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以桃宋景玉谢雨霏《一朝烟雨一朝秋》
和丞相夫君宋景玉纠缠的第七年,程以桃从大字不识的绣娘变成了臭名昭著的疯妇。
彼时,她跪坐在火堆前,不要命般直直将手伸进熊熊烈火中。
“愣着干什么?拦住她!”
宋景玉不急不慢捻碎了飘落在衣袖上的桃花瓣,声音带着强势的压迫。
“不过死人的物件,烧了就烧了,你这般不要命的样子倒也有趣。”
程以桃忍着双手撕心裂肺的痛,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相爷落井下石的样子真恶心,可惜!我命硬死不了!”
她又一次将手伸进烈火中,看着烧的焦黑的虎头帽,罕见落了泪。
下一秒,双手被丫鬟强按到冰水里,那虎头帽也瞬间成了灰烬。
“啊!”
极致冷热交替下,程以桃痛的惨叫起来,微风吹拂过,她额角密密麻麻的疤露出来,显得阴森又可怕。
宋景玉有一瞬间怔神,下一秒侍卫的声音响起。
“相爷,郡主吵闹着要您给她捂脚,要不然她就要报官说您是负心汉……”
宋景玉嘴角上扬,宠溺的笑着,
“她呀,还是这么可爱。”
宋景玉急忙往外走,那份迫不及待程以桃已经很久没见了。
冷风下疼痛在四肢蔓延,她疼的忍不住捂住心口。
宋景玉身边的侍卫有些不忍,“相爷,那程氏这……”
“别让大夫给她看手,谁让她敢偷藏孩子的遗物,她这样下贱的女人永远不配有孩子!”
宋景玉连头都懒的回,冰冷的声音像是最锋利的刮刀将程以桃的心刺的鲜血淋漓。
她的意识有些模糊,眼前却浮现了过往。
程以桃虽然家贫,可她貌美有着精湛的绣工,兄长疼爱又有读书人宋景玉作未婚夫。
她以为是老天眷顾,可成婚第三年,宋景玉高中探花后便和天之娇女的郡主谢雨霏有了首尾。
被目睹一切后,他没有后悔,只是如死水般的平静。
“以桃,我和雨霏一见钟情,如果不是先遇到你,我一定会娶她,可是我没办法背上变心的名头,所有我不会和离,你永远会是宋夫人。”
程以桃哭过,闹过,质问过,却都无用。
一年又一年,她的称呼从七品校书郎夫人到了正二品的丞相夫人,可京城人人都当她是个癞蛤蟆占着宋景玉发妻的名份。
她不甘心她娘和兄长省吃俭用供出来的人步步高升,
她更不甘心宋景玉和谢雨霏成了人人艳羡的眷侣,近乎是报复般她将两人的事情捅大。
前脚宋景玉镇压流言,后脚她便敲了闻天鼓只为求圣上罢了宋景玉的官。
可那时的她太天真,
第三个月她的兄长因捕鱼落水烧成了傻子,
第七个月她的阿娘因欠了债被打断了腿,
而她也因嫉妒犯了七出被送到城郊的庄子名曰静心反思。
那些日子她的精神状态很不好,而谢雨霏偏偏在那时候有了身孕。
她瞒着宋景玉来到庄子上挑衅,甚至戴了程以桃和宋景玉的定情簪子。
激动之下,程以桃动了手,而谢雨霏更是回去后小产失去了胞宫。
那是怎样的一夜,程以桃潜意识不愿意想起,那样的痛苦让她忘不了。
她的阿娘不忍看她受辱而给宋景玉磕了九十九个头。
那天,程以桃解释了一万遍,她的动手不至于让谢雨霏流产,可发疯的男人只是红着眼将她抵在床角。
“程以桃,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别以为我碰你就是结束,你让雨霏没了孩子,那就用你的孩子赔她!”
