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颐凰(昭宁公主)秦骁《忘月逐星,清风斩薄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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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岁那年,我替幼弟前往亦国为质。
少年将军秦骁,亦是我的竹马,立誓要大破敌国,迎我还朝。
一去十年,我凭自己的本事回来。
揣着当年长跪求来的赐婚圣旨,嫁我属意的儿郎。
等来的却是秦骁携妻儿跪在我面前,疏离地喊我长公主:
“臣与绾绾此生不渝,绝不二妻。”
“公主若执意相逼,臣情愿以死谢罪。”
指甲狠狠刺进掌心,我仰头逼退眼眶温热,长袖一挥:
“来人,赐鸩酒!”

秦骁猛然抬头,眼中满是惊愕:
“颐凰?”
原来他记得我的闺名。
我视若无睹,看着宫人端上毒酒。
啪!
乔绾,秦骁的发妻,用力打落托盘。
鸩酒在地上升腾起灼人气泡。
她跪直上身挡在秦骁身前,哭喊声回荡在静谧的大殿里:
“长公主,相公为了救你九死一生,是我在山脚下捡到他,费尽心思才将他救活。”
“后来,也是我以死相逼,才让他放弃陷入险境。”
“相公是为了让我安心才没能去救您的,您要怪就怪我好了!”
她嚷嚷着,嘴角却勾着不经意的炫耀。
“所以,你要替他死吗?”
婢女立刻会意,又端上来一壶毒酒。
“啊……”乔绾下意识捂住鼻子,身体向后躲避,美眸微蹙,声讨道:
“公主已经毫发无伤地回来了,又何必揪着往事不放,非要让有妇之夫迎娶?”
“难道一朝公主,还怕没有人要吗?”
啪!
不等我开口,贴身婢女已经一巴掌扇了上去。
秦骁瞬间急了,不顾身处内宫,竟要以下犯上。
“拿下!”
禁卫军立刻将他摁住,乔绾捂着脸颊控诉:
“长公主当为民之表率,怎能学那流氓地痞,强占他人夫君?”
我轻笑一声,狠狠掐住她的下颌,眸光凌厉:
“你若是长公主,你也可以,但你能吗?”
昔日的酷刑走马灯似的在脑海中重现,剔骨割肉般的痛。
我凑近她,声声泣血:
“十三岁到异国他乡,吃馊饭剩汤,穿破烂褴褛,夏热冬寒,几度从鬼门关走过。”
“本宫在亦国的日子,便是绵羊入豺狼领地,苦不堪言,换做你,你能做到吗?”
她瞳孔巨颤,咽了口口水,却还是嘴硬:
“你是一国公主,自有安邦定国的责任!”
唇瓣抖得不像样,却还是拿着刀往我心口戳:
“你自出生便受万人供养锦衣玉食,国家危难,你自然也应身先士卒……”
又怕又不甘,放眼整个大殿,恐怕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万千悲凉在心头泛起,我不自禁大笑起来。
笑声悚人,吓得众人个个埋头如鹌鹑,没看到我眼角滑落的泪珠。
“好,说得好!”
我旋而转身,再抬眸,眼底杀意汹涌。
“来人,掌嘴!”
乔绾被架着胳膊拉开,耳光声、哭喊声此起彼伏。
秦骁腾地站起来,一脚踹开宫人,以迅雷之势拔下墙上佩剑,直指我的咽喉。
“长公主,您无权滥用私刑!”
我笑了:“为何不可?就像你夫人所说,本宫是长公主,拥有无上荣耀。”
我提醒他:“别说打她,本宫就是杀了她,也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两指夹住剑刃,用力掰断:“秦骁,你别忘了,本宫是昭宁公主!”
他双目圆睁,有片刻的恍神。
恰逢此时,他五岁的儿子爆发哭声,引起了我的注意。
顺着我的目光,他惊惧闪身挡住孩子,却被我的人钳制住。
“既然你觉得身为公主要承担前往亦国为质的责任,那么他……”我指向那孩童,“身为镇国大将军之子,怎能如此不堪大用?”
