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娘亲小文《恨到深处，回首无涯》

10-02 12阅读

娘亲差点是京城豪绅的儿媳。
年少时她远走他乡，在京城闯出了名堂，自此不愿归乡。
直到七年前，外婆假装病重哄她回家，把她卖给屠夫为妻。
一时间，她跌入深渊。
爹爹恨她生不出儿子，天天打她，用铁链锁着不准她出门。
娘亲从一开始的反抗，渐渐变得沉默呆滞。
“那会儿多得意啊，现在不也成了个傻子？还真以为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啊？”
“就是个赔钱货！生了一个女儿就怀不上了，还不如把她卖了，再娶一个！”
村里人人笑话讥讽，可只有我知道，娘亲依旧是那个有勇有谋的女子。
我成了唯一在乎她的人，给她擦身子，喂吃的。
有时候爹爹开心了，我还会偷偷给她解开链子，放娘亲出去走走。
可就在她逃跑的那日，我却选择第一时间告诉爹爹。
“杂种！我那么爱护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她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
可她都不知道的是，我听得到所有人的心声。
马上就会有人来接她了。
1
“要不是阿文和我说，我都不知道你逃了！”
“贱人！孩子说不要就不要，你真是冷血无情！”
爹爹大喝了一声，一马鞭打在娘亲的身上，可她咬紧牙关宁死也不肯吭声。
我垂着头，忽而脸上一片湿哒哒的。
娘亲朝我啐了一口血沫，怨恨的眼神要我的心纠作一团。
我下意识拭去脸上的唾液，局促的扣着手指。
“娘、娘亲别乱跑，别要人找不到，不然……我和爹爹都会担心的。”
“爹爹，娘亲脑子不清醒，她不是故意的，她身子弱，您别打了……”
我讨好的对上爹爹暴戾的双眸，被扇了一个巴掌。
力道极大。
牙齿断在口中，一不小心被我咽到了肚子里面。
我捂着脸懵懵的，忽然听到娘亲尖叫了一声。
她不管不顾直视爹爹的双眼：“我就是故意的！打死我啊！”
“你以为用这贱种就能拴住我了？！呸！流着你的血我都嫌脏！”
娘亲的眼神瞬间朝我看来。
“你这个小杂种！我对你那么好，你居然背叛我！”
爹爹看着娘亲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手中的马鞭一颤。
他反而怕了。
“贱人！既然你都这么做了，就别怪我不顾夫妻情分！”
“这些猪咬不死你，明天我就亲手打死你！不、我要把你卖去窑子！”
“生在福中不知福，就不该对你好！贱货！”
爹爹猛地一脚踹在娘亲的肩膀上。
他拽着我的手，将她关在漆黑的猪舍里。
我回头望去，她怨毒的眼神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里。
【他们怎么不去死！】
【该死！我明明已经骗过这贱畜，为什么她还要背叛我？】
【要不是为了活，我根本不会让她接近我！我恨不得她去死！恨不得她被千刀万剐，恨不得她被卖给那群老男人！】
我眼泪悄然滚落，嘴唇止不住的颤抖。
娘亲恨我。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
2
手被用力拽动，我被狠狠甩了一个巴掌。
抬眸，便是爹爹气急败坏的脸。
“哭什么哭，赔钱货！吃我的用我的，胳膊肘还往外拐不成！”
“狗娘养的！女的果然不靠谱，等你年纪到了我就把你卖换钱了！”
他用力甩开了我的手，快步离去。
我站不稳，重重跌坐在地。
心中的委屈瞬间涌起，我捂着脸原地哭泣。
谁也不爱我。
自从摔了一跤后，我意外发现自己能听到所有人的心声。
