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沈妧顾烨《雪落千山，君不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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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略成功被世人唤作妖女要将我烧死那天，向来仁德的顾烨却提起剑，血染朝堂。
高傲的君王单膝跪地，只祈求我别不要他。
为了他，我舍下了现代的一切。
成婚五年，他如承诺般爱我如命，我以为我会此生幸福，却意外听见了他的谈话：
“系统，沈氏好感度昨天满了，她的心尖血真的能让媛媛醒来吗？”
机械音响：
“没错宿主。但……沈妧伴了您十年，为您付出实在太多，您不再考虑考虑？”
顾烨嗓音沙哑：
“利用沈氏的日夜，我没有一日睡得好。
只我此生早与媛媛许了终身，待她醒来，我会让沈氏守皇陵安度此生。
你不是说过，她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待我陪媛媛百年后，我再用系统奖励去她的世界将爱还她。”
我晃动身形，强撑着才不至于摔倒。
身为现代人，强留这个时代五年，本就有违天道，日日受钻心蚀髓之痛。
为了不让顾烨担心，我没有告诉过他。
我寿元将尽，没有来生了。
1
我在心中对五年不曾联系过的系统说：
“我想兑换攻略成功的奖励，最后的寿命，我想在爸爸妈妈身边……”
【加载中……预计十日后开启传送通道。】
下一刻，屋内系统的谈话音继续响起。
“四年的避子汤药早已损了沈妧的根基，再取她心头血，她怕是……”
捏碎杯盏的声音响起，顾烨声线冷绝：
“够了！沈氏占了媛媛五年的皇后之位，享尽荣华，不过是一点心尖血而已……”
男人尾音颤抖，似是克服着什么，才堪堪将话说完：
“这是她欠媛媛的。”
“来生，我会再还她幸福……”
指尖深陷进我的血肉却浑然未觉。
原来，顾烨日日哄我喝下的药，不是滋养用的。
成婚当年，顾烨差人来为我请平安脉，断言我身体亏空，难以有孕。
顾烨急到眼眶通红，用太医院众人的性命作胁，让他们将我治好。
我倒不甚在意，可顾烨却不愿，埋在我的小腹不愿抬头。
“妧妧可是不愿为我生个孩子，是不是还想着离开我……”
我无奈，可为了让他安心，我还是将太医院送来的苦药尽数喝下。
整整五年，有时候因为药物副作用反胃到吐出胆汁，我都绝无怨言。
原来，这个弥天大谎，只是为了骗我留下，也不愿让我生出不是出自他白月光的孩子……
我紧了紧披风，端着给顾烨煮好的驱寒汤，转身就回到自己寝宫。
因避子汤和五年来的逆天而行，我走几步路便没了精力，刚刚卧床躺下。
就听见了人群的走动声。
是顾烨，领着一群太医风风火火的闯入我的寝宫。
像是发生什么好事一般，步履生风。
“妧妧！我为你找来了可以治你顽疾的大夫，我们就要有孩子了！”
“妧妧……”
我心中钝痛。
五年来，我在他一声声柔情蜜意的呼唤中逐渐沉沦。
夜行房事，他总喜欢在我耳边低低呼唤‘yuanyuan’，却总捂着我的嘴不让我出声半分。
他说：
“媛媛，别叫。我喜欢你不染纤尘的样子。”
