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戚然齐侑川《月然照平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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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齐侑川从破庙里捡回来的第七年。
他从一个与狗抢食的乞丐摇身一变，成了朝堂上搅弄风云的右相。
齐侑川同我说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当晚就带回了春香楼的花魁。
“侑川，我和那个贱妇你更爱谁？”
他疼惜的抚摸着女人隆起的小腹。
“一个满脑子后宅心计的女人，如何能跟你比？”
当夜，我叫侍女将一个锦盒递给齐侑川。
里面装着的，是一个血淋淋的胎儿。
齐侑川双目猩红，一双手紧紧掐在我脖颈上。
我只是笑着看他。
“齐侑川，看来你是忘了我的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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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侑川的手一点点收紧。
“你对月璃做了什么？”
我还是第一次瞧见齐侑川这幅样子。
从前在我面前的他乖顺的如同一只幼犬，可如今早已在背后生出了尖利的爪牙。
直到呼吸渐淡，下一秒脖子上的手才微微松开了些。
我面色淡淡，理了理被他揉皱的衣领。
“自然是替你清理了一番门户。”
当朝重臣流连烟花之地，还有了孩子。
若是让旁人知道，第二天弹劾的折子就会像小山般堆在龙案上了。
他双拳攥的咯吱作响，看我的目光阴沉的可怕。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我笑了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了一纸身契。
齐侑川身子微微一僵。
这是沈月璃的身契。
“你把月璃带出来了？”
我点头，不可置否。
齐侑川没有一秒犹豫，抽出匕首抵在我喉咙。
血腥味一点点蔓延，他却没有丝毫收力的意思。
偏院的柴房传来女人细不可闻的呼叫声，没能躲过齐侑川的耳朵。
他转头瞧见沈月璃被五花大绑的拖过来，身下是淅淅沥沥的血迹。
瞧见齐侑川后一双杏眼迸出泪来，被布条堵住的嘴发出呜呜声。
“你敢杀我，我就要她一起死。”
齐侑川额头青筋炸起，刀尖又进了一分。
“你敢动她试试！”
点点血迹染红了我衣裙。
府里的家丁提着棍棒围了上来，却被齐侑川一声喝退。
沈月璃一声痛呼，齐侑川颤抖着丢下了手里的匕首。
在他焦急的转头查看沈月璃情况时，我拔下手里的簪子狠狠刺向他。
齐侑川只是一个抬手，便轻易的挡下了簪子。
那簪子扎在他肩上，却没能让他脸上出现痛意。
齐侑川三两下将几个家丁踹翻一地，给沈月璃松了绑，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
“侑川…，我没能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沈月璃哭的梨花带雨，一双泪眼却死死的钉在我身上。
齐侑川面无表情的拔掉肩上的金簪。
“戚然，你不该招惹月璃的。”
“她和你不一样，她只是个心思单纯的女子。”
他声音冷硬。
“可你竟连一个无辜的孩子都容不下。”
我看着齐侑川将沈月璃护在怀中死死瞪着我的目光，心里泛起久违的痛意。
三年前，他也同现在一样，将刚失去孩子的我抱在怀里，像是对待稀世珍宝般的安慰。
我是前朝武将的遗孀，有心之人不会让我生下孩子。
我没能保护好我的女儿。
齐侑川和我一起在城外的一座小庙里为她点了长明灯。
那也是我第一次遇见他的地方。
他告诉我，只要长明灯不灭，颜颜就一定还会再回到我身边。
“戚然，我一定会成长到能护住你，护住我们的孩子。”
齐侑川紧紧揽住我，声音坚定。
