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姝儿(卫姝)卫潜《离泪两行,道不出别来无恙》
跟养兄有私情的第三年,我无意中有了身孕。
大夫说我身子不好,若是堕胎将来再难有孕。
我苦苦哀求养兄给我个名分。
他却满脸为难。
【姝儿,侯府虽落魄,却也是要脸的。】
【养兄妹成亲,说出去太惹人笑话了,我得为侯府的颜面着想。】
【孩子打掉吧,你放心,就算将来你没有孩子,我也会疼你一辈子的。】
我从不怀疑他,坚定地相信他的每一句话。
可堕胎的第二天,他却突然说要跟我做回兄妹。
我流着泪痴缠一个答案,他迫不得已才告诉我他要成亲了。
新娘不是别人,正是与我一同被侯府收养的好姐妹。
也是他另一个养妹。
我这才知道,对于真正爱的人,脸面也是可以不要的。
可后来我接受了媒婆的说亲,他为何又红着眼撕碎了亲书……
腹中的气息彻底消失,我早已感觉不到疼,心里只有失落和空虚。
卫潜给不了我名分,我的孩子便没资格出生。
不过还好,他说过会疼我一辈子。
我就是那么傻,从小到大都坚定地信着他。
【小姐,该喝药了。】
丫鬟云雀端着药碗走进,顺手将门关得严严实实。
可院中下人的议论声还是钻进了我的耳朵。
【还是婉小姐有福气,去了庵中修行多年回来,少爷依旧对她一往情深。】
【可不嘛,她只是提了一句自己到年龄了,该回来成亲了,少爷便慌了神,把这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买了回来给她做聘礼。】
【哎,其实姝小姐也挺可怜的,跟了少爷那么多年,别说爱和名分了,连个像样的定情信物都没捞到。】
【他们虽然瞒着,但咱们都看得出来,姝小姐这几日分明是堕了胎,你说她要是知道少爷要跟婉小姐成亲,能撑得住吗?】
我的手猛地一颤,汤药洒在了被子上。
我强忍着心底的不安,问云雀:【兄长要娶姐姐?】
云雀漫不经心地笑道:【小姐,你别听这些下人胡说,少爷就是以兄长的名义给婉小姐准备嫁妆罢了……】
云雀掩饰得很好,可她微红的眼眶和沙哑的声音却出卖了她。
我顿时什么都明白了,泪水忍不住地翻涌。
【原来他不是觉得养兄妹成亲丢人,而是觉得跟我成亲丢人啊……】
云雀心疼地抱住我,不再遮掩,哭道:【小姐,我就说少爷靠不住吧,可你偏偏什么都信他。】
【婉小姐修行三年,他跟你在一起也三年,如今婉小姐才回来,他就迫不及待地抛弃你。】
【他这样的人哪里值得你付出真心啊?!】
是呀,他哪里值得我付出真心?
我与姐姐一同被侯府收养,姐姐清心寡欲,性子冷淡,从来不会真正关心任何人。
我不同,我感恩侯府,拼尽全力地报恩,养父母生病,我衣不解带地照顾,兄长仕途不顺,我想方设法接近那些官员家眷,让他得人提携。
可即便如此,他心里想的念的仍旧是姐姐。
而我,只是他心气不顺,思念成疾时聊以慰藉的床伴。
我什么都明白。
可是真心已经付出了,哪是那么容易可以收回来的?
