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沐言傅云深《风吹过,再无归期》
嫁进王府三十年,已是老太君年纪的方沐言却还是无儿无女,日日独守空房。
今日是方沐言五十岁的生辰,她却还是独守着烛光,看着满桌早已凉透的菜。
她轻笑一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喃喃自语道:“方沐言,下辈子,可不要再选错了人……”
这时,门却“吱呀”一声被推开,傅云深走了进来。
方沐言抬头看他,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王爷怎么来了?”
傅云深一进门就闻着酒味,眉头不由得地蹙了起来。
“堂堂王妃,整日只知道醉酒,传出去成何体统?”
方沐言听闻这话,却只是拿起酒壶熟练地倒了杯酒,起身走到他跟前递过去:“今朝有酒,今朝醉。王爷要不要也尝尝?”
傅云深脸色沉了沉,毫不犹豫地甩开她:“本王看你是疯了!”
方沐言没防备,整个人摔在地上,手中的酒也尽数洒在了她的身上。可这般狼狈,她却没恼,反倒勾起了嘴角。
她凝视着地上男人的影子,缓缓道:“王爷,今天是妾身的生辰。”
傅云深听见这话,眸色微变,转瞬却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漠。
方沐言自己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抬眸看了一眼傅云深,轻叹了一口气。
她转身走向梳妆台:“父亲说,生辰该有生辰礼。”
话音落下,她眼眸里闪过一丝决绝:“王爷贵人事忙,许是忘了准备。那便让妾身送王爷一份吧。”
说着,她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个信封,递到傅云深的面前。
“这是妾送王爷的礼,还请王爷收下。”
傅云深接过拆开,见是和离书,他面色一沉,继而眉头紧蹙,语气低沉又带着怒火:“方沐言,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方沐言深吸一口气,仅仅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让她疲惫至极。
她是真的累了。
“当年皇上赐婚,将你我捆了三十年。这么多年过去,也难为王爷了。”
“王爷心里装着旁人,偏又给不了她名分,想必熬得辛苦。如今妾,甘愿让位。”
却不料,傅云深只是嗤笑一声。
“方沐言,你这又是什么招数?”
“假装大度?”
“这些年,旁人看不清你,你当本王也瞎吗?”
方沐言望着傅云深,苦笑着问:“王爷倒说说,妾是个什么样的人?小肚鸡肠?心胸狭隘?还是心狠手辣?”
傅云深冷着脸,没答话。
方沐言自嘲一笑:“不管王爷怎么想,从今往后,妾都不会再烦王爷了。”
“只是,妾今天还有一个愿望。”
傅云深冷眼看着方沐言,那般的冷然的目光,仿佛她的事都与他无关。
她眼眶里凝着泪,她本就生得极美,便是上了年纪,也依旧动人。
她犹豫着伸出手,轻轻拉住了傅云深的衣袖。
下一秒,就被他像扔什么脏物似的甩了出去。
她结结实实得摔在了地上,额头撞在桌角,血珠顺着脸颊往下流。
可方沐言目光平静。
这些年,傅云深即便是中了药,也不肯碰她,就为了给他的白月光守身如玉。
她定定地看着傅云深,缓缓道:“王妃当成我这样,确实挺失败的。看来,妾确实不适合这个位置。”
傅云深冷声道:“当年你若有这觉悟,也不会有今日的下场。”
方沐言努力提起嘴角,眼里满是苦涩:“王爷说的是,都是妾的错。如今看来,妾只能用这条命来偿还了。”
傅云深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方沐言,你这般惜命的人,怎会舍得去死?”