原来，他曾经挚爱，能让他隐忍这么多年的人，是高高在上，不染纤尘的皎皎月光。
不顾声名，红眼杀穿朝堂是为她。
在我身边隐忍五年，更是为她。
残忍的事实如剑穿透我的心脏，可眼前的顾烨如过往数千个日夜一样，旁若无人温柔的将我气血不足而没有温度的手塞进他衣内取暖。
我眼眶泛红，仍不死心想证明他待我的感情不是虚假：
“阿烨，我身子有些支不住了，我们能不能不治了……”
他眉目温柔不再，转瞬冰冷：
“妧妧，听话。”
不容拒绝。
下一刻，他大手一挥，太医就上前将银针刺入我的穴位，我随即便陷入黑暗中，却仍旧保留有感知。
直到胸口的锐痛袭来，身体的本能让我止不住颤抖。
痛像极了五年前，我帮顾烨挡剑，攻略成功那天。
他无能为力跪在我身前，求我别死。
走投无路之下甚至祈求上苍，若是能用他的命换我醒来，那也甘愿。
系统显示的100好感度，真心不能作假。
是什么时候变成如今这样呢？
恍然间，一道冰凉的声音把我从回忆里拉出。
“这样便够了吗？还要不要再多取些？媛媛昏迷了十年，身子一定很虚弱。”
至此，我放下紧绷的躯体。
剧痛欲死，可此刻我却前所未有般释然。
顾烨，我不要你了。
2
我是被强留在顾烨身边带来的天谴疼醒的。
甚于剜骨的疼痛让我心口已经趋于稳定的伤口又崩开。
感受到生命力的流逝，我呼吸一顿，赶忙吩咐宫女让她去喊太医和顾烨。
那宫女眸光轻蔑：
“沈氏，陛下在准备封后大典，自是没有时间理你这冷宫废妃的，你还是少作妖，能少吃苦头。”
封后大典，冷宫废妃……
伤撕扯着疼，可我却绝不能坐以待毙，我至少要活到通道开启，回家见爸爸妈妈……
强撑着身体起身，我拿出一把镶金短匕。
“去告诉顾烨，让他来见我，不然……这场封后大典，他别想好好办。”
宫女慌乱离去。
我扣紧手中的匕首，失神。
这是我完成助他登位的攻略任务，现代通道开启时他留给我的。
我不愿轻信他，担心错付一生。
他却流着泪虔诚的把这枚匕首交到我手上：
“妧妧，我之真心此生不变，若是你没安全感，来日我若让你不伤心，你便用这皇室信物刺死我，没人敢追究你半分责任。求你留下……”
一生太短，真心太假。
我生忍着剧痛熬了一夜，直到高烧如火般将我吞噬，顾烨才匆匆赶来。
我一眼便看见他脖颈处的红痕，自嘲轻笑：
“原来，她在你身上留下的印记，便不有辱皇室威严了吗？”
顾烨原本眼中关心焦急瞬间消失不见，站在离我一步远的地方，冷漠如石：
“想必你都知道了。与你相识之前，我早便把此生许给了皇后。”
“我知你不是这个世界来的，死后会回归你的世界。许诺你的，我有办法在来世还你。”
“你们一人一世，如此才算公平。”
我强忍着疼痛：
“顾烨，我命数将尽，没有来世了……”
“够了！”顾烨厉声打断我的话。
“沈妧，若你不为了争宠，用装病，威胁，让我过来这种下作手段，我对你的情谊还不会消散的这么快。”
酸涩入喉尽剩窒息。
事已至此，解释什么都再无用，我也不再做挣扎，举起匕首：
“我用它，换太医院院首来给我瞧病。前往皇陵的路途遥远，我身子吃不消，我可以永远留在冷宫之中，再不踏出半步。”
“我愿此生不与你再相见。”
话语里的决绝让顾烨一愣，他眸中略过我看不明白的恼怒。
可下一刻，屋外传来太监气喘吁吁的声音。
“不好了陛下，皇后娘娘梦中惊醒，发现您不在身边，鞋都不穿就哭着满宫中寻您！”
顾烨面色大变，不再顾我，转身便要离开。