他说他这辈子，都只要颜颜一个孩子。
可现在他怀里护着另一个女子，恨不得当场杀了我为她出气。
沈月璃捂着嘴痛哭。
“我的孩子！”
她捧着空空如也的肚子，崩溃的样子让齐侑川脸色微变。
“别哭了。”
这一声有些烦躁的语气让沈月璃怔在原地。
空气里只余细碎的抽噎声。
“戚然，这笔账我记下了。”
齐侑川没有再回头看我一眼，抱起沈月璃离开。
我知道齐侑川不会就这么算了。
但没想到他的报复来的如此之快。
不过一日，家丁就不断来报。
“夫人，老爷为了那沈月璃砸了春香楼。”
“夫人，老爷给沈月璃买了十家铺面。”
“夫人，老爷要砸了城外的那座城隍庙。”
我脑中发出一声嗡响，站起身子便朝外走。
“来人，备马！”
到了城郊的那一座小庙时，我瞧见齐侑川一手揽着沈月璃腰肢。
“将这破庙给我拆个干净。”
“我要给你和你的孩子重建一个更大更好的庙，塑上金身，日日在这庙里享受香火供奉。”
沈月璃脸色虽然有些苍白，看着齐侑川的眼里却满是崇拜。
看到我出现在这里，精心描过的眉毛微微挑起。
“侑川，这供着死人的长明灯我瞧着实在晦气，不如全部砸碎丢出去如何？”
“好，都依你。”
齐侑川宠溺的捏了捏她鼻尖，两人并肩而立的模样宛如神仙眷侣。
工人一锤砸倒庙里的香案，案上摆放的长明灯悉数落在地上。
清脆的碎裂声接连不断的响起。
千钧一发之际，我不顾灯油烛火的灼伤，在地上碎裂的长明灯中不断翻找。
火舌窜上衣服，我像是没察觉到一般。
直到齐侑川低低的笑声传来。
我转过头，看着他手里那盏属于颜颜的长明灯。
“还给我。”
齐侑川眼里闪过一丝快意。
我胸腔也像是被火灼烧一样，疼的声音发颤。
“还给我！”
沈月璃被我的暴喝吓了一跳，往齐侑川怀里躲了躲。
“颜颜的长明灯，我自然不忍心摔碎了。”
齐侑川话锋一转。
“但你害了月璃的孩子，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只要你跪下来，同月璃好好道个歉。”
“再用你手里的丹书铁券，换月璃一个郡主的封赏，也算是给她一个补偿。”
齐侑川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待月璃有了郡主之位，做我的平妻，才更相配。”
我手里的丹书铁券，是我父兄用性命换来的从龙之功。
他却眼都不眨，叫我拿它换沈月璃的郡主之位。
见我没有回答，长明灯在齐侑川松开的手掌上摇摇欲坠。
沈月璃满脸得意的欣赏我脸上的慌乱。
“一个青楼的妓子做郡主，你不觉得好笑吗？”
我看着沈月璃，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沈月璃被我激怒，一张小脸红了又青。
“你个贱妇！”
她伸手打掉了齐侑川手里的长明灯。
琉璃灯盏清脆落地，碎成了几片。
齐侑川愣愣的看着地上的长明灯，伸出的那只手僵在原地。
他下意识的抬眼看向我。
我脸上却挂着冷笑。
那可是我的女儿，我又怎么舍得让她孤身待在这冷冰冰的破庙里。
颜颜的长明灯，早已经在同齐侑川点灯的那个夜晚，被我亲手捧回了戚家的祠堂。
这里放着的，不过是个假货罢了。
齐侑川的错愕只停留了几秒。
他声音阴沉的可怕，看着我的目光像淬了毒。
“你为了一张丹书铁券，可以亲眼看着颜颜的长明灯被砸碎。”
“戚然，我还是小看了你的恶毒。”
沈月璃挽住齐侑川胳膊。
“侑川，刚才是我冲动了，实在是她说话太难听我才……”
齐侑川揽住她安抚。
“无妨，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不影响你做丞相府的夫人。”
衣角的火焰早已经被家丁扑灭，可身后的破庙不知从何时燃起了火。
火势起的很快，干活的工人都纷纷从我身边跑开。
沈月璃捂着嘴。
“侑川，着火了！”
齐侑川只是看了我一眼，便毫不犹豫的将沈月璃拦腰抱起。
我被家丁护着逃出来时，齐侑川独自一人赶了回来。
看见我无恙，他像是松了一口气。
“戚然，三日后我会娶月璃为妻。”
“同是女人，你莫要难为她了。”
牵起缰绳，我看着他背影冷笑一声。
我当然不会为难她了。
我要为难的人，是你啊。
第三日，宰相府一大早就已经挂满了红绸。
家丁忙里忙外，瞧见我时都下意识不敢抬头。
齐侑川一身红色喜服，喜气洋洋迎着沈月璃入府。
