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姜又宜易持安《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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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主,三个月后是最后一次时空通道开启,请选择确认是否返程!】
马车上,看着眼前弹出的系统确认框,姜又宜沉默片刻伸出手。
系统立即发出滴滴的警报声。
【警告!宿主,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如果拒绝,你将永远无法返航。】
在越来越急的警报声中,姜又宜指尖在空中微微凝滞,随后沉静又决绝的按下确认键。
她本是个二十一世纪的外科医生。
只是因为三年前一场时空错乱,被系统带到了大翊朝,在战场上认识了七皇子易持安。
她凭着自己的医术和系统提供的药材,救了无数人,成了随军的女医官,协助易持安赢得了这场战役。
也是因为易持安承诺回京就娶她,姜又宜一次次选择拒绝返程。
可三个时辰前,庆功宴上,易持安将原本属于自己的所有功劳,都给了半年前才出现的林染,为她求得了一份军功,在太医院当值。
三年情谊比不过半年,姜又宜才恍然明白。
不被爱的时候会失去所有资格。
所以……她决定放手,成全他们。
车轮碾过青石路面,哒哒的叩击声像一声声沉闷的叹息。
喝醉的林染靠在易持安肩头,任由易持安温柔的替她整理发丝。
姜又宜垂下眼,忽然开口:“为什么是林染不是我?”
易持安怔愣一瞬,轻叹口气:“又宜,你又胡思乱想,我是因为不想让你的能力过早的暴露于人前。”
“再说了,我只把染染当妹妹。”
姜又宜微微偏过头,错开易持安的视线,舌尖泛出一丝苦涩。
如此敷衍的谎言,连欺骗都不屑吗?
姜又宜苦笑一声。
次次都是只当妹妹,次次都是她胡思乱想。
可分明救死扶伤的是她,帮他拿下军功的也是她,陪他最久的也是她……
马车缓缓驶入一条寂静无人的小巷。
突然一声破风的呼啸打破了寂静,一根羽箭破窗而入,直取易持安胸口。
霎时,易持安的用手挡住林染,却不料错身的同时,那支箭瞬间没入姜又宜的后背。
‘咚’的一声,姜又宜被撞到车厢壁上。
刺痛猛地传来,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不等她反应过来,马车外登时又传来一阵破空的呼啸。
几只羽箭以惊人的力道,钉在车厢上。
情况危急,易持安一脚踹开车厢门,迅速搂着林染跃出马车。
“殿下!”
姜又宜下意识开口,声音因疼痛而嘶哑。
然而这声轻微的呼声消散在风里。
车外情况很快明朗,黑衣人伤亡惨重,剩一人逃至车厢处。
那人发现了姜又宜,立即一把揪起姜又宜,将她拖拽起来,刀一横架在姜又宜脖子上。
“七殿下!不想她死就立即放我走!”
姜又宜红着眼眶盯着远处易持安的身影。
谁料易持安根本不受威胁,只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伸手取过弓箭。
“她?一个暖床的玩意罢了,你以为拿她能威胁到我?不过她虽然没有用,你的愚蠢倒是取悦了我,我给你一个机会,我数三个数,如果你躲得过这支箭,我就不杀你。”
“三...”
易持安状似随意的拉紧了弦。
生死攸关之际,那名刺客立即松开姜又宜朝后狂奔。
“二...”
