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秦墨兰《寻亲节目暴露妈妈第二个家》

我是大型寻亲节目回家的策划人。
孤儿院出身的闺蜜刚找到亲妈，火急火燎找我出谋划策。
“听说我亲妈还有个女儿，我怎样才能让我妈的爱只属于我一个人？”
我提出建议：
“你录段匿名视频放节目里，突出你这些年的惨，你亲妈看到了自然会愧疚，重心就会偏移到你身上了。”
几天后节目录制现场，我妈看着匿名视频，忽然红了眼。
“年纪大了，看不了感人的。”
这时，闺蜜的信息又发了过来：
“太感谢你了，我亲妈被我感动了，她已经把名下财产转移给我了，抛夫弃女也要和我团聚！”
……
我一愣，抬眼看了看我妈。
向来冷漠旁观的她，此刻抹着眼泪走不出情绪。
就在刚刚，她还决定要捐出所有家当助力寻亲。
世上竟然有这么巧的事？
我不免心生疑虑。
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打，给闺蜜发去消息，
“你妈叫什么？”
“秦墨兰。咋了？这么着急就想认干妈？”
闺蜜的玩笑话一如既往，我却僵在原地。
正当我思考同名同姓的概率有多大时，
她紧接着发来一张照片，
“这是她，我偷拍的，保养得好吧？”
隔着距离，我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我妈。
她手里拎着我送她的包，上面是我画的兰花。
“亲妈就是出手大方，那天刚相认她就送我名牌包。”
“这可是全球限量款啊！不过那图案实在太土，被我洗掉了。”
我心头一沉，
看向我妈座位旁那款普通的手袋。
录节目前，我还调侃她怎么不拿我送的，
平时可是恨不得枕着入睡。
想来她那时尴尬的笑容早有端倪。
“你爸呢？”
“不知道。但我妈说，这世上除了我，她最爱的就是我爸。”
“哎哟，都一把年纪了她还给我撒狗粮。”
字里行间尽是团圆的温情。
本该跟着闺蜜高兴的我，怎么也笑不出来。
同样的话，我妈也对我们说过。
甚至在我爸悄无声息消失后，
她满嘴怨恨，但夜里对着我爸的照片泣不成声。
这样的她，怎么会背着我们有第二个家？
“楠楠，你脸色不太好，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恍然回神，对上我妈关切的目光。
节目早已结束，观众和工作人员也纷纷散去。
“没事，可能是工作多有点累。”
我勉强扯起嘴角，故作镇定。
她皱眉，捏紧我的手心，
训斥的话语，语气依旧温柔，
“早就说别干这份工作了。”
“乖，我们现在回家，妈妈给你炖汤补补。”
没等我开口问些什么，她的手机铃声响起。
她神情肉眼可见闪过一丝惊慌，
匆匆转身，跑到几米开外的地方接通电话。
我清楚记得那段旋律，是闺蜜曾推荐的儿歌。
她说过，那是孤儿院的午休曲。
只要听到就会想起自己的亲生父母。
现在她找到了妈妈，我却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楠楠，公司临时召开股东大会，我得过去。”
“等我回去给你煮汤。”
我妈拿起包，再次拉住我的手。
只是这次连余温都没留下，便迅速抽开，
连同她的背影也很快消失。
我来不及消化情绪，闺蜜又发来消息，
“你那招太神了！我刚跟我妈撒娇。”
“她立刻抛下那个女儿来陪我。”
身体突然僵住，
只有指尖在屏幕上微微发抖。
如果知道被抛下的那个人是我，
会不会有什么改变？
可结果是，我在家里等到很晚，
最后那碗汤出现在闺蜜的朋友圈里。
“有家的感觉真好。”
寥寥几字文案，彻底颠倒我们的处境。
我走到妈妈的房间，熟稔打开抽屉，
翻出压在最底下唯一一张全家福。
之前所有合照都被妈妈烧了个精光。
眼泪砸到手背，我慌忙擦去。
不料打翻了相框，
底板忽然松开，
里面竟藏有一张字条。
恰在这时，门外传来动静。
我匆匆忙忙收好东西，躺到客厅沙发上。
咔哒，门锁打开了。
妈妈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突然，她顿了顿，随即转身到房间。
我攥紧胸口，剧烈的心跳声打在耳边。
似乎是没发现什么异常，她折返回客厅，
轻轻往我身上拢了张毯子，低声道，