他唇角微扬的样子，像极了当初与我成婚的那日，我隔着红色的盖头，看着他那副打了场胜仗时的神气。
成婚三年里，为了将齐侑川托举到这个位置。
我好像错过了太多他的少年心气。
以至于看到这幕时，我错愕的楞在原地。
“这宰相纳妾，怎么比娶妻排场还要大？”
“你还没听说吧，前几日宰相夫人将这妾室肚里的孩子给打了，闹的动静可不小呢。”
“啧啧，女人就是善妒啊。”
虽是纳妾，齐侑川却给足了沈璃月仪式感。
两人并肩而立，宛如一对碧人。
沈璃月凤冠霞帔同齐侑川拜天地时，风掀起她盖头，露出了一根熟悉的金簪。
我手中的茶盏应声而碎。
那是我娘亲留给我的遗物，一直被我放在妆匣里。
“礼成！”
齐侑川牵着红绸，扶着沈月璃无视我路过。
“她头上的簪子，是我的东西。”
“这是侑川送我的，他说我戴着好看。”
沈月璃隔着红盖头，声音娇媚又得意。
“虽然这簪子样式实在是老土，但好歹是侑川送的，不然我早就随手送给花楼里的姐妹了。”
齐侑川不动声色的伸手护住她，生怕我会做出伤害她的事。
他此举是为了激怒我。
我承认，他确实做到了。
捡到齐侑川那天，是我收到父兄死讯的时候。
我娘，我爹，我的两个哥哥，已经在那场大战中被围困了十天。
我几乎求遍了上京的所有庙宇。
可还是在叩头祈祷中收到了他们的死讯。
轻飘飘的一张纸，带走了我的所有家人。
我在那座破庙里，整整枯坐了一夜。
直到齐侑川出现，脏兮兮的手指从供台上抓下来一只饼。
“神佛无用，你不如先吃饱肚子。”
我将他带了回去，和他成为了家人。
七年的陪伴不是假的。
刀子往哪扎最疼，齐侑川再清楚不过。
但我什么都没做，只是看着他笑了一声。
物件再特殊，也只是个物件。
终究会回到我手上。
这天夜里，齐侑川没能等到和沈月璃洞房。
而是等到了让他即刻前往江南赈灾的圣旨。
临走时齐侑川还没脱下喜服，冷冷的警告带着威胁的意味。
“你敢动月璃一根头发，我回来时就会让你百倍奉还。”
沈月璃安生的在府里过了一个月的逍遥日子。
齐侑川派了私兵，将她的院子护的水泄不通。
我则像个没事人一般，照例参加京城贵女们的宴会。
“阿然，你不妨与他和离罢。”
“你这样，我们都替你难受。”
城阳侯夫人将我手攥的很紧，眼泪大颗大颗的落。
“若是戚将军知道你受这般委屈，定是要活撕了这个负心汉的……”
我摇摇头。
比起和离，我更想做的是的斩断这一切。
齐侑川回来那天，下马便直直去了沈月璃的院子。
沈月璃俏皮的跳进他怀里。
“这些天，戚然没来找你麻烦吧。”
沈月璃畏惧的看了我一眼，不经意的露出手臂下青紫交错的痕迹。
很拙劣的手段，但齐侑川偏偏信了。
“戚然！”
他将茶盏狠狠掼在我脚下，一只手几乎要将我的下巴捏碎。
“我最恨的，就是你这一副表里不一工于心计的样子！”
齐侑川牙关紧咬，好像我真是他在这世上最恨的人。
可以前的他不是这样的。
我为他笼络父亲旧部，四处奔走于权贵之间时。
他明明夸我比世上任何男子都要出色。
我眼泪流了满脸，却不知为何笑了出来。
“阿然……”
齐侑川有些错愕，手上的力气松了些许。
“月夫人！”身后传来婢女一声惊呼。
齐侑川下意识将我推倒在地上。
我狠狠砸向地面，双手蹭出长长的一道血痕。
齐侑川将晕倒的沈月璃稳稳护在怀里。
“去请府医！”
齐侑川顿了顿。
“不，拿着我的牌子，去宫中请太医来！”
一声有些尖利的声音打断了他。
“不必请了，咋家带二位一同进宫吧。”
宰相府院墙不断涌现火光，甲胄刀鞘的碰撞声在安静的夜里十分清晰。
皇帝身边最得力的太监此时正对着我躬身行礼。
再看向齐侑川时，老练的眸子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封赏一事不急于一时，我夫人如今昏厥，不便劳顿。”
齐侑川站起身子，语气有些焦急。
但我身后带着压迫感黑压压一片的禁卫军还是让他愣住了。
沉默了半响，齐侑川才将视线缓缓定在了我身上。
他脸色苍白，眼里流动的情绪太过复杂。
我看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难得的快意。
“齐侑川，如果我是你。”
“就不会蠢到同一个工于心计的女人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