刺客转身的那一刻,易持安迫不及待松开弓弦,羽箭擦过姜又宜的发丝,正中刺客的胸膛。
‘咚’的一声。
刺客倒地的同时,姜又宜也因失去支撑倒在地上。
她盯着易持安那张近乎模糊的脸,嘴角扯起一抹讥笑:“易持安,你是真的不在意我的死活。”
易持安皱了皱眉,“你又多想了!那不过是蒙蔽刺客的手段。”
这样不咸不淡的解释让姜又宜眼角的泪水不自觉滑落,姜又宜疲惫的伸手挡住眼睛。
却发现意识逐渐昏沉。
迷糊间,她看到易持安抱着林染疾步离开,顺便吩咐别人将她带回去。
望着逐渐远去模糊的背影,姜又宜缓缓闭上了眼。
没事的姜又宜,三个月,只有三个月,就能回家了。
这日后,姜又宜有近半个月没见到易持安。
转眼到了她生辰这日,也是长安城的花灯节。
先前易持安说,等回京城,会特意给她包下一个画舫,带她去游湖。
他今日的确这么做了。
但他人没来。
姜又宜独自坐在舱内,从白天等到黑夜,也没有见到易持安的身影。
船舱外,汹涌的波涛击打着船身,发出呜咽声。
帘子被一只手猛地掀开——
进来的,却是徒弟决明。
决明失落的看着姜又宜:“师父,我没见到七殿下。”
姜又宜静默了一瞬。
然后极轻地笑了笑,“没关系。”
决明想安慰她,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好憨厚的挠挠脑袋,将手伸进怀里,掏出了一包糕点。
“师父,我的月例银子不多,就够买这个,祝您生辰快乐。”
那包桂花糕在他怀里揣得有些碎了,姜又宜捻起一块,细细品尝。
“很好吃,谢谢你。”
掀开船帘,街上已经亮起了不少花灯,游人如织,光华璀璨。
姜又宜轻叹口气,“回去吧。”
一路穿过游灯,姜又宜停在府门口,驻足凝望。
今日王府热闹非凡,府里到处挂着精美的灯笼,绢纱灯面上描绘的是各种姿态的美人,或抚琴,或读书,或赏花。
“这可是殿下亲手画的,足足三千盏灯,就为了让林姑娘高兴。”
见姜又宜驻足观看,一个小厮多嘴道。
姜又宜的指尖停滞在灯面上,凉意顺着指尖爬上来。
她像一抹游魂,脚步被这些灯牵引着,跟着这些灯,穿过月亮门时,满园灯光映入眼帘,点点荧光环绕着挂在廊下错落有致的美人灯悠悠荡荡飞舞。
漫天荧光下,易持安正和林染动情拥吻。
易持安俯身动作缱绻缠绵,一手温柔的摩挲着林染的下颌,另一只手扶在林染腰间。
林染则仰着头,纤细的手臂攀绕在易持安的肩头,云袖滑落,露出一节皓腕。
风起,卷起他们缠绕交叠的衣摆。
也吹透了姜又宜单薄的春衫,刺骨的凉意直侵入骨髓。
阳春三月,明明是暖风醉人的时节,她却感受不到半分温暖。
直到这个吻结束。
林染依偎在易持安怀里,气息不稳,眼波流转间,猝不及防与阴影中姜又宜的眼神对上。
她不动声色收回目光,仰起脸看向易持安。
“殿下。”
“姜姐姐随时会回来的,我们这样不太好。”
“你吃醋了?”
易持安被她逗得低笑出声:“我不喜欢她,只是姜又安的医术对我还有用处,所以我才留着她,况且京都局势复杂,有她在明处,便能替你挡去许多风险。”
林染眼中掠过一丝得意,软软的依偎在易持安的怀里。
听到易持安亲口承认,她不过是他手里想物尽其用的工具,是挡在明面的靶子。
姜又宜心口猛的一痛,泪水夺眶而出模糊了视线,一盏盏灯笼化成点点光晕,融化了那两人相拥的身影。
原来,她以为的三年,对他来说,不过是有一点用,不过是能在明面给林染挡去风险罢了……
姜又宜呼吸急促的转身,踉跄着逃回了房间。
原来,原来她以为的两情相悦,一直都是她一厢情愿……
从那日起,姜又宜就很少出门了。
她将自己关在门内,直到百花节这天,她才终于决定出门,再好好感受一下京城的热闹。
毕竟时空旅行这三年,她的心时刻悬在战场,从没有好好感受过这座王朝的美。
姜又宜带着决明经过长街时,前方一阵骚动,夹杂着惊呼。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小男孩双手死死捂着肚子,疼得倒在地上翻滚抽搐,身边一个婆子慌乱的叫喊。
突然一个熟悉的女声朗声说:“我是个大夫,让我看看吧。”
是林染。
姜又宜皱了皱眉。
易持安跟在林染的身后,那婆子一眼就认出了他,忍不住惊呼一声:“七殿下!”