于是几年间,程以桃的肚子大了又瘪,第五次时因着谢雨霏一句话,她被允许生下孩子。
又因为吵醒谢雨霏而被活活饿死。
而她连藏孩子的遗物都不被允许!
大颗大颗泪珠缓缓滑下,程以桃的心脏像是被生生剜开。
漆黑的卧房没有一点光亮,而她的双手早已没了知觉。
吱嘎一声,卧房门打开,丫鬟带来一个令程以桃崩溃的消息,阿娘病死了!
程以桃踉跄往前跑,她几乎是提着一口气才回到大河村破败的茅草房。
床上只有一具冰冷枯瘦的身体,旁边留下一封信。
“以桃,阿娘其实不是你真的阿娘,你是邻国皇后流落在外的公主,阿娘也是临死前才知道一切,往后你要幸福。”
程以桃大脑一片空白,泪水不自觉浸湿信纸。
她做了二十余年的无权无势的绣女程以桃,可如今却告诉她不是,她该是公主,该是被众星捧月的存在,真是可笑啊!
屋外的暗卫满眼恭敬,
“殿下,陛下和娘娘都盼着你回去,至于这些年欺辱你的宋景玉,需不需要手下将他杀了?”
程以桃重重看了眼暗卫,露出抹讽刺的笑。
“以你们杀不了他,他身边有数不清的死士,先给我一种无色无味且无解药的毒药。”
暗卫眼里闪过惊讶。
“公主,您这是?”
程以桃挺直脊背,目光带着悲怆。
“下毒只是一方面,你们去收集宋景玉这些年勾结朝臣拉帮结拜的证据,我要他身败名裂!”
得知暗卫需要十日往后王都查找证据后,程以桃下定了决心,那就十日后揭穿他!
厚葬完程母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宋景玉,她要和离。
此时,隔着一层屏风,宋景玉正在给谢雨霏按摩,他温柔的眉眼似乎能溺死人。
可面对程以桃时,有的只是凌厉的质问。
“当真?莫不是你又欲擒故纵的把戏?程以桃,先前的你可不是这般低声下气。”
程以桃不由捏紧拳头,任由指甲陷进肉里。
从前,纵然她被宋景玉刁难羞辱,她也只会报复回去。
他敢打她一百鞭,她就敢给他下毒药。
你来我往,他厌恶她至极,可偏偏他要脸提不出和离,而她如今也累了,和离就当做回公主前的准备。
“相爷若是不信可进宫找陛下作公证,我程以桃说出的话决不后悔。”
宋景玉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
“本相自会去,你也一起,要是你敢戏耍我,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程以桃看着他冷冽的背影,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噬痛。
生不如死?他怕是永远没这个机会了。
进宫的路上,宋景玉故意让程以桃跟着马车走。
冰冷的寒天,她只穿着单衣可她硬是不吭声,快到宫门时双脚已经冻得没有知觉。
前方一身墨色大氅的宋景玉扫了一眼,烦躁看向侍卫,
“找宫女来背她,要是死在宫里才是晦气。”
程以桃掀起眼皮,露出讽刺的笑。
她眼前浮现十年前她冒着大雪给宋景玉送冬衣时,那时的他满眼心疼,甚至不顾男女大防替自己暖了一夜的脚。
“阿桃,待我位极人臣,必不会让你受这般痛苦。”
记忆里的少年郎那样好,好到她如今才愿意走出这段破碎的感情。
“程以桃,你当真想清楚了?”
养心殿内,皇帝威严的声音响起,而程以桃磕头称是。
良久皇帝才点了点头,
“罢了,你们纠缠多年,那朕便给你们最后十日,十日后再进宫领和离文书吧,宋相,你终于如愿了。”
皇帝意味不明的摆了摆手,宋景玉感觉自己的心思像是被扒干净,脸色沉如浓墨。
“你也听见了,和离是你求得,既然你不是我的妻,住在相府也不合适,我会给你一处小宅子……”
“不必,我收拾好东西自会回到属于我的地方。”
程以桃唇舌反复品味十日两字,真是巧,那便在他和离后最开心的日子里失去一切!
