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蓁蓁萧衍《千金诺成白骨枯》
萧衍是京中最风流的王爷。
又一次为青楼花魁大打出手后。
他搂着花魁,笑得恣意:“赎金找王妃要,她最懂规矩。”
他的话引起众人会心一笑。
“宁王妃还真是个贤良淑德的好女子,每次王爷在外惹了桃花债,都是她给善后,一点都不计较。”
可谁还记得,他也曾是京中最痴情的公子,也曾当众对我立誓一生一世一双人?
但仅仅五年。
我便学会了为他处理情债,收拾一个又一个的烂摊子。
处理玩腻了的外室,百两黄金。
解决掉不该有的野种,千两黄金。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此次我依旧还会如此时。
我已经跪在了皇后的面前。
“五年之约已到,现在我可以带着女儿离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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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将青楼里消息带给我时。
我只是讽刺笑了笑。
转身,拿着令牌,独自去了皇宫。
皇后高坐凤位,华光流溢的凤眸只在我身上轻轻一掠,便洞穿了一切。她无需多言,只一句:
“想清楚了?”
那声音平淡无波,却像裹着冰渣的鞭子,狠狠抽在我早已麻木的心上。在她——这位深宫胜利者面前,我那点残存的自尊被碾得粉碎。我猛地抬起头,眼中再无波澜,唯余一片冻结千年的荒原:
“是!我想清楚了!”
她静默片刻,那目光似怜悯,更似嘲讽,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身旁的老嬷嬷捧出那只尘封五年的雕花木匣。
“本宫五年前便说过,这道旨意,你迟早会用上。”
匣盖掀开,明黄刺目。皇后的话,字字如冰锥,凿开我尘封的记忆。
五年前初入中原,随他拜见皇后。皇后看着一身苗疆银饰、眼眸清亮的我,唇角那抹笑意味深长:
“苗疆的姑娘,讲求一生一世一双人,至死不渝,是么?”她顿了顿,指尖摩挲着冰冷的凤座扶手,声音轻飘飘落下:“可惜了,你嫁进了皇家……”
彼时我心头微凛,却仍固守着那份可笑的执念。父亲警告犹在耳畔,可我偏要赌!赌他萧衍能为我背弃这皇家的‘常理’,赌我能守得住苗疆女儿最珍视的‘唯一’!
青楼养外室的风声传来时,我腹中骨肉已近七个月。
惊怒攻心!女儿在血光中仓惶降临,我一只脚已然踏进了鬼门关!
从阎王殿爬回来那一刻,皇后的预言才如九天寒冰,轰然灌顶!冻得我五脏六腑都在尖叫!
可惜,太迟了!这醒悟,是用我半条命和女儿的病弱换来的!
“你打算何时离开?”
我垂眸迟疑片刻,淡淡开口:“明日吧,有些无用的东西我还要处理一下。”
暮色沉沉压向王府。踏入院门,便撞上那张曾令我魂牵梦绕、如今却只余憎厌的脸。萧衍捧着一盆蝶萼花,笑容温存依旧:
“蓁蓁,你看!我新得的,开得多好!”
蝶萼花,我苗疆圣花,象征生死不渝。
当年初见,他手捧此花,指天立誓“此生唯卿”!何等天真,我竟信了!
后来呢?每一次背叛被揭穿,每一次谎言被撞破,这花便成了他“赎罪”的道具!
满京城都道萧王爷情深义重,千里迢迢为爱妻求取心爱之花。可谁人知晓这花于我,早已是剜心剔骨的嘲讽!是钉在耻辱柱上的证据!
“怎么?欢喜得说不出话了?”他语带宠溺,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就要揽上我的腰。
我像被毒蛇触碰般猛地闪开,眼底的嫌恶如利刃,毫不掩饰地剜向他!
他笑容一僵,随即若无其事地放下花盆:
“还为解语的事置气?她……腹中有了我的骨血,我不能让她无名无分地流落在外。蓁蓁,你是当家主母,最是识大体,莫要再同我闹了,可好?”
闹?呵!
他践踏誓言,他背弃深情,他令我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他让我们的女儿从出生便带着病弱……到头来,竟是我在闹?