易持安点点头:“这姑娘是太医院的女医官林染。”
林染上前捏了捏脉,笃定道:“只是肠道郁结,施几针就好了,烦请准备个安静的地方。”
男童被抬到不远处的医馆。
林染气定神闲的施针。
可施针后,男童情况更恶劣起来,疼痛不止,脸上也泛起发热般的潮红,最后竟呕出一大堆污物。
林染看施针无用,脸色瞬间煞白如纸,额间冒出细细的汗珠。
姜又宜站在看热闹的人群里微微蹙眉,右下腹疼痛,再加上发热、呕吐,这是急性阑尾炎的症状。
她未做迟疑,对身边的决明交代:“决明,你快点回去快点把医药箱取来,不要耽误。”
决明闻言立即飞奔而去。
姜决明撩起袖子,想上前检查病人的具体情况。
“姜又宜,你怎么在这儿?”
林染见江又宜从人群里冲出来,立即挡在她身前。
“他这是急性阑尾炎,如果不及时手术,会恶化引发更严重的并发症!。”
林染的脸白了白:“你这是危言耸听!”
“姜又宜!”
易持安在旁沉声道:“这不是战场,你眼前的也不是伤兵,他是长公主的独子!但凡他有一丁点闪失,你担待不起。”
“情况危急,救人要紧。”姜又宜坚持道。
那婆子在旁边听人三人争论,见到疼得更加厉害的小世子,把心一横说:“七殿下,让这个姑娘试试吧,不然小世子要疼死了。”
这时决明已经取医药箱满头大汗的回来了。
姜又宜打开医药箱,指尖略过冰冷的手术刀,内心更加坚定:“决明!给我清场。”
决明见师父发话了,立即将众人请出房间,合上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守候的人焦灼,里头姜又宜也不轻松。
决明替她擦去额头的汗水,姜又宜缝上伤口的最后一针。
这才完成了手术,姜又安稳了稳心神,才将房门打开。
那个婆子第一个扑进房里,见小世子虽然面色苍白,可呼吸平缓,睡得安详,直叫佛祖保佑。
此时一队侍卫鱼贯而入,随后一名婢女搀扶着雍容华贵的美妇缓步走入。
长公主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小世子苍白的小脸上,扑上去就掉眼泪。
一直在一旁的林染终于找到机会:“公主殿下您可来了!有人要谋害小世子!”
长公主眼神徒然一冷:“是谁!”
林染往江又宜身上一指:“是她!方才我本已施针,可姜又宜非要阻止我,要在世子身上试试她新研究的医术,将世子开膛破肚,硬生生割下一断肠子来。”
林染掀开小世子盖着的薄被,露出右下腹一条蜈蚣一样的缝合线。
吓得长公主几乎要昏厥过去。
长公主厉声喝道:“好大的狗胆,我儿千金之躯!岂容你损伤分毫!给本宫将她拿下!”
“公主殿下!”
姜又宜急急辩白:“世子是急性阑尾炎,情况危急...”
长公主怒极,根本听不进去,转头冷冷的对易持安道:“七弟!她是你的人!莫非是你纵容这毒妇谋害你的外甥不成!”
易持安闻言神色一凛:“皇姐莫动气,她是犯了错,不过也确实有些本事,不如先请太医来看看?”
太医闻言上前探脉:“小世子只是身子有些虚弱,修养一段时间就能好的。”
易持安见长公主脸色稍微好些,躬身道:“此事一定给皇姐一个交代。”
长公主这才偃旗息鼓,冷哼一声带着小世子拂袖而去。
易持安转头面带寒霜的盯着姜又宜:“我警告过你的!”
姜又宜抬起泛红的眼眶,看着易持安:“开膛手术我在伤兵营做过无数次,你说过无论是何种方式只要能救人,你都支持。今天这种情况,难道你叫我看着人死而不作为吗?”
“对!你就是得做到袖手旁观!你现在在京都!不是边塞,今天在你刀下的是皇亲贵胄,不是寂寂无名的士兵!他们一丝一毫也不是你能损伤的!”
“你变了。”
姜又宜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好似从塞外归来,褪去来一身的热血,变成了一只完完整整的政治动物。
决明留意到易持安越来越沉的脸色,悄悄用手扯了扯姜又宜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好!好!好!”
易持安嘴角扯起一抹残忍的笑容:“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我如何罚你也不会悔改,就让你身边的人代为受过吧!”
“来人!将决明带下去,仗责!打死他为止。”易持安暴怒出口。
决明瞬间吓得腿都软了,直接被两个侍卫拖着起来,按到准备好的刑凳上。
“不要!”
姜又宜神色一变,立马拽紧易持安的衣角哀求:“我错了,你罚我吧!你放了决明,他是无辜的。”
易持安居高临下的俯身看着她:“现在认错晚了!行刑!”
