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苏念儿谢元初《修安知我心》
    
满城皆知,谢家公子谢元初,当初为了娶我一个商贾之女苏念儿,曾顶着家族的巨大压力,亲率百人马队,捧着稀世的东珠聘礼,几乎轰动了整个江南。
他说:“念儿,我谢元初此生,非卿不娶。”
那时的他,眼中星河滚烫,可这滚烫,仅仅维持了一年。
成亲一周年的那日,他没有回来。
我等到更深露重,等来的却是管家支支吾吾的回话:“少爷...少爷他,在城西为一位女侠庆功。”
我心头一沉,追问之下,才拼凑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一个叫姜圆圆的女人。
我也曾远远望见那女子一眼,在城中最热闹的街口。
她一身红衣飒飒,正一脚踹翻了当街欺凌弱小的恶霸,手中长剑出鞘,周围百姓的叫好声此起彼伏。
而彼时,我的丈夫谢元初就站在不远处的茶楼上,眼神中的痴迷与赞叹,是我从未见过的光彩。
那目光,比当初看我时,还要热烈百倍。
流言蜚语如潮水般涌来,茶楼里说也把他俩称之为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心口疼得几乎要被撕裂开,终于在一个午后,冲进了他的书房。
我将那些不堪入耳的传言一一摊开,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问他是不是真的。
谢元初没有丝毫犹豫,答得字字如刀:
“是,我心悦于她,此生只爱她一人,早知世间有此人,当初就没有你我的婚约。”
“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看着我煞白的脸色,眉心微蹙,似乎觉得我的失态有些多余。
“但你放心,我曾许诺过,谢家主母的位置永远是你的,只是你往后莫要再寻我,和圆圆游玩时总有小厮来汇报很扫兴,圆圆是我的毕生所求。”
毕生所求?那我算什么?
我们苏家为了帮谢家的生意打通南北商路,耗尽心血,又算什么?
洞房花烛夜,他执着我的手,在我掌心写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又算什么?
我忘记那天是怎么走回卧房的,只知道眼泪浸湿了床褥。
我安慰自己,他只是一时被那所谓的江湖侠气迷了眼,他是一介清流,骨子里是温润的,待他过了新鲜劲会回家的。
我抱着这点可悲的期望,一日日地等。
我为他温着每日的汤羹,打理着他换下的衣物,固执地扮演着一个贤良妻子的角色,仿佛只要我坚持,就能将他的心重新焐热。
可等来的,不是他的回心转意,而是弟弟苏子安出事的消息。
那天下午,我正在清点库房的丝绸,家中老仆连滚带爬地冲进来,一张脸毫无血色:“小姐!不好了!子安少爷...子安少爷出事了!”
我手中的账册滑落掉在地上。
子安是我唯一的弟弟,自幼体弱,被我护在掌心长大。
从仆人口中得知,他在码头指挥家中伙计卸货时,因一时不慎,冲撞了本地山匪少主的左膀右臂。
那山匪本就横行霸道,借机发难,竟一口咬定子安是去指挥人偷盗。
山匪的势力盘根错节,官府都不愿轻易招惹。
他们不报官,只说要按江湖规矩办事。
而那规矩,便是要当众斩去子安的双手,以儆效尤!
我浑身的血液刹那间凉透,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去求谢元初。
他是谢家之主,是城中首富,山匪再嚣张,多少也要给他几分薄面。
只要钱给得够,再大的事端也能平息。
我疯了一样冲回房,将我所有的嫁妆单子,地契房契,所有能变卖的珍宝首饰都拢在一起,跌跌撞撞地跑到谢元初的书房。
他正与姜圆圆对坐品茶,两人谈笑风生,见到我狼狈的模样,谢元初的眉头立刻不悦地皱起。
我顾不得许多,跪在他面前,将怀里所有的契书都推到他面前:“元初,求求你,救救子安!他被山匪的人抓走了,他们要斩了他的手,这些是我的所有,你都拿去,不够的你再补上,无论多少钱,只要能把他赎出来!求求你了!”
谢元初听完,脸色也是一变。
他虽然对我冷淡,但苏谢两家毕竟是姻亲,此事关乎谢家脸面,他不能不管。
他皱着眉,正要开口让管家去山匪交涉。
恰在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姜圆圆,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她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审视:“元初,不可!”
