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薛素素萧荇《君待东风我且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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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夫君是京都有名的纯恨夫妻。
他纳了四个小妾,我转身就谈了五个面首。
他砍断了面首的脖子,我就勒断他小妾的玉颈。
五年后,他递给我一封和离书。
“锦兰郡主要回来了,我得娶她。”
“你顶着似她七分皮囊才成了我夫人,如今,该让位了。”
我这才明白,原来我只是别人的替身。
可他何尝不是我心上人的影子?
当我比他前一天另结良缘时,他却急了。
“阿素,不嫁了好不好?”
“行,我签。”
我只扫了一眼,便提笔在和离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萧荇似乎没料到我会如此爽快,预备好的说辞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你……倒是痛快。”
我将笔搁回砚台,抬眼看他,唇边漾起一抹浅笑。
“夫君急着迎新人入门,我自然也不能扫你的兴。”
正好,我心尖上的那个人,也要从西疆回来了。
“五日之内,我搬走。”
本想更早些,但嫁妆繁多,实在需要时间。
“这么快?”
萧荇又是一愣,沉吟片刻,摆了摆手。
“行吧。反正第六日,锦兰便抵京了。你在此处,她瞧着确实不便。”
他随即扬声唤来管家。
“立刻找人,将夫人这院子修缮一番。那几株碍眼的桂花树都移走,郡主喜爱茶花,全换上名品。”
我心头火起,人未至,便要抹去我存在的一切痕迹?
“且慢!”
然而话音未落,窗外已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只见我最爱的那棵金桂已被拦腰砍断,枝桠上我亲手搭建的鸟窝摔在地上,里面几枚鸟蛋碎裂开来,狼藉一片。
“萧荇,还有五日,谁准你现在就动我的东西!”
萧荇踱步到窗前,神色漠然。
“早晚都要清理干净,难不成还留着碍锦兰的眼?”
说着,他竟抬脚,踏在了那只破碎的鸟窝上,鞋底沾上黏腻的蛋液。
一只大鸟凄厉地鸣叫着,俯冲下来,不顾一切地啄向萧荇。
萧荇眼中戾气一闪,从侍卫手中夺过弓箭,拉弦、放箭,动作一气呵成。
那小小的身躯便坠落在地,再无生息。
我看着那瞬间殒命的生灵,一股寒意夹杂着怒火直冲头顶。
我怒极反笑,语带讥诮。
“恭喜萧大人,攀上了郡主这根高枝。听说……郡主腹中早已有了西疆藩王的骨肉?你这可是双喜临门啊!”
萧荇脸色骤变,猛地盯住我。
“薛素素,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我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退缩。
他敢射杀我的爱宠,我就要戳他心口窝子。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怒意。
“锦兰是为国牺牲,受了天大的委屈。若非她,何来我朝如今的安稳?你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轻笑出声,笑声里满是凉意。
“是啊,你们这些堂堂七尺男儿,要靠一个弱女子去和亲来‘保家卫国’,真是好本事,好担当!”
五年前,锦兰郡主只带着一名丫鬟、一个侍卫远赴西疆和亲。
如今西疆战败,她得以归国,却不想是以这般尴尬的身份。
萧荇被我戳到痛处,勃然大怒,抬手便将桌案上的白玉镇纸扫落在地。
“薛素素,你够了,别以为和离了,你就可以放肆!”
“啪”一声脆响,玉屑四溅。
我瞪大了眼睛,那是母亲给我的嫁妆。
我怒火上涌,想也不想,抓起他放在一旁准备明日上朝用的奏章文书,“刺啦”一声撕成两半。
“好!好!好!”
萧荇气得脸色铁青。
“五日!五日内,你给我滚出萧府!”