我想最后再为自己争取一次。
我强忍着身体的痛,挣扎着下床穿好衣服。
云雀痛心疾首道:【小姐,你怎么这么犟呢?!】
我颤抖地伸出一个手指,凄凉地哀求道:【云雀,就一次。】
【我就再试最后一次好不好?】
【如果失败,咱们就一起离开……】
云雀心疼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好,就一次。】
姐姐的院子被聘礼塞得下不去脚,房檐上的红灯笼刺目得让人心痛。
我抬头看向那个正在亲自挂红绸的背影,声音嘶哑:【哥,你要娶姐姐,那我怎么办?】
卫潜闻言,慌乱得险些从梯子上摔下来。
他一把捂住我的嘴,低声呵斥:【姝儿,那么多人在,别乱说话!】
【要是婉儿听到了那还得了?】
我置若罔闻,依旧不死不休地追问:【哥,告诉我,我怎么办?】
卫潜匆忙将我拖回了院子。
他像从前一样把我抵在门后,低头封住了我的嘴。
我以为他会给我一个解释,可再抬头,他却只扔给我一句冰冷凉薄的话。
【姝儿,我们做回兄妹吧……】
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我指着满床的鲜血,不甘地怒吼:【卫潜,我们还怎么做兄妹?!】
【你看见了吗?那是我为你流的血,是你亲骨肉的血!】
我的声音很大,卫潜吓坏了,下意识地抬手给了我一巴掌。
【卫姝,你小点声!】
【你是生怕婉儿听不见吗?!】
卫潜,你还真是偏心啊。
你只怕姐姐知道了会难过,却从未想过此刻的我有多无助。
卫潜看着我红肿的脸,和不停滑落的眼泪,声音放缓了一些。
【姝儿,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怕被人听到横生事端。】
【你告诉哥哥,你想要什么?】
【不管什么,哥都答应你,全当对你的补偿。】
三年了,我们在一起三年了。
可他却连我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我拉住他的手,泪眼模糊:【我什么都不要,哥,我只要你。】
【你娶我好不好?】
【姐姐还是清白之身,另嫁不难,可我不行,你若不要我,就没人会要我了……】
卫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一把甩开我,皱眉呵斥道:【卫姝,你说什么胡话?!】
【我不会允许婉儿嫁给别人,这事以后休要再提!】
【还有,我承诺过疼你一辈子,便会说到做到,你好好呆在我身边,余生我不会亏待你的!】
原来他说的疼我,是以这样的方式,是以兄妹的名义。
我心如刀绞,却知道无法动摇他的决心。
但我还是想问个明白。
【哥,你什么时候爱上姐姐的?】
卫潜陷入沉思,但他的眼底却多了几分温柔。
【不知道,我只知道从她进府我就忍不住想了解她。】
【我想知道她为何清心寡欲,想知道她为何无悲无喜,到了后来,便成了想知道她的一切。】
我终于明白,这也许就是所谓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吧。
我突然就想通了,装睡的人你叫不醒,无心的人你也捂不热。
我擦掉眼泪问:【什么时候成亲?】
【两日后。】
我点了点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
【那这两天,你能陪陪我吗?就像从前那样。】
【等两天后,我不会再缠着你,一辈子都不会。】
卫潜背脊一僵,皱眉问:【姝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是我的妹妹,自然该一辈子缠着我。】
我没有回答,扯开话题:【哥,最后这个请求,你能答应吗?】
卫潜满脸为难,半晌才愧疚道:【今日不行,姝儿,我答应了今日要陪婉儿去取嫁衣……】
【明天,明天我保证陪你。】
【好。】
卫潜离开时的背影很急切,也很激动。
大概是因为他要去陪自己心爱的人了吧。
就像从前的我,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他唤我,我都会屁颠颠地赶到,风雨无阻。
目送他消失后,我终于瘫坐在地,痛哭失声。
云雀抱住我的肩膀,叹气道:【小姐,过完这两天一切就都结束了,咱们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
不知过了多久,我哭干了眼泪,从双膝之间抬起头。
【云雀,你替我去找一趟上次那个媒人吧。】
【她不是说城西那个丧妻的书生很喜欢我吗?我嫁……】
我和书生的婚期定在了两天后。
跟卫潜和姐姐同一日。
我想要卫潜陪我两天,也并非有什么歪心思。
只是想跟这段荒唐的过去做最后的道别罢了。
第一夜,身体的痛和内心的苦闷让我睡得不安稳。
天还未亮,我便让云雀替我好好梳洗了一番,遮住了毫无血色的脸。
都要离开了,我不想再让卫潜看见我狼狈的一面。
我换上了他亲手为我学做的红裙子。
那时他说,他最爱明媚张扬的姑娘。
可惜到头来,他心心念念的却是姐姐那样素净清冷的女子。
云雀见我愣神,以为我是在担心。
她安慰我道:【小姐,放心吧,少爷虽说用情不专,但向来是个守信之人。】
【他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来的。】
其实不用云雀说,我也是相信他会来的。
毕竟他负我至此,就算是赎罪,这点小小的要求他也一定会做到的。
可惜,我还是高估了自己。
我从清晨等到晌午,从晌午等到黄昏,依旧没听到熟悉的脚步声。
云雀见我愈发失望,气不过一处来。
【小姐,你等着,我去找他!】
【今日,我绑也要把他给绑过来!】
我出声制止云雀。
【不必了,他大概是太忙了,咱们回去休息吧。】
我还是习惯性的会替卫潜找理由。
云雀向来护我,她不愿让我离开前的最后一个愿望落空,还是冲出了院子。
很快,她便折返了回来,眼眶红红的,一看就是哭过。