“妈妈回来晚了，下次一定补上。”
那天，我梦到十五年前，爸爸失踪的晚上，
妈妈缩在沙发彻夜未眠，
等再也见不到的爱人。
醒来，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
我妈笑眼盈盈，端着热气腾腾的粥，
“快起来吃早饭，不然要迟到了。”
这是爸爸过去的约定，
他说无论多忙，
一家人都要一起吃早饭。
送进嘴里的粥味道如常，我却一阵反胃。
硬生生咽下去后，我声音沙哑道，
“妈，你好像对昨天的匿名视频很在意。”
她拿着勺子的手一僵，
停滞几秒后，才用不自然的语气解释，
“这不是想到你了吗？那个女孩年纪跟你差不多，孤零零的。”
“万一你也没人照顾，该有多难。”
我没有回话，搅动碗里冷掉的粥，
忽然觉得有些悲凉。
她是不是后悔选择了我，
而不是早出生两年的闺蜜姜宁。
“妈，你又长白发了。”
话落，我妈习惯性低下头，声音恢复往日平静，
“还是我女儿细心。”
自从我爸离开后，
她满头乌发也开始染上星霜。
明明是习以为常的琐事，
我却双手颤抖，为她取下白发。
“今晚我不回来吃了，最近栏目忙。”
不等她塞给我鸡蛋，
我就匆匆拎起包，
头也不回直奔亲子鉴定中心。
策划寻亲节目后，
姜宁每年都会给我她的样本。
“你人脉广，如果遇到可能是我亲生父母的，麻烦帮我鉴定下。”
每次拿过样本，我都迫切盼望能匹配成功。
但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渴望截然相反的结果。
“许编导，这次又要帮哪个家庭团圆啊？”
鉴定中心的工作人员笑着打趣。
对我突如其来的到来，他们早已见惯不怪。
“姜宁……我闺蜜。”
“那还是老规矩，我们尽快。”
信封交出去后，我守在门口。
思绪飘到第一次遇见姜宁。
那时我刚进电视台，
听同事说有个女孩总蹲在楼下，
恳求我们帮她发寻亲信息。
当时我没在意。
直到那场特大暴雨肆虐。
我在前线采访。
狂风吹断摇摇欲坠的树枝，就要砸向我脑袋的那刻，
有人忽然飞扑过来，用后背替我挡下致命一击。
在医院，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和身世。
那种感同身受的痛苦，让我想起父亲失踪时妈妈的绝望。
我因此转岗，策划了回家节目。
节目刚开播，便收到热心线索，
对方描述的特征与姜宁的记忆完全吻合。
我们马不停蹄拿着样本，送去加急鉴定。
在门口熬过了生命中最漫长的六个小时，
最终等来的却是一场空。
后来，姜宁再没跟我一起来过这里。
取而代之的是，每年转交来的样本。
过去19次的失落，现在终于要画下句点。
工作人员挥着文件袋，气喘吁吁跑来，
“许编导！鉴定结果出来了！”
打开文件袋前，我就猜到结果。
但看到999的数字，心仿佛碎了一块。
见我怔住，工作人员轻拍我的肩，语调轻快，
“被好事吓懵了？还不快通知姜宁！”
是啊，真相就摆在面前，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我当即约姜宁到附近的咖啡馆见面。
“姜宁，你没有想过，万一你爸还有其他孩子呢？”
突如其来的开场白，吓得姜宁差点洒出咖啡。
她愣了愣，旋即神情疑惑看向我。
“以防万一，你得搞清楚你爸的事情。”
“不然很有可能到手的家产就飞了。”
我笑了笑，接着补充，
“我们节目之前有不少这类案例。”
她没有回答，只是心神不宁地咬瘪吸管。
我知道，计划奏效了。
果然当晚，姜宁就发来消息，
“楠楠，我妈死活都不肯说我爸的事。不会真有事瞒着我吧？”
我抬眼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妈妈。
她还在给我舀汤。
下一秒她的手机铃声响起，
看了眼屏幕后，她急匆匆把手机收进兜里，
“乖女儿，我先接个电话，汤冷了，趁热喝。”
我点点头。
她背过身，关上阳台门。
透明的玻璃门清楚印着她来回踱步的身影。
不一会，她挂断电话，长叹一口气。
当她回到餐桌时，神情难掩不安。
几乎同一时间，姜宁跟我汇报情况，
“还是你的方法管用，我就随口编了句最近晚上梦到我爸。”
“她吓得立刻告诉我所有事。我是独生女，至于我爸嘛……”
“我只知道他叫姜海威。”
