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姜禾沈知节《渡我以晚风》
和沈知节在一起的第八年,
我发现我们的联名账户每个月都会莫名少三万块钱。
对于我们如今的收入来说,不算扎眼。
但我对数字极度敏感,任何不明白的支出都让我心里不舒服。
我问沈知节,他大方承认是自己拿走去做研发。
可我却明白,他说谎了。
对方的收款账户,分明是一个叫林晓晓的女孩。
我利用自己职业之便,加上女孩微信,
当晚,便看到她更新的朋友圈,
“又是被房东催租的一天,还好有S先生在。”
背景是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包裹着纤细小手,
可我却通过无名指的戒痕一眼看出这位S先生就是沈知节。
我深吸一口气,给沈知节发去短信,
“分手吧。”
......
我和沈知节在一起八年,周围朋友对我们无比羡慕。
他在建筑界年纪轻轻就拿遍国内外的设计大奖,
我是知名的商业律师,从无败绩而闻名。
后来我们想共同奋斗买下一套大平层,
还为此开了一个联名账户,存入彼此每月收入的30。
第一次发现钱少时,我正在做我们年度的家庭资产盘点。
我以为是自己记错了账,或是银行的手续费出了问题。
便拉出了近一年的银行流水,仔仔细细地核对。
竟发现从十个月前开始,每个月的15号,都有一笔三万元的转账,
收款方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名字。
我拿着平板电脑,走到正在画图的沈知节身边:
“知节,我们联名户里的钱,你最近动用了吗?”
他正专注于一张复杂的结构图,头也没抬,声线温和:
“嗯,工作室最近在研发一种新的环保复合材料,前期投入有点大。我临时挪用了一下,很快就补上。怎么了?”
他的理由天衣无缝,语气坦然得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我是他的法律顾问,他工作室的财务状况我了如指掌。
所谓的新材料研发,八字还没一撇,
更不可能需要他从我们的私人账户里挪钱。
心底那份莫名的不安,迅速扩散。
但我什么也没说,
“没事,我就是对账时看到,问一下。你忙吧,别太累了。”
我悄悄记下了那个收款人的名字林晓晓。
然后,我动用了一点律师的职业便利,查了这个名字。
结果不算意外,却足以让我如坠冰窟。
林晓晓今年二十六岁,自由插画师。
毕业于我们同一个大学的艺术学院,是沈知节的直系师妹。
社交平台上的她,长发及腰,眼神干净,
穿着棉布裙子,抱着一只猫,岁月静好,不食人间烟火。
她的作品风格和她的人一样,空灵,忧郁,带着一股破碎感。
动态里时常会感叹现实的残酷,或是抱怨自己为了艺术,过得多么清贫。
而在她的朋友圈里,总会隐晦地提到一个人。
“又是被房东催租的一天,还好有S在。”
“生病了,一个人躺在公寓里,以为要死掉了。睁开眼,S君已经买好了药和粥。有故人如此,夫复何求。”
“谢谢S先生,我的画材自由,都是你给的。”
S,是沈的大写字母开头。
我点开她和沈知节的社交账号,他们是互相关注的。
但却没有任何公开互动。
可我知道,他们肯定私下相交密切。
原来,我为我们的未来精打细算,节省下的每一分钱,
都被他拿去哄了姑娘,做了林晓晓笔下的画材。
回到家时,沈知节已经做好了晚餐。
他穿着我给他买的米色羊绒衫,温柔地对我笑:
“今天辛苦了,我的大律师。快来尝尝我新学的小羊排。”
我看着他那张充满爱意的脸,忽然觉得无比讽刺。
压下胃里翻涌的恶心,我平静地坐下,拿起刀叉。
“知节,你还记得林晓晓吗?”
他给我倒酒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
“晓晓?记得啊,我大学的师妹。很有才华的一个女生。怎么突然提起她?”
“没什么,今天刷校友圈,偶然看到她的动态。”
我垂下眼,看着盘子里的羊肉,
“听说她……现在过得不是很好。”
沈知节沉默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
“她那种性格,太理想主义,不适合这个社会。我作为师兄,能帮的,自然要多帮一点。”
他说得真是理直气壮。
“是吗?”我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用我们为买溪山别院准备的钱去帮?”
沈知节的脸色变了。
他眼底慌乱,但很快感觉被冒犯,
“姜禾,你调查我?”
“我只是在核对我们共同的财产,沈知节。”
我一字一句,“那笔钱,我们说好要攒着,付溪山别院首付的。”
“从大学时你就开始画那栋房子的草图,你说,那是你献给我的礼物。”
“十个月,三十万,现在,这笔钱,是不是都成了你师妹的画材?”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辩解,最终却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答案,不言而喻。
我的心,疼得快要无法呼吸。
我们为了省钱,旅游都选淡季,
我那辆开了六年的车,刮花了也只是补补漆。
我以为,这是我们为共同目标奋斗的甜蜜与默契。
原来,只是我一个人的以为。
“为什么?”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沈知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避开我的目光,声音低沉:
“晓晓她……情况很特殊。她有抑郁症,一直靠画画支撑着。”
“如果连画画都放弃了,她可能会做傻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出事。”
“所以,你就拿我的钱,去拯救她的艺术人生?”
我气得发笑,“你有没有想过,那是我们的未来!”
“你一声不吭地挪用共同财产,这是违法的,你知道吗?”
“我没想瞒着你!”他皱起眉,“我只是怕你多想。”
“姜禾,你一向是最理智,最大度的。”
“晓晓只是我的师妹,她孤苦无依,我帮她一把,不是应该的吗?”
“你为什么要把事情想得那么龌龊?”
“龌龊?”我重复着这个词,只觉得荒谬,
“沈知节,这不是三万两万的事!这是我们八年的感情,是我们对未来的承诺!”