一个时辰后,她回府开始收拾东西,其实东西不多,她嫁妆寒酸更不管中馈,活下来全靠她自己。
在看见床板下那折泛黄的琴谱时,她的思绪有些怔愣,下一秒谱子被人抢走。
“怎么还想带走相府的东西?你这个癞皮狗终于知道滚了?也是,谁能舍得了泼天的富贵,我看你就是以退为进故意的。”
娇蛮的声音让程以桃喉咙一紧,下一秒琴谱被撕碎,谢雨霏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我真是不小心手滑,姐姐不会生气我毁了玉郎送你的东西吧?”
虽是笑着可是眼里的恶意怎么都遮不住,程以桃眼见她的指尖碰到琴谱便放下心,要走时谢雨霏却不让路。
“走可以,但是衣服必须脱下来,我为玉郎管理相府,自是不能让小偷小摸之人拿了相府的一针一线。”
程以桃的怒火被点燃,她扬起手重重落下一巴掌,
“我所穿衣物都是我曾经织布绣品挣得,宋景玉的东西我不稀罕,而你这个外室,虽是郡主却比窑子里最卑贱的娼妇还不如,未成婚便有过身孕,说到底,你该感谢我愿意和离,不然你的名分还不如贱妾!”
谢雨霏瞪着大眼,几乎是不顾形象的扭打起来。
开始程以桃还占上风,可是随着丫鬟婆子进来,她几乎是被压着打,谢雨霏请来的画师更是在旁记录她衣衫不整的样子。
“好好画,你就该受尽万人鄙夷!”
“对了,我再偷偷告诉你一件事,当初是我自己故意流产陷害你的,要不然玉郎怎么会狠下心折磨你呢?”
程以桃感觉全身血液似乎瞬间凝固,几年间她不是没有这个猜测,可是没人愿意相信身份卑微的她。
她想起自己一次次被迫怀孕又流产的痛苦,想起和宋景玉争锋相对的痛苦,理智瞬间溃败。
她吐出口舌中压抑的血沫,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爬起来。
“你个贱人,既然敢陷害我,那就别想好过!”
程以桃摸到不远处的碎瓷片,猛地踹翻按住她的丫鬟婆子,
一巴薅住谢雨霏的头发,利落扬起瓷片一下又一下的划着。
“不是喜欢骂人,不是喜欢说谎,不是最得意你这张皮囊吗?那正好,都毁了!”
谢雨霏痛的大叫,可身体软绵绵的反抗不了。
此时急切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程以桃抬头只见一袭紫袍的宋景玉赶来。
他狭长的眸子带着寒光,“程以桃,谁给你的胆子敢伤雨霏?”
重重一脚踹在程以桃胸口,她痛的神色扭曲,整个身体像破布般直直往后倒,后背更是直直撞进房间织布留下的针线盒中,几十根针直直刺破血肉,程以桃痛的闷哼,语气却带着讽刺。
“我想打便打,相爷这么护着她,也不怕明天言官要参你的折子!”
宋景玉满眼愤恨,他心疼搂着谢雨霏轻哄,“别怕,雨霏,有我在任何人都伤不了你。”
谢雨霏点了点头,怨恨的目光一寸一寸仿佛要将程以桃剥皮抽筋。
“玉郎,她毁了我的脸,你一定不能轻饶,干脆你把她的脸也毁了!”
程以桃面无表情看着两人对自己的宣判,只觉得可笑,转身要走时手腕却被一股力道攥住。
啪的一巴掌响起,宋景玉胸口剧烈起伏,
“到现在你还嘴硬,也是,本相忘了你是硬骨头,无论雨霏的脸好与不好,她都会是我唯一的妻,至于你一个疯妇自然要付出代价!”