“江湖事,江湖了,用金钱去干预,是对江湖道义最大的侮辱,你弟弟做错了事,冲撞了人,就理应按照江湖的规矩接受惩罚,这才是真正的公平。”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她:“你说什么?那是一双手,不是一件衣服!他的人生就全毁了!”
姜圆圆却冷哼一声:“真是妇人之见,元初,你看看她,子安若想在这江湖上立足,就必须要有承担后果的勇气和骨气,今日我们若用金钱将他赎回,他日后只会成为一个被人戳着脊梁骨耻笑的软骨头!一个连自己过错都不敢承担的懦夫!”
她顿了顿,“我会亲自押他去领罪,让他堂堂正正地面对这一切,这才是淬炼,这才是成长!”
我惊恐地看着谢元初,只见他的眼中,竟因为姜圆圆这番话,迸发出一种几乎是崇拜的狂热光芒。
他上前一步,激动地扶住姜圆圆的手臂:“圆圆,你说得对,是我糊涂了,险些也变得和你一样...一样短视。”
他口中的“你”,自然是指我。
“苏念儿,你听见了?圆圆这才是真正为子安好,你这种只知道用钱解决问题的想法,软弱可欺,只会害了他。”
他挥了挥手,几个早已候在门外的家丁立刻上前,将我从地上粗暴地架起,死死地拦住。
“谢元初!那是我亲弟弟!你不能这样!姜圆圆,你这个蛇蝎毒妇!你会害死他的!”
我疯狂地挣扎,哭喊。
谢元初却连看也不看我一眼,他的目光,他的全世界,似乎都只剩下那个红衣女子。
他只对姜圆圆温声道:“去吧,圆圆,别让这种妇人之仁,耽误了你行侠仗义。”
我被关在了屋内,声音喊到嘶哑。
我无力地滑坐在地,泪水模糊了视线。
我眼睁睁看着太阳滑落,直到快黄昏我才趁着小厮不注意偷跑出去,
万众瞩目之下,那个被全城百姓奉为女侠的姜圆圆,亲手执刀,面不改色地斩断了我弟弟苏子安的双手。
我遍体生寒,心脏急速跳动,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卧房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
床头的琉璃镜上反射出我的样子,我被吓得一抖,镜子里面容凹陷,头上竟生出死死白发,说是女鬼也不为过。
子安被接了回来,他躺在床上,双眼无神。
曾经那双会为我雕刻精巧木鸟的双手,如今被厚厚纱布包裹着。
他整日不言不语,我亲手喂到他嘴边的参汤,他会面无表情地吐出来。
有好几次,他都趁着下人不备,想要一头撞死在床柱上。
我心如刀割,却只能强撑着。
我已经派我的心腹快马加鞭的去给那个人报信,当初他说如果后悔随时可以找他,我还开玩笑的让他等到八十岁,想不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我告诉自己,我不能倒下,子安只有我了。
我费尽了千辛万苦,几乎散尽了我所有的私房钱,托人从京城请来了一位隐居的神医。
神医看过子安的伤势后,捻着胡须沉吟许久才说:“伤得太重,筋脉尽断,但若用老夫独门的金针续脉之法,辅以极其珍贵的火阳草为药引,日夜温养,尚有一丝恢复的希望。”
一丝希望!
这四个字,对我而言,不亚于天籁之音。
我喜极而泣,当即就要去准备。
火阳草千金难求,但我知道谢元初的私库里就有一株,是他当年为了救一位生意上的伙伴,花重金寻来的。
可就在我燃起希望,准备去找谢元初开口时,姜圆圆又阴魂不散地出现了。
她看了一眼床上面容枯槁的子安,又看了一眼头上丝丝白发我,竟摇了摇头,“念儿妹妹,你这样是在害他。”
“凡夫俗子才会执着于这皮肉之全,真正的高手,需得破而后立,方能脱胎换骨。”
说着,她竟不顾我的阻拦,对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奴仆使了个眼色,命她们强行将子安从床上带走。
我疯了般扑上去,死死护住子安:“姜圆圆,你又想做什么?你已经害得他够惨了!你还想怎么样!”
