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荆川葛秋彤何莹莹《月光晒不尽别离》
当我把爸妈千里迢迢寄来的羊肉割下递到他面前时。
贺荆川随手将其抛进了垃圾桶,脸上写满了嫌弃。
“葛秋彤,你知不知道你们身上这股羊骚味真的非常恶心。”
“好端端的献殷勤,又想要什么?车子,房子?还是你哪个堂兄弟又打算升官了?”
我正要开口,忽的一通电话打破僵局。
那头的秘书格外焦急:“贺总,太太在律所递交了一份协议书,您看您需要过目吗?事关您……”
可他话音未落,贺荆川径直打断,阴阳开口。
“既然是太太的意思,那就照老规矩办吧,你直接替我把字签了就行!”
我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贺荆川不知道,那是一份酝酿了大半年的离婚协议书。
见我唇角微微扬起了弧度,贺荆川捏住我的下颚,“又想耍什么把戏?”
“今晚我要去陪莹莹参加家长会,我警告你,别给我惹事!”
我乖巧的点了点头,是难得的温顺。
反正这场婚姻只剩下最后几个小时,我可不在乎他要去陪谁。
我将剩下的羊肉用塑料纸重新包裹,动作小心翼翼。
可下一秒,在贺荆川诧异的目光下,就将其扔到庭院去喂了狗。
“葛秋彤,你又抽什么风?”
我面色平静,看不出丝毫端倪,“你不是嫌弃羊膻味难闻吗?现在闻不到了。”
外面贺荆川和师妹何莹莹一同捡回来的流浪大黄狗,正对着精美羊肉大快朵颐。
贺荆川认为我的举动是挑衅。
当即冷笑,“你以为这样我就会高看你一眼?即便没有羊肉,也洗不掉你浑身腥臭!”
我擦拭桌面的手微微滞住。
那年暑假,贺荆川特意飞到我的老家。
为了得到我父母的认可,在最忙碌的节庆帮忙杀牛宰羊。
还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我父亲身后学习放牧。
那时候的他怎么不嫌弃?
向来吃不惯羊肉膻味的他,那天强忍着呕吐,面不改色的吃了大半头羔羊。
连续三天后,竟生生将自己吃进了医院。
可现在,仅仅是一块巴掌大的羊肉,他就膈应的像是要了半条命。
看着他熟练的叮嘱何莹莹晚上的着装、注意保暖,又拆封了新的车载香薰,我微微敛眸。
在一起六年,贺荆川从未这么细心周到的对待过我。
对这个离异带娃的同门师妹倒是事事上心。
注意到我的眼神,贺荆川拧眉,“你又想说什么?何莹莹她孤身一人带个女儿很辛苦,孩子大了,她连打车都不方便,我顺路去接她一趟。”
“而且昨天她女儿还发烧了,我们身为朋友,也应该有几分人文关怀吧?”
“葛秋彤,别总是吃没用的飞醋。”
若是半年前,我大概会摔碎手边的一切,声嘶力竭的问他到底谁才是他的妻子。
但现在,我的心静得像一潭死水。
毕竟这样类似的场景,在何莹莹归国后时不时都会上演。
这时,儿子金宝突然小跑着出现。
“爸爸,带我一起去何阿姨家好不好?我想要何阿姨给我开家长会。”
说这话时,他湿漉漉的眼睛还在小心翼翼瞥着我。
贺荆川弯腰平视儿子,“金宝,这么喜欢何阿姨吗?为什么不想让妈妈去?”
金宝低头摆弄着衣角,声音越来越小:“何阿姨总是穿漂亮的裙子,身上香香的,上次她来接小铃铛,其他小朋友都说她像公主。”
我的手指无意识收紧。
哪怕不在乎了,心口依然还是涩得生疼。
“那妈妈呢?”
“妈妈也好看,可是妈妈总是土土的,像是绘本里面公主殿下身边的丫鬟。”
孩子偷偷撇唇,“上次张涛就说他妈妈比我妈妈年轻漂亮…”
贺荆川直起身,目光落在我已经三年没有换新的毛衣上,嘴角勾起讥诮的弧度。
“听见了吗?连孩子都懂得比较,你就不能学着打扮打扮?”
“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灰头土脸的,哪还有半点当年的风范?”
金宝躲在他身后,小声补充:“就是啊!何阿姨的头发总是卷卷的,就连脚趾甲都亮晶晶的,简直就是迪士尼公主!”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这些年,我所有的精力都耗在了柴米油盐里。
清晨五点就开始准备早餐,傍晚七点赶着接孩子,深夜还要收拾满屋狼藉。
何莹莹的精致,是用无数个悠闲惬意堆砌的,怎么比?
要我拿什么比?
但好在,一切都要结束了。
贺荆川不耐烦的抱起金宝,“又当哑巴,以前不是能说会道的?现在就知道装死!”