方沐言眼神坚定,喃喃道:“若我死了,只盼下辈子,别再遇见你了。”
傅云深不屑:“那你就去死吧。”
话落,转身拂袖而去。
方沐言脸上那丝笑意,瞬间消散,她抬手摸了摸额角,看着指尖的血迹,却恍若无物。
她扶着桌沿,缓缓起身。
他还是这般讨厌她。
方沐言闭上眼睛,声音艰涩:“傅云深,但愿下辈子,再也别见了。”
回到梳妆台,她从抽屉里摸出一张药方。
这是前几天御医把脉后留下的。
她得了绝症,活不了几天了,这方子,不过是能让她少受点罪罢了。
想起那日御医宣判病情的画面,依旧像巨石一般砸在她的心头,闷得喘不过气,让人绝望。
她闭上眼,泪水从眼角滑落,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睁开眼,将眼前的药方撕碎后用火烛点燃。
还有最后一件事。
方沐言从发髻上拔下一支发簪,低头凝视了许久后,才轻轻将其放在梳妆台上。
次日凌晨。
方沐言独自一人,走到了郊外的悬崖边。
这是附近最陡峭的悬崖,掉下去,绝无生还可能。
可此时她站在悬崖之上,面色平静,闭着眼享受着山风吹过,感受着初升太阳的刺眼。
“傅云深。这一次,是真的永别了。”
说完,她闭紧双眼,任由身体向前倾斜。
一阵大风刮过,她的身影,就这么随着风,坠了下去。
朝堂之上,傅云深身为摄政王,到得比往日更早。
辰时刚过,他已端正坐于案前,如往常一般处理着堆积如山的公务。
巳时,回到王府,又去书房继续批阅着奏折。
属下钟无念端着新沏的茶进来,眼角余光瞥见王爷往日腰间紧系的香囊,如今竟没了踪影。
他觉得有些反常。
虽说王爷素来对王妃态度冷淡,有时甚至带着几分嫌恶,可每年王妃生辰送的香囊,他从来都是贴身带着的。
如今这是怎么了?
见钟无念神色奇怪,傅云深抬眸:“有事?”
钟无念猛地回神,忙低下头:“没……没事。”
说着便匆匆退了出去。
王府里的老人都清楚,王妃和王爷虽说外界传言不合,可每日晌午,王妃总会端着些小点心来书房伺候。
今日钟钟无念在门口等了许久,也没见王妃的身影,只好吩咐厨房单独做了些,小心翼翼地送到书房。
傅云深伸手捏了一块放进嘴里,眉头当即皱了起来。
往日的点心甜得恰到好处,不腻人,今日这个却甜得发苦。
但他也没放在心上,随手将点心搁在一旁,继续埋头处理公务。
直到夜幕低垂之时,钟无念走进来请示:“王爷,今夜是上元节,苏小姐派人来问,您是否得空见一面?”
傅云深望向窗外,点了点头:“嗯。”
钟无念应声退下安排。
夜幕彻底降临时,两人在京城一品居相见。
一品居有个包厢常年为傅云深留着,这些年,他和苏烟也常在这里相聚。
傅云深刚踏进包厢,就见苏烟起身,声音娇柔地唤道:“云深哥哥。”
傅云深自然地将她揽入怀中,温声问道:“天凉,怎么不多添件衣裳?”
苏烟笑得温柔,带着几分女子的娇憨:“想着见你,走得急了些,没顾上”
傅云深眼眸里带着心疼,伸手去拉她的手时,身子却莫名一僵。
但这异样稍纵即逝,很快便被他眼底的深沉掩去。
两人落座后,苏烟含情脉脉地望着傅云深,嘴角挂着甜蜜的笑意。
傅云深拿起蟹钳,低头替她剥着螃蟹。
苏烟忽然轻轻蹙起眉,柔声问道:“那日你我在宫中密会被方沐言撞见,她可曾怪我?”
这话问得颇为巧妙。
她知道傅云深与方沐言不和,可毕竟是明媒正娶的夫妻,面上总得过得去,故而不想显得自己在挑拨两人的关系。
可今日不同,她听小厮说,夜里方沐言和傅云深吵了一架,没过多久,方沐言就独自出了王府。
如今的傅云深,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谁不想巴结交好?