“你瞒着我,把属于我们的东西拿去给了别人,现在,你反倒指责我龌龊?”
“我说了,我只是怕你多想!”
他走过来,想拉我的手,被我猛地甩开。
他愣了一下,声音放软:
“禾禾,你相信我,我和晓晓之间清清白白,真的只是师兄妹的情谊。”
“等她情绪稳定了,找到稳定的工作,我保证不会再管她。”
“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好不好?”
“和以前一样?”我的眼泪终于决堤,
“我们回不去了,沈知节。”
心里的伤口努力恢复,也回不到当初的模样。
我转身走进书房,反锁了门。
彻夜未眠。
但却没想到,这仅仅是个开始。
沈知节的善良,远比我想象的更没有底线。
一个月后,是我三十岁的生日。
按照往年的惯例,沈知节会给我准备一份惊喜。
今年,他递给我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笑着说:
“禾禾,生日快乐。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我打开盒子,里面是我看中很久的一款百达翡翠的限量款手表。
若在平时,我定会欣喜若狂。
但此刻,我心里只有疑云。
那三十万的窟窿还没补上,他哪里来的钱买这块表?
我压下心头的异样,微笑着说:“谢谢,我很喜欢。”
他似乎松了口气,以为这件事就算翻篇了。
可他不知道,就在昨天,
我接到了我最重要的客户,也是我的好友陈总的电话。
陈总语气兴奋又羡慕:
“姜大律师,恭喜啊!你们家沈知节,真是把你宠上天了。”
“为了给你准备生日惊喜,居然把云栖那个项目的股权都质押了,硬是凑了五百万出来。”“这份魄力,真是让人佩服!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云栖”项目,我心里猛地一颤。
三年前,我发现了即将破产的文旅地产项目“云栖”的潜在价值,
力排众议,说服了几个大客户共同出资,
并拉着沈知节的工作室作为设计方入股。
我为这个项目熬了无数个通宵,做了上百版的风险评估和融资方案。
如今,“云栖”已经成为本市最火的文化地标,
我们当初投入的那些股份,翻了不止二十倍。
其中属于我和沈知节的那部分,
是我指定要留着,作为我们未来抗风险的底牌,
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动。
那五百万,是他背着我,从我们的底牌里抽走的。
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强作镇定地问陈总:
“他……有说这笔钱用来做什么吗?”
陈总哈哈大笑:“还能做什么?肯定是给你准备天大的惊喜呗!”
“前两天他还找我咨询,说是看中了一颗叫晨星的粉钻,想在你生日宴上求婚呢。禾禾,你可真有福气!”
粉钻,求婚。
我挂了电话,心中五味杂陈。
或许,是我错怪他了?
他是真的想给我一个惊喜,弥补之前的过失?
这个念头,在我登录我们共同的投资账户时,被击得粉碎。
投资账户里,关于那笔五百万资金的去向,
清楚记录着资金用途:
艺术品投资;收款方:L.X.
林晓晓的艺术工作室。
我随即点开了林晓晓的社交平台,最新一条动态是一个小时前发的。
她笑得灿烂又纯真。
配文是:“感谢我的缪斯,为我买下了整个世界的星光。”
“巴黎,我来了!我的个人画展即将在这里启航。”
照片的角落里,有一张画展的宣传海报。
海报上,主推的那副画叫晨星。
原来,他费尽心力,不惜动用我们最后的底牌,
不是为了给我买什么粉钻求婚。
而是为了给她,在巴黎办一场风光无限的个人画展。
而我,得到的不过是一块他用办画展剩下的零头,买来的手表。
瞬间,所有的爱意、温情、八年的回忆,都被冻结成冰渣。
我拿着那块崭新的手表,走到沈知节面前。
“沈知节,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质押云栖股份换来的那五百万,在哪里?”
他脸上温柔的笑容,缓缓消失。
这次,他连辩解都懒得辩解,只是沉默地看着我,
眼中有愧疚,有不忍,还有一丝……被戳穿后的恼怒。
“她……她的画展,被一个国际大策展人看中了,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他艰难地开口,“你知道的,办一场国际个展需要多少钱,她根本负担不起。”
我冷笑,“所以,你就把我们最后的底牌,给了她?”
他似乎觉得我不可理喻,“禾禾,钱没了可以再赚!”
“可一个艺术家的黄金创作期错过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难道在你眼里,钱比一个人的梦想和前途还重要吗?”
“梦想?前途?”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沈知节,你别忘了,”
“云栖那个项目,是我从一堆烂摊子里挖出来的!”
“是我不眠不休做了三个月的尽调,是我陪着投资人喝到胃出血,才拉来的投资!”
“那是我的心血,我的成就!”
“你拿着我的心血,去给她镶金边,还反问我为什么不懂得梦想?”
“我……”沈知节沉默。
“你有没有想过,你质押股份,万一项目出了问题,我们可能倾家荡产!”
我死死地盯着他,“在你心里,我这个陪你从一无所有走到今天的合伙人,”
“是不是还不如一个只会躲在你身后哭哭啼啼的师妹重要?”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只能恼羞成怒地呵斥,
“你不要无理取闹!”
“姜禾,我以为你不是这么物质、这么刻薄的女人!”
物质?刻薄?
我看着眼前这个我爱了八年的男人,
在这一刻,只觉得陌生。
是我错了。
我错在以为,八年的并肩作战,能抵得过他心中那点泛滥的、廉价的同情心。
我错在以为,他是我的爱人,我的战友,会与我一同守护我们打下的江山。
没想到,到头来,我的付出,我的心血,他用得心安理得。
他对另一个女人的拯救,却是情深义重,感天动地。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沈知节。”我收起眼泪,平静地摘下无名指上的订婚戒指。
“我们,到此为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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