不等他开口,我直接下令:
“从即日起,镇国公质子暂居本宫宫中,加以教习。”
既然不懂为人质,那就亲身体会。
“不!”
乔绾瞬间气势全无,跪在地上求我收回成命。
我看都没看,拂袖:
“送客!”
午后,民间物议如沸。
都说长公主不该回来,即使回来也应低调行事,否则就是将皇家的污点摆在明面上。
多可笑。
他们用我的牺牲享受了十年安稳,转眼就将我视如敝履。
更无人记得,我曾是无上荣耀的昭宁公主。
我出生时,夜空紫光乍现,国师断言,我是紫薇帝命,贵不可言。
那年,大梁迎来建国后最风调雨顺的一年。
天下齐呼万岁,父皇更是大笔一挥,将尚在襁褓中的我立为储君。
才不过十年,祥瑞变成了灾异。
他们大肆称颂秦骁多年来安邦定国的辛苦,扬言战神未能救回我,正是上天的旨意。
若让祸水还朝,必定国将不国,今日大殿的闹剧便是最好的说明。
我抚摸着鹦鹉光滑的皮毛,只觉得好笑。
秦骁还是这样,做坏事永远不记得擦净嘴巴。
这种无稽之谈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可别人未必。
下属汇报刚出去,皇帝便来了我的宫室。
多年不见,他成熟了许多,眉宇间少了稚气,多了几分成年人的算计。
“为迎皇姐还朝,朕打算安排秋猎,挑选世家大族品行纯良的公子同场竞技。”
这是要给我挑夫婿。
无论皇家还是民间,对于坏了名声的女子,都是先嫁为敬。
仿佛只要嫁出去,她的生死荣辱便和自家再无瓜葛了。
“若我不要呢?”我问。
他哑然,抬眸触及我的视线,又仓皇躲避,低声说:
“朕意已决,皇姐莫要推脱。”
十年前,我也是这样反抗。
“他们要的是弟弟,为何要让我过去?”
他低头站在我面前,手指无措地绞在一起,小声说:
“父皇心意已决,皇姐莫再胡闹。”
曾经,我心疼他是妾妃所生,又天生体弱,对他们母子多加照拂。
后来才知道,他们早在父皇面前说尽了我的坏话,还买通国师攀诬我为不祥。
就连秦骁也和他们有往来,否则也不会一反常态,劝我接受。
当初,若非秦骁掷地有声保证三日内就接我还朝,我岂肯乖乖上车?
“好,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不是对秋猎,而是对你的皇位。
他颔首,逃一般离开了。
他走后,秦骁就来了。
多讽刺,我回来时,三催四请才肯入宫的人,第二天就不请自来了。
一夜没见,他眼底的乌青比过去十年积累得还深。
“绾绾爱子情切,还望殿下开恩,让臣接回幼子。”
真正挂心的人,分开一夜都受不了。
嘴上说着深爱的人,十年也不曾来看一眼。
“倘若,本宫偏不息怒呢?”我问。
他身形一僵,重重磕了个头:
“臣的夫人夜不能寐,数度哭到昏厥……”
我抢过话继续道:
“梦中呢喃着他的名字,指节攥得青白,眼球布满红血丝,喉咙哑得像砂纸刮过……”
我不急不缓地道出他想说的话,笑意阴森,伸出食指在他眼前左右摇摆:
“还早着呢。”
“再过段时间,她连泪都流干了,只有血,像两条蜿蜒的红线,蛆虫一样爬过脸颊。”
“随后精神变得恍惚,不断出现幻觉,像沙漠中的人骤然看到绿洲,失控地扑过去,却被墙壁撞得头破血流……”
我俯身凑近他,带着癫狂的玩味:
“想问我怎么知道的?”