程以桃的心被刺痛,这般熟悉的话宋景玉也曾对她讲过。
那时她初和官场其他夫人应酬,有人嘲讽她土气卑贱,宋景玉便顶着得罪人的风险义无反顾维护自己,那年,她也以为他会是世上最好的夫君。
见程以桃不仅不求饶反而冷笑,宋景玉心里的怒火更甚。
派人救治谢雨霏后,他便强按着程以桃将她的脸深深怼进厚厚的铅粉中。
剧痛遍布全身,细听似乎有皮肉刺啦刺啦灼烧的声音。
程以桃睁不开眼,甚至一说话铅粉便会进到她的嘴里,她不能现在死,她还有事情没做……
巨大的意志让程以桃咬住牙,许久见她不出声,宋景玉眼里闪过慌张,松手时程以桃却突然捧起铅粉撒向他的眼睛。
“咳咳咳……”
宋景玉呛了一会才看清程以桃的面容,被灼烧的血红皮肉翻滚着,连带着额头露出的疤让人看着便觉得恐怖。
“你……”
“呵呵,相爷先动手难道不允许我反击吗?现在我要走了。”
程以桃佝偻着身体转身,宋景玉这才注意到她背着包袱,原来她竟真的要走。
复杂的情绪让他一时间难以思考,丫鬟急忙禀告。
“宫里的太医都没办法,他们说只有百药铺的郑神医有办法,可他一向古怪……”
宋景玉眼里闪过深思,跟着丫鬟便出了府。
直到深夜,程以桃才赶回大河村,可没来得及喝口茶,相府的侍卫便破门而入。
“程以桃,只要你主动献出一根手指给郑神医做药引,我便向圣上禀明不和离。”
昏暗的灯光下,宋景玉高傲的风姿依旧,可程以桃却觉得好笑。
“凭什么?宋景玉,你什么时候脸皮这么厚了?还是说你以为我还和从前一样爱你到不要命吗?”
宋景玉抿紧唇,“你若不爱本相为何这些年不和离?你本分点,我不会苛待你,往后你和你阿娘往后不用过得这么苦……”
宋景玉理所应当的认为,甚至觉得闹和离也只是程以桃想吸引他注意力的手段。
程以桃像是突然被扼住嗓子,虎口被掐掐的发麻。
“你不配提我阿娘,她已经死了!”
宋景玉想听清程以桃的话,偏偏此时谢雨霏急忙冲进来。
“玉郎,我的脸好疼,你和她废话什么,你现在可还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她自然该听你的。”
“姐姐,你也是,如果不是你伤了我的脸,又怎么会落到这个局面,只怪你恶毒。”
说着她掩面哭泣起来,而宋景玉眼里最后的犹豫消失。
“动手!”
程以桃被猛地点了穴,她动弹不得,双眼带着愤恨。
“你们放开我,你们敢动手我不会放过你们!我的命比你们所有人的都金贵!”
后半句话随着匕首落下戛然而止,程以桃左手的小拇指骤然断落跌在地上,伤口外顿时血流不止。
而谢雨霏竟然还挑剔起来。
“姐姐这断指真是粗糙,瞧着还有冻疮,看来从前没少过苦日子。”
她得意的娇笑,宋景玉眼里有些不忍,可他更不想让谢雨霏出事。
“来人,把程氏关回相府柴房照料。”
五指连心,程以桃直冒冷汗,可眼里的痛恨交织。
她像死鱼一样被抬上马车,却没有力气再逃离。
耳边的声音荡然起伏,有谢雨霏和宋景玉的调笑,有她说着自己的坏话,可程以桃都管不了。
清醒时程以桃才发现自己在相府的房间内,出奇的是宋景玉竟然在。
“喝药吧。”
冷淡生疏如同他们早已破败的感情,“不劳相爷费心,我既然还活着就不会待在这令我恶心的地方。”
宋景玉脸色铁青,像是想到什么沉下眸子。
“你那孩子还有一个长命锁,你喝了我会给你。”
程以桃眉心狠狠一跳,她胸口剧烈起伏,强压住如潮水般的复杂情绪将药一饮而尽。
下一秒她感觉五脏六腑都是被啃噬的痛。
宋景玉像个局外人看着她痛苦,而谢雨霏则蹦蹦跳跳进来。
“姐姐,这可是西域进贡的噬血蚁,内服可以疗伤,就是过程痛苦了些,你可不要辜负我的好意。”
宋景玉也点了点头,“我记得你不怕疼,这法子虽是怪异些,可对你的伤有益。”
如果不是程以桃疼的直打滚她怕是信了这番荒谬的说法,原以为宋景玉不知道,可他怕是比谢雨霏更希望她死吧。
一瞬间她的心脏被蚕食成空壳,脸上无助的笑意越来越大。
宋景玉,我此生最后的事就是曾经爱上你!