“我让金宝跟我走了,你等会少打电话来啰嗦,别让何莹莹母女整天看我们的笑话!”
话落,我迎上父子俩的目光,点了点头:“好。”
贺荆川愣住了,连金宝都睁大了眼睛。
往常这个时候,我一定会冷嘲热讽一番,将金宝逼哭,让贺荆川发狂才能满意。
“你、你什么意思?”
贺荆川欲言又止。
我却利索的走进卧室,开始收拾金宝的小书包。
换洗衣物,还有他平时带在身边的蓝色水杯,每一样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要是晚上不回来,记得打电话。”
把金宝睡觉的阿贝贝仔细放进侧兜后,我看着成果,默默吐出了一口浊气。
离航班起飞还有十小时。
等他们离开,我就可以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了。
我把行李袋递给贺荆川,他接过时仍带着疑虑:“葛秋彤,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贺荆川半信半疑。
“嗤,没事就好,要是一开始就这样,我也不会跟你吵个没完。”
看着他们的车驶出小区,我拿出自己写了整整四十多页的旅行攻略,心潮澎湃。
曾经梦想环游世界的我,二十三岁就当了母亲,从此生活里只剩下尿布和幼儿园。
既然婚姻留不住,爱情亲情都不可靠。
那么现在,我也该去找回我自己了。
只是在最后的最后,我还是想亲眼看看金宝站在台上的样子。
就当作是一次告别吧。
我走向熟悉的教室,却看见何莹莹已经端坐在那里。
她今天穿了件淡粉色的套装,大波浪清纯妩媚,确实很得体。
我轻轻推开教室门,原本喧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了。
“哟,这不是贺太太吗?”
一位家长提高音量,“今天倒是低调嘛,还以为您又要像上次那样在学校撒泼呢!”
几个家长交换了心照不宣的眼神。
有人低声接话:“可不是嘛,上次非要说是莹莹家的小铃铛敲诈,把我们家孩子也牵扯进去!”
一个月前,金宝放学后哭着回家,脸上带着淤青。
手里还紧紧攥着纸条:“明天带两百元,不然还打你。”
我一眼就认出是小铃铛的笔迹。
当时我像疯了一样冲到学校,当着所有家长的面揪住小铃铛质问。
何莹莹却说:“只是孩子们闹着玩过家家的游戏,葛姐太较真了。”
就连金宝最后也因为小铃铛一句“明天野餐不带你”而临时倒戈。
最后把我闹得里外不是人。
贺荆川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你就不能像何莹莹那样大度点?非要像个泼妇一样丢人现眼?”
是啊,从什么时候起,我变成了自己都讨厌的样子?
记得刚结婚时,我也曾是个明媚温柔的姑娘。
是无数次被忽视、比较,让我渐渐失控。
在超市撞见贺荆川为何莹莹挑进口樱桃时掀翻货柜,在家长会上看到他们同屏出现时摔门砸包……
想到这,我毫不计较自己座位被霸占,淡定的在最后一排角落坐下。
转头对曾经因我受牵连的家长们微笑道:“上次是我太冲动了,给各位添麻烦了,真的很抱歉。”
何莹莹突然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
她大概没想过,那个总是情绪失控的葛秋彤,竟会这样平静地道歉。
紧接着,贺荆川牵着金宝出现。
看到我坐在垃圾桶旁边的小角落,二人默契的没有上前,而是在何莹莹身边坐下。
在阴影里,我看着金宝在老师的引导下,小心翼翼的将他的画作贴在展示墙上。
画上,贺荆川牵着金宝的手,掌心很大。
而那个穿着粉色公主裙站在另一侧的人,显然不是我。
公主裙一头大波浪,怀里还有一个穿着短款公主裙的小女孩。
四个人都在笑,背景是温暖的天蓝色房子,门后是大山,门前是小溪流。
而金宝给这幅画作取名为,我的一家人。
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里干涩得发紧。
原来。
我早已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悄无声息的移出了这个家。
可明明这些年,我所有的精力心血都倾注在他的身上。
他怎么会不爱我呢?
“下面请贺金宝同学分享他的画作故事。”
老师说完后,金宝蹦跳着上台。
“我画的是我最爱的家人们。”
他的目光聚焦在何莹莹那边,“爸爸每天努力工作,给我买很多玩具,家里的筐子都快装不下了。”
“何阿姨就像童话里的仙女,会做超级好吃的小饼干……”
我看着他提起这些时眉飞色舞的小脸,想起上周他发烧,是我一夜未眠陪在身边,寸步不离。
而何莹莹,只是第二天送来了一盒饼干。
仅此而已。
“还有我最喜欢何阿姨身上的香味,像妈妈的味道。”
金宝继续说道。
而这句话精准的刺进了我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三年前,金宝过敏起疹子,医生建议我停用所有香水,以防万一。
从此梳妆台上那些瓶瓶罐罐都落了灰。
而如今,这竟成了儿子偏爱她的理由。
这时,何莹莹突然转过身来,“真是不好意思啊金宝妈妈,童言无忌,你是他的亲生母亲,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哦!”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歉疚,可嘴角的弧度却是藏不住的得意。
可我只是微微颔首,平静的不像话。
“你今天很安静。”
贺荆川不知何时站到我身边,语气里带着意外的赞赏,“要是早这么懂事,金宝也不会那么排斥你。”
闻言,我只觉得荒唐的可笑。
我是他的妈!
