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李秋月裴湛《拒做首辅妾室后,我成第一女官》
夫君全家因谋逆被牵连,一夜之间跌落尘泥。
我陪他外放,从穷途末路走到他洗清冤屈,直到做上了最年轻的首辅。
落难时吃不饱饭,我亲自下田开垦,恶邻相欺时,我放下教养与他们破口大骂。
回京赴任前,他在我耳边立下的誓言。
“我裴湛,定不负阿月,让你做最风光的首辅娘子!”
裴湛兑现承诺,他真的来接我了。
说的却是:“阿月,你位低粗鄙,随我回去当个妾室,也不算委屈了你。”
手中端着的茶碗落下,碎了一地。
看着惊诧抬眸的裴湛。
我轻声道:“裴湛,京城太远,我就不随你去了。”
……
两年不见,裴湛周身气度越发沉凝。
挺拔身影逆光而立,官袍绯红,金带玉扣,晃得人眼花。
他站在这间泥土斑驳的小院里,都有种明珠落尘泥的感觉。
我将沾了泥点的手在粗布裙裾上随意抹了两下,舀了一碗茶水递过去。
“京城路遥,我就不随你回去了。”
听到我这么说,裴湛眉眼似浮现一丝如释重负。
他拉过我满是薄茧的手掌,“你不愿去也好。我就在县里给你置一间宅子,买几个奴仆伺候着,每半旬,我尽力来看你一回。”
闻言,我有些想笑。
我随裴湛流放乡野四年,等他进京赴任两年,在最危难的时候都没有松开过他的手。
等来的却是将我贬妻为妾,他甚至还想让我成为一个见不得光的外室。
裴湛来接我手中的茶水,我却提前松了手。
茶碗落下,碎了一地,碎瓷片飞溅在他的官靴和我的布鞋之间。
看着裴湛惊诧抬眸,我笑道:“这碗粗茶配不上如今的裴大人。”
他好看的眉头皱起来,“阿月,你什么意思?”
“我李秋月,绝不为人妾室。”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既觉得如今的你我高攀不上,从今往后,你我便恩断义绝。”
裴湛还没说话,他身后跟着一个面白无须的老仆就跳了出来。
指着我尖声道:“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村妇,我家大人念旧情,肯许你做个妾室已是天大的恩典!你可知尚书大人已将嫡女许配给了裴大人?首辅娘子的尊贵也是你能肖想的?”
“你也配!”
我气笑了:“我不配?我呸!”
那老奴气得一抖,兰花指快戳到我脸上,“你你你这泼妇……”
我推了他一把,叉腰啐道:“老娘陪你家大人吃糠咽菜、差点冻死饿死在这的时候,你个老杀才还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舔灰呢!这里也轮得到你来放屁?”
我骂得又急又响,那老奴脸色由白转红,看他要同我再争,我仰首上前一步,半点不怕。
裴湛沉下了脸,对那老奴低喝道:“退下!”
他转向我,带了几分无奈,“阿月,你何苦这样说话难听?”难道真想在这里做一辈子乡野村妇不成?”
我心头火起,弯腰提起一桶浇菜的浑水,兜头就朝他泼去。
“滚!”
“今后我就当我男人死在外头了,都给我滚!”
哗啦一声,水珠顺着裴湛俊朗脸颊滑落,官袍前襟湿了一片。
他眼中终于浮现出愠怒,深深看了我一眼,带着人拂袖而去。
“不知好歹!”
院门被重重摔上。
早就探头探脑的左邻右舍见裴湛走了,立刻围拢过来。
张家婶子苦口婆心劝我:“秋月啊,你这傻孩子,你郎君当上天大的官了,好不容易熬过了苦日子来接你了。这是做什么呀?”
她家媳妇则小声反驳着:“我瞧着那裴大人忒不是个东西,哪有正妻做妾的道理,穿金戴银也没甚好稀罕的……”
我没理会众人的左一言又一语,顾自收拾着门前的碎瓷片。
一道尖利嗓音响起,十足的幸灾乐祸:“哎哟喂,真是给脸不要脸!高官的妾室都不稀得做,我看是想在这当个寡妇勾引野男人吧!我呸,假清高!”