她疼了一夜,而隔壁的欢声笑语也持续一夜。
两人缠绵的声音像是影子笼罩着她喘不过气,更像凌迟的刀深深将她残破的心捅穿。
她痛到想自残时想起了她还没来得及祭拜兄长又忍了下去。
天亮时宋景玉打开房门,程以桃已经呕干了血。
她的意识很模糊,可是对于宋景玉的靠近还是本能厌恶。
“别碰我,你不是宋景玉,兄长,你说的对,我当初不该爱上那个畜生,对不起……”
宋景玉不自觉握紧拳头,打横抱起她时谢雨霏已经哭着叫出声。
“景玉,你抱着这个毒妇干什么?是不是她勾引你的?我要报官,把她抓起来!”
宋景玉蓦然松手,而程以桃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要碎裂。
她唇角勾起讽刺的笑,刚想解释宋景玉已经点了头。
“是她卖惨勾引我,我才会抱她,雨霏,报官闹大了不好,你惩罚她我没意见。”
一字一句让程以桃冰冷又无语,宋景玉,你竟然比我想象的更虚伪!
谢雨霏脸上带笑特意带了几个侍卫把她抓住,
“姐姐,你这番不知廉耻,我自然得给你立立规矩,昨晚你不是一直喊冷吗?本郡主让你热起来!”
程以桃摆出抵抗的姿势,
“别碰我,我行的端坐的正没有勾引任何人,如果我死了,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这对奸夫淫妇!”
谢雨霏听着,不屑的扬起唇角。
而宋景玉看着程以桃被绑上蒸笼,不自觉移开目光。
程以桃此时闷到快窒息,层层上涌的热气让她的身体好像被灌穿,喘气带着热痛,伤口更是直击头皮的涨痛。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她扒着细缝有气无力的求救,脑海里像走马灯般回放起过去,她怕是等不到揭穿宋景玉那日了!
恰恰此时,相府管家前来禀告,
“陛下来了,说要见夫人!”
谢雨霏的笑容僵在脸上,而程以桃终于有了片刻喘息的机会。
“程氏,如今过了五日,你当真确定要和离?”
程以桃目光如矩,避开他探究的目光。
“启禀陛下,臣妇一定要和离。”
皇帝想起自己收到的密信又想到程以桃的身份,敛下情绪。
“那往后京城便没有程以桃,朕收了你父皇母后的城池,自然是站在你这边。”
屋外,宋景玉脸色难看到极点,程以桃一个绣女什么时候和陛下认识了?
思纣时威严的声音传来,
“明日就是一年一度的冬猎,缺了丞相夫人可不好看,既然做不成夫妻,也该给体面。”
这话无疑打了两人的脸,谢雨霏将新裁的衣服揉皱,宋景玉心里泛起异样的波澜,难不成程以桃在瞒着他什么?