姜圆圆一把将我推开,她的手劲极大,我一个踉跄,重重撞在一旁的桌角上,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看着我,仿佛我才是那个执迷不悟的可怜人:“我要用我师门最上乘的独门心法,废掉他原有的所有武学根基,助他重塑经脉,从此不再受这凡俗肉身的束缚,这,才是真正的新生,你以为我谁都教么?要不是元初天天在我面前念叨,我才不管你这闲事。”
我拼命摇头,那哪里是新生,分明是折磨。
恰在此时,谢元初回来了。
他听到了姜圆圆那番高深莫测的理论,脸上露出了痴迷的神色。
“圆圆,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而且你的境界,我辈望尘莫及!”
他由衷地感叹道,随即冷冷地看向我,“苏念儿,你目光短浅,怎能理解圆圆的良苦用心?她这是在帮你弟弟成为人上人,你莫要再胡搅蛮缠,耽误了子安的治疗。”
他甚至亲自上前,帮着那两个奴仆,将拼命挣扎的子安从我怀里夺走。
子安用嘶哑的嗓子哭喊着:“姐姐救我”。
我被家丁死死按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子安被他们拖拽出府,送往城外的一座荒废的破庙,交由姜圆圆进行所谓的锻炼。
并且,谢元初还严令家丁将破庙团团围住,不准我带任何医生去打扰他们修炼。
我拽住谢元初的衣袖:“谢元初,你明明知道那是折磨,那会要了他的命,你一定要用牺牲我弟弟的性命,来证明你对她的深情吗?”
谢元初一根根掰开我的手指:“别闹,圆圆也是为了给我排忧解难,她是我的知己,你不许胡说,而且你现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是不要出门了,免得丢了我的脸面。”
从那以后,我就被软禁了,每一个深夜,我都能隐隐听到从城外破庙的方向,断断续续地传来子安那凄厉的惨叫。
我派去打探消息的丫鬟哭着回来告诉我,姜圆圆每日只给子安一碗清粥,然后用浸了冰水的鞭子抽打他的身体,再将他扔进冰冷的井水中,子安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几次都险些断了气。
我心急如焚,几次三番想要出去,都被谢元初派的人死死拦住,他们甚至对我动了手,将我推倒在地。
还有三日了,我数着日子,盘算着到时候如何让她们名誉扫地。
可次日,姜圆圆来瞧我,她言语里尽是对我的关心,我闭口不言不想与她多费口舌。
她当着谢元初的面,对我说道:“念儿妹妹,你这心魔若是不除,早晚会成为元初的拖累,我看,需得以毒攻毒,方能让你勘破恐惧,获得心灵的平静。”
我不知道她又想出了什么恶毒的法子,只看到谢元初听完后,赞同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清晨,我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从床上强行架起,带上了城外最高的青云峰。
山巅之上,狂风呼啸,吹得人几乎站不稳。
一条仅由几根锈迹斑斑的铁索构成的悬索桥,摇摇欲坠地横跨在两座山峰之间,底下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我有严重的恐高症,这是谢元初早就知道的。
仅仅是站在桥头,我就已经双腿发软,脸色惨白,胃里翻江倒海。
姜圆圆却笑着,恶趣味十足。
她命人将我用粗糙的麻绳结结实实地捆绑起来,像吊一块猪肉一样,吊在了悬索桥的正中央。
“啊!!!”
失重感和极致的恐惧瞬间让我疯狂地尖叫,哭喊,哀求。
“放我下去,求求你们!”
谢元初就站在对面的山崖上,一身锦衣,与我的狼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最近确实太耗费心血了,我们也是为你好,才商讨出这样的方案,圆圆曾经也战胜了心魔,才成就了她的现在,你不是很爱我么?我相信你也可以的,我期待战胜心魔后的你。”
说完,他竟真的转身,与姜圆圆并肩离去。
将我一个人,留在这百米高空的之上。
正当我绝望之际,熟悉的声音传来,我还以为是谢元初:“我错了...我...”
还没说完,话就被打断,“你错什么了?苏念儿,一年不见,你怎么被欺负成这样了?瞧你那点出息。”
我被他拉了上去,一抬头那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我放声大哭,
“哇,你终于来了,我快被谢元初整死了。”
“我知道。”
苏修安的神情看不出是喜是悲,只是默默的帮我理顺被风吹乱的头发。
“我要合...离...”我被吓得直打嗝,哭声一顿一顿的。
苏修安捧着我的脸让我跟他平视,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他们怎么欺负你的,我要让他们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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