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明顾清欢向淮之《借来的衣服》
我和姐姐是连体婴儿,医生给我们做了分离手术。
我是幸运的那个,皮肤光滑没有一丝瑕疵,而姐姐后背的肌肤被那巨大的疤痕盘踞。
向淮之向我求婚的时,我以为他是真的爱我。
直到他和父母一样,眼里只有姐姐,我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工具。
他们让我给姐姐换皮。
我答应了,只要能摆脱这烂泥般的人生。
我什么都愿意。
1
我浸泡在温水中,白嫩的肌肤在蒸汽里舒展,这是我最后一次拥有这件漂亮的衣服。
砸门声打断了我的告别。
“你还要洗多久?赶快收拾好去医院,不要拖延时间。”向淮之冰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半个小时后,我穿戴整齐站在他面前:“你别担心,我答应的事情不会反悔。”
“那就好。”
离开家前,我瞟到了墙上的婚纱照,向淮之搂着我,眼神中充满爱意和温柔。
原来爱一个人真的可以装出来。
我坐在后座,城市夜景飞速倒退,向淮之把车开的快要飞起来了。
“你开那么快干嘛?小心我死了,就没人给姐姐换皮了。”我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寂静。
紧握方向盘的手一僵,随即嘲讽道:“顾清明,你别觉得多么委屈,这是你欠欢欢的。”
我打开车窗,眼睛被风吹的眯成了一条缝:“是啊,是我欠她的,从一出生就欠她,连这个向太太的位置也是我抢了她的。”
“你知道就好。”
我换上了病服,和姐姐的病房一墙之隔。
护士们低声八卦:“向总到底是不是妹妹的老公啊,为什么他只守在姐姐的床边?”
“别提了,堂堂向总夫人,只住普通三人间,而她姐姐住的可是VVIP套房。”
“她们父母也真是狠心啊,还真要从妹妹身上剥下那么一大张皮给姐姐,这不都是亲生孩子嘛,真够偏心的。
“……”
我淡漠的看着窗外的落叶,隐约可以听到隔壁传来的欢声笑语,他们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吧,是我不懂事,应该早一点同意的。
要睡着前,妈妈和爸爸还是来看了我,他们用塑料袋装了几个苹果,放在我的床头。
“清明,医生说这个手术不复杂,两个小时左右就可以结束。”
憋了半刻钟,妈妈才想到这句安慰的话。
“我知道,没有什么事就回去吧,其他病人还要休息。”
他们听到这话如释重负的呼了口气,连连点头,逃也似的离开了。
我看着床头几个快要蔫掉的苹果,突然想起来。
姐姐,是不吃苹果的。
第二天八点,我和姐姐一起被推进手术室。
进入手术室前,姐姐一手抓着妈妈一手牵着向淮之。
“淮之,我怕。”
向淮之俯下头,温柔的在她耳边说道:“别怕,两个小时后,就是欢欢的新生了。”
“还要告别多久?”我不耐烦的打断他们。
姐姐一脸惊慌:“妹妹,对不起,淮之现在是你的丈夫,应该安慰你才对。”
我没有理会,只是示意护士赶快推我进去,比起冰冷的手术台,我更想离开这里。
手术室的大门关上的一瞬间,我听到向淮之嫌弃的声音。
“顾清明真够冷血的。”
“那孩子从小就这样,从来都不和我们亲近,是条喂不熟的狼崽子。”妈妈回复道。
“狼崽子?”我差点笑出了声。
姐姐的疤痕赢得了父母所有的关心和怜悯,无论她做了多大的错事,无论她怎么欺负我,他们从来都没有一句责备。
我何曾不止一次的向他们撒娇求得一丝疼爱,但只要姐姐出现,他们就会决绝的推开我,生怕姐姐会因此感到不快。
那双时刻准备拥抱的小手,一次次在空气中冷却,最终默默地插回了口袋。
“你欠姐姐的。”这是从小到大我听到最多的一句话。
我虽然拥有完整的躯体,但却永远活在阴冷的潮湿中。
而姐姐的伤痕却在阳光下,明媚生长。
我趴在手术台上,耳边是刀具刺耳的碰撞声。
在麻药起效的前一秒,我听到了姐姐的声音。
“顾清明,这是你欠我的。”
又是这句话,我真的听腻了。
姐姐,你知道吗?这场手术是你的新生,又何尝不是我的?