我冷冷地看着他,心中一片麻木。
原本,我和他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洞房花烛夜之前,我们连三句话都不曾说过。
上花轿那日,我便已认命,只在心中藏了一个小本子。
他若以诚待我,我必以心还之;他若负我欺我,我也绝不任人揉捏。
这五年,便是最好的印证。
他敢纳四房妾室,我便寻五位面首;他敢砍断面首的脖子,我就能勒死他心爱的小妾。
我们彼此憎恶,却又纠缠了五年。
如今,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第二天是中秋,萧府举行了家宴。
我和萧荇面和心不和地出席了。
酒过三巡,萧母的目光扫过我的腹部,语气带着惯常的拈酸刻薄。
“素素啊,这转眼都五年了,你这肚子,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们萧家人丁单薄,还指望你开枝散叶呢。”
若是从前,我或许会低头隐忍,将苦涩咽下。
但今时不同往日,我为何还要忍?
我抬眼,直视公婆,唇边勾起一抹笑容。
“父亲、母亲不必心急。你们很快就能抱上孙子了。”
“只不过,不是我生的。”
萧父萧母惊疑不定地看向萧荇。
看来,他们宝贝儿子要娶郡主这天大的“喜事”,竟还被蒙在鼓里。
萧荇握着酒杯的手指骤然收紧,重重咳嗽了一声,试图打断这对话。
“父亲、母亲,子嗣之事休要再提。当年我遇险,是素素为救我在冰河里浸泡了三天三夜,才落下了寒症,伤了根本。此事乃我亏欠于她,与她无关。”
萧母闻言,嘴角撇了撇,带着几分理所当然。
“我当然知道!若非如此,就凭她五年无所出,我岂能容她至今?”
她话锋一转,带着试探。
“你们今日这般……莫非是打算重新纳妾了?”
我轻笑出声,打破了那层虚伪的窗纸。
“母亲误会了,不是纳妾,是娶妻。”
“我与萧荇已签下和离书,不日便会搬离萧府。届时,自会有‘能生育’的儿媳妇进门,为萧家开枝散叶。”
我故作惊讶地挑眉。
“怎么?如此大事,萧荇竟未曾告知二老么?”
萧荇在桌下猛地踢了一下我的脚,眼神锐利,示意我闭嘴。
我岂会如他所愿?
既然戏台子都搭到眼前了,这出戏,自然要唱个痛快。
我继续说道。
“二老真是好福气,很快就要成为皇亲国戚了。萧荇要迎娶的,正是从西疆归来的锦兰郡主。他昨日便已向皇上请旨赐婚了。”
“什么?锦兰郡主!”
萧父率先拍案而起,脸色铁青。
“那个……那个肚子里还揣着野种的女人?荇儿,你疯了不成!你不要素素,我们还能替你寻个清白闺秀,那锦兰如今是个什么名声,你竟要娶她进门?”
萧荇豁然起身,面色阴沉,语气却异常坚决。
“我意已决!若非五年前那场和亲,我娶的本就该是锦兰!如今她为国受尽屈辱,受尽世人白眼,我若再不护她,还有何颜面立于天地之间!”
他猛地转向我,眼中怒火燃烧。
“薛素素,你在此挑拨是非,真是令人不齿!”
我看着眼前这场因我几句话而掀起的家庭风暴,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我优雅地站起身,语气淡漠。
“你们的家事,自行商议吧。我还有许多行李要收拾,失陪了。”
夜深人静,我正指挥丫鬟们整理箱笼,门外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萧荇推门而入,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
他神情复杂,挣扎了片刻才开口。
“阿素,我爹娘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他们其实不想你走,觉得我们萧家对不住你。”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想看他还能演出什么戏码。
他见我不语,似是下了决心,往前走了一步。
“我考虑再三……你若愿意,可以留下。我许你平妻之位,锦兰为正妻。”
“哈哈哈。”
我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萧荇,你萧家何时成了懂得感恩之人了?不过是舍不得我身后国舅府的势力罢了。我薛素素,堂堂国舅公嫡女,给你做平妻?你也真敢开这个口!”
