衍以神格向上天求情，提出跟我和离。”
“我抗争到最后，可除了这一箱杂物，什么都没得到。”
“刚刚和离的那一百年里，我无法接受这一切，无数次自残发疯。”
“由于我的状态实在是太差，根本无法离开地府。”
“爹娘为我愁白了头，身体也一天天的垮了下去。”
“我怕他们担心，就跟着前任孟婆帮忙，情绪居然稳定了下来。”
“到现在，我成了新的孟婆，日子过得也挺不错。”
我语气很平静。
小桃却哭得一塌糊涂。
“姬禾姐，你怎么这么苦啊。”
“谢无衍真不是东西，要是我见到他了，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顿给你出气。”
话音刚落。
奈何桥边出现一阵嘈杂。
谢无衍站在了我们的面前。
雾气蒙蒙，我看不清他的脸。
却忽然想起，临别之际，他说的那句话。
他说的，好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