她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傅云深手上的动作未停,语气淡淡道:“我向来不在意她怎么想。”
苏烟点头附和:“也是,她从前虽是丞相独女。可方家早已败落。哪比得上云深哥哥你如今这摄政王的身份。”
傅云深将剥好的蟹肉递过去:“你身子弱,容易受寒,这寒性的东西该少吃些。”
苏烟俏皮地笑了笑:“偶尔吃一些不要紧的。”
“况且还是云深哥哥你亲手剥的呢。”
说罢,她又微微蹙眉,抬眼时,眸中已凝起几分泪意,楚楚可怜:“这些年,也就只有你还记着我身子畏寒,处处替我着想。”
傅云深听了,眼眸微闪:“这些年,他们还是这般刁难你?”
苏烟垂下头,声音低低道:“我本就是庶出,丈夫又去得早,被婆家刁难也是常事。”
傅云深垂眼:“都怪我。当年若是我再坚持些,也不会让你受这些苦。”
苏烟连忙握住他的手:“不怪你。云深哥哥。要怪就怪皇命难违,硬生生将我们分开。”
“可现在不一样了,皇上病重,我们……或许有转机了。”
苏烟看着傅云深的眼睛越发明亮,仿佛看到了光。
傅云深明白她的意思,嘴唇轻启,刚想要说些什么。
眼前却忽然晃过一张令他厌恶的脸,穿着红色的嫁衣,凝视着缓缓燃烧的红烛。
苏烟很快察觉到他的失神,讪讪地松开手:“差点忘了,王妃还在府里等你呢。”
“她跟本王提出要和离。”
傅云深说这话时,原以为心里能平静无波,开口时,心头却莫名泛起一阵酸涩。
他低头瞥了眼腰间往日系香囊的地方,空荡荡的,像缺了些什么。
苏烟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随即换上震惊的神色:“她竟真敢跟你提和离?”
傅云深点头,他也觉得意外。
苏烟见状,伸手轻轻拉住傅云深的衣袖,语气柔得像水:“云深,如今王府不比从前,后院总得有个王妃为你主持着家里的一应事宜。”
她顿了顿,眼尾染上期盼,“我们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
傅云深淡淡一笑:“是等了很久。”他抬手唤来小二,“该好好喝杯酒,算是庆祝。”
苏烟忙亲自给傅云深斟酒,声音软绵:“自打你成婚后,我就让掌柜的替我存着这坛酒,就盼着有朝一日,能和你共饮这杯酒。”
傅云深望着杯中晃动的酒液,往事似在眼前流转。他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苏烟看着眼前的傅云深,眼神越发贪婪。
如今的傅云深,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谁不知道只要能攀上傅云深这颗大树,就能在如今这个乱世得到荣华富贵。
她在郑家受够了委屈,弟弟还等着个官职傍身,这一切,都得靠傅云深。她绝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酒过三巡。
傅云深眼前有些发晃,看着苏烟的脸,恍惚间闪过了方沐言望着他的神情。
他下意识伸手想去触碰,却没有被拒绝。
他听见眼前的女人一声声温柔得唤他:“云深,云深。”
那声音缠缠绵绵,傅云深心头一热,慢慢凑近。
苏烟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只要能进王府,她愿意付出所有。
她内心激动不已,甚至忘了娇羞,身子微微前倾,主动往他怀里靠去。
暧昧的氛围在逐渐窜升,苏烟眼看一切都要水到渠成之时。
忽然,一阵冷风从窗外钻进来,带着些凉意。傅云深打了个寒颤,混沌的脑子清明了几分。
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苏烟,那点方才涌起的兴致,像被泼了盆冷水,瞬间灭了。
他猛地推开苏烟,撑着桌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
苏烟忙上前扶他,柔声提议:“今晚就在附近的别院歇着吧?”
