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瑶裴恒裴云柏《日暮春山绿,我心清且微》
夫君的青梅也来这小镇上隐居了。
还做了我儿子的夫子。
她学识丰富,谈吐文雅,很受人喜欢。
隔壁的大婶提醒我,“你可注意那女夫子,我看你家男人可上心了。”
我放心的笑笑,“不会的郑婶。”
夫君和他的青梅早年有过婚约,若是裴恒心中有她,就不会有我什么事儿了。
可是后面书舍着火。
裴恒第一时间冲进去救出云瑶。
儿子也跟在身边着急哭喊大夫。
只有去送饭的我被遗忘在里面,浓烟中绕了好久,才找到逃出火场的路。
看着面前和谐的三人。
我终于察觉,自己好像有些多余了。
1、
儿子的夫子被火灾吓到,病中想吃口奶酥。
等我冒雨赶出去时,商队的奶酥已经卖完了。
我将衣袖高高顶在发间遮雨,问,“多久会再有奶酥呢?”
高大的男人一边收拾货一边道,“商队来回一趟,少说半年吧。”
“我能一起吗?”我想了想,问,“我会给钱的。”
那汉子愣了愣,“娘子想吃奶酥,等半年就是,何苦跟商队跑一趟。”
我语气恳求,“可我不想等了。”
“娘子是我头一次见到,为了一口吃的这么着迷的。”汉子哈哈大笑,“可我们明天一早就要离开这儿了。”
“可以的,我今晚就回家收拾行李。”我面上重新露出笑容,并给了一小锭银子作为商队路费定金。
我冒着细雨推开院门,儿子裴云柏迎上来,“奶酥买到了吗?”
我摇头解释,“已经被卖完了。”
小孩紧皱眉头,老陈的面色和他父亲一模一样。
“这么一件小事儿你都做不好。”
他哼了一声,扭头跑进云瑶养病的房间。
下一刻,房间里传来安慰声。
“瑶姐姐,柏儿明天再上街给你买琥珀糖吃,这样你喝药就不怕苦了。”
“好,谢谢柏儿。”
我目光直直的看着紧闭的房门。
直到有人无奈道,“柏儿还是小孩子心性,别放心上。”
我转头,对上裴峘清俊的面容。
许是天色太暗,他没注意到我的衣衫微湿,只轻道,“时候不早,你该去做饭了,对了,云瑶身体还没好,要做的清淡些。”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是该说,从大火中跑出来时我也呛了烟,还是说明天要走的事。
可我什么都没来得及说,裴屿川也进了云瑶养病的房间。
不久里面传出欢声笑语,望过去,那被窗纸模糊的橘黄灯盏,在这样阴雨绵绵的天气中显得温暖极了。
可我只是摸了摸身上湿润的衣服,走进厨房。
再做一顿饭就好了。
我唱歌的时候喜欢哼唱故乡的小调,几遍调子下来,饭菜好了。
我也得闲去换了衣服。
出来时,他们三早己坐在八仙桌旁开饭了。
云瑶眉眼带着病气,看着我露出不好意思的笑,“阿杳,书舍被烧了,只能麻烦你照顾了。”
我刚想说,我明天就走了,她大可放心住,裴云柏抢先一步开口,“夫子,你就放心住。古人言,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夫子既是女子,就是我娘。”
我只好把话又咽下去,想着,吃完后再说吧。
云瑶清浅一笑,揉了揉裴云柏的头,“有你这样聪明的孩子,是我的福气。”
裴屿川也没反驳裴云柏说的话,只淡淡开口,“吃饭吧。”
他往云瑶碗中夹了一筷子茄子。
我肚子也叫了,刚坐下来,拿起碗筷。
对面的云瑶忽然捂住嘴,将吃下去的菜吐了出来。
裴屿川看了一眼桌面的饭菜,眉心微皱,看向我,“我不是说过了,云瑶不吃葱,你怎么老记不住?”
我刚想解释,这绿油油的是蒜苗,和葱不一样。
云瑶就抬起头来,双眸微红,“屿川哥哥,你别怪阿杳,是我身体不争气。”
说完,她又咳嗽几声,咳得细白的脸都红了。
裴屿川连忙将人打横抱起,“你从小忌葱,我先送你去床上休息,再去找大夫。”
裴云柏也关切地凑在旁边,“都怪我娘亲,办事总是马马虎虎。瑶姐姐你没事吧?”
他们拥着把云瑶送回房。
我看着丰盛的饭菜和空荡荡的座椅,只觉得浪费了。
刚想坐下来吃。
远远传来裴屿川的声音,“杳杳,你去做一碗清淡的阳春面送来,记住,不要放葱。”
我只好又放下筷子。
等我忙完后,饭桌上的食物已经全凉了。
我挑拣着几口吃下肚,目光却看向云瑶灯火充盈的房门。
他们这般忙,我要怎么说明天跟着商队离开的事呢?