“啪!啪!”
随着厚实的木板重重落下。
决明疼得哀嚎不停。
直到他皮肉被彻底打烂,血迹斑斑,他再也忍不住,嘴里含着血沫开口,“师父!你救救我!好疼,我好疼啊!”
姜又宜想扑过去,却被侍卫一把押住,只能趴在地上声音嘶哑哀求:“我错了,你放了决明吧,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真的!”
“我求你了,他还只是个孩子啊,求你放了他,持安!持安你放过他吧!”
可任由她如何求,男人都没有丝毫的动容,只是气定神闲的欣赏着姜又宜的狼狈。
“师父…师父……”
决明的声音渐渐微弱,直到最后,他头无力的垂下,嘴里的血沫牵连成丝,直直的垂落。
发现决明不动弹了,行刑的人终于停下动作,手一探决明颈间:“殿下!人已经断气了!”
易持安一挥手,押着姜又宜的侍卫立即松手。
姜又宜用尽最后的力气爬起,朝决明踉跄扑过去。
“不要,不要……决明,你醒醒……”
“决明,师父对不住你,你醒醒……你别睡,你睁眼瞧瞧我……”
眼泪混着决明的血落在地上,姜又宜一边嘶吼,一边哭,可任由她如何推他,决明都已经没了反应。
身后的易持安冷冷的看着她的身影,冷哼一声,“这只是给你的一个教训,下次再不听话,后果更严重!”
姜又宜僵住,巨大的悲痛让她腿脚发软,心也在这一刻碎了满地。
她死死的按住胸口,刀绞的痛感却不断延伸,她几乎要喘不过气。
决明怎么会死,他跟了她这么几年,从一个稚嫩的娃娃,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学会了一些医术,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一口血陡然从嘴里吐出来,姜又宜颤着手擦去,却觉心头一阵钝痛,下一秒,她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将姜又宜唤醒。
十余名已经卸甲的士兵聚于姜又宜院门前,为首的都尉脸色铁青,丫鬟才打开院门,就径直闯入。
“姜又宜何在?”
都尉声音沙哑,眼中布满血丝。
姜又宜匆匆起身出门,来的这群人她都认识,就是曾经姜又宜救过的伤兵,都有不同程度的伤残。
此时这群人看见姜又宜像仇人一样,双目通红。
“张都尉?你们怎么来了?”
姜又宜愣住。
“姜小姐,我们今日来,是问你一件事。昨日你因擅自为小世子开腹,决明被打死了!是不是真的?”
张都尉沉声问。
姜又宜脸色微变,“嗯,是真的。”
“那我们就没有错怪你了!”
张都尉咆哮道:“你在军营中就惯爱用你的邪术,经你手死去的兄弟何止万数,就连我们这些侥幸活下来的,个个残疾,若不是此次惹到了长公主,谁能发现你的丧心病狂!”
姜又宜僵在原地,庭院中一时寂静,只余晨风穿过竹叶的沙沙声。
“我不知道你们受谁煽动,颠倒是非黑白,在军营三年,我自认尽职尽责,从来没有害过你们。”
“你还想狡辩!武大就是被你开腹后死的!”一人在身后喊道。
“他是死于术后细菌感染!”姜又宜辩白。
然而这群人已经无法思考,群情激奋的围着姜又宜。
“我这条腿也是,林医女说原本能保住,是她故意截断!”
“是她,害得我们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这仇,我们一定找她偿还!”
“兄弟们,废了她握刀的手!叫她以后不能害人!”江都尉手握刀柄,双目充血,咬牙道:“按住她!”
姜又宜被两个人按在地上。
江都尉立起手里的刀,用刀柄猛的砸向江又宜的右手。
清晨划过一声凄厉的惨叫。
一阵尖锐的痛感从手指穿过,疼得姜又宜眼前一黑,手指不受控制的抽动起来。
“为什么恩将仇报?是我救了你们!”