一股巨大的、荒谬的悲凉瞬间攫住了我。喉咙里尝到铁锈般的苦涩。
花解语,那个被他如珠如宝藏在金屋里的花魁。
从前碍于颜面,只敢暗度陈仓。
如今,终究是要登堂入室了。
我后退一步,彻底拉开距离,声音森寒如九幽之冰,没有一丝波澜:
“好啊。王爷想如何安置,便如何安置,不必问妾身。”
毕竟,这里的一切很快就要同我无关了。
他显然没料到我这般‘顺从’,愣神过后,脸上竟绽出如释重负的、刺目的欣慰:
“蓁蓁!我就知道!你终究是京城最贤惠、最大度的王妃!得妻如此,当真是我萧衍几世修来的福分!”
‘贤惠’这两个字,如同淬了剧毒、烧红的铁签,狠狠捅进我早已千疮百孔、结满冰凌的心脏!
大婚那夜,红烛高燃,他也曾这样执我之手,目光灼灼:
“蓁蓁,你定会是我萧衍最‘贤惠’的妻子,对么?”
那时我多蠢啊!以为‘贤惠’就是为他红袖添香,为他打理内宅。
直到第一个外室挺着肚子找上门,我才恍然彻悟!
他要的‘贤惠’,是我吞下血泪,笑看他左拥右抱!
是我打落牙齿和血吞,为他维持这虚伪的‘王府体面’!
是我用苗疆女儿最珍贵的‘唯一’,去供奉他皇族子弟三妻四妾的理所应当!
萧衍面色一喜,随后安抚笑道:“蓁蓁,你可以放心,解语身份低微不适合抚养我的长子,这孩子生下来终究是要过继到你膝下的。”
“到时,若你介意,我便将解语养在外面,我说过,王府的女主人永远都有一个,那便是你。”
我微微蹙眉,刚要开口告诉他和离之事,忽然一个丫鬟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王爷,解语姑娘和小姐都掉进池子里了!”
寒风如刀,裹挟着冰渣割在脸上。我和萧衍赶到结着薄冰的池边时,花解语和我的玥玥都已被捞了上来。
池水冰冷刺骨,满是碎冰。我的玥玥,我那才刚满三岁的、小小的玥玥,像一只被遗弃的雏鸟,蜷缩在湿透的棉袄里,浑身抖得像风中落叶。
她的小脸惨白得毫无血色,几乎要与满地积雪融为一体,嘴唇冻得发紫,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只余下微弱痛苦的呜咽。
“玥玥!”我肝胆俱裂地扑过去,将她冰冷僵硬的小身子紧紧抱在怀里,那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了我的骨髓。
我抬头,声音带着撕裂的哭腔:“王爷!快!快叫府医!玥玥冻坏了!她……”
我的话戛然而止。
我看到萧衍正小心翼翼地将花解语打横抱起。那女人浑身湿透,瑟瑟发抖地依偎在他怀里,低声啜泣着:“王爷……孩子……我们的孩子……”
萧衍满眼都是疼惜与焦虑,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池边抖成一团的女儿,没有问一句玥玥如何!
他抱着他的新欢,抱着他‘珍贵’的子嗣,毫不犹豫地、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仿佛池边那个濒临冻僵的小小身影,只是一块碍眼的石头!
心口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爪狠狠攥紧、撕扯!那沉甸甸的痛楚,夹杂着彻骨的寒,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
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下那几乎破喉而出的、凄厉的尖叫。
咽下那口混着血与泪的苦涩,我将女儿紧紧裹在怀里,用自己残存的体温去暖她,跌跌撞撞地冲回了属于我们的、冰冷的院子。
回到房中,我手忙脚乱地给玥玥换上干燥暖和的衣物,用厚厚的棉被将她裹紧,又命人拼命烧起炭火。然而,寒意像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魔鬼。
没多久,玥玥小小的身体便开始滚烫起来!她的小脸烧得通红,呼吸急促,意识模糊,开始发出痛苦的呓语:“阿娘……冷……阿娘疼……”
府医!
必须立刻叫府医!
我厉声命令贴身丫鬟翠儿:“快去!把所有府医都给我叫来!现在!立刻!”
时间在女儿痛苦的呻吟和炭火爆裂声中缓慢地爬行,每一息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翠儿跌跌撞撞冲回来,脸上毫无血色,带着哭腔:“王妃,王妃不好了!府里的所有大夫都被王爷……都被王爷叫去那个女人的院子了!说是……说是她受了惊吓,腹中胎儿不稳,奴婢去求了王爷,结果……结果被那院子里的人给,给打了出来……”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我脑中炸开!所有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刻冻结成冰!
花解语的惊吓?胎儿不稳?
那我的玥玥呢?!
我的女儿正在高烧中濒临死亡啊!