疯子一样的水眸牢牢锁定他的,语调俏皮得有些残忍:
“因为我在亦国的每一天,都是这样度过的呀”
饶是上阵杀敌千万的大将军,也被我眼中的疯癫吓得跌退几步。
他拔出匕首,双手奉上:
“臣欠公主一条命,任凭处置!”
我随手一甩,刀尖擦着幼子的鬓角飞过,割下一缕头发。
“公主!”
我将头发丢给他:
“谁想要孩子,就让谁来。”
御花园湖边一角。
乔绾跪在我面前,神色却不似动作柔顺:
“你认出来了吧。”
“白鸟,亦国精心培养的细作!秦骁的几次战败都是拜你所赐吧?”
她满是骄傲:“长公主想用这个威胁我离开秦骁?”
她不屑道:“这么多年,你还是蠢得可怕,信不信就算你把证据摆到他面前,他也会坚定地站在我这边?”
她二话不说要向我证明,突然发难,拉着我就往湖里跳。
我一挥手,只有她落入湖中。
不远处观望的秦骁立刻飞身跳下去,怒骂道:“就算是公主,也不可随意伤人!”
他大声说着要弹劾我,我却嗤之以鼻:
“我不止丢她,还丢你们的儿子!”
“来人,让秦将军一家三口叙叙旧!”
扑通一声,他们三个通通成了落水狗。
秦骁始料未及,怒火更盛,口不择言骂我:“颐凰,你还是人嘛?他还是个孩子!”
我怒声回怼:
“我去当质子时也是个孩子!!”
秦骁瞳孔一缩,张了张嘴,再说不出一个字。
乔绾见状,眼珠一转,娇滴滴哭了起来:
“长公主也是有过孩子的人,怎么能对幼童下如此毒手?”
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到了。
秦骁震惊,片刻后了然,眼中闪过嫌恶:
“颐凰,你变了……”
我命人将这对狗男女扔出去,想眼不见为敬。
可那厉鬼缠身般的梦魇还是搅得我一夜未眠。
一夜无眠。
翌日,我曾有孕的消息传遍整个大梁。
连街角的小茶馆里都有人拿来做谈资。
“说是长公主,跟青楼妓女有什么区别?怀了孩子都不知道是谁的,真是脏!”
“去了那种野蛮地还妄想全须全尾地回来?所以说,她就应该死在那,还体面些!”
梁玉拍桌而起,被我按住。
她正是潜入敌国救回我的女将,听到这些话气得想杀人。
“公主是为了他们才受这般苦楚,他们竟如此恩将仇报!”
这一点,我早就看透了。
底层百姓懂什么,无非是官家让说什么,他们便说什么。
下属的回报:消息出自将军府。
秦骁的招数少得可怜,十年前就用花言巧语把我推进火坑。
十年后,又想用流言蜚语将我赶回地狱。
可惜,我早不是曾经的颐凰了。
“此次秋猎,你务必布置好。”
这一次,我要给秦骁一份大礼!
回宫后,我主动要求秦骁做我的护卫。
皇帝尚在犹豫,秦骁却先表了态:
“微臣领命,只是,若微臣能为公主拔得头筹,还请公主开恩归还孩儿。”
“那就看将军的表现了。”
我莞尔一笑,没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秋猎当日,我从帷帐向外看去,来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小门小户。
我的好弟弟,可真是连装都懒得装。
不远处,几个纨绔子弟正旁若无人高声议论:
“好不容易参加一次秋猎,我竟然丝毫没有争胜的念头,那种奖赏还不如刑罚呢。”
“好歹也是公主,被调教了那么多次,床上功夫肯定差不了,睡谁不是睡?”
“你还真不嫌脏,就这种千人枕,白给我倒贴都不要!”
秦骁自然也听到了,大步上前呵斥:
“放肆,公主殿下也是尔等能随意议论的嘛!”