手术很成功,这件漂亮的衣服我终于还给姐姐了。
麻药过后,我感觉整个后背都在燃烧,汗水从额头滚落,模糊了我的视线。
一周后向淮之来到我的病房。
刚好撞见护士给我换药,他看见护士把纱布缓缓撕下,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
当药液触碰到伤口的那一刻,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还是猛地一缩,倒抽一口冷气。
我的手指死死抓住床单,指节发白,手背在微微颤抖。
向淮之看了十几秒后快速背过身去。
真是抱歉,让他看到这样血腥的一幕。
护士走后,我用力挤出微笑。
“向总今天很闲?”
向淮之的眉头拧成了一团,递给我一张卡。
“这是给你的补偿,还有,我会实现我的诺言,不会和你离婚。”
语气温柔到我以为回到了刚在一起的时候。
他在可怜我?
我盯着他的眼睛:“所以你以为我同意这场手术,是因为不想和你离婚?”
“不然呢?”他不置可否。
我愣住了,随即大笑起来:“当然,我愿意把皮移植给顾清欢只是因为不想失去向太太的身份,这个头衔多值钱啊,受点疼就可以换我下辈子衣食无忧,我可赚翻了。”
向淮之的眼神发生变化,又恢复到一如既往的嫌弃。
“顾清明,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为了钱,你什么都能做。”
“当然,我本来就爱慕虚荣,不然当初我为什么会勾引你?你还真以为我爱的是你这个人啊?”我嘲讽道。
“你真恶心。”留下四个字后,向淮之摔门离去。
向淮之走后,我呆呆的望着窗外。
“嘶,今天护士下手有点重啊,疼的我眼泪都流出来了。”
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用力擦拭眼角源源不断滚落的水珠。
“顾清明,手术一滴眼泪没掉,现在哭个什么劲,你可真没出息。”
第二天爸爸妈妈拎着一个饭盒来看我。
妈妈把饭盒打开,是一碗冒着热气的番茄鸡蛋面。
她讨好似的把面条推到我面前:“清明,这是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我专门给你做的,你趁热快吃。”
她不断催促,我终于拿起筷子,一下又一下将面条送进口中。
“好吃吗?”她期待的看向我。
我点了点头,她松了一口气。
“姐姐呢?你们不用去照顾她吗?”
爸爸翘着二郎腿,心情很好:“你姐出院了,医生说她恢复的可好了,过几个月一点疤痕都看不到了。”
妈妈连忙用胳膊肘戳了戳爸爸,示意他别说话了。
原来是姐姐出院了,所以他们才有时间来看我。
“我吃饱了,医院的伙食很好,以后你们不用给我送饭了。”我的语气冷漠又疏远。
爸爸脸一下子就黑了:“你这孩子怎么没有良心?你妈辛辛苦苦给你做的面条,你吃了几口就说饱了?不想让我们来,我们还不稀罕来,欢欢一个人在家我们还不放心呢。”
妈妈尴尬的收着碗筷,还想说些什么,但却被爸爸气冲冲的拉走了。
他们走后,我给护士站打电话。
“麻烦给我拿一盒西替利嗪,谢谢。”
我对鸡蛋过敏。
小时候不懂事,不明白为什么爸爸妈妈总是偏心姐姐,给我的永远是素面,而姐姐的却是香喷喷的番茄鸡蛋面。
一次我实在没忍住,姐姐吃了两口就去逗狗了,我拿起姐姐的碗,狼吞虎咽起来。
不巧被爸爸撞见,他咒骂道:“你没吃过饭吗?一碗面条都要抢姐姐的,你饿死鬼投胎啊!”