我情急之下大喊了他一声，不顾胸前的伤口再次崩开。
他脚步只停留一顿：
“皇后刚醒，身子虚弱，全太医院都得照顾她的病情。”
“我会为你请个郎中。”
话落，便脚下生风。
门扉敞开，入目是冬日萧索的院景，像我残败的身体。
地上，是一个他掉落的荷包。
针脚杂乱，稚嫩至极。
我曾为顾烨能带上我绣的荷包，苦练五年刺绣，手上早就烙下了陈旧性的针疤。
原来，想让他带上荷包，也不必有远高于宫中绣娘的技艺。
又一口鲜血吐出，除非用仙药吊着，我难活几日了。
可我本不至于此的。
顾烨落下暴君名声，政权不稳，是我一次又一次有违天道，以寿数为代价替他化解朝堂上的危机。
只为了我们的以后。
可笑。
3
我的命被堪堪吊住。
只离回家还剩三天时，冷宫中却闯入一位不速之客。
是皇后唐媛。
“姐姐，你有看见，我给顾哥哥绣的鸳鸯荷包吗？”
她急的快哭了。
“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的，顾哥哥把荷包弄丢了，他都急疯了，杀了好多人……”
我早已没有说话的力气，只是目光扫过唐媛唇边的咬伤。
和脖颈处密密麻麻却又不重的青紫。
似能透过眼前景象看见顾烨的放纵。
他待我房事上向来克制。
原来，他的情动便是这般。
注意到我的目光，唐媛羞红脸遮住。
“都怪顾哥哥，非要拉着我做什么夫妻之间才能做的事，现在倒好，让人看了笑话去。”
“姐姐，我看你也岁数不小了，你的郎君也似他这副德行？”
我苦笑一声：
“不曾。”
唐媛却像开了话匣子一样，自来熟的坐在我床边。
“啊？那我可羡慕你了，你不知道，自我醒来之后，顾哥哥日日夜夜都拉着我做那羞人的事，说这样便可以早日诞下个孩子。”
“等孩子长大了，顾哥哥说他就退位，我们自由自在的过一辈子。”
“可是听说生孩子很痛，姐姐，你生过孩子吗？”
…
“姐姐，你别不理我。顾哥哥看我看的紧，宫中人没有一个人敢和我说话的，我都快要被憋死了。”
我看着喋喋不休的唐媛。
咽下喉中腥甜，才想开口赶人，却在第一次用力抬头时，瞥见了她腰中所挂的洁白鸟羽。
我不顾伤口崩裂的风险，一把拉住唐媛的手腕。
“这根白羽，你从哪来？”
唐媛眼眶又红：
“是贝贝，哦，就是异域五年前进贡的那只白色鹦鹉，我一眼便喜欢它。”
“顾哥哥说，它会说话，可它见到我怎么都不说话，也不开心。我以为它是和我一样病了，我给它吃了很多平日里治我的药渣，可是也没能治好……”
“它没了，我难受了好久，顾哥哥为了安慰我，取了一根贝贝的羽毛给我，说如此贝贝便可永远留在我身边了。”
我怒急，下意识便要去夺那根白羽。
贝贝，是当年异域进贡的鹦鹉，顾烨为了讨我欢心赠予我。
五年在异世的孤寂，是贝贝在我身边治愈我。
它会喊我娘亲，会帮我啄所有窃窃私语骂我妖女的宫人，长时间不见我，便难受的吃不下饭。
命寿将近，我唯一舍不下的便是它。
我字字泣血：
“我不会再同你抢顾烨，你的挑衅我也都一一忍下，你何至于对贝贝这样！”
唐媛被我的模样吓倒，跌坐在地上不知所措。
“媛媛！”
顾烨额角青筋爆起，大跨步迈进屋内，一巴掌扇在了我脸上。
我久抑的鲜血吐出。
顾烨浑然未觉一般横抱起唐媛。
低声轻哄：
“不怕，不怕……乖乖……”
再看向我时，血丝爬满他的眼，如在看什么仇人一般凝着我，一字一顿：
“有什么欠下你的，我早与你承诺，来生会还与你。”