傅云深点了点头。
苏烟心里一阵窃喜,以为今夜定能得偿所愿。
可到了别院,傅云深看着院里熟悉的景致,眉头忽然一皱。他转头对跟来的钟无念说:“把客房收拾出来,让苏小姐住。”
接着又对苏烟解释:“我今日乏得很,你也早些歇息吧。”他顿了顿,补充道,“郑家那边,本王会让人去说一声。今晚你先在这儿住下,明日一早我派人送你回去。”
苏烟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心头那点欢喜瞬间凉透。她怎么也没想到,都到了这份上,傅云深还是不肯碰她。
定是方沐言!定是她在背后搞了什么鬼!苏烟暗自咬牙,却只能低眉顺眼地应着。
然而两人都没留意,这别院里,还有另一双眼睛,正默默看着这一切。
别院内景致雅致,虽处闹市,却自有一种清幽。
这别院原是方沐言的陪嫁,当年方家败落,为保下这处地方,才落到傅云深名下。但虽说归了他,住在这里的人却一直是方沐言的弟弟方沐辉。
此时两人醒来,傅云深对昨日之事仍有些懊恼,见苏烟哭哭啼啼的,便随口安慰了几句。
却没想到,正巧被方沐辉撞见。
作为方沐言的弟弟,他早听过傅云深和苏烟的传言,但如今亲眼看见,心里对这位姐夫还是忍不住生出几分怒气与怨怼。
傅云深被方沐辉那似要剜人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可转念一想,方沐言都已提出和离,自己又何必在他面前躲躲藏藏。
于是他主动揽住苏烟的腰,故意显露出亲昵的样子。
方沐辉见状,冷声嘲讽:“姐夫倒是会安排时间,整日跟我姐姐说公务繁忙,却有空在这别院照顾旁人。”
“姐夫这般‘善良’,可得小心引火上身。”
苏烟听方沐辉这么说,怒斥道:“放肆!你以为你是谁,也敢这么跟摄政王说话?”
“你们方家早就没人了,要不是有云深照拂,岂容得你这丧家之犬在这儿大吼大叫。”
方沐辉被激怒,不甘示弱地回嘴:
“那郑夫人这是想靠上摄政王府,才在这儿对我姐夫百般讨好?”
“但我记得郑夫人当年不是看不起被贬的傅云深,所以才嫁给那个家境显赫,但身体虚弱的郑家嫡子吗?”
苏烟被戳中痛处,忙对着傅云深哭道:“云深,你也这么看我吗?”
“我那时不过是个庶女,在家里连个奴婢都不如,哪敢违抗父亲的命令。”
傅云深眼中多了几分不耐,沉声道:“够了,都别说了。”
他看向方沐辉,道:“你姐姐已主动提了和离,过几日,我与她便再无瓜葛。这别院既是你们方家的,和离后便还给你们。”
“我与你姐姐的婚事本就是被逼无奈,和离后,你就带着她好好过日子吧。”
方沐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想起前日姐姐留下的诀别信,心里就替她万分委屈。
他重复着傅云深的话:“被逼无奈?”
“我姐为了你的仕途,一心一意辅佐你,落得一身病,你现在说被逼无奈?”
傅云深冷声道:“那又如何。我心里只有苏烟。”
方沐辉彻底看清了傅云深冷漠的嘴脸,嗤笑一声:“希望你记住今日说的话。”
“永不后悔。”
话音落,方沐辉拂袖而去。
苏烟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云深,你看你替方沐言保下这别院,她非但不感激,她弟弟还对你如此出言不逊。”
傅云深紧蹙着眉,望着方沐辉消失的方向,想到方沐言那日冷淡的神情,心口莫名一阵抽痛。
傅云深回到王府,本想去看看方沐言,却被几位大臣拉去书房商议新政。
昨夜醉酒未醒,他此时头还昏沉着,忽然想起厨房曾煮过的解酒汤,便吩咐一旁的钟无念去取。
好不容易等汤端来,他下意识朝窗外瞥了眼,没瞧见那熟悉的身影,但碍于面子,他也没有多问。
端起喝了一口,却不是记忆里的滋味。
傅云深当即问钟无念:“这解酒汤是厨房做的?”