可很快念头又打消,一定是陛下为了敲打他才替程念桃说话。
“穿着吧,明日冬猎我本不想带你,可是陛下发话,你就必须得去。”
程以桃看着宋景玉送来水红色的骑服,露出一抹讥讽的笑。
“相爷这是用妾室穿的衣服羞辱我?换成大红色,否则我宁愿死也不会去,而你想必也不好交差。”
“你!”
宋景玉胸口剧烈起伏,他隐隐有种事情不受控制的感觉,可数年来的高傲让他无暇深思。
出发时,程以桃一人坐着孤零零的马车,看着街道上的百姓议论鄙夷她,程以桃的心竟然平静的厉害。
“你看她真是不要脸,听说要和离了还有脸来这种宴会,你看她脸上的疤是不是像虫子在爬?恶心死了!”
“我要是宋相也不会喜欢这个毒妇,她什么时候死啊,宋相重情一向不愿意休妻。”
“可他对郡主那是宠上天,不说成百上千的玉石古玩,就说相府最高的登月楼,那是两人爱情的象征。”
程以桃露出苦涩的笑,世人都被宋景玉骗了。
他一路上位,手上多少鲜血,那座楼不过是他心虚才建的。
宴会上众人像看怪物的眼神看她,程以桃倒乐得清净,可是谢雨霏偏偏挑事。
“相爷,就让姐姐和我们一起打猎,往后她就没了来到这种场合的机会。”
宋景玉扫了眼,勉强点了头。
没人问程以桃的意愿,哪怕她一直说不愿意,侍卫依然强拽着她走入密林。
谢雨霏露出得意的笑,很快几十只狼群猛地扑上来。
“来人,救命啊!”
呼啸的风声中利箭划破天空,宋景玉死死将谢雨霏护在身后。
“保护郡主,她要是受伤,本相饶不了你们。”
众人称是,而程以桃被人遗忘,她敛下内心的悲凉,强迫自己拿起刀驱赶狼群。
突然一柄箭刺穿她的肩膀,回头时只看见宋景玉放下挽弓的手。
“狼群喜欢活物,你垫后替我们拖时间,等送雨霏回去我再救你。”
换做以往,程以桃一定不屑怒骂,可如今她只觉得眼前的两人无比恶心。
他们带着打来的兔子狐狸不用,偏要用她这个活生生的人当靶子!
“不用你们救,我也不会死。”
宋景玉没听清这番话,他早已带着谢雨霏策马离开。
而程以桃一个踉跄被一匹灰狼咬住腿,她痛到灵魂抽搐,摸到袖腕的匕首重重刺穿了畜生的喉咙,
又一个侧踹,她将匕首扎进灰狼的绿眼。
程以桃不知到底有多少狼,她只感觉全身火辣辣的痛,她每爬一步身下都拖着长长的血痕。
此时她眼前却浮现第一次见宋景玉的场景,也是这般的血腥。
那时她救了他,他说要以身相许护她周全,真是可笑啊!
远处此时传来马蹄声,她抬头望去彻底没了意识。
“公主,您终于醒了,属下已把毒下在宋相常看的书页,还有四日便可风光离京,您要好好养伤。”
程以桃睁眼看向暗卫,嘴角扯出一抹惨淡的笑,当时生命关头她竟荒诞地产生过一丝宋景玉会来救她的念头!
如今暗卫替她下了毒,倒也算好。
下一刻卧房门被人踹开,一个石膏娃娃重重砸到程以桃脸上。
“本相问你,是不是你诅咒雨霏,她受了惊吓后便高烧不止,而在你房间搜出这个!”
程以桃像听见什么笑话,不在意勾起了唇。
“相爷这是怀疑我行巫蛊之术诅咒郡主?我不会干这些肮脏的事,就算我真的做了也只会比这严重百倍!”
宋景玉的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许久才憋出半句话。
“证据确凿,由不得你狡辩,你既然都能从狼群中逃出来,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的?”