有什么资格排斥我?排斥就能否认我是亲生母亲的事实?
“晚上我回家吃饭。”他压低声音,“记得做红烧排骨,我和金宝都爱吃。”
曾经我多么渴望这样的时刻。
我次次都精心准备晚餐,可每次菜肴凉透也等不回他。
后来才知道,他宁愿陪何莹莹吃路边的麻辣烫,也不愿回家面对我。
现在,我终于不再期待了,他却又开始递出橄榄枝。
人生就是这样讽刺。
就在他神色渐缓时,手机突然响了。
瞥见屏幕上“丈母娘”三个字,我下意识想替他挂断,贺荆川却已经接通。
“女婿啊,秋彤弟弟那事办得怎么样了?这都拖了大半个月了……”
贺荆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把手机塞回我手里:“你们家的事,自己解决。”
我握紧手机,走到走廊角落。
电话那头母亲还在喋喋不休:“你弟弟等这个岗位等很久了,你可得上点心啊!”
“妈,我要离婚了。”
电话那头静了三秒。
随即爆发出尖锐的斥责:“你疯了吗?贺家这么好的条件,离婚了让你弟弟怎么办?我们家的脸往哪搁?”
又是这样的话术。
我这个女儿在婚姻里的喜怒哀乐、是死是活,根本不重要!
“所以,在您心里,弟弟的前程和家族的面子,都比我的幸福重要是吗?”
“幸福?你嫁得这么好还有什么不满足?我告诉你葛秋彤,你要是敢离婚,我们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电话被冷漠挂断。
我靠在墙上,想起婚礼前夕,母亲拉着我的手絮絮叨叨。
“秋彤,贺家这样的门第肯娶你是你的福气,以后要多帮衬弟弟。”
从始至终,我都只是家族攀附权贵的工具。
只是我没有想到,刚刚忍无可忍的一句话,会被追出来的贺荆川听了个一清二楚。
“离婚?离开我,你能去哪里?”
贺荆川的言语满是讥讽,“说话啊葛秋彤!你是不是早就有这个心思了!”
我忽然发现他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慌乱。
真是可笑。
明明是他日复一日把我推开,现在却害怕我离婚吗?
“随便说说而已。”
我垂下眼帘,“吓唬我妈的。”
他明显松了口气。
随后,再次用他那施舍的语气说:“我拍下了去西班牙时,那匹你喜欢的汗血宝马,等莹莹生日过后,我带你去牧场骑。”
莹莹。
叫得真亲切。
“好啊。”
可我扬起了一个无比真诚的笑容。
与此同时,掌心的手机轻轻震动,是行李托运的确认短信。
看来,是不会有那天了。
红烧排骨在锅里冒着热气。
今天,这是我为他做的最后一顿饭,算不得用心。
“妈妈。”
久违的,金宝跑进厨房,“你今天为什么不生气?妈妈同意金宝和何阿姨一起玩了吗?”
我微微一笑:“因为妈妈想通了,金宝有权利喜欢任何一个人。”
他眨着眼睛,“那你还会给我讲睡前故事吗?妈妈的睡前故事最好听。”
我摇了摇头。
“金宝也要长大的,对吗?没有谁是无可取代的,以后也许会有第二第三个妈妈给你讲睡前故事。”
这句话是说给他听,也是说给我自己。
话音刚落,贺荆川走进厨房,从身后环住我的腰。
我身体一僵,这是半年来他第一次主动拥抱我。
“秋彤,我们多久没有这样过了?”
他的话中带着满满的暗示。
可这时,电话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他瞥见屏幕上的名字后,立马接起:“莹莹,怎么了?”
“别急,我马上过来。”
挂断后,贺荆川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
“小铃铛又发高烧了,莹莹哭的不行,我过去看看,晚饭不用等我了。”
“好。”
我微笑着点头。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平静。
“秋彤,你…”
“爸爸,我也要去看小铃铛!”
抱起金宝,又看着面不改色正在摆盘的我,在原地站了几秒后,父子二人转身离开。
听着车声渐远,我解开围裙,走进卧室。
行李箱早已寄走,梳妆台上只剩下几瓶不重要的洗护用品。
手机屏幕亮起。
距离起飞还有三小时五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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