萧荇眉头紧锁,脸上挂不住,语气也冷硬起来。
“你休要不知好歹!你年已二十有余,又无法生育,离开萧家,还有哪个高门大户会要你?留在萧家,至少保你一世富贵安稳,有何不好?”
我厌烦地摆了摆手。
“我的去处,不劳你费心。”
萧荇冷笑一声,带着几分笃定。
“你就嘴硬吧,我倒要看看,离了萧家,你能如何。届时若走投无路,可别求着我让你回来!”
见他赖着不走,还口出狂言,我心底那股恶气又涌了上来。
“萧荇,你如此纠缠,百般挽留……该不会是这五年相处下来,不知不觉,喜欢上我了吧?”
果然,这句话如同点燃了火药桶。
“无药可救!”
萧荇的脸色瞬间涨红,恼怒地指着我,最终猛地一甩袖袍,摔门而去。
“我今晚睡书房!”
刚刚好,
正合我意。
行李已收拾停当,整整十六口樟木大箱。
萧荇不知何时出现在院门口,目光阴沉地扫过那些箱子,他的视线忽然定格在一卷半展开的画轴上。
画轴上,一个银甲白袍的少年将军跃然纸上,眉目清朗,笑容飒爽。
“林梓墨?”
萧荇的瞳孔骤然收缩,猛地抬头盯住我。
“你怎么会有他的画像?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心中泛起一丝快意,脸上微微一笑。
“我们是青梅竹马,自幼一同长大。若非父母之命,若非五年前那场和亲,他被点将为送嫁护卫,或许……我们已经成亲了。”
萧荇愣在原地,随即露出羞恼的嘲讽。
“呵,我当为何这五年你总是冷冰冰的,原来你心里,一直装着别人!”
“彼此彼此。”
我迎上他的目光。
“如今,你的白月光回来了,我的竹马也归朝了。岂不是正好?我们都可以得偿所愿,各自欢喜。”
萧荇僵在原地,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
“阿素,你当真……一点都不考虑留下来?还是你笃定,林梓墨就一定会娶你?”
我头也未回,语气淡漠。
“不留了。萧荇,我们本就是一场错误的凑合,如今有了拨乱反正的机会,为何还要继续纠缠?”
“至于梓墨娶不娶我,那是我与他之间的事,与你,再无干系。”
行李终于全部装车。
我登上马车,车帘落下,隔绝了萧荇复杂难辨的目光。
第二日,京都长街两侧,人声鼎沸,西疆归来的队伍即将入城。
我早早便站在临街的酒楼雅间窗口,目光在人群中急切地搜寻。
终于,旌旗招展,马蹄声近。
他骑在一匹神骏的黑马上,昔日的少年意气已被边关风沙磨砺成坚毅沉稳。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急切地扫过,像是在寻找什么。
当他的视线终于捕捉到我时,冷峻的面容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我跟他招了招手,看着他随着队伍缓缓走向皇宫方向,我才缓缓收回目光。
一转身,却险些撞上一人。
萧荇不知何时竟也在此处,他脸色晦暗,眼神死死盯着我。
“好一番痴情凝望,薛素素,这五年在我身边,我可从未见过你露出这般眼神。”
我微微一怔,随即失笑。
“这有什么可比的?萧大人,难道你见到锦兰郡主时,不会情难自禁,目光相随吗?”
萧荇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噎住了,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竟真的陷入了沉思。
我不再理会他莫名其妙的失态,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按照林梓墨的急性子,他面圣复命后,定然会第一时间来国舅府寻我。
我得赶紧回去,亲手布置几样他爱吃的菜肴。
暮色渐深,我亲手将最后一道清蒸鲈鱼摆上桌,又仔细调整了碗筷的位置。
这些都是林梓墨年少时最爱的菜式。
“小姐,萧大人来了。”
我蹙眉转身,果然见萧荇站在院门口,他不请自入,目光扫过满桌的菜肴。
他眼神一缩,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酸涩。
“五年!薛素素,整整五年,你从未为我布过一次菜!如今却为他……这般亲力亲为?”