程以桃猛地瞪大眼,脸上空洞的笑容越来越大。
原来他都知道,知道她当时有多危险,却还是不管她,他怕是恨不得自己死吧。
“相爷不信大可报官,我程以桃行的端坐的正,没有做过的事更不会承认!”
没等程以桃说完,宋景玉已经挥手让侍卫堵住她的嘴。
“现在雨霏生命垂危,你这个罪魅祸首自然要付出代价!”
他径直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满眼狠厉。
“太医说需要女子的心头血入药,就用你的吧。”
话音刚落,锋利的刀尖直直刺入胸口,随着力道加深,钻心的痛在四肢百骸游走。
烛火下男人如玉的面容却让厉鬼,程以桃咬紧牙憋住血泪。
“今日你伤我,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说罢,她再也忍受不了疼痛重重晕过去,而染血的刀尖沾着鲜血一滴滴汇聚到碗里。
宋景玉心里像被针扎了般,虽不致命,可轻微的刺痛却让他的嗓音发哑。
“来人,把这心头血给郡主送去,务必好生照料。”
直到夜间程以桃才醒来,床畔放着些补血的药物,可她淡淡瞥了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
她倒是没想到谢雨霏会主动来看她,
“姐姐可真是命大,那些狼竟然都没将你咬死,还是说你背后有什么人帮你?”
程以桃神色不变,指着门口。
“你既然有胆子害我就要承担后果,我不会轻易罢休。”
谢雨霏满脸不屑,一个无权无势的绣女竟然也敢来她面前放大话!
“你怕是不知道你那傻子兄长怎么死的吧?你娘是不是说他是贪玩溺死的,可事实是我命人拿了被狗舔过的糖葫芦去诱惑他,他实在贪吃就上钩,最后被我的人按死在水里……”
程以桃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她不可置信盯着凑近的谢雨霏,忽然明白了一切。
一年前兄长的葬礼上,阿娘那般无助,事后宋景玉对此更是避而不谈。
她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掐紧谢雨霏的脖子,
“你个毒妇,你以为我奈何不了你吗?我会让你死的比我兄长更惨!”
程以桃恨不得说出自己已经下毒的事,可片刻之间她就被重重推开。
额角撞在屏风的边角,流出滚烫的鲜血。
她看着宋景玉担心的模样,抹了把鲜血压抑着疼痛。
“呵,我还没怎么动手相爷就护上了,还是说你和她都是害死我兄长的凶手!那我誓死要讨个公道!”
宋景玉脸色沉到极点,
“你都知道了?这件事……”
“当然是郡主告诉我,不过真相如何我会查,而且我会告御状,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程以桃说着往外跑,她等不急了,就现在立即进宫拿到和离文书!
可后领却被侍卫紧紧提住,
“夫人,您走不了。”
宋景玉神色平静,可是细看却压抑着狂风骤雨。
“程以桃,你怎么就认不清,雨霏是郡主,她和我想要你的命是轻而易举,你为什么不能安分些,相府承受不住那么多流言蜚语,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有机会说出真相!”
程以桃苦笑出声,他这是又在威胁她?
这几年如果不是她命硬,或许早就死了。
可她如今有足够的身份去让他们付出代价,她不怕!
“她谢雨霏是郡主,可我程以桃更是公主……”
还没说完一盆滚烫的沸水已经浇到程以桃身上,她痛的惨叫起来,眸子里带上恨意。
“姐姐,我只是手滑想试试温度,毕竟你知道世上只有两种人不会说出真相,一种是死人,一种是哑巴。”
说罢,她将剩下的沸水交到宋景玉手上。
“玉郎,你动手吧,这样我才放心她不会影响我们。”
宋景玉眼里闪过纠结,最后化成果决。
他一步步走近,“别怪我……阿桃。”
滚烫的沸水沿着唇舌流入喉腔,程以桃只觉得撕心裂肺的痛在爆发。
“呜呜,放开……”
破碎的音节慢慢溢出,最后变成死一般的寂静。
程以桃的脸色由涨红的猪肝色变成惨白,最后直直呕出黑血。
她像烂泥瘫在地上,眼前一阵发黑。
迷糊时听见宋景玉从容不迫的声音。
“来人,把程氏关进相府的地牢,没本相的命令,任何人不能见她!”