可无一例外的，他们对我都是憎恶。
爹爹恨我是女的。
娘亲恨我流着爹爹的血。
村里人看不起屠户，看到我时都会故意做出捂鼻子的动作。
我没有朋友，这七年守着娘亲，把自己所有谨小慎微的爱意都给了娘亲。
可当我听到他们心声后，崩溃的跑去找她时，却听到了世界上最刻薄的话语。
【贱货、杂种、狗东西、看到就恶心，怎么还不赶紧去死，你就不该活着！】
她的辱骂此起彼伏。
我错愕的站在原地，对上了母亲笑眯眯的双眼。
“小文，过来。”
“有人欺负你了吗？娘亲抱抱你，抱抱你就不难过了。”
她还是那样温柔，伸手把我搂入怀中，对我虚情假意的慈爱。
可我听到了她的心声。
可我做不到恨她。
我依偎在娘亲的怀中，眼泪止不住落下。
就算是假的，我还是舍得不推开她。
那天后，我连着浑浑噩噩了几天，不敢去看娘亲。
这才意外走到了城脚下，撞见了浩浩荡荡的马车经过。
为首那人剑眉星目，神色凝重。
我莫名觉得熟悉，还未凑近便听到老汉们的交谈。
“那可是京城首富之子，据说之前有过婚约，可成婚前夕他媳妇失踪了！难不成来这里找媳妇了？”
“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哪有什么美妇人？说不定是要在咱这里做买卖，保不齐也让我们也捞上一笔！”
“不过我听老二说，他今儿个在这里找人，明儿个就去城郊了，可那里就屠户一家人，去了也白搭啊！”
听到这话，我迅速想到了什么。
这人，难道就是娘亲以前的未婚夫？
太好了！
有人来接娘亲了！
3
可我怎么喊叫，那人都不看我一眼。
我跌跌撞撞的跑回去。
站在门口，又犹豫了，生怕再听到娘亲的咒骂。
片刻后，我贴着门闷声开口：
“阿娘，明日有人来接你。”
可房间里没人应答。
等我打开时，才发现房间空无一人。
桌子上的水已经被晾干了。
原来她抱着哄我的那天，就偷走了我的钥匙。
我从未想过，她会毫不犹豫的丢下我。
垂着头，眼泪啪嗒啪嗒的滚落在地。
哭累了，也就窝在角落睡着了。
次日，爹爹一马鞭打醒了我，他拽着我的耳朵，把我带到了柴房。
“你娘呢！”
“他奶奶的！钥匙在哪里！我几日没来，竟是不知你和她串通了！”
我抱着脑袋直哭，恐惧的看着父亲：“不是的！”
“我、我要去告诉您来着！可是我怕吵醒您，被您打！”
爹爹眉头一皱，一脚踹在我的心窝，暗骂了一声。
待到他带着猎犬寻回母亲，也不过是一个上午的事。
我局促的站在角落时，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刻意说是我告状，彻底瓦解了娘亲对我的信任。
要我从一个听话不会背叛她的孩子，转头成了个心机深沉的坏孩子。
她再也不会要我了。
风吹得我的脸发凉，我朝猪舍走去：“娘亲，马上就有人来接你了，你再忍一忍。”
可回答我的只有叫骂和羞辱。
我后退了几步，转头跑到了村口。
乞求那大老爷快些来，快些带走娘亲。
她受了七年的苦，对她好点吧。
就算是被她怨恨，就算被她丢下，可我还是爱她……
我哭红了眼，抱着小小的身子，不知在那里等了多久。
城门口的乞丐看了我一眼，嗤笑了一声。
【这不是屠户的女儿吗？生得这么水灵一点都不像他爹。】
【那老牛这些年就算怎么糟蹋媳妇，也没能怀上，不会是他生不了吧？】
【这小丫头，难道是谁的杂种？老牛被戴绿帽了不成？】
听到他揣度的心声，我扭头看向那乞丐。
他被我这么一盯吓了一跳，气冲冲的拿着石子朝我砸来。
我顿时头破血流。
等我醒过来时，耳边是娘亲的叫骂。
“你为何要抱她！把她摔死得了！她就是个杂种，她早就该死了！”
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着。
我还未清醒，便被放在地上。
一抬眸，便看到大老爷紧紧抱着崩溃边缘的娘亲。