我放下筷子,心中涌起一阵厌烦。
“萧荇,你我已经和离,再无瓜葛。你此刻跑来计较这些,不觉得可笑吗?”
“我不是计较这个!”
萧荇逼近一步,眼神执拗地锁住我。
“你回答我!这五年,你是否从未对我动过心?我只是林梓墨的替身,对不对?”
这话如同点燃了引线,我积压五年的委屈和愤怒瞬间涌上心头。
我冷笑一声,直视着他。
“替身?萧荇,你莫不是忘了,究竟是谁先把她人影子扣在我身上?我薛素素嫁入你萧家,本已认命,只想安分度日。可新婚之夜,你是如何待我的?”
五年前,新婚之夜,婚房里没有半点温情,只有萧荇冰冷的训斥。
“加入我萧家,就要遵守我行事的规矩。”
“第一,我素来不喜儿女情长,心中所系,唯有家国百姓。望你知晓,莫要奢求些无谓的温存。”
“第二,年节等重要日子,我会予你正妻该有的体面,与你一同出席。但平日……莫要过分纠缠。”
“第三,府中事务你可酌情打理,但我的事,你无需过问太多。同理,只要不损萧家颜面,你的事,我亦不会过多约束。”
当时的我,内心一点点沉下去,却又奇异地平静下来。
也好,既无情,便守礼。
我在心中的小本子上默默记下。
相敬如“冰”,各自安好。
若非他六日前执意要和离,我或许真的会守着这冰冷的约定过完一生。
可他既先撕毁了协议,甚至妄想让我屈居“平妻”之位,我便再无留恋,只求好聚好散。
萧荇被我质问得脸色一变,似是想起了当初自己的绝情。
他张了张嘴,语气软了几分。
“当初我确实……可如今……”
话未说完,院外传来一阵喧闹。
管家喜气洋洋地引着一行人抬着几个沉甸甸的箱笼进来。
“小姐,林将军派人送礼来了。”
箱笼打开,尽是西疆的奇珍。
光泽油亮的虎皮、雪白的狐皮大坎、造型雄奇的鹿角、珍贵的天山雪莲……
一名副将捧着一个紫檀木盒,恭敬递上。
“薛小姐,这是将军特意交代,务必亲手交予您。他说……这是五年思念的见证。”
我接过盒子,轻轻打开,里面是一块上好的蓝田暖玉,精心雕刻成一个小像,眉眼含笑,正是我的模样。
这玉质温润,刀工细腻,可见雕刻之人花了多少心血与时光。
我爹娘闻讯赶来,看到满院价值不菲的礼物,脸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连连称赞。
“梓墨这孩子,真是有心了!五年了,难为他一直惦记着。”
一旁的萧荇脸色愈发难看,冷哼一声。
“这些东西,不少是西疆藩王宫中之物吧?如此珍贵,岂能私相授受?理应上交朝廷才是!素素,此物来历不明,恐惹祸端,还是别收为好!”
说着,他竟一步上前,劈手就要夺过那木盒。
“萧荇,你敢!”
我惊呼一声,下意识地紧紧抱住盒子。
争夺间,盒子脱手而出,“啪”地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盒盖弹开,那块蓝田玉滚落出来,清脆地裂成两半,我的小像也从中间断开。
突如其变,一下子大家都呆住了。
我颤抖着捡起那两半碎玉,抬头死死盯住萧荇,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萧荇似乎也没料到会如此,脸上闪过慌乱和歉意。
“阿素,我、我不是故意的!我赔给你,我寻更好的玉……”
“滚!”
我甩开他的手,用尽全身力气指着院门,声音尖利。
“你给我滚出去!立刻!马上!”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林梓墨从院外快步进来,清朗地喊着我的小名。
“砚砚,我来娶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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