那天夜晚我的手臂上长满了疙瘩,奇痒无比,我忍不住一直扣,直到指甲缝里布满血丝。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吃过鸡蛋。
妈妈却从来都没有发现。
她只记得,那年饿死鬼投胎的我,不懂事的抢走了只属于姐姐的番茄鸡蛋面。
又过了一周,我出院了。
医生反复叮嘱:“现在正是盛夏,伤口极易感染,你的伤口在后背,你自己是上不全药的,一定要让你爱人每日给你擦药,不然你后续会遭很多罪的。”
我微笑着点头。
医生一副不放心的样子:“我早就说了,天气冷一点再做手术,你父母坚持现在做,这不是胡闹嘛。”
他们坚持现在做手术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八月十九号是姐姐的生日。
我听到姐姐给他们说:“爸妈,我想以最美的样子度过今年的生日。”
这是所有人送给姐姐的生日礼物,当然要越快越好。
回到向家后,我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我的东西并不多,一个小行李箱便装满了。
我把已经签好的离婚协议书放在餐桌上,向淮之一进门便能看见。
既然姐姐都收到了礼物,那我也送你一份,好事成双嘛。
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家,思绪也被拉回到了半年前。
我趴在茶几上写着请柬,钢笔尖划过卡纸发出细碎的沙沙声,每一次写下两人并排的名字时,嘴角总是不自觉的上扬。
我们窝在沙发上为选择香槟还是象牙白颜色的座位卡而争执,我装作生气的样子,但却被他一把搂住,我真的以为我们会这样一直幸福下去。
直到婚后,我撞见向淮之凝视姐姐伤疤时,眼底流露的心疼与爱恋,我觉得自己像一个笑话。
回到结婚前的出租屋里,我感觉无比轻松。
该还的债已经还完了,余生我不再欠任何人的。
医生说的没错,自己一个人确实很难上药。
我背对镜子,第一次看到了如今的后背。
暗红与惨白的肉纠缠,像一片被烈火焚烧后、又被强行缝合的荒原。
真的是很难看,比姐姐曾经还要难看百倍。
我开始发烧,我知道是伤口感染了,但我没有力气去医院。
迷迷糊糊之间,我仿佛看见向淮之冲了进来,他大声呼叫我的名字,叫我不要装了,赶紧爬起来。
我想让他闭嘴,不要吵我睡觉,但是我说不出话来。
他一把把我抱起,但没有注意到我后背的伤,疼的我倒吸一口冷气。
真是混蛋!
他一边开车一边咒骂。
“顾清明,你不要装死,你那点伎俩谁看不出来?”
“顾清明,你什么意思?净身出户?你在瞧不起人吗?我向家不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
他的问题可真多,吵的我头好晕。
“让开让开!医生,我老婆晕倒了!她身上很烫!快救救她!”
再次睁开眼,我看到病房外的向淮之,他像做错事的孩子,卑微的低着头。
医生在他对面止不住的责骂。
“我说了现在气温那么高,病人的伤口又那么大,不好好上药一定是会感染的!”
“顾小姐遭了多少罪伤口才慢慢愈合,现在好了,又在流脓出血,你们是真能折磨她啊!”
“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家属!”
医生说完愤然离去,向淮之低着头久久没有动弹。
哎,我又欠他一个人情,这要怎么还?
良久他抬起头,对上了我的目光。
他坐在我的床头,十分疲惫的样子。
“为什么?顾清明,为什么你什么话都不愿意和我说?”
“你需要人照顾,你说一句就好了,你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是故意让我过不去吗?”
我不解:“你不是早把我拉黑了吗?我要怎么和你联系?”
他一脸震惊:“我什么时候拉黑你了?”
我还发着烧,实在没力气和他扯,背过身去,不再搭理他。
医院走廊。
“你动过我的手机?”向淮之气急败坏。
电话另一头的顾清欢被他的语气吓到了,瞬间哭出了声。
向淮之无奈:“好了欢欢,你别哭了,我不应该那么凶,你好好休息吧,这两天公司有事,我就不来陪你了。”
向淮之挂了电话,无力的坐在椅子上。
他不明白,他明明爱的是顾清欢,和顾清明在一起也只是为了利用她为欢欢移植。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看到她像一张薄纸,无声无息的陷在苍白的病床里,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他会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狠狠揪着,生疼。
欢欢说她最爱慕虚荣,只要给她钱,她什么都会做。
但为什么?她会选择净身出户?连求婚时的钻戒也没有带走?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向淮之感觉头痛欲裂,他死死抱着头,莫名的恐惧要把他吞噬,他无法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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