看到这个名字，我忽地脊背发凉。
爸爸过去最信任的司机也姓姜。
“妈，我爸以前的司机叫什么？”
哐啷。
刚落座的妈妈就将手里的碗筷摔落。
她瞪大眼睛，整个人僵在原地。
对上我的目光时，她慌慌张张擦拭地板。
“都多少年的事了，问这个干嘛？”
素来久经商场从容不迫的女人，
只在我面前失态过两次。
一次是听到爸爸失踪的消息，
另一次就是现在。
“没事，
我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
帮她一同收拾饭桌上的残局。
接着很快给私家侦探朋友发去消息，
“帮我查下姜海威，他很可能是我爸以前的司机。”
等待期间，我反锁房门，
拿出前不久在相框里发现的字条——
“照顾好她。”
开始我以为是爸爸留下的遗书。
但陌生的字迹让我很快否定这种可能。
留下字条的人和“她”究竟是谁？
朋友办事效率很高，
没多久他就打来电话，
“楠楠，查到那个人的信息了，不过……”
他顿了顿，留下半晌空白。
我着急催促他说下去，
他却支支吾吾，最后才被逼无奈，妥协道：
“还是见面再说吧。”
我蹑手蹑脚走出已进入梦乡的房子。
到了约好的地点，
就见到朋友眉头紧锁，
他点了点桌上的文件，语气沉重，
“你猜的没错，姜海威就是你爸当年的司机。”
“而且他跟你爸失踪的事，有很大关联。”
闻言，我手上的文件猛然抖落一地。
朋友叹了口气，边弯腰拾起文件，边跟我解释，
“十五年前，你爸失踪后，姜海威也跟着人间蒸发。”
“当年警方认为，他们两人是坐在同辆车上，一起消失不见。”
说着，他递给我几张照片，
那是我爸的车，
“这是在深山里发现，车里没有血迹和可疑痕迹。”
“这也是两人失踪留下的唯一线索。”
我紧紧捏住照片，
后排座位上还挂着我以前给爸爸求的平安符。
“但……最近有传闻，姜海威回来了。”
我下意识捂住嘴巴，
竭力扼住呼之欲出的吼叫。
见状，朋友犹豫了片刻，
终究抵不过我坚定的目光，继续说下去，
“根据现有的线索，我猜测。”
“姜海威很可能和你妈妈合谋，杀害你爸爸并伪装失踪。”
“等你妈妈转移你的遗产份额后，就会向法院申请宣告你爸爸死亡。”
话落，我整个世界，倏忽轰然倒塌。
脑海闪过这十五年和妈妈相依的无数日夜。
那些我曾珍惜的温暖，
现在竟化作锋利的刀刃，深深刺入我的心脏。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我止不住发抖。
原来一切皆有迹可循。
妈妈拒绝宣告爸爸死亡不是出于爱，
而是为转移财产争取时间；
她提出代理接手许氏集团不是保护和关怀，
是出于让我自愿放弃继承爸爸的事业。
每一步都精准冷酷，
如果没有姜宁的出现和姜海威露出的马脚，
我这次的结局注定是再次被抛弃。
“楠楠，这也只是我的推断，事实有可能不是这样。”
“我想你可以试着跟阿姨好好谈谈。”
朋友递来纸巾，拍拍我的肩膀。
我低头，这才发现自己抠破了指尖，鲜红的血珠不断渗出。
如果爸爸在，肯定会拿出随身携带的创可贴，
小心翼翼帮我贴上，
“乖女儿，怎么又这么不小心。”
可现在我再也听不到他温柔的声音。
我让朋友先离开，
闭上眼倚在咖啡厅的沙发整理情绪。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钻进耳朵。
“楠楠？”
我回头对上姜宁欣喜的目光，
还有我妈煞白的脸庞。
这一刻，我浑身血液仿佛倒流，
姜宁雀跃奔向我，一把挽住我的胳膊，
声音满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妈，这是我的好闺蜜，许楠楠。”
“多亏有她，我们才能一家团聚！”
我想过很多种我妈和我说清误会的画面，
却没想到，是让我亲自见证她们的母女情深。
我死死盯着她，眼圈渐渐泛红。
期待着她能主动搂过我，向我解释。
可她只是僵在原地，嘴唇颤抖，避开我的眼神。
看到她回避我的样子，我的心都凉了。
我缓缓抽回被姜宁紧握的手，
自嘲般地朝那人开口，
“妈，怎么，不认识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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