曾经的一幕幕不受控制地撞进脑海——
在我怀着玥玥的时候,萧衍是何等的欣喜若狂!
他曾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在我隆起的肚皮上,眼神明亮如星子,一遍遍描摹着孩子的眉眼,声音里满是期待与笃定:“蓁蓁,这定是个像你一样的女儿!我要把全天下最好的都给她!我要让她做最幸福的小郡主!你放心,我会用命护着你们娘俩!绝不让她受一丝委屈!”
那时他的誓言多么真诚,真诚得让我以为那就是永恒。
可如今呢?
他承诺要用命保护的孩子,正在他的漠视中一点点被死神拖走!他甚至为了另一个女人的胎儿,剥夺了玥玥生还的希望!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了我的心脏,勒得我几乎窒息。
我看着女儿小脸上不正常的红晕,颤抖的手不自觉握成了拳。
不!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死!不能!
一个古老的、带着血与秘辛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最后一点萤火,猛地在我心头亮起。
本命蛊!
对,我是苗疆嫡系血脉的公主,出生时便伴生着蕴藏生命精元的本命蛊!它能生死人肉白骨,是天地间最珍贵的保命之物!它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但此刻,只有它能救我的玥玥!
意念及此,一股决绝的力量支撑着我站起来。
我颤抖着解开衣襟,露出胸口檀中的位置。
那代表生命源头的细微鼓动就在皮肤之下。我径直来到梳妆台拿出一柄特殊的短刃,正要不顾一切地刺入血肉时,房门突然被用力踹开。
“住手!”
一声冰冷的怒喝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闯入!萧衍去而复返,脸上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混杂着贪婪与冷酷的光芒,他的目光如毒蛇般死死锁定在我即将刺入胸口的手上!
“蓁蓁!你在干什么?!”
看到他,我的心里生出几分希冀,踉跄着跑了过去,犹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抓着他的衣摆。
“阿衍,你快些叫府医来,玥玥她……”
“蓁蓁,解语因为落水腹中的孩子受到惊吓,胎息不稳!你的本命蛊!快!把它给我!只有它能保住我的孩子了!”
他语气里都是焦急和不容置疑的索取。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原以为他突然到来是想起了女儿落水,想要来关心女儿。
却没想到,他的目的竟是为了他和别人的孩子。
“呵!你的孩子?”我红着眼看着他,声音嘶哑破碎:“那玥玥呢?你看不见吗!她快要死了!她也在冰冷的池水里泡过!她在发高烧!你若不找府医,那本命蛊是救她的最后希望!”
“高烧?”
萧衍嘴角勾起一抹极其讽刺,瞥了眼床榻上的女儿,冷笑:“呵!装得倒挺像!苗蓁蓁,你教的好女儿!小小年纪,心思竟如此歹毒深沉!我已经知道了,就是她推的解语落水!”
“我还没惩罚她呢,她居然为了逃避责罚,自己竟也跳进冰水里装可怜博同情!如此心机,如此狠毒,也配称我的女儿?也配用你的本命蛊?!”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心脏!剜心剔骨!他竟然……他竟然如此看待自己的亲生骨肉!将垂死的女儿污蔑至此!
“花解语说什么你便信什么吗?萧衍!玥玥是你的亲生女儿……”
“够了!我不想听你的狡辩!”
萧衍粗暴地打断我,眼中再无半分温情,只剩下疯狂和急切:“本命蛊给我!否则休要怪我自己取了!”
他一步上前,那狰狞的面孔在我绝望的瞳孔中急速放大。
“不——”我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拼命护住胸口。
但晚了!太晚了!
萧衍,这个我曾经倾尽一切去爱、去相信的男人,此刻像一个冷酷的屠夫。
他眼中只有花解语和腹中那个未成形的孩子!
他根本不顾我的挣扎,更无视床上女儿越来越微弱的呼吸!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另一只手抢过我手中的短刃,带着一种摧毁一切的决绝,狠狠地、精准地刺入了我的胸口!
“啊——!”
难以想象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仿佛灵魂被硬生生撕扯!我看到他染血的手指,带着莹白中透着淡金色光芒、微微搏动的蛊虫抽出!那是我的命根!是玥玥最后的生机!
“玥玥谋害未过门的姨娘,这就算是你赔给解语和她未出世孩子的赔礼,下不为例。”
说完,他看都没看浑身是血的我一眼,更没有看垂死的女儿一眼,攥着那还带着我体温和鲜血的蛊虫,像捧着稀世珍宝,毫不犹豫地转身冲了出去,奔向那个女人的院子!