手指被碎瓷锋利边缘划了一下,涌出些许血珠。
心中酸楚随着这道伤划开了一个口子。
酸涩中,我眼前逐渐模糊。
在人前装得再泼辣,我和裴湛终究是经历那么多的患难夫妻。
说不委屈伤心,那是假的。
刚流放到这里的第一年冬天。
年迈的公婆没熬过去,相继病逝在了流放路上。
我和裴湛带着两个老人的骨灰,用身上最后一点银两买下了这间残破的小院。
裴湛是娇养大的公子哥,肩不能挑手不能扛,只能去镇上书塾抄书换几个铜板。
而我娘家虽不比裴家高门大户,却也是被当做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官家小姐养大的。
光是折腾生火做饭、算计着每一文钱过日子就已手忙脚乱。
入冬后大雪封门,书塾停课,家中唯一的进项也断了。
裴湛的咳疾来得雪上加霜,家里快揭不开锅,遑论抓药。
我没了法子,只能硬着头去去邻里借钱。
好话说尽,受尽白眼,多数人家自己也紧巴巴的,肯借的少,甩脸子的多。
最险的一回,村头姓赵的那家男人见我独自上门,竟起了歹意,一把将我往屋里拽,嘴里还不干不净。
我拼命挣扎,幸好他家凶悍婆娘及时回来,骂骂咧咧把他扯开,我才得以脱身。
这事被隔壁的王婆子听到,在村里四处嚷嚷,说我不要脸,存心勾引汉子。
我一边哭一边往回走,遇到出来寻我的裴湛,王婆子还在后边指桑骂槐。
“痨病鬼配狐狸精,一家子的丧门星!”
裴湛气得发抖:“你胡说……咳咳咳!”
我扶着裴湛回到冰冷的屋里,他对着那方从京中带来的砚台呆坐许久,忽然起身,就着昏暗的油灯,铺开一张粗糙草纸写了很久。
写完,他把我叫到面前,把那方砚台递给我,声音哑的厉害。
“阿月,你把这砚台拿去当了吧,换些钱。”
“这怎么行。”我一口拒绝。
“你是读书人,没了笔墨,还怎么写文章?”
“不写了。”裴湛轻声重复,“再也不必写了。”
在被这欲加之罪诬陷流放前,裴湛已经高中会试,只等来年春殿试。
可现在,他的那些锦绣文章再也见不了天日了。
我心中一酸,下意识安慰他,“会好的。我们一起……”
“你走吧。”裴湛打断我,将那封字字端正的粗糙纸张递给我,”这纸,你收好。”
我接过一看,脑中一片空白。
那是一封让我自行归家另嫁的和离书。
“你……”我泪水在眼眶打转,喉咙堵的说不出话。
裴湛别开脸,语气硬邦邦的,“李秋月,我对你并无多少情意,至多是有些愧疚。没了你,或许我还能活得更轻松些。”
纵使没对这门父母之命的姻缘有过什么期待,但一同历经生死,我心口仍被裴湛这句话扎的生疼。
攥紧了那纸和离书,我抹了把眼泪,转身奔入漫天风雪中。
我在风雪中漫无目的走了很久,不知道该去哪。
回娘家?当初裴家获罪我被一同牵连时,他们恨不得没我这个女儿,现在又怎会收留我?
最终,我还是丢脸地折返了回去。
让我诧异的是裴湛竟在门口等我,他满身风雪,不时咳嗽,张望着不知等了多久。
一见到我,他就迅速大步上来,抬起手。
我一瑟,却被紧紧搂进一个冰冷的怀抱中。
裴湛厉声呵斥:“你跑到哪里去了!这么大的雪,你穿这么少就跑出去,冻坏了怎么办!要是遇到野兽又怎么办!你要是出事了我……”
我想回抱他的手顿了顿,赌气将他推开,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塞进他怀里。
“我有手有脚不用你养,也用不着你担心!”
裴湛一愣,后知后觉地听到我微弱的抽泣声。
他放下东西,慢吞吞地走过来接过我手里的热帕子,轻轻帮我擦着红肿的双手。
他放软了语气问:“哪里来的银子买药和粮食?”