“别怕，云瑶，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那混账我已经找人把他处置了！”
“这孩子怎么说也流着你的血，你要是恨她，我们就把她丢在这里自生自灭！”
“若是杀了她，你今后怕是会后悔的啊！”
大老爷急切的看向母亲，满眼的小心翼翼。
他们重逢了。
大老爷很在乎娘亲！
我眼睛簌然亮起，欣喜不已。
可同时我意识到，我再也听不到他们的心声了。
我心扑通扑通的跳着，不知是喜是悲。
要是从一开始就听不到该多好？
那我也不会这么难过。
我落寞一笑，假装不在意的说道：
“我、我不会成为娘亲的累赘的，我留在这里就好了……”
可回应我的，是一个巴掌。
“闭嘴！”
“从现在开始，你不准再喊我做娘亲！”
“杂种，我是你的主子！你再喊一声娘亲，我就打断你的腿！”
4
我错愕的看向娘亲，身子止不住发颤。
她又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
“看什么看！杂种！”
“洛川，把她关在狗笼里！我受过的苦，她也得受！”
“这、她不过是个小孩子，做错事的是大人……”
可盂洛川一开口，娘亲眼泪便掉了下来。
“我不可怜吗？”
“你宁可心疼一个野种，也不心疼心疼我吗？”
“她身上流着那个人的血！是她背叛了我，害我被抓回来在猪圈里受罪！”
娘亲尖叫着，身子几乎要站不稳，整个人犹如颤抖不停。
盂洛川看了我一眼，咬了咬唇，喊人拿来狗笼。
那是爹爹养猎犬时用的笼子。
一股冲鼻的尿骚味和腥臭味，闻得我作呕。
我吓得连连后退，却被娘亲压着脑袋塞了进去。
娘亲冷笑了一声：“狗有衣服？扒了！畜生就不配穿衣服！”
我惨叫着挣扎，哭着求娘亲住手，她却毫无动摇。
衣袖被扯破，裙摆被拽下。
娘亲就这么欣赏着我的悲惨，转身离去。
我神情恍惚的坐在笼子里，被塞入了放行李的牛车上。
入夜，忽而有人拉开了帘子。
我如同惊弓之鸟，看向来人。
盂洛川看了我一眼，给我递来了一套粗糙的衣服。
“云瑶托我给你的，其实……她心里是有你的，只是过不了心里的坎。”
“你别怪她怨恨你，毕竟那人……”
“切记你们是母女，血脉相连，你娘只是现在接受不了罢了……”
我连忙用力的点了点头。
小心翼翼的接过那一身衣服，在脸颊上蹭了蹭。
虽然磨得我的脸生疼，可这是不是预示着娘亲愿意原谅我了？
我不由得抱起幻想：“我会听话的，我会等到娘亲不生气为止！”
盂洛川伸手摸了摸我的手，给我递来了一块桂花糕。
漆黑的牛车里，我含着桂花糕，眼泪如雨线一样滑落。
慢长的回京之路，我蜷缩在铁笼里，像只畜生一样任人打量。
只想着能让娘亲消气就好。
可当狗笼被丢下去时，我才看清娘亲给我穿的衣服上，写了一个大大的‘狗’字。
她朝我走来，居高临下的看向我崩溃的双眼。
“你是狗，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居然敢和我对视？”
我的头被她踩在脚底，眼泪瞬间溃提。
不由得盂洛川反对，她把我安排在狗舍。
犬吠声此起彼伏，吓得我呼吸急促，几乎要昏死过去。
抬眸看向缝隙中的一轮圆月。
和她彼时抱着哄我入睡时，一样的好看。
可从那时候开始，就是假的啊……
“她恨我入骨，我哪有资格奢望娘亲爱我呢？”
明明自我听到她的心声起，我就知道娘亲对我全是利用。
我就不该抱有妄想，以为她会再接受我。
我死心了。
趴在地上，任由寒风吹打。
心想若是能在这一夜暴毙，也好。
可次日，有人推开了狗舍的木门。
“小文！你在哪里？”
娘亲急切的眼神朝我看来，看到我憔悴的脸时，瞬间眼泪滚落。
我吓得缩到了角落。
大张旗鼓的过来，是又要来折磨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