剧痛让我蜷缩在地,胸口血肉模糊的伤口汩汩流血,我挣扎着爬到女儿床边,抬手想要去触摸女儿已经愈加苍白的小脸,却忽然眼前一黑彻底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我似是掉进了梦魇之中。
在那里,我似是又回到了和萧衍初识的时候。
我依旧是苗疆无忧无虑的公主,依旧在路边捡到了受重伤的萧衍。
那时的他会为了我的不开心而焦心,会想尽办法爬上苗疆最危险的山峰为我摘下蝶萼花逗我开心。
他会在我父皇面前单膝下跪发誓一生一世用命来疼我爱我。
可忽然,他的身影化成千万片冰渣碎裂。
渐渐的,画面变成了五年前的皇宫。
“自古男子三妻四妾不过都是常事,更何况他是王爷,若将来真的继承大统,后宫佳丽三千更是必不可少,你既爱他,又何必执着?”
皇后看着我的目光充满了不解和淡然,而我却坚定红着眼摇头。
“您知道的,我想要的只是一生一世双人,若做不到那我宁愿不爱。”
皇后闻言无奈叹息:“不如这样,本宫便同你打个赌。”
“你且等上五年,若五年后你仍旧想要和离,那本宫便成全你。”
这一句话最终化为了一颗颗冰渣,扎得我鲜血淋漓。
我猛地睁开眼,胸臆间那被生生剜去本命蛊的剧痛如毒藤绞缠,逼得我痉挛般大口喘着粗气。
那些被血泪浸透的往昔甜蜜,如同淬毒的糖霜碾过舌尖,转瞬便化作蚀骨的冰锥,狠狠凿击着我残存的脆弱,令我的意识如同溺水者,在冰冷刺骨的绝望深渊里沉浮挣扎。
突然,床边传来女儿一声细弱的嘤咛,那声音虽轻,却像穿透浓雾的微弱铃铛,骤然将我迷乱的魂魄从记忆的漩涡中拉回。
玥玥!
踉跄着来到床边,我将手探向女儿的额头,却愕然发现竟滚烫得吓人!她的呼吸越来越弱,小脸痛苦地皱成一团。
“玥玥别怕,阿娘……阿娘去求他……求他给你找大夫。阿娘不会让你出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撕下染血的衣襟草草堵住胸口那可怕的伤口,踉踉跄跄、一步一个血脚印地冲出了院子,扑向花解语那灯火通明、暖意融融的院子。
院门口,两个家丁拦住了我。我顾不得身份,顾不得尊严,像个疯子一样拍打着紧闭的院门,嘶哑地哭喊:
“萧衍!求求你!救救玥玥!她真的不行了!求求你叫个大夫去看看她!求求你看在……看在她也是你骨肉的份上!求求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
萧衍站在门内,脸上带着一丝倦意和被打扰的不耐。可当他的目光看着我胸口的血渍时,眼神似乎有瞬间的震动和动摇,无奈开口:
“受了伤不好好休息跑出来做什么?万一受了凉可如何是好。”
话落,他满脸关切的抬脚便向我走了过来,熟悉的表情令我有一刹那的恍惚,好似他依旧是那个爱我至深的男人。
一丝希冀在心里生出。
“王爷……”
一个娇弱无骨的声音突然从屋内传来,花解语裹着厚厚的狐裘,依在门边,脸上带着虚伪的不忍:
“姐姐说得对,玥玥是你的亲骨肉,是这王府的小姐,奴家不过一低贱舞姬,又如何能同她相比?日后奴家躲着她一些就是了,你还是快些去看看吧!免得辜负姐姐一番苦心,这伤再严重就不好了。”
她的话像毒蛇的信子,精准地探入萧衍那刚刚松动一丝的心防。他眼中的动摇瞬间被冰冷的怀疑和烦躁取代。
“花解语!”我目眦欲裂,恨不得扑上去撕碎那张虚伪的脸!
“够了!”萧衍厉声打断我,他冷漠地看着我,如同看着一个厌恶的乞丐:“苗蓁蓁!收起你这套把戏!解语说的没错,你和你女儿,惯会装可怜博同情!本王的孩子刚刚安稳下来,没空看你在这撒泼!”
“王爷!”
我跪倒在冰冷的雪地里,额头重重磕了下去,鲜血瞬间染红了雪地,声音是泣血的哀求:“萧衍!玥玥是真的不行了!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难道你忘了当年你有多期盼这个孩子,忘了曾说过要护我和女儿一生一世吗?”