我撇开脸:“当了最后一支簪子。”
静默间,有液体滴到我手背上。一滴、两滴,寒风冷冽里下了一场春雨。
“对不起。”裴湛的声音竟带着哭腔,“阿月,我说谎了,对不起。”
“我只有你了……”
我抬手,抱住了裴湛。
“那我们就一起活下去,好好活。”
我们相偎取暖,度过了有生以来最难熬的一个冬天。
抽回思绪,王婆子还在门口喋喋不休。
我刚要抄起烧火棍出去教训她,几个衙役就围住了我院子,把无关人等都驱逐走了。
为首的冲我抱了抱拳,脸上没什么表情:“李娘子。裴大人有令,让我等护您周全。”
话说得客气,可我走到哪儿身后都紧紧跟着两条尾巴。
连去河边洗衣,他们都跟门神似的一左一右站着,惹得村里媳妇婆子们远远瞧着,指指点点。
裴湛的书信倒是日日都来。
我心里憋闷得厉害,像堵了团湿棉花,烧不起来也捅不出去。
那些信,我一封都未曾打开看。
过了几日,我背着筐上后山,那两个衙役依旧不远不近地跟着。
我走到半山腰,忽然听得前面传来异响。
我探头望去,只见一架颇为华丽的马车被几个手持棍棒的山匪围住。
车旁几个家仆模样的侍从已被打倒在地,一个身着锦缎的贵妇人正被拉扯着呼救。
“还愣着干嘛?”我扭头冲那两个衙役低喝:“没见出事了吗?你们还不速速救人!”
两人对视一眼,犹豫道:“卑职的职责是看护您,旁人不在我们的……”
我心中焦急,顾不得许多,一把抽出离我最近那个衙役腰间佩刀,一个闪身便不管不顾冲了上去。
“光天化日,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我挥刀毫无章法,全凭一股悍勇之气,竟也唬得山贼一愣。
趁这间隙,衙役们终于出手,合力将剩余山贼打跑。
那位贵妇发髻微乱,面上却无多少惊慌,向我致谢。
我喘着气摆手谢绝。
我带着她们一行人,暂时在我的小院中安顿。
只是没想到过了没多久,县令竟满头大汗地赶来,匆匆下跪。
“下官救驾来迟,请长公主恕罪!”
我一惊,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救下了当朝长公主。
长公主淡淡颔首,却拒绝了县令请她移驾县衙,目光落在我身上,微微一笑。
“本宫觉得这位娘子的院子就很好,清净。”
这位贵人就这么住进了我这间家徒四壁的屋子。
县令诚惶诚恐送来的锦被华服都被公主淡淡打发了。
她似乎心事重重,时常望着京城方向出神。
我不多问,只每日将园中亲手种的菜蔬烹煮了,端给她尝个野趣。
闲暇时,我同往日一样,在院中那块平整的石板上,用树枝蘸水练字。
不知公主何时踱步到我身后的,她看着我刚写完的那首小诗,评判道:“字字秀丽,颇具风骨。李娘子这笔字,倒不像乡野村妇所为。”
我放下树枝,坦然道:“不瞒殿下,民妇娘家祖上也曾是官身,只是家道中落。嫁人后,才随郎君流落至此。”
“原来如此。”公主了然,眼中似有欣赏,“本宫在京中,正在筹办一座女学。观娘子言行,有胆识,有风骨,更难能你这份历经磨难却不屈折的心性。不知你可愿随本宫回宫,任女学夫子?”
我略有犹豫,但心中那份想自由的渴望渐渐压过了忐忑。
下定决心,我庄重俯身下拜:“民妇谢长公主赏识。”
取出当年裴湛留给我的那封和离书时,看着上面的熟悉笔迹,我一时百感交集。
但长公主将印信交给我时,我没有再多犹豫,亲手盖了官府印信。
和离书过了明路,从此我与裴湛,是真正了却姻缘了。
上了长公主的马车,离开了这间生活六年的小院,我虽有不舍,却无后悔。
我并不知,就在我随公主入京第二日,本该好好在京中做风光首辅的裴湛竟去而复返。
他快马加鞭,一身风尘地冲进小院。
却只得到人去楼空的故地,和一张经年前他亲手所写的和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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