要不,还是不说了,干脆留一封信吧。
天还没亮,我带着行李离开了家。
商队果然在约定的地方等我。
我坐上马车上,同车的是一个扎着麻花辫,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她看了看我单薄的行李,一副了然的神色,“姐姐,你这是和夫君吵架了吧。”
我摇头,“没有。”
她眼睛笑眯眯的,“别骗小孩子了,怎么会有人为了一口奶酥跑这么远呢。”
“夫妻吵架才是常事,我阿爹和我阿娘越吵感情越好。”
我认真想了想,说,“我不会和夫君吵架的。”
成婚七年,清水镇的街坊无人不夸我们夫妻和睦。
只有我知道,是裴恒不在乎。
毕竟最开始,我只是他身边的一个小丫头,照顾他的衣食起居。
后来裴家落败,裴恒带着我来到清水镇隐居,许是日久生情,我们成亲了。
放在过去,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攀上那个矜贵的世家公子。
我以为嫁给裴恒,已经是我的好运了,更别说后面还生了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
直到一年前,云瑶来到了清水镇。
起初,她是劝裴恒回京的。
“圣上已经查清了昔日裴家的冤屈,你就要在这种小地方浪费自己的才华吗?”
我听得心惊肉跳,裴恒会舍弃我和孩子吗?
他会甘愿在这种小地方,和一个笨拙的丫头长相厮守吗?
我听到了裴恒坚定的回复,“云瑶,我厌倦了朝堂的尔虞我诈,如今我只想好好守着我的妻儿幼子,过平凡的日子。”
那一刻,我心里暖流化开,我想,裴恒心里是有我。
“既然没吵架,你又为什么选择离开呢?”小丫头稚嫩的声音传来。
我看着茫茫天色。
耳边一会儿传来裴云柏的童言童语,“要是我的娘亲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丫鬟,而是像夫子这样见多识广,博古通今就好了。”
一会儿变成裴恒一次又一次的叮嘱,“杳杳,云瑶只身来到此地,无依无靠,我们要多照顾她一些。”
最后我挠了挠头,“可能因为老吃不饱,爱吃的也要让着别人,所以我才走了。”
“我家乡的人很擅长做吃的,哪怕是简单的面食,也能做得十分诱人。我娘告诉我,人生最莫辜负的就是好天气和美食。”
所以我不辜负任何的食物。
可偏偏,我放好的的甜食被裴云柏拿走,只为哄夫子开心。他总是神色鄙夷,“娘亲,夫子说口之所嗜,不可随也,你日后不要再这般贪吃了。”
分明是我说想吃,但裴恒带回来的奶酥还是先递给云瑶,他看向我,眸露歉意,“我想着云瑶教十几个学生太辛苦了,近来也没胃口,就先给她,明日我再带给你。”
可直到明日,他也没带给我。
与之不同的是隔壁院里的热闹,“屿川哥哥,原来你还记得我爱吃这个。”
我做的饭菜,最热的那一口一定不是在我口中,可等到凉了后,我也没了胃口。
委屈积攒多了,我也想说。
可换来的只有裴恒失望的眼神,“杳杳,你如今也要计较这些吗?”
他们总是要我让些,再让些。
可裴云柏忘了,他幼时会因为我编的草蚱蜢欢呼雀跃,“娘亲好聪明。”
裴恒也忘了,他曾拥着刚生下孩子的我发誓,“杳杳,你孤身追随着我,还遭遇生子险境,我裴恒发誓,此生必不会叫你受委屈。”
他们都忘了,只有我还记得。
我从包里翻出琥珀糖,递给小丫头,往自己口中也塞入一颗。
甜津津的。
“这是我自己做的,尝尝。”
小丫头原本很不屑,“我才不会像你这样,为了一口吃的赌气。”
哪知甜滋滋的糖入舌喉之后,她眼睛一亮,“这味道比外面的还好,你手艺真不错。”
商队一连行了七日,耳边马儿的嘶鸣又变成驼铃声,一路走走停停。
我看见大漠之中落日浑圆如血,夕阳气势磅礴,看见转角遇见袅袅炊烟的村落,农夫淳朴的地来粗茶,偶尔夜宿荒郊,篝火前围坐,抬头便是漫天星子。
我一面哼唱着家乡小调,一面将处理干净的羊肉利落穿在树枝上,放在篝火上烤,仔细翻面,粗犷的火舌伴随着肉香升腾。
一旁的圆脸汉子咽了口口水,面色颇为不舍,“明日便到了西域,那奶酥的产地,想到再吃不到陈娘子的手艺,还怪不舍得。”
这一路上得了空闲,我便帮着伙夫做伙食。奔波在外,他们吃食并不讲究,尝到了我做的饭菜后,一个二个把肚皮吃的溜圆。
小丫头胡雨抢先吃了一口羊肉串,烫到了也不愿停下,一边吃一边说,“陈,娘子,你,这手艺,不开一家食肆,简直,可惜了。”
我面上热了,期期艾艾起来,“我,我的手艺哪有这般好!”
胡雨扑闪着一双大眼睛,“真有这般好,没人夸过你吗?”