“萧衍,别逼我恨你!”
萧衍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
那些被他几乎遗忘的带着幸福和花香的过往,如针般刺了他一下。
我期盼的看着他眼中的动摇,心中生出几分希冀。
可花解语突然娇哼一声,捂着肚子,虚弱地拽了拽萧衍的袖子:“王爷……妾身肚子又有点不舒服了……好冷……”
这一声,彻底浇灭了萧衍眼中那一丝微乎其微的、源于过去的火花。他冰冷的视线重新落在我身上:“你教子不善,理应受到惩罚。来人,帮王妃磕满一百个头,不磕够不许走!”
“萧衍!你敢!”
萧衍回头冷冷的看着用力挣扎的我,嘴角勾起讽刺的笑:“你不是想要找大夫么?磕够了一百个,我就可以考虑考虑。”
我身子一僵,不可置信看着他。
这就是我放弃一切也要嫁的夫君,是我想要相伴一生的人。
如今,却用女儿的性命比我给他的妾下跪磕头赔罪!
身体被两个婆子死死押着,我想挣扎,女儿惨白的脸却在我的眼前浮现。
一滴泪顺着脸颊话落,我跪在冰冷的雪地里,闭上双眼任由那两个婆子按着我将额头狠狠撞击着坚硬冰冷的地面。
鲜血混着冰冷的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每一次磕下,都伴随着骨头撞击地面的闷响和心碎的声音。
就在我颤抖着,即将完成那绝望的仪式时,院门吱呀一声又开了。
出来的不是萧衍,是花解语。她裹着雪白的狐裘,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血泊中的我,那张美丽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刻毒的胜利笑容。
“别磕了,王妃。”她的声音娇柔,妖娆的走到我面前:“王爷让我告诉你……回去吧”
她微微俯身,凑近我的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淬毒的耳语低声道:
“王爷说……像你这样心思歹毒的女人,养出来的孽种,死了干净!”
“他让你带着你那该死的女儿……一起滚去地狱吧!这王府有我和我儿子就够了。”
说完,她直起身,轻蔑地扫了一眼我凝固在脸上的绝望,转身,像一只高傲的孔雀,踩着暖和的锦鞋,回到了那个温暖如春、隔绝了所有绝望的院落。
厚重的院门嘭地一声,在我面前无情地合上!
最后一丝光,灭了。
世界在我眼前彻底崩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冰冷。我忘了胸口的剧痛,忘了额头的鲜血,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踉跄着、失魂落魄地回到了那个冰冷死寂的院子。
推开门。
炭火早已熄灭。
屋内比屋外更加寒冷彻骨。
床上,那个小小的身影,一动不动。
我扑到床边,颤抖着伸出手,探向女儿的鼻息……
没有了……
一丝一毫……都没有了……
我的玥玥……
我那小小的会甜甜叫阿娘的玥玥……身体,已经冰冷僵硬了。
她小小的手,还保持着痛苦蜷缩的姿势。脸上残留着泪痕和高烧的红晕,眼睛微微睁着一条缝,空洞地望着屋顶,仿佛在无声质问着这个冰冷的世界。
“我的玥玥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悲鸣,终于从我胸口炸裂开来!那不是哭喊,是灵魂被活生生撕碎、被地狱之火焚烧殆尽时发出的最后哀嚎!
萧衍!
花解语!
目光落在墙角那盆早已枯萎的蝶萼花上——那是他虚伪爱情的祭品。也落在冰冷的烛台上。
一个冰冷、疯狂、带着无尽毁灭气息的念头,如同地狱中爬出的恶魔,占据了我的心神。
一点微弱的火苗,在我死寂的眼中幽幽燃起。
越燃越烈。
最终,化作焚天的烈焰!
我轻轻抱起玥玥冰冷僵硬的小小身体,用最后一点力气,将她紧紧、紧紧地搂在怀中,仿佛要将她揉进我同样冰冷的骨血里。然后,我拿起烛台,踉跄着走向堆满易燃物的角落,将烛火,毫不犹豫地抛向了那象征着虚假过往的纱幔!
火焰,如同我心中积压了五年的怨毒与绝望,瞬间升腾而起!贪婪地吞噬着房间里的一切!浓烟弥漫!
烈焰舔舐着房梁,发出噼啪的爆响。火光映在我布满血污、如同厉鬼般的脸上,空洞的眼中没有泪,只有一片焚尽万物的灰烬和刻骨铭心的恨意!
“玥玥不怕了,阿娘在。”
“阿娘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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