钟无念看了看在场的几位大人,点头应道:“回王爷,是的。”
傅云深放下碗,沉声道:“无念,我近来是不是太纵容你了,让你也敢欺瞒我了?”
钟无念一听,慌忙跪下,仍不知缘由,只重复道:“属下真的是按您的吩咐,让厨房煎的。”
傅云深垂眸。
钟无念赶紧说:“定是厨房那边出了差错,属下这就叫他们来给王爷解释。”
等厨房掌勺来了,尝了一口汤,放下碗道:“王爷,这确实是解酒汤。”
傅云深猛地拍案而起:“胡说!这味道和从前的根本不一样!”
厨房掌勺愣了愣,随即脸色发白,慌忙解释:“王爷,奴才有罪。”
“奴才瞒着王爷一件事。”
傅云深揉着发疼的额角:“说。”
掌勺嗫嚅着交代:“从前您喝的解酒汤,其实都是王妃亲手做的。她说您在南方待过,许是偏爱甜口,特意找了南方厨子学了法子来煮。”
“又怕您不肯喝,特意交代我们,谁也不能说那是她做的。”
傅云深瞥了眼那碗解酒汤,垂眸静了片刻,摆了摆手,让众人退下。
等处理完所有的事宜,已至深夜。
往日这个时辰,方沐言见他辛苦,总会备好宵夜送来,今日却没了动静。
傅云深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最后还是去了偏院。
偏院在整个王府最边缘的角落。
当年他嫌她总爱折腾出些声响,嫌她烦,便把她赶到了离自己主屋最远的偏院来。
踏进偏院,院子里静得可怕,连个人影都没有。
他在院里站了片刻,才有个婢女匆匆跑来,问:“王爷是要在这里歇着,还是用些吃食?”
傅云深却道:“不必了,你去忙吧。”
说着,他推开了房门。
整个房间空荡荡的。
房里空荡荡的,可该有的物件,一样没少。
他走了一圈,看到一根根燃尽的红烛,心里莫名泛起一阵酸涩,这情绪来得怪异,让他有些发怔。
转过身,见梳妆台上放着那封和离书,字迹工整,倒像是透着几分决绝。
他拿起看了一眼,又左右环顾了一圈。
这才第一次真切地觉得,方沐言是真的想和他和离了。
次日。
傅云深刚下早朝回府,就见一群下人围着苏烟。她坐在正堂主位上,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
“这茶水太烫了,让人端下去重泡。”
“这点心不够甜,让人重做。”
“这百合摆在这里不好看,让人扔了。”
下人们对苏烟这般越界的举动多有不满,可谁都知道王爷宠她,没人敢得罪,只能忍着气应承。
苏烟见傅云深回来,立刻起身迎上去:“云深。”
傅云深瞥了她一眼,没了往日的热络,淡淡问道:“你怎么忽然来了?”
苏烟赶紧回话:“前几日郑夫人去寺庙祈福,我得空了,便想着来看看你。”
说着,她转头指着下人们,带着几分委屈告状,“云深,你这些下人怕是不懂规矩,我在这儿坐了好一会儿,连杯茶水都没人递。”
傅云深没怀疑她的话,冷眼看向下人们,厉声道:“你们几个,自己去领十个板子。”
苏烟脸上掩不住得意,却又装出温柔大度的样子:“云深,算了吧。他们许是按规矩行事,这点委屈我还受得住。”
傅云深摆了摆手:“那更不能姑息。”
钟无念赶紧上前,把人带下去领罚。
傅云深望着苏烟楚楚可怜的样子,心头软了软,柔声道:“这段时间太忙,下次你再来,他们定然不敢这般无礼。”
苏烟乖巧点头应着。
两人正说着话,钟无念匆匆进来禀报:“王爷,方少爷求见。”
傅云深听见这名字,下意识蹙眉:“他来做什么?”