我心疼地拉住她问:【怎么了?他欺负你了?】
云雀摇了摇头,哽咽道:【我没有见到少爷。】
【他根本不在府里。】
云雀顿了一顿,才不忍地开口:【下人说他一大早就陪着婉小姐出府了。】
【说是婉小姐觉得嫁衣上的鸳鸯不够灵动,非要亲自去绣坊盯着改,少爷不放心她一个人,便陪着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我心底吃痛,酸楚瞬间涌上喉头。
原来,他和我的约定还比不上姐姐的一对鸳鸯重要。
我可真够傻的,等了一整天,等来的却仍旧是失望。
罢了,什么两日之约,全当是一场无心的玩笑吧。
我捂着隐隐作痛的小腹,搭着云雀的手回了屋。
【云雀,不等了……】
那一夜我依旧难眠,外面下雨了,滴滴答答的,仿佛也在为我感到不值。
就在我以为夜晚会这样悄然过去时,房门却被轻轻推开了。
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温热的气息盖住了我的唇。
卫珩像从前一样霸道地将我拉坐在大腿上,忘情地索取。
我真的不明白,他明明只想跟我做兄妹,如今又为何要做出情人一般的亲昵举动。
可我没有一点力气,根本推不开他。
一直等到他累了,他才松开我。
但他仍旧紧紧环住我的腰,顶着我的额头道:【姝儿,对不起,不想失约的。】
【可婉儿刚回来,对什么都不熟,我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出门……】
哦,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啊。
知道自己失约了,也知道我会生气。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选择了抛下我。
眼泪再一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卫潜感受到了我的委屈,有些慌神,急切道:【姝儿,哥真的错了。】
【明天,哥明天一定陪你!】
【再相信我这一次好不好?】
我空洞地看向他,悲凉地点了点头。
【好,哥,明天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卫潜好像真的想弥补我。
这一夜他没有离开,而是像从前一样拥着我入眠。
我没有拒绝,可明明是自己最渴望的温暖,如今我却只觉得冷得透骨。
他似乎也睡不着,手掌反复在我背上轻轻摩挲,呼吸也渐渐变得沉重。
衣带松开的那一刻,我身体一僵,意识到了他想做什么。
我正想拒绝,他却自己猛地停了下来,眉头紧皱,满脸愧疚。
【不行……】
他低声自语,像是在警告自己。
【从前我没与婉儿定亲,怎样乱来都可以。】
【如今不同了,我不能再做对不起她的事。】
我的心像是被匕首狠狠刺穿,鲜血淋漓。
原来这么多年,他跟我只是乱来。
我强忍着眼泪,离开了他的怀抱,声音嘶哑道:【哥,睡吧。】
【我们都累了。】
卫潜在我身后沉默良久,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没再碰我。
一夜无眠,却同床异梦……
大概是昨日等他等太久着了凉,次日醒来,我便开始高烧不退。
我难受地动了动,惊醒了身旁的卫潜。
他摸到我滚烫的额头,着急道:【姝儿,你怎么烧得这么厉害?】
他急忙起身,准备派人去请大夫。
可刚出门,他的贴身小厮便匆匆跑来。
【少爷,婉小姐院里来人请,说婉小姐已经备好了车马,让少爷随她一同去寺庙祈福。】
卫潜的动作一顿,他回头瞟了我一眼,道:【你去回婉小姐的话,就说我今日有些急事,得晚点才能陪她去祈福。】
这大概是我这两天从他口里听到的唯一欣慰的话了。
可惜,并没持续太久。
小厮为难地开口:【少爷,婉小姐交代了,祈福是讲究吉时的,今日若是赶不及,只能说明你俩没得到神明祝福,这亲事便得延后……】
话音未落,卫潜脸色骤变。
他猛地站起身,眼中的那点犹豫瞬间被惊慌取代。
他看了一眼病榻上的我,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是匆匆留下一句:【姝儿,对不起,我得先走一步。】
【待会儿云雀过来,你让她去帮你请个大夫,药材都用最好的,别怕花钱。】
我躺在冰冷的床上,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刚刚赶来的云雀道:【云雀,闭门谢客吧,谁来了,都不见……】
那一整天,我昏昏沉沉,时醒时睡。
我做了好多梦,好像都是关于卫潜,可他的脸我却怎么都看不清。
这大概就是告别的前兆吧。
不知过了多久,模模糊糊间我听到有人不停地敲门。
【姝儿,哥回来陪你了,你锁着门做什么?】
可无论他怎么喊,我都只是沉默。
卫潜得不到回应,误以为我是在跟他赌气,叹气道:【今日的事确实是哥不对,但哥也没办法,这毕竟是我的终身大事啊。】
屋里仍旧一片死寂。
卫潜终于不耐烦了。
【卫姝,我明日就要成亲,没工夫跟你闹!】
【这样吧,你自己静静,顺便养好身体。】
【等成完亲,咱俩再好好聊,到时候你想要什么,哥补偿给你就是!】
脚步声再次远去。
我自嘲地摇了摇头。
哥,我说过的,今日是最后一次。
我们之间,没有下次了……
次日清早,卫府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可没有一个人发现,后门外停了一顶不起眼的喜轿。
我在云雀的搀扶下,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轿子。
我不知道前路是好是坏,但我想,怎么都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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