我摇头。
我只知道裴恒说习惯了吃我做的饭菜,便没有请厨娘。
裴云柏偶尔会说好吃,但我也听到他在房间里跟云瑶说,“我娘亲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只会做些清粥小菜,瑶姐姐别嫌弃。”
“那你身边的人真是有眼无珠。”胡雨吃得香甜。
听着众人的夸赞,我的心也甜甜的。
第二日便到了西域。
商队一时忙着采买和卖货。
我也捧着奶酥,趁热咬了一口,咸香交织着奶香,绵密不腻。
却不如我想象中的那般令人难忘。
彼时云瑶站在院中,咬了一口奶酥咽下,语气清淡,“这在京城不算什么稀罕物,想来阿杳你之前的身份卑微,不曾尝过,若不介意,我分你一口。”
我点头,云瑶刚伸手,奶酥便掉在地上。
她偏头看我,“不小心掉了?你也不介意吗。”
我还不知道怎么回,她风轻云淡道,“可是我的东西,就算是扔了,也不想让别人捡走。”
说完,一双绣花鞋落在地上的奶酥上,踩了个粉碎。
如今我终于能吃个畅快,只是过了个新鲜劲儿,便觉得不如我在小厨房做的饭菜了。
所以在商队采买完要离开,问我下一步打算去哪儿时。
我开口,“我和你们一起。”
“我也不知道去哪,但天下之大,四处看看未尝不可。”
商队里的人也很开心,“又能尝到陈娘子的饭菜了。”
我跟他们一样,用头巾将自己包了个严实抵挡风沙,离开西域。
前脚刚走,以至于我没看到不远处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
“有见过这个女子的吗?”
“她走丢了,如果见过她,麻烦告诉我消息,我必重金酬谢。”
但商队走得不远。
以至于裴恒很快追了上来。
“陈杳!”他面上带着一丝放松,见我周围的高大汉子,眸色又沉了下来。
“阿杳,你不告而别,就是故意让我来寻你吧。”
不告而别?我解释,“我留了信的,就放在……”
我想起来,为了怕他们看不见信,我还特意放在了替云瑶洗好衣服的旁边,衣服?我顿悟了,他们怕是只注意到衣服,却忽略了我的信。
“好了,既然我来了,就跟我回家吧。”
裴恒向我伸出了手。
我看了看护过来的商队大哥们,又看了看他沉沉的墨眸,最终摇了摇头。
“裴恒,我们,和离吧。”
和离的词儿是我最新听到的。
商队走南闯北,见识的也多。在听到我习以为常讲述和裴恒的故事时,纷纷露出憎恶的表情,“他怎么能这样对你?”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可我曾经是他的婢女,做这些本就习以为常。”
“可你如今是他的妻子啊!”几个大娘加重语气强调,“妻子是拿来疼,来尊敬的。”
“他不仅不因你的日常照顾而感恩,反还让你照顾别的女子,真是太可恶了。”
“要我说,就该和离!”
我愣住,“和离?”
“对!临川城的千金,因为丈夫好赌,狠下心来和离,孟江城的王大娘,也因为男的在外面养了好几房外室,主动和离,当断则断。”
我心中受到震撼,却仍是犹犹豫豫,“可和离之后,没有了家世,我不知道能去哪。”
几位婶子抓住我的手,“你手艺这般好,还怕没有立足之地?不说别的地方,只要你愿意来我们商队做饭,我们就愿意留你。”
看着一双双信任的目光,我的心中暖流划过。
“谢谢你们。”
所以现在对上裴恒,我也能毫不犹豫说出和离二字。
裴恒面色难看,“你在外面学了些什么。”
“我知道你想吃奶酥,看,我已经买了许多,还有你喜欢吃的特色甜点。”裴恒拍了拍马匹侧面的袋子,“跟我回家,以后不拘着你吃甜食了。”
我摇头,“我已经不喜欢了。”
“可是杳杳,我不日就要去京城,云柏谁来照顾?他是你的亲生孩子,难道你也不在意吗?”
我顿了顿,没有说话。
胡雨帮呛,“这样不懂事的孩子帮着外人埋怨自己的娘亲,生一块叉烧,好过生他。”
我也恍然,“原来你找我,只为了让我回去照顾孩子呀!”
“要不……”我思索,“你把他也带去京城?”
“抱歉,我之前不小心听到过你和云小姐的对话,知晓你们早晚会回去的。”
裴恒眼眸漆黑,仿若没有意料到,他盯着我看了两秒,“你当真这样觉得?”
我点头,“等你们到了京城,不会缺照顾你们衣食住行的人,我自然也不重要了。”
裴恒唇线拉直,语气微冷,“所以你宁可和这些市井之徒混迹,也不愿跟我回去?”
我皱眉,“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好。”裴恒胸膛起伏,“你既然知道我们会进不会差伺候的人,那就别后悔。”
我以为说明白了,松了口气,对旁边的人道,“我们走吧。”
马车刚踢哒两三下,身后又传来裴恒冷冰冰的声音。
“陈杳,你确定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要离开我?”
“还是我这些年对你太好了。”
“等你吃够了苦头,不再使小性子了,就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时候坏。”
“我会带上裴云柏跟着云瑶进京。”
身后的身影久久未动,似乎还在等我后悔。
我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好,祝你们一路顺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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