记忆中的秦骁在眼前一闪而过。
曾经他就这样,听不得外人说我半点不好。
进军营第一天就因为闹事被罚了三十军杖。
背上腿上血肉模糊,却还在衣摆上擦干净手,笑着为我抹掉眼泪。
“放心,我没吃亏,这次动了手,以后他们就不敢说你了。”
少年真挚历历在目,与如今的老谋深算判若两人。
秦骁回首看我,眼中不是心疼,而是试探。
显然,他也记起了从前。
我暗自苦笑,这就是你想到的办法吗?
唤起旧情让我心软?
欣赏完他的表演,我飞身上马,朝丛林深处走去。
秦骁作为护卫,自会跟上。
皇家牧场比之十年前奢靡许多,我的好弟弟倒是用我换了不少好处。
身后传来马蹄声,和记忆重叠。
幼时父皇对我寄予厚望,亲自教我骑射,我又特地选了秦骁做我的陪练。
十岁时,我最喜欢的就是和秦骁在这里比试狩猎。
他不知何时到了我身侧,欲言又止。
“秦骁,你喜欢过我吗?”
马蹄声有了片刻的混乱,他急忙勒紧缰绳,半晌才道:“嗯。”
又是试探的语气。
我轻笑:“所以,你是在救我的路上,爱上了乔绾?”
“公主……”
嗖!
箭矢划破空气,携万钧之势朝我面门而来。
“小心!”
与声音一同发出的,是秦骁的箭矢。
精准到箭尖相抵,对方的箭矢从中间被劈开,如同破败的枝叶掉在地上。
他刚要问我,却见一支箭矢从我手中离弦飞出。
丛中传出一道闷哼,秦骁当即白了脸。
不消一会儿,禁卫军就将放箭之人捉住。
看到那人的脸,秦骁有些困惑,但又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说!是谁派你来的!”
我的好弟弟终于拿出些许当皇帝的气势。
众人面面相觑,都在心里犯嘀咕,左右不过是我生而不祥的猜测。
那人哆哆嗦嗦,眼睛转了一圈,最后战战兢兢落在秦骁身上:
“是……是将军夫人……乔绾……”
“不可能!”
秦骁拍案而起,眼神迅速锁定我。
我却只是风轻云淡品着茶,在所有人紧绷的气氛中,看向皇帝:
“以下犯上,妄图行刺,皇上觉得应该如何?”
纵使被诬陷劣迹斑斑,可皇室正统的压迫力依旧非同一般。
皇帝小心观察着我的神色:“皇姐以为该当如何?”
我放下茶杯,瓷器相撞的细碎声扣动着每一个人紧绷的神经:
“斩首示众!”
我一字一顿掷地有声:“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所有冒犯过我的人,连腿肚子都在发抖。
“不可!”秦骁跪在我面前,“此事并非绾绾所为,是我安排的!”
“微臣思子心切,为了让公主开恩,故意安排这一出,想要假装立功,求您松口!”
“是吗?”我轻笑。
正焦灼时,那刺客突然大喊一声,黑血从嘴角流出:
“夫人,属下无能,来生再结草衔环,以报恩德!”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此话一出,无人不信。
乔绾被带了上来,口口声声说着冤枉,我只当没听见,对皇帝说:
“陛下还不下旨吗?”
他面露难色,刚想调解,就被我堵了回去:
“若是皇家猎场行刺长公主都能安然无恙,岂非暗示人人都能弑君欺上?届时法度何在,皇家威严何在?”
乔绾气急,指着我大喊:“是你诬陷我,你这个贱人!”
我缓步走下去,贴着她的耳朵:
“那又如何?”
“冤枉你的人才知道你有多冤枉,就像你先前想将我推下河,又用苦肉计陷害我一样,不是吗?”
我拂袖:“带下去!”
裙角被攥住,是秦骁:“颐凰,辜负你的人是我,你要报复尽管冲我来。”
我回首,居高临下看着他,沉声道:
“镇国大将军秦骁护驾不力,贬为燕州城门看守!”
“即日发配塞北,不得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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