苏烟也在一旁不满地插嘴:“他若是想见他阿姐,从后门进来便是,何必走正门。”
钟无念神色有些慌张,看了看两人,说道:“他说,想请王爷同去衙门,认领王妃的尸首。”
“什么尸首?”
“你说谁的尸首?”
傅云深显然没反应过来,瞪着眼睛看向钟无念,满脸不敢置信。
钟无念只能再重复一遍:“他说,请王爷去衙门认领王妃的尸首,好让王妃尽早入土为安。”
傅云深听完却缓缓勾起了嘴角,轻蔑一笑。
这个方沐言,为了争宠竟想出这种招数?
以为消失几天,用死来做文章,自己就会对她另眼相看?
这么多年了,怎么方沐言还这般天真。
他让钟无念把方沐辉请进来,见对方眼眶红肿,依旧不屑道:“你以为你和你姐姐玩这种小伎俩,我就会高看你们一眼?”
方沐辉没料到傅云深会如此无情,愤愤地盯着他,可想到姐姐,还是忍了忍,低下头说:“我说的句句属实。官府说我是罪臣之子,无权认领王妃尸首,还望摄政王念在与姐姐最后的情分,同我去官府一趟,让她能体面下葬。”
傅云深皱紧了眉。
苏烟在一旁帮腔:“方沐言死了?怎么可能?她那么爱慕云深,又那么看重摄政王妃的位子,怎会舍得轻易去死?我看你就是在胡说八道。”
傅云深觉得苏烟说得有理,眸中闪过一丝狠戾,喊道:“无念!他不肯说实话,给我打!打到他肯说为止!”
几个府兵立刻围上来按住方沐辉,板子一下下重重落在他身上,没一会儿,他的衣衫就被血浸透,皮肉绽开。
苏烟却还在一旁冷言冷语:“为了你姐姐,得罪如今的摄政王,值得吗?”
一阵冷风袭来,傅云深赶紧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披在苏烟身上,柔声道:“近来风大,你身子弱,当心着凉。”
苏烟拢了拢披风,脸上满是柔情:“多谢王爷。”
话音刚落,钟无念急忙上前禀报:“王爷!不好了,方少爷被打晕过去了!”
傅云深却冷脸道:“他们兄妹二人把戏多,接着打!”
又打了二十板,钟无念看着奄奄一息的方沐辉,再次劝道:“王爷,再打下去,他真的要没命了。”
傅云深沉着脸走上前,看着浑身是血、已经晕过去的方沐辉,用脚踢了踢,见他没反应,忽然想起从前,方沐言哭着跟他说过:“方沐辉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他拂袖转身:“把他扔出去。”
可刚转身,他的腿就被死死抱住。
他低头一看,只见方沐辉在地上拖出一道血痕,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抱着他的腿说:“王爷若是不信,去府衙一看便知……”
傅云深心里忽然动了一丝恻隐。
他深吸一口气,对苏烟露出几分歉意:“今日怕是不能陪你了。”
苏烟看了看方沐辉,还想说什么,对上傅云深晦涩的眼神,便把话咽了回去,柔声应道:“王爷事多,我理解的,那我先回去了。”
傅云深随即赶往衙门。
钟无念跟县令说明情况后,带着他去了耳房。
黑漆漆的房间里,一块白布格外刺眼。还没掀开,光看轮廓,就能感觉到白布下的身子有多瘦弱。
他走上前,那熟悉的发饰让他猛地一阵发软,差点摔倒,幸好被钟无念扶住。
这一刻,他来之前所有的质疑,都像利剑一样刺进心脏。
他颤抖着往前走了几步,跌到白布旁,声音发颤地问一旁的县令:“她……她真的死了吗?”
县令低着头回话:“回王爷,我们找到尸首时,她已经在崖底躺了两天了。再不入土,尸身怕是要腐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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