程以桃两日后清醒时才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漆黑的牢狱空旷如野,无力感席卷全身。
她只能发出不清晰的音节,一遍又一遍敲着锁链缠着的铁门。
“放我……出……去……!”
每一出声她的嗓子好像在烈火中炙烤,最后疼到浑身痉挛。
黑暗中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公主,属下带您出去。”
程以桃看见暗卫激动的流出泪,她不死心指着自己的嗓子,像是再问还有可能恢复吗?
暗卫直直跪下,
“是属下无能,您的嗓子需要皇室秘药,目前无法恢复,您有什么需求直接喊属下就行。”
虽是早已料到这个结果,可程以桃的心还是沉了下去。
忽而她听见喜乐的声音,有些困惑。
“是谢雨霏的生辰,整个相府都在为她庆生,公主您……”
程以桃讽刺地扯了扯唇角,她看向皇宫的方向,眸色暗了暗。
另一边宋景玉的心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按理说今日便是和离的日子,可是他故意把程以桃关在地牢就是防止她进宫拿到和离文书。
虽说程以桃做了很多错事,可他已然罚过她。
如若和离,她必是活不下去,故而只要她愿意,他会让她留在相府终老,但条件必须是接受雨霏的存在。
他这般想着露出满意的笑,而侍卫却慌张跑来,
“相爷,程氏不见了!”
宋景玉不由握紧拳头,一个不好的念头在脑海中迸开,
她去哪了?是去进宫拿和离文书还是跑了?
“给本相找,就算把京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人找到!”
谢雨霏见他慌张的样子当即不高兴摆脸。
“玉郎,既然姐姐走了我们就不要管她了,该是好好筹备我们的大婚……”
宋景玉抿紧唇,抬头只见程以桃一步一步走进来。
她手里拿着火把,白衣渗血,隐隐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程以桃手一松,火把直直落到鲜艳的红绸上,火苗疯一般蹿了起来。
人群响起议论,“这刁蛮的程氏怎么有脸来郡主的生辰宴?真是不知廉耻,听说她还主动和离,别不是欲擒故纵的手段!”
“就是,她真是疯了,带着宋相也没脸,你说她被赶出相府会不会像乞丐一样摇尾求饶?”
程以桃恶狠狠瞪着说话的纨绔,刚要掏出圣旨,宋景玉已经按住她的手腕。
“今日你故意毁了雨霏的生辰宴,我不管你发什么疯,现在道歉,等雨霏进门,你依旧能留在相府。”
程以桃听懂他话里的怜悯,烦燥地想甩开宋景玉却被压的更紧,偏偏嗓子毁了更无法发出声音。
抬头只见一马鞭狠狠抽了过来,程以桃想躲却被宋景玉往前推正好落实那一鞭。
“玉郎,今日我给姐姐立立规矩,往日她才不至于这么大胆,你说是吧。”
宋景玉手一松,冷冰冰点头,他转头看向宾客。
“今日也请诸位做个见证,程氏言行无状,理该受罚!”
程以桃头皮贴地,数十个侍卫压着她。
身后谢雨霏漫条斯理扬着马鞭,
“呜,呜……”
程以桃痛的意识模糊,第三鞭她冷汗涔涔,眼前一晃而过宋景玉娶她洞房时他的许诺,
“阿桃,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第十鞭她眼前发黑,耳畔好像响起第一次有孕宋景玉的欣喜,“阿桃,往后我会做一个好阿爹……”
第二十鞭时,程以桃的呕出鲜血,袖口的圣旨滚了出来,眼尖的人捡起来一看,面色惨白。
“宋相,这程以桃当真拿来了和离的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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