“媛媛昏迷十年，心智不过十四，经不起任何负面情绪，你怎生如此恶毒？”
他踏过我的鲜血，转身大步离开，只在门扉处有所停顿：
“别装了，为你取血的太医说了，不至于害人性命，将养数月便可恢复。”
“虚伪至极。”
我强撑着，方才不至于倒下身体。
“顾烨，谁稀罕你许诺的来生？”
“不论是这里，还是地狱，你我再相见只会是仇人。”
4
身子日比一日的虚弱，我却因着马上便能回家见到爸爸妈妈而燃起尽量多活几日的希望。
我以为我同顾烨此生不会再相见。
可他却在通道开启前一日，又来了冷宫中。
让我在封后大典前去见唐媛一面。
“媛媛为人单纯良善，自那日后她便一直记挂你，莫要辜负她好意，明白？”
语意威胁，没有拒绝的余地。
只要是能让唐媛开心的事，顾烨定会不顾一切达到。
见我垂眸不语，目光又扫及我苍白的脸色，顾烨面色一软，叹了口气。
坐在我床边环住我。
“媛媛是在当初党争时为救我而陷入昏迷的。那时她还是天真烂漫的十四岁，我跪在佛前祈求了数千个日夜，才得到一个可以让她苏醒的机会……”
“这一世，是我欠她的。阿妧，这一世你要好好的，待来世我当牛做马还你，好不好？”
可是顾烨，那我为你危在旦夕的十次，你全然不记得了吗？
这个问题我再心里问了千百回，可此刻，我早已不在乎。
只无力哑声：
“找人给我梳妆吧。”
…
我被宫人搀扶着前往当今皇后唐媛居住的宫殿。
一路上，宫内布置张灯结彩。
过道两旁挂满了红色灯笼，都被提上了字。
那是顾烨的字迹。
我甚至都能想到，他满怀爱恋，深夜伴着烛火也要亲自在这种小事上操办万全的情形。
可当年娶我，因着妖女之言，他连一个像样的典礼都不曾给我。
此刻，因着马上要见到唐媛，他甩我很远，步伐雀跃。
…
我以为我只要捱过这一场唐媛的刁难，今日便可很快过去。
可才入皇后寝宫，伴随着顾烨颤抖着声嘶力竭的呼喊，鲜红映入眼帘。
唐媛自戕了。
她奄奄一息着红着双眼擦去顾烨的泪。
“顾哥哥，不哭，媛媛会心疼，媛媛好舍不得你……”
“可媛媛不想当插足别人情感的人，媛媛不要。”
语落，唐媛便再没了说话的力气，出气多，进气少。
顾烨双目通红狰狞，与当年血染朝堂时一般无二。
冰冷爬满我的后背。
唐媛既已知晓其中许多，也该知道，有我在她便不会死。
转瞬间，我才陡然明白，当年他的丧尽理智，半分都不为我。
他怕的是唐媛再没醒来的机会。
而我，这个穿越而来的异世者，是能救唐媛的唯一解药。
我不明白其中因果，我只知道，我再捱不住挖一次心血了。
我下意识想离开。
转瞬却对上顾烨的绝望疯狂的眸子，刹那间燃起希望。
我流着泪摇头：
“顾烨，我会死，我没有来生了……不要……”
可他却吩咐宫人按住我，拔出腰间曾赐予我当做信物的匕首，不由分说的插进我的心口。
这一次，痛入灵魂。
我知道，我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阿妧，我知让你活着见我此生伴她人幸福太过残忍，你且忍忍疼，就当睡了一觉。”
“等睡醒，我会去寻你，用一生去赎欠你的罪。”
而我，再无法给出任何回应了。
待顾烨将心血喂给唐媛后，他目光才终于往我身上移。
可入目只有逐渐消散的躯体。
【恭喜宿主完成隐藏任务，终结祸乱强留此世因果异世之人的性命，其灵魂已被永久抹杀，达成结局：修正时空。】
顾烨僵立原地，几近发疯。