姜又宜喃喃道,眼前一个个熟悉的面孔,都是她费劲心血救回来的伤兵。
“你还问为什么!因为你我只剩一条腿了。”
那人愤恨的话还未落音,立起手里的刀再一次狠狠砸向了姜又宜被按住的手。
姜又宜疼得背蜷缩起来,额间滲出冷汗,她试图抽回手。
却被更多泄愤的人按住,刀柄一次次重重的砸下。
姜又宜猛的抬起头,看着这些人扭曲的面孔,和眼里燃烧着的被煽动的仇恨。
她曾经为从死神手里夺回他们的性命,而感到欣喜和满足。
鲜血从伤口涌出,染红了地面,剧烈的疼痛让姜又宜眼前发黑。
“住手!”
突然,熟悉的声音响起。
就见易持安带着林染疾步过来。
张都尉见是易持安,才放下沾血的佩刀,带头跪在院中。
易持安的视线在这些人脸上一一扫过,这些人曾是与他在战场并肩作战的兄弟。
他最终压制住怒火,别过脸道:“你们走吧!看在以往的情谊上,本王就当此时没有发生过,我不会追究。”
一句“当此事没发生过”,像一根根绵密的针,狠狠的扎进姜又宜的心口,让她嘴里抑制不住的呜咽声变调成了凄厉的笑声。
她笑得浑身颤抖,那双血淋林的手也无力的抽搐着。
易持安的目光仅在姜又宜血淋淋的手上停留片刻,转头就向林染嘱咐:“这段时间得辛苦你过来帮忙照料几日。”
“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林染点头。
待易持安走后,她亲热地将姜又宜扶起。
姜又宜不习惯她的靠近,想抽出手臂,扯动伤口疼得一阵眩晕。
林染强行将姜又宜架回房间,不多时,她端着一碗浓黑的药汁过来了:“姜姑娘,快把药趁热喝了,活血化瘀的。”
姜又宜接过药碗,勉强将药饮尽。
这一夜,姜又宜又发起了高烧。
在林染的费心“照顾”下,姜又宜手上的伤反反复复,伤口勉强结痂又重新撕裂开。
那些药膏没有起任何作用,姜又宜的手不复从前的灵巧,微微畸变僵硬而扭曲。
夜已深,姜又宜端坐在书案前,书案上摆着她的白色的医药箱。
姜又宜不甘心试图凝聚起力气,想拿起里面的手术刀。
然而指尖感受到的是麻木和迟钝,指尖划过刀身,关节传来剧烈的痛感。
她竟再也无力再执起这柄手术刀。
知道自己毕生的事业将毁于一旦,姜又宜呆楞坐在椅子上,挺直的脊背渐渐佝偻下去。
突然“吱嘎”一声,房门被暴力推开。
姜又宜惊讶的抬起头。
易持安脚步虚浮的迈步走近,姜又宜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味。
她站起身,向后退一步,脊背抵住了书案边缘。
易持安涣散的眼神落在她脸上,停顿了片刻。
“染染。”
易持安低唤,嗓音里透出欣喜:“你救了小世子,立下大功,父皇终于同意我娶你了!”
姜又宜的身子微不可查的晃动了一下,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易持安一步步逼近她,眼底那片温柔愈浓。
“别动...让我好好看看你...”
在易持安伸手想触碰她的瞬间,姜又宜猛地偏头躲开,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易持安!你看清楚,我不是林染!”
易持安的动作顿住了,他垂眼,认真看了看姜又宜,发出低低的笑声。
“你就是染染!”
易持安醉眼朦胧的伸手将姜又宜扯进怀里,倾身封住了她的唇。
姜又宜挣扎得越发厉害。
易持安一手扯过纱幔,按着她,将她的手向后绑起。
姜又宜的挣扎渐渐微弱,最终化为无声的泪水。
衣衫被粗暴撕开,疼痛袭来时,她闭上了眼睛,咬紧下唇不让呜咽溢出。
第二日清晨,易持安睡醒睁眼看见陌生的帐顶,有片刻怔愣,很快他意识到什么,床褥的凌乱,证明昨夜并非虚幻。
好个姜又宜!既然算计他!
易持安掀被下榻,姜又宜以一个狼狈的姿态向后绑着手,身无寸缕倒在寝被上。
身上都是暧昧的伤痕,她呼吸轻的像是不存在,像一尊被凌辱而死的冰冷的死尸,睁着一双空洞洞的眼睛,眼里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漠然。
“怎么?”
易持安出口嘲讽:“昨夜费尽心思,假装染染勾引我,今日却又摆出来这幅委屈的姿态给谁看?”
姜又宜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眼睫极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易持安最恨她这幅没有丝毫反应的模样,立即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你既然那么喜欢学她,就学得彻底点。”
易持安叫人送来一套林染的衣裙。
“给她换上!”
婢女神情古怪的为姜又宜解开手上绑着的纱幔,替她换上衣服。
一架古琴被送来,易持安冷冷开口:“染染琴弹得最好,你既然喜欢模仿她,也学学吧。”
可姜又宜的手如今连筷子都拿不动,如何还能弹琴。
姜又宜颓然垂着脑袋,无声抗拒。
“你不弹也可以,我可以想别的办法折磨你。”易持安悠悠道:“你不是最在乎你的徒弟吗?我可以把他再从坟里再挖出来。”
姜又宜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目光落在琴弦上,指尖抑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指尖搭上琴弦,钻心的疼让姜又宜一颤。
颤抖的指尖,沉重的拨动了琴弦。
“铮——”
古琴只发出一声干涩的悲鸣,有些刺耳。
易持安眉头紧锁,脸上厌恶更甚:“真是无用!音都找不准,重弹!”
姜又宜咬咬牙,继续拨动琴弦。
易持安在不成调的曲声中闭上眼。
姜又宜指尖抖得更厉害,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从刀尖上滚过,每根弦的颤抖都像钝刀子割肉的刑罚。
乐曲进入最高昂部分,姜又宜奋力拨动琴弦,血从重新撕裂的伤口淌出,沿着古琴一路蜿蜒而下。
痛感已经蔓延至手臂,姜又宜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手指了。
琴音停了许久,在姜又宜倔强的注视下,易持安没有一丝一毫的关切,将手里的茶杯搁下后,他转身离开。
姜又宜的手已经筋骨断裂,甚至连生活都无法自理。
她每天呆坐在房间,一天一天的数着离开的日子。
这些日子,她只能任由婢女给她喂饭,有时候连想要动一下手指都做不到。
直到一个月后,她喝下一口鱼汤,却立马被鱼腥味刺得吐了出来。
她才发现自己最近总是频繁想吐,还嗜睡。
一想到这个月的例假推迟了,一个可怕的猜想顿时浮现在姜又宜脑海中。
姜又宜叫人请来了大夫。
大夫搭上姜又宜的脉,沉吟片刻道:“姜姑娘,你这是喜脉,不要多思多想,安心养胎。”
姜又宜怔怔听着,手下意识抚上小腹。
巨大的荒谬感几乎让姜又宜笑出声。
老天爷,你怎么能这么捉弄我啊!
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可有孩子又怎样?
易持安从来没有爱过自己,宝宝,是没有爹的。
只是,还不等姜又宜从这股悲伤中缓过神来,她就被突然闯进门的几个仆人一把拽住,往林染的屋里拖去。
“敢在林姑娘药里下毒!你真的活够了!”
只听房内传来林染呜呜的哭声:“殿下,是我没有治好姐姐的手,姐姐怨我,才给我下药的!你别怪她,况且她现在也有身孕。”
“你别胡说,她的手本就治不好,你不要自责。”
易持安安抚她道:“至于孩子,我不会让他在一个恶毒的母亲身边长大,等孩子生下来,我就抱给你抚养。”
姜又宜嘴角扯起一抹嘲弄的笑容。
看来易持安给她未出生的孩子安排了一个好去处了。
只可惜……他打错了算盘,明天就是她在这个世界最后的期限。
她会带着孩子从这里永远消失。
姜又宜被推得一个踉跄,跌进房里。
易持安见她过来面色冷峻:“是不是你偷偷在染染药里下毒!”
“不是我!”姜又宜道。
易持安咬了咬牙:“好!既然你说不是你,从今天起你就为染染试药,看你还敢动什么手脚。”
“还耽搁什么?”
易持安声音里裹着寒霜,亲手从侍女手中接过药碗,递到姜又宜面前,动作不容拒绝。
姜又宜的心猛地一沉。她下意识地护住小腹,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殿下……”
她声音微颤,“我近日身子也有些不适,可否…”
“只是一碗试药,能有多大事?”
易持安打断她,眉宇间拧起不耐:“还是说你心虚?”
“我肚子里还怀着孩子,我不能拿它冒险。”姜又宜摇头拒绝。
“如果你没有下药,就不会对孩子有任何影响!”易持安没了耐心:“给她灌下去!”
姜又宜立即被抓住,一人拿按住她,另一人拿木棍撬开她紧闭的牙关。
那一碗药被尽数倒入姜又宜喉咙里,从喉管到胃腹,一路都是火烧火燎的灼痛。
碗刚从嘴边拿开,腹中便猛地一绞!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用力撕扯!
“呃……”
姜又宜痛得弯下腰去,额瞬间沁出冷汗。
恍惚间,她看见林染嘴角飞快地掠过一丝隐秘的笑意。
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自身下涌出,迅速浸透裙衫,在地上洇开一团刺目的红。
易持安目光触到她裙摆上大片的血迹,瞳孔骤缩。
他一步跨过来,猛地抓住她的头发,强迫姜又宜抬起头来:“你果然在染染的药里下了毒!”
姜又宜的声音破碎不堪,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哀求道:“孩子!先救我的孩子!”
易持安咬牙道:“这也是你自作自受,你不下药害染染,孩子也不会出事。”
姜又宜被抬着扔回了自己房中。
这一晚,她疼得意识模糊。
再忍忍。
快了!
过了凌晨时空通道就能打开,她就能回家了。
可她等啊等,还没等到回家通道开启,就先被一道灼热的视线从混沌中唤醒。
姜又宜猛的睁开眼睛,不远处林染正举着烛台居高临下的盯着她,摇晃的烛火将她的脸衬得犹如鬼魅。
姜又宜见到她眼底迸发出强烈的恨意,因为激动而浑身发抖。
“是你!害了我的孩子!”
“是我!”
林染嘴角勾起一抹志得意满的笑容:“看来你还没糊涂,不过,你不要太难过,我现在就送你去见他。”
林染举起手里的烛台,缓步点燃了碧纱窗。
几乎同时,赤红的火舌便舔上了窗棂!
浓烟滚滚,熏得人呼吸困难,姜又宜被呛得瞬间泪流满面,剧烈的咳嗽起来。
林染像是欣赏般,看着火苗快速攀升蔓延,脸上都是狂热的兴奋,火焰将她的身影拉得扭曲变形。
林染最后冷冷的看了一眼姜又宜,优雅转身准备如计划般悄然离去。
谁料一声轰然巨响,一根烧断的横梁砸下来,挡在门口,堵住了林染的去路。
林染脸上的从容瞬间崩裂。
“看来你要和我死在一起了。”
姜又宜的喉咙发出嘶哑嘲笑声,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炙烤着她的皮肤,头发发出烧焦的糊味。
姜又宜看着眼前系统显示的时空通道开启倒计时,咬牙忍受着。
【距离时空通道打开最后3分钟,倒计时!】
屏幕上的秒钟快速滚动。
无边热浪包裹着她,火焰舔舐上她的皮肤,瞬间被撩出一大片血泡,姜又宜哀嚎一声。
突然她似乎听见了易持安的声音。
那声音越来越近,撕心裂肺,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惊惶恐惧,穿透噼啪的燃烧声传来。
“染染!你在哪?”
轰隆一声,另一根房梁带着熊熊火焰砸落,一个身影不顾一切地冲进火海闯了进来,是易持安!
他的目光疯狂扫视,瞬间就锁定了伏倒在角落的林染。
他冲过去,一把将身上打湿的外衣脱下,替林染裹上,动作是那样急迫又小心。
姜又宜平静的看着易持安抱起林染,就这样走了。
只剩她留在火海。
没有恨,没有念,空荡荡的胸膛里只剩一片死寂,再也激不起回响。
一颗火星噼啪溅落,正正落在姜又宜的裙摆上,布料迅速燃烧,姜又宜来不及脱下衣服,就被裹进火焰中。
剧痛如同海啸,淹没了她所有的神志,姜又宜只能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哀鸣。
空气里穿来血肉烧焦的恶心气味。
死亡的阴影冰冷地罩下。
就在黑暗彻底吞噬视野的前一瞬,一阵尖锐到几乎撕裂脑髓的警报声猛地炸响!
【滴!时空通道已开启,请宿主立即返航。】
【警告!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急剧衰竭!启动被动传送!】
紧接着,她被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拉进了一片虚无中,身上的痛感瞬间减轻了。
像是脱离了笨重的躯壳,变成一片轻飘飘的羽毛,在虚无中飘荡。
姜又